凌霄子《鲲鹏英雄》

第17章 血雨腥风迷雾谷

作者:凌霄子  来源:凌霄子全集  点击: 

  1

  这一年,对武林而言,是凄风苦雨、命乖运舛的一年!
  清廷剿剪的同时,又有地藏鬼王的杀伐!
  武林惨声甫起,又杀出个伤心断脉剑客!
  一时问,腥风血雨笼罩了整个武林!
  然而,就在人人惴惴,个个胆寒的时候,形势忽然有了意外的转变
  清朝到处颁布安民剿匪公榜,严饬不得骚扰百姓,倘再有人搅扰治安,一律以极刑处治!
  鬼王忽然派出大批特使,持虎头生死牌巡护势力所及的各处武林中人,旗号是“捕杀武林首患伤心断脉剑客!如其现身,鬼王必阴驾亲征!”
  这样,清朝“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治国之术使人们反抗的烈焰顿然收敛许多,厮杀日久,人心厌战,天朝制下承平美梦开始如仲夏蘑菇般生长;而对鬼王虽似厌恨,但畏惧和一时的安全感则相辅相承地使武林中人不得不对他刮日以礼!
  所有的仇恨,集中到黑白两道人人惧怕的绝情剑魔伤心断脉剑客身上!
  不要说被杀者的亲友已组成强大的仇恨之网,便是仍活着而无伤的白道人物也自忖朝夕难保,不知何时他那无情的血芒金剑会不问情由地加诸自己身上!
  刀头舔血的武林中人,哪个没有过错罪咎?扪心自问的结果,便是深感在绝情剑魔的眼中,他们个个该杀!
  这还了得?
  除少数清绝激义之流外,大多数的武林人都默认了对鬼王的归许。
  何况,著例在先:梅花剑派不肯归附鬼王,武达被杀身裂命,事后,清廷又以滋扰乱国的罪名,重兵洗戮了梅花剑派的府堂!
  梅花剑派的掌门“一枝梅”武达虽非武林中的绝响卓流,但前车之鉴,可足为他人引为血戒!
  更何况,堂堂的“没刃神锋”东方一锋这样的超一流高手,也败在地藏鬼王的手中,并且声称自愿归附鬼王!
  不久,伤心断脉剑客在“如归客栈”惨败于神刀吊客的无影追魂刀下的消息,不胫而走,风遍了整个武林!
  不明个中真相的武林人,都为此消息而大受振奋,追杀伤心断脉剑客的热潮骤然升温!
  又其不久,江湖上传出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神秘莫名、不知其杀伐目的伤心断脉剑客,竟然是南海鲲派的人!
  证据是:他屡次救护了鲲派的重要人物“武林美人”魏十姑!他杀死了许多从前反叛明朝的武林英雄!
  乱世杀伐之秋,唯一从他剑下逃生的神刀吊客又能证明什么?他不得已的沉默使人确信消息的可靠性。此诚所谓“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三人成市虎,慈母投机杼”,传讹成真之势,已成定局!
  可怜南海鲲派,本身已遭受并将继续遭受伤心断脉剑的杀伐威胁,却又承担了天下群雄所共愤相诘的罪责!
  不用说你也已判断出,这是地藏鬼王的一个借刀杀人的大奸谋!
  那么,南海鲲派将如何呢?
  他们正在向蜀地深处进发!
  干什么?
  找鬼王决战!
  救出东方一锋!
  然而,狡兔三窟,一代枭雄恶首的地藏鬼王又有几窟呢?
  他有十殿阎罗在全国各地所设的十个分坛!
  他有七个“丰都地官”!
  传说中的死亡谷秘地难寻,机关重重,奇毒可畏!
  但不管怎样,金燕公主已下定决心,找鬼王一决雌雄胜败,杀杀这枭酋的威风,可振中原复明抗清的斗志!

  2

  当他们在古庙中商量如何对付伤心断脉剑客、鬼王与清廷时,金燕手下的护卫力战之下,擒住了一位偷窥的戴斗笠怪客。
  拉进观音大殿时,却使无极子与群雄大吃一惊!那人已经死了!
  “他中了五步追魂针!”无极子惊叫。
  五步追魂针乃江湖上有数的几种最厉害的剧毒暗器中最最厉害的一种!这种毒针巨细无光,发之无声,见血发作,五步毙命!能使这种极小而剧毒暗器的人,江湖上并不多见。青城派除以剑术著名外,暗器与使毒之工亦蜚声武林,无极子为一派掌门,如何不深识此物。
  “道长,武林中能使这种超级暗器的人并不多吧?”阴流刀刘仪问。
  无极子沉吟一下:“据贫道所知,南疆的‘翠羽仙翁’最擅此门喑器,湘地的‘铁面枯尸’也会此器,鄂中的‘碧罗仙娘’亦深谙此道。除此而外,”他沉吟略停,面现难色。
  “我听说贵派中也有一人擅此暗器吧?”阴流刀刘仪又道。他此语一出,阴阳剑高飞、高跃兄弟、“紫霄八剑”等群雄莫不朝无极子投去惊鸿一瞥!
  “是的,刘少侠所言不错!”无极子决勇说道:“敝派青城四子之一的狄玉也会使。但他自年前下山,贫道已不知他的去向。”
  狄玉号称“五指追魂”,与“举世有双”公冶方、“双剑神鹰”黄心铭、“摩云倚剑”宋明列为“青城四子”。是仅次于掌门和师叔辈的四个青城派成名的一流高手。
  “但愿他别投靠了满清贼虏!”阴阳剑中的老大阳剑高飞向以直爽坦白出名,此际不加考虑,一语说出大家的担心。高跃瞪了他哥哥一眼。
  无极子面色非常难堪。身为掌门而不知弟子的下落,这首先便难释清,何况他们曾是鲲派多年的宿敌!
  “此事宜从长计议,眼下毫无证据,不可妄猎。五指追魂狄玉虽不在青城,但未必就是投靠了满清。武林人四海漂泊行踪不定乃是常事。何况,道长仙驾在此,狄玉便是投了清贼也断不敢于此现身!”金燕公主在为无极子解围。
  无极子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倘若敝派果真出现这种不肖逆徒,贫道定会擒之前来以谢群雄!”
  金燕公主岔开话题。
  “听说那位伤心断脉剑客不久前败在神刀吊客之手,湖北应城的这一仗,不知对武林来说意味着什么!空空妙悟大帅前往湘鄂打听渔阳老人与天都少侠的结果也不知怎样了!”
  忽听惊报传来!
  “启奏殿下公主千岁!一品护卫王敏拜见!”
  “你一个人如此急回,必有重大消息吧?”
  “回公主殿下,卑职随同空空妙悟大师去找几位知道渔阳隐叟与天都少侠的世外高人……”
  “你们可找到了?”银鳞龙王着急的插问。
  “找是找到了,可是……”
  “人呢?难道他们不肯来也不肯说吗?”龙王叫道。
  “气死风”王敏不知是由于一路急行之故还是由于心中的恐怖,脸色惨白而沉重。
  “他们既不是不肯来,也不是不肯说,而是再也不能来不能说了!”
  群雄闻言惊愕,心知必生奇变。
  “东南三刀柳梦一大侠,血爪神抓宋天阔大侠部已死于非命,横尸家中!”
  呵?柳、宋二人都是江湖上早已成名、威仪远布的老一代英侠,各负武功绝学,如何能死于非命呢?
  为什么早不被杀,晚不遭害,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身披横祸呢?
  “他们是怎么死的?何人所害?”金燕惊问。
  “不知道。”
  “空空妙悟大师呢?”
  “他命弟子先回复命,自己则去找九耳猕猴佛面义侠孙仲去了。他说若找不到,就径去罗浮山或五台山,找罗浮玉女或智明上人打听!”
  大庙内一时哑然。

  3

  这是一处极好的风景所在。碧水环山,峰衔苍翠,松竹幽深,苇摇清波。一叶小舟徐近浅滩水埠,涟荡镜碎。
  “这真是世外桃源哪!”王敏赞叹。
  “东南三刀柳梦一居士金盆洗手之后,就退隐到这独山孤岛上,过起了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他早年曾是震撼江湖的正派义侠,与渔阳老人和天都少侠颇有交情。据老衲所知,他是知道他们的下落的。”
  “大师与他的交情如何?”
  “哈哈,还说得过去。柳施主为人洁傲自赏,十分孤僻,没有他的邀请,外人绝难进入他的宅院。不过老衲此次为江湖公义而来,想必他不会不赏脸的。”
  他们拐过几处山环谷弯,穿过茂盛的松竹二林,来到一座门轩阁伟而不失朴雅的宅院前。
  院门虚掩,寂静极了!
  诵佛!空空妙悟的佛号以深湛的内家功力鼓出,可透达数里!
  没有任何回声!
  叩门!啪啪啪!
  仍然没有门子出来接迎!
  一种敏锐的直感把不祥的阴云拉上了空空妙悟和尚的心空!
  他脸色骤然沉如寒水,拔身而起,飞掠入院,径穿天井,边诵佛号边报姓名边直撞入正厅!
  厅内一幅惨不忍睹的骇象:地上横竖着七八具尸体!地上的血早已凝固!
  再往后阁去,后阁的楼台下,倒着几具女尸。显然是柳梦一的眷属。她们死相极惨,被扒光了衣暇!看情形,她们死前定然遭受过凌辱。
  不用说,柳梦一必己身遭不幸!
  果然,柳梦一老侠仰死卧室之内!他那把曾经威镇武林的青口金槽宝刀就插在他的正心窝处,而双臂已被肢解!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和尚气得嘴唇颤抖!
  王敏则已脸色惨白。他虽未曾与柳梦一有缘谋面,但却也知道昔年“东南三刀”的威名。据说他早年在东南一带,以三刀震服了三股横行无忌的绿林巨匪,赢得“东南三刀”的美誉,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那么,这样一位义勇文武超卓一时的老侠隐,是被什么样的高手杀的呢?又为什么杀害他而兼尽戮全家呢?谁与他有如此巨仇?
  “看样子他们已死去两天左右。柳施主死前中毒,像是失去反抗能力以后被杀的。你看他的眼皮就知道,但老衲也不知中的是什么奇毒!”
  他们又里里外外搜检一回,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王施主,可怜柳居士一世英名,老年却落个横死暴尸的惨局!我们把他们埋了吧!”
  一共死了十四口人!掩埋已毕,空空妙悟和尚以肉指施功,在厅前巨大的青石阶上划下了“明永历二年秋某日,义侠仙隐柳公梦一居士遇害殒身,合家不幸。山僧与王施主合葬悲铭”一段话。
  他们回到小渡,自荡舟楫而去。
  当他们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赶到“血爪神抓”宋天阔家里时,宋家已被官兵围住。二人差点儿被清兵抓获。
  宋天阔也是满门惨死!
  他的胸腔已披毒爪抓开,心脏已无!
  “东南三刀”被入刀穿心口!“血爪神抓”被人抓去心脏!这种骇人听闻的惨毒凶案究竟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金燕公主听完王敏的汇报,玉颜变色,惨白如纸!
  这两个武林隐侠之死,对群雄都是一种极大的震惊!
  “以道长的博闻广见,武林中有谁能做出这两起惨案?”金燕问。
  “闻名而不见其形的元始天尊,凶狠残毒的地藏鬼王、绝情剑魔伤心断脉剑客都可能具有如此无上的功力而做出此案。”
  “但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与这两位老隐侠有如此深仇巨恨呢?”高跃问。
  无极子摇了摇头:“武林中的恩怨之事,很难说得清,个中原委,也非局外人所可揣度。”
  “依我看,这两起凶案,若非私仇,那必定是与我们有关:“金燕说道。
  群雄闻言相顾惑然。
  “当我们要去找渔阳老人与天都少侠时,他们都接连被害,这不说明问题吗?”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系为伤心断脉剑所害?可是,杀人的手法并非伤心断脉剑呀!”
  “是很蹊跷古怪。但我想这绝非偶然,其中必定包涵重大的阴谋!”
  金燕公主的这种判断不能算英明,因为群雄的心中也都有此感。问题的关键是能说明他们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人是谁杀的。
  显然,现在还远不到他们能回答这一问题的时候。
  沉闷之中,探马又报:魏十姑现身鄂城,意向不明;伤心断脉剑客为神刀吊客伤后,不知去向。据说他已中了“消元散功毒”。
  中了这种奇毒后,没有任何痛苦异状,但药性发作后,真气尽散,功力失净,形同凡夫俗子,任何一个稍会武功的人,都可以取他性命。所以,他已不足以成为什么障碍。
  群雄听后兴奋异常。金燕公主则玉口布旨:
  “起程!先探华莹山!”
  据细作探报,地藏鬼王在华莹山有座行官。而鲲派递与鬼王的武林决战帖上,指名在华莹山一决雌雄。

  4

  当他们抵达涪江、嘉陵江和渠江三水合流的北碚城,准备渡过长江而上华莹山时,鲲派的队伍中,陆续又增添了一些武林中的激义之流,欲投效鲲派,反清复明。
  这是很有意思的事。他们中从前反抗明朝的英雄,现在又都自愿加入明遗的行列。
  世态多变,天道无常。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上竟没有受到任何骚扰。休整已毕,他们渡过了长江。
  滔滔的长扛,不知又要冲洗多少鲜血,卷走多少死尸!
  突然,一条火红的身影拦在马前!
  “火德星君”柳浩跳下马来。他的神情中有了一种特殊的成分,叫人捉摸不透。
  未及金燕给众人引见,他已高声叫道:
  “十姑在不在?”
  “柳掌门没有找见她?”金燕问。
  “嗨,咱现在倒了霉,算甚掌门那!那小妮子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这回糟了!糟透了!”
  “柳大侠,十姑她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倒霉!你们要去哪里?”
  “华莹山。”
  “找那鬼王吗?好极了,她已被鬼王擒去,这回你们可以去跟她殉葬了!”
  “贼匹夫!胡说!”龙王飞身扑至,朝他急攻三掌!
  柳浩接了三掌!这两位当世绝顶高手的三掌,直吓得群雄发呆!一个龙爪神威无比,一个掌心火舌欲喷!
  “好!”群雄不约而同喝采。
  “别胡闹!”金燕叱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自家相争不休!”
  龙王受训,乖乖退下。
  “鲤鱼怪,咱俩打个赌好不好?”
  “赌什么?”
  “如果你能打败一个人,咱柳浩认输于你,以后乖乖听你号令就是!你若打不过,以后就别跟我耍威风!”
  龙王听他有轻蔑之意,气得暴跳如雷!
  “那人是谁?”
  “他叫霍超,是咱圣火门的弟子。”
  呵?龙王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他一身鳞甲抖寒,龙目喷火!
  “玩火小儿,你竟敢如此羞辱本驾!可恼!”
  “你先别吹牛,自以为是!那霍超小子身负神功绝掌,火焰掌已达九成火候,远在老夫之上哩!”
  众人闻言一愕。柳浩显是极为狂妄自负之人,他的武功与龙王正是相生相克,旗鼓相当的,何必如此推许一个江湖上根本没名的小辈?难道是为夸耀本派的神功?功力达柳浩者,武林罕见,他圣火门下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儿,功力岂能胜过他?他这岂非是让弟子送死?
  众人不明就里,乱猜无绪,都不知他究竟是什么含义。
  “柳大侠,你怎能拿门下弟子的性命开玩笑呢?”金燕和声而问。
  “瞎!说来惭愧!那小子背叛师门,目无尊长,阴险狠毒,杀人越货,老夫已将他革除圣火门!”
  众人见他如此坦白无忌,不惜亮白本派的内丑,都觉得他襟怀坦荡可爱。
  “柳大侠为何不自己清理门户?”
  “唉,这小子跑了,再说他的功夫已略胜于老夫。也罢,如果你龙王不敢,这是本派之事,也不必非叫你赔上性命了!”
  “霍超何在?”龙王咆哮。
  “嘘!小声点!那厮听说天下有个什么鲤鱼精,早要找你来较量的,到时见到他,你就赶快跑,钻进你那水车中藏起来吧!”
  “畦呀呀——!”龙王气得暴吼如雷。
  原来,柳浩与霍超在钟祥与大拱山之间的双桥集之官道上,一场大战,霍超拿出掌门信物“三昧圣火玉剑”叫他听令。武林中门规派律极严,见掌门信物即如见掌门本人,必须唯令是听,否则必遭天下人唾弃和本派的追杀革除。但霍超没料到,他的对手是柳浩!
  普天之下,柳浩从前唯对师傅金钟唯命是听,现在又加上个魏十姑,除此二人,他是任你皇帝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虽然他知道霍超的功夫已高于自己,但他是非见师傅本人绝不听信于霍超!
  “哼!小子,就算你是师傅的传人,但谁知道你的掌门令剑不是从师傅处偷来的?”
  柳浩虽外表勇葬,其实却很难对付。
  “胡说!你竟敢无视掌门令剑!”
  “师傅他老人家在哪里?除非我亲自见到师傅,否则,哼!”
  霍超脸色剧变!无论如何,他是不能让柳浩见到师傅的——他是金钟的封门弟子,深得师傅三昧圣火神功的精传,非但在精阳谷灵阴洞中得天独厚地修习圣火神功,而且恶贼天助,竟得以在精阳谷的温泉潭中探得一条卧潭小火蛇。唯因此蛇,潭水才常年温热。他活吞此灵蛇之后,功力陡增数倍,平添四十年以上的元阳内力,与师傅已不相上下。遂生恶念,婉言哄到师傅的圣火玉剑,乘恩师不备,将其一剑刺落悬崖,跌尸于那温泉深潭之中,而他则离谷入京,投效清廷,得封特敕一品龙虎护卫!
  此刻,他见柳浩不服他的权威,杀念顿浓。有此人之在,势必影响自己以圣火神功独步天下的打算!所以,他疾运三昧真气,逼入玉剑中,然后玉剑一挥,红光耀目,短剑之尖竟吐射三尺来长的直喷的火舌,朝柳浩击去!
  柳浩岂能不知此宝物的厉害,更不恋战,拨马就逃!
  回想及此,柳浩兀自心有余悸!

  5

  华莹山脉连绵百里,气势雄伟,如一条青龙头南尾北卧于蜀地的东南。主峰华莹山巍峨险峻,高耸云天。
  “丰都二使”许青许茂已在著名的困龙谷谷口迎接他们。他们都戴着青巾面具。
  “这是困龙谷,大王想在此盛宴招待各位。”许青盯住龙王,目光中的含义很深:“但如果各位嫌此各名字不吉利,也可以随你们另行挑选一处。”
  这种公平的说法其实却是激将之意。
  “客随主便!随你们的臭鬼王在哪里接战都行!”龙王寻常开口,便吼声震耳。
  金燕却透过他们面具的眼洞而发现了他目光中的异色,于是笑问:
  “我想请教阁下二个问题,不知能否见告。”
  “凡是能回答的,我们遵命回答。”
  “第一,东方大侠和魏十姑女侠是否在此谷之中?”
  两个蒙面人低下头去:“恕难奉告。这种机密要事我等也不知道。”
  “哦,难为二位了!不过依我看,二位似也是正派的武林豪侠,堂堂男儿,何以甘为那毒枭恶首卖命?”金燕又道。
  “非关本次战事,我等皆难奉告。”
  话音甫落,四个白森森的巨躯骷髅鬼出现在谷口,齐声嗥叫:
  “天有四时,地有四方,无边宇宙,唯我鬼王!”吼毕,又嗥:“地藏天子御临困龙谷,请各位进谷!”
  鲲派的一般高手见此阵势,不免有点心惊胆战!
  “公主千岁,鬼王阴险残忍,狡诈枭毒,此谷之中,必有各种机关妖术,危险极大。依贫道之见,不如凤驾留守在此,我等进谷一探,如何?”
  群雄齐声赞同。
  “谢谢道长,谢谢各位!蒙各位为武林公义和复明大计,冒死追随,甘涉险境,义举勇为撼动天地!金燕如何能独企苟安,畏惧不前?今日这里便是真正的阴间地狱,金燕也定要与各位杀进他的阎罗殿,救出朋友,剿尽群恶!”
  争执良久,无奈金燕其意已决,群雄只好依她。这样一来,一个明朝公主以巾帼女流的身份尚且如此果敢威勇,须眉群雄如何不大受激励!
  “带好干粮饮水,看好水车。我们虽有解药,又有无极子道长这位解毒圣手,但那鬼王擅使奇毒,沿途之上,不可触物,不可饮谷中之水!”
  分派已毕,他们先服食了防毒解药,便随“丰都二使”和四个骷髅鬼朝谷中进发。
  一路走去,直行了三四个时辰,此谷似不见尽头!而令群雄吃惊的是,此谷两边全是高达十数丈的危崖峭壁,谷中既没有任何草木,也没有任何涧溪水流!
  困龙谷空荡而死寂,那么枯燥而漫长。
  一些人的心在下沉,一些人的心在敲鼓!
  谷底时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巨石,都雕成厉妖恶鬼之形,看了叫人害怕。
  路越来越难走,谷势越来越曲折凶险。
  拐过第五个弯儿以后,金燕对无极子说道:
  “道长,我看这谷中的巨石有点古怪,好象是什么阵法!”
  无极子拧眉思索:“殿下所言有理,好象与五行八卦有关!”
  蓦地,他们听到四周响起一片惨绝人寰的哀号声!群雄不觉尽皆心惊!
  哀号声倏然停止,又响起一阵凄厉刺耳的乐音!这乐声初听凄厉,越听越觉引人,群雄中定力差的,已感心脉凝滞,神思恍惚!
  “摄魂曲!”金燕惊叫。她听南海神尼讲过此乐,故而高声提醒。
  “到了!”红蜈蚣刘伟低声说。他去豫皖一带探寻程刚的下落,现已返回。
  穿过怪石阵,他们已来到一方绝大的谷中空地前!他们正面所对的,是一座极大的巨石凿成的仅有一门的石窟,石门两侧刻有寸深阴文:“转世轮回德千古,济生超渡法无边”。
  他们的两侧,是峭壁上开出的方形石穴。左侧石穴中是一群十几个头戴斗笠的劲装疾服壮议,右侧石穴中则是大江南北几十位武林高手!相形之下,鲲派的六、七十人则有点人单势弱。
  “鬼王,你这兔羔子捣什么鬼!还不跪见本驾!”龙王引颈长啸,声震空谷。左右两厢巨穴中的人听了,无不心中大惊。这一声吼,真如群龙袭空、万虎出山!
  “哈哈哈哈!火德星君在此,快快放人受死!”柳浩的怪啸,其声威不亚于龙王!
  左厢巨穴中一位戴斗笠的人霍然而起,但旋即坐下。而仅此一个动作,已使柳浩忽感心惊:“不好,这杂种也来了!”他走到龙王近前,一指左侧:“那边有个小子就是我说的霍超,你若能擒住他,我保证以后听你的!"
  “好!你等着瞧吧!”
  右侧巨穴中的江湖高手们,大都是新近臣服于鬼王的,他们中有人识得这龙王和柳浩,暗中心颤。
  然而,鬼王那边,却仍是一片死寂!
  引路的四鬼二人,也已不知去向!

  6

  蓦地,一声阴森森的喝令响起:“奏乐!”一时间,怪乐大起,直如鬼哭狼嗥,叫人心惊肉跳!右侧巨穴中的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怪乐,乐声如从地下升起,使人毛骨悚然!
  但鲲派的人,为金燕凤驾亲征之故,来的都是卓越之流,均堪称一等高手,所以并不怎样惊惧,静观待变。
  乐声未息,又响起一声阴森喝令:“护驾!”
  此语未毕,蓦见石窟前后突起一片硝烟云雾。云雾散后,人们面前已出现一个可怕的场面!
  最前面离队稍远的,是“丰都二使”!他们身后是四个寒白森森的骷髅巨鬼,全都身高丈二;其后是六个黑衣力士,全都呲牙裂嘴,面目狰狞!其后是八个身披重甲硬铠的健汉,各戴鬼怪面具,其形可怖!然后是人们一看装束俱都熟悉的“十殿阎罗”,十个形象各异的分坛主!接着是“阴曹十八力士”!这些人乍一现形,齐声吼嗥:“天有四时,地有四方,无边宇宙,唯我鬼王!”
  “想不到他们还真有点把戏!”金燕笑道。
  “这鬼王气派不小!寻常之人定会吓昏!”
  话音未落,又一声喊喝传来:“地藏天子圣驾到!”
  前面的鬼卒阵势忽然从中一裂为二,一抬四人肩扛的无篷大轿已出现,轿上坐着的正是威名赫赫的地藏天子!他的驾下,前面是相貌凶恶的“活无常”,身着花袍;左右各是牛头马面,一红一黑——这个牛头阿旁已不是翔云庄中被打死的那个了。鬼王的人死后,也得去真正的阴府黄泉!
  近轿的,是一黑一白的善恶二判。轿后,是黑压压的一排鬼卒!
  这阵势,吓得左右二穴和鲲派的人,都心惊肉跳!毕竟,这鬼王是一代恶魁枭首!
  “鬼王!你还有脸出来?你装神弄鬼,为害江湖!乱杀无辜,图霸武林!恶事已叫你做尽了!今天便是你的死期!”金燕娇叱。
  所有人,除了鬼王,见了她这倾国艳容,都不免吃惊,心中暗赞!
  鬼王通体罩着黑纱,端坐如塔而无语。
  善判官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金燕公主,你们明朝欺骗天下,背天庭行,致使黎民失所,苍生涂炭,饿殍遍野,白骨如山!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你们朱家手中!你们的恶事做得还少吗?不然何以流民造反,匪患不宁,江山易主?而你却似以色惑众,图谋颠覆,又阴谋使伤心断脉剑客杀伐武林,造成千古血劫奇冤!你又何面目以谢罪天下?”
  “放屁!”龙王抢身欲攻,但被金燕喝止:“龙弟!不可莽撞造次!我们宜相机行事,速战速决!”说罢,她转向鬼王。
  “你不必胡言乱语,颠倒是非。我金燕虽为大明之后,但我所做的却只是为赶走挞虏,恢复中华汉人天下。你不必把旧账算在我们头上!群雄心明如镜,又焉能受人蛊惑!你们使用残酷手段,阴毒伎俩,压服天下群雄,以毒计掳获义薄云天的东方一锋大侠,天下谁人不知?我们此来,就是为救出东方大侠,并除掉你们这班恶鬼?伤心断脉剑客那恶魔,连杀我们的周平老侠与河南六英,你竟不顾事实,乱朱成碧,泯淆视听,是何狼子居心?”
  群雄听罢,心中暗自感佩。右侧巨穴中的许多人,已在心中嘀咕,是否要和鲲派动手。他们与鲲派素无仇隙,乃迫于鬼王的压力并受其蛊惑,才列阵欲战的。
  “嘿嘿!饶你说得天花乱坠,只怕今日你们这区区小丑,也难逃此劫!天下各路英雄听真!今日有地藏天子作主,你们有仇报仇,有冤伸冤!谁擒住这个金燕公主,她就归谁!“
  恶判官叫道。这厮心计真毒!他分明是想叫别人替她们打头阵。
  静默良久,右侧石穴中跃下一人。
  金燕悄声吩咐:“龙弟!不可伤了那边的群雄!你专门对付鬼王的人!王敏,这一阵由你上!”

  7

  “在下寒山才子邬江,有缘幸会公主殿下。”
  这个邬江口气略带调侃,手中一对精钢打造的判官笔:“寒山才子”邬江也是江湖上叫得响人物,判官笔上的功夫十分过硬。
  “寒山才子居然也为人所制,甘愿效命枭首?”王敏说道。
  邬江脸上一红:“早晚大家的命运是一样的。不过在下乃诚心为公主殿下而来,不知殿下肯否赐教邬某。”
  “你得先过我气死风王敏这一关!”说着,挺剑击出。剑、笔相击,锐响震耳。两个人竟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五十几个回合过去后,王敏施展游龙轻功身法,闪现倏如幻光,绕到邬江的背后,剑尖封点了他背部的“天宗”“志室”二穴!
  左右巨穴的人群一阵骚动,但鬼王的队伍却仍阴森无声。这次决战,时间较仓促,又只是两派间的私斗,所以各路豪杰来得不多,很多高手也根本没到场。寒山才子邬江一败,许多自忖不如的人便不再出场。谷中一时出现冷战的气氛。左侧巨穴中的笠客们都是清廷的大内高手,他们另有打算。
  “西北八魔!你们出战!”善判官叫喝。
  右侧巨穴中一阵静默后,飞下八条人影。鲲派中也迎上八名一品护卫。激战良久,八魔占了上风。其实,若非他们手下留情,其中四魔就足以对付那八个一品护卫。
  ”住手!”金燕一声娇喝。她盯住领头的“混世魔”说道:“且不说你们西北八魔也曾算是武林激义之流,便是东方一锋曾于大漠风魔手中救援过你们这一节,依我女流之见,你们似也不该助纣为虐,阻拦我们救助东方一锋吧?”
  八魔闻言心头俱受一震。但是,既已受制于鬼王,受了虎头生死牌,敢不遵从号令么?
  “公主不必多言,你尽可以派下高手,战败我等,我们败死无怨!’
  他们唯一的退路便是被战胜而可以有借口于鬼王。无极子掠身入阵。
  “贫道无极子领教各位高招!’
  “幸会幸会!”八魔唱声参差,布阵攻上。二十几个回台后,“无极剑法”便显出凌厉深奥的威力,轻伤二人,挑断了另外三人的腰带。八魔铩羽而归原位。
  “败在你剑圣的手下,不冤!”混世魔道。
  “承让!”无极子一揖首。确实,八魔只是假装卖力气,喊声大而并未真拼。
  接着,善判官又传令点名,叫群雄分别会斗鲲派。第七阵时,柳浩出面,两掌才过,第三掌便打断了“过江龙”蒋品的左臂。中掌处衣服如灰,皮肉尽焦!这一来,群雄再不敢出面。
  蓦地——
  一袭斗笠凌空飞落场中,一人断喝:
  “柳浩,休要口出狂言浪语,本掌门在此,还不跪下!”
  “霍超!你他娘的少吓唬老子!爷爷不吃这一套!”
  霍超一掌“烈日炎炎”当头击下,柳浩以一招“星火燎原”相迎!他这一招对一般人而言,都是绝难逃避的杀手绝招,
  一掌出去,却幻成无数喷吐火焰的掌影,出手打一片,罩住了霍超前胸七处要穴!
  然而,他的对手非但是圣火神功的传人,彼此掌法相同,而且功力又略高于他,所以他必落下风!
  呼!轰!俩人二掌相击,各自使出八九成的功力,掌心火舌寸焰如炬,相击成一道火光和一片火星,空中犹如炸响一声惊雷!
  柳浩后退一步,霍超亦后退一步。
  霍超起掌再上,柳浩挺掌再迎!
  同门相争,除了比心机便是比功力,招法已无用!
  又一声轰雷巨响,火光耀眼!这回,柳浩退出三步,而霍超只退出一步!
  柳浩飞身退阵,闪到银鳞龙王之后:“龙王,还不上阵擒他?”
  龙王知道霍超不好对付,但只好迎敌了。金燕非常担心!这霍超一人已足够鲲派对付,何况尚有鬼王的大队!
  但是,令所有人吃惊纳罕的是,霍超只是瞧了龙王一眼,便纵身飞回自己的巨穴中。
  鬼王冷哼声+善判官冷笑道:
  “怎么,霍将军怕了这怪物不成?”
  鲲派都明白,柳浩与龙王不相上下,而柳浩却不敌于霍超,他焉有怕龙王之理?
  “这小子年纪虽轻,心眼儿倒不少!”无极子说道。
  果然,霍超冷笑作答:“怕与不怕是一回事,打与不打是另一回事。我们只与柳浩有仇,犯不上暄宾夺主,越俎代疱!我们都准备拭目欣赏贵派的威风!”
  他竟敢如此顶撞当世头号魔头,而且暗示出鬼王想坐收渔利的阴谋。群雄相顾窃议,都不知道这位身负绝掌的青年是谁,怎敢如此狂傲不逊!岂知霍超非但自恃武功盖世,而且有清朝作靠山,自然不怕鬼王。他一不想为鬼王卖命,二想打消鲲派的疑虑防戒,好伺机下手。
  “丰都四巨鬼听令!”善判官命令四个身着骷髅铠甲的丈二巨鬼上阵。
  鲲派这边“紫霄八剑”迎战!“紫霄八剑”是武当派的一流高手,独得“太乙五行八卦剑法”的精传,曾联剑震退当世“二怪杰”的首怪黄蝶掌。他们站定八个卦位,施展武当剑术绝学,与四个狰狞可怖的骷髅鬼大战起来!
  三、五十个回合过后,“紫霄八剑”吃紧,因为这四鬼身着重甲,敢迎剑抓剑,而且内功都非常高。咔地一声,坤位的剑被震断,哇地一声,坎位的褚安中掌吐血!
  龙王狂吼出战!他这一声狂吼震得山谷颤抖,群雄失色!
  七八个照面,便传出惨号!龙王的虬龙掌狠怪无比,且身披鳞甲,敢欺身近敌,他的功力远高出四鬼,所以四鬼中已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八个黑衣,呲牙裂嘴的狞厉恶鬼出战!龙王杀得性起,不肯退回。新近入鲲派的武林高手加入战斗!混战开始!数声惨号后,八鬼中四人伤亡,余者退出战斗。鲲派伤了三人。伤口立即化脓流黄水,显然已中毒。他们事先都服了解药,但仍难抵鬼王的奇毒。无极子赶忙给他们服下青城秘药,始保性命无虞!
  该轮到十殿阎罗出战了,但十殿阎罗并没有入场。因为他们并非真的十个分坛主,而是鬼王为壮声威,让十个鬼卒代替的。那么牛头马面呢?新牛头阿旁不如死的那个老牛头,马面曾在观音古庙中败给龙王,所以,善恶二判亲自出战,指名会斗龙王!
  这两个人却远非他鬼可比,一出手,龙王就非常吃惊。此二鬼功力之深厚,招法之奇诡,任何一人都堪与龙王在伯仲之间!酣斗有时,厮杀渐烈,龙王非但难以取胜,竟似在苦苦支撑!眼看夕阳已沉,深谷幽暗!
  “那个死有伤怎不见面?他应是活无常的老搭档呵!”金燕对无极子等人说道。
  “鬼王诡计多端,久战于我不利。看来今日欲救东方一锋已无望,请殿下早作决断!”无极子说道。
  金燕心中更急!她知道,今夜子时,龙王便要脱鳞换新,如不及早退出战斗,后果难以设想:“柳大侠,能否帮龙弟一把?”
  “那鲤鱼精目中无人,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柳大侠,他可是十姑的兄长呵!”
  柳浩一怔。他知道十姑与金燕乃一师同门姊妹,而龙王又是金燕的弟弟,无奈只好出战。
  “我不用你帮!”龙王心情烦躁,大吼如雷。
  “臭怪物,别嘴硬!”柳浩火焰掌施出!
  突然,怪乐又起,善恶二判闻声退下。
  又一阵浓烟闪过后,鬼王的人马踪影皆无!
  “出谷!”金燕下令。

  8

  暮霭之中,谷中的座座乱石更显狞厉可怖。
  他们急速后撤,但是,来时有人领路,出去时却才发现,他们已陷入石阵之中。
  一会儿闯入此谷的死岔路上,一会儿又绕回原地!怪石如鬼魅逼身,左冲右绕,却仍难冲破此阵。
  紫霄八剑和无极子都深研过阵理,但他们也相视惘然。
  “此阵虽有五行八卦之意,但并非正八卦阵和反八卦阵。又不似鬼谷子秘阵。”
  蓦地,石阵中弥漫出浓浓的云雾,把他们笼罩其中。
  ‘难道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高跃问。
  “不像!”无极子语中透出焦虑。
  忽听“呵”地一声惨叫,高飞左胁中剑,但却不知人在何方。
  接着,惨叫连声传来!
  “石中有鬼!打碎巨石!”说着,他一掌拍出!轰然一声巨响,鬼形妖相的巨石碎裂,里面滚出一具被无极子震死的尸体!
  龙王和柳浩也都巨掌拍石,功力发出,巨石应声而碎!但是再拍下去,里面已没有人啦!
  夜幕降临,迷雾妖云不散,鲲派被困在石阵之中!困龙谷,果然名不虚传!
  金燕心中十分焦虑。后悔一时激愤,误涉绝谷。子夜时分,龙弟须淋浴换鳞,倘若彼时鬼王和霍超杀出,如何是好?
  龙王此刻,已是银鳞乱抖,龙睛喷火一般,显见心情大为烦躁暴怒,已出现脱鳞的前兆!
  鬼王还帖时,偏把时间定在这一日!金燕初时不同意,但龙王执意赶来,大有一战决胜负之势,岂料事变如斯!
  突然,他们听见迷雾之外,传来一声阴喝:“解药在此,速速下手!转五退四,升七落八!”
  众人愕然注目发声处,但除了黑暗和迷雾外,什么也看不见!
  忽听身后押车的人传出惊呼:“刘护卫!你干什么!”
  “出了什么事?”金燕喝问。
  “刘护卫砍坏水车,投向鬼王!”
  众人尽皆大惊失色!金燕恍然大悟。怪不得发现刘伟神色紧张,原以为他有点害怕,岂知他早已中了鬼王的奇毒,作了内奸叛徒。适才鬼王的呼唤,便是要挟他动手的信号,还指明了出阵的路径!
  无极子闻言已动,接所谓”转五退四、升七落八”暗语,从刘伟动身处追去。但是,他只是追到一块小空场,便又陷入四面石阵之中,而“红蜈蚣”刘伟早已不知去向。显然,有人接应他!
  这一来,鲲派的人更加紧张。叛徒一出,内情尽泄,敌知我而我不知敌,又陷此迷阵之中,必败无疑!
  果然,一更时分,迷雾渐散,弯月斜升,蓦闻四下里怪乐响起,一群形象可怖的鬼卒妖兵悄然出现!这一仗,鲲派吃了大亏!死伤四五成!
  而此刻,龙王的功力已打了折扣!
  蓦地,一群鬼卒杀向金燕!金燕施展师傅所授“观音赤玉手”神功,全力迎击!她的功力已有五成以上,强过魏十姑,一时倒也无虞。但时间一长,拼了命的鬼卒们——他们实际都是武林高手——便逼得金燕落了下风!无极子和阴流刀刘仪、紫霄八剑客等一面勉力自卫,一面救护金燕公主!
  突然,牛头马面和活无常出现,他们倏然而至,直扑金燕!恰在危急时刻,十几名戴斗笠的怪客空中现身,截杀牛头马面和活无常!
  这一来,鲲派的人都懵懂了!
  鬼王的人也都大吃一惊!
  已知斗笠客皆是清廷高手,何以竟助鲲派?
  惊疑未解之际,厮杀的形势已变!善恶二判撇开银鳞龙王,直逼斗笠客!
  “霍超!你怎么这样不讲情义!”
  “少废话!给我杀!”
  笠客们扑上,与鬼王的人混战一处!鲲派诸人不假思索,也加入混战!只有无极子和柳浩多了个心眼,不离金燕左右。突然,霍超欺身逼近,举掌击向柳浩,柳浩腾身掠过一块巨石,避开霍超!不待金燕开口,他突出奇掌,击中无极子的左肩!虽然无极子修为深厚,内家功力已到炉火纯青地步,但这一火焰掌已把他打成重伤,皮肉焦破,口吐鲜血!
  无极子身为青城派掌门人,一代剑圣,却大意惊讶之下,一招失算,中了奸谋!
  不知他的背景意图,激战之中,谁能想到他既杀鬼王的人,又暗袭鲲派呢!
  金燕惊讶未已,身边已扑上两名头戴斗笠的清廷高手,抓向金燕!金燕急回身迎战,仓促之中,有点手忙脚乱!这两个大内高手,功夫都在一流,金燕堪堪不敌!
  霍超飞身如电,直袭而来,两个大内高手心中大喜。但喜才上心梢,霍超的火焰掌却突然朝他们施出!三五招之下,两个大内高手胸头中掌,一命呜呼!
  金燕尚自惊愕,霍超却已抓住她的肩头,点了她的肩井穴!
  这种奇变是谁也想不到的!连听命霍超的两个大内高手也稀里胡涂地毙命,何况其它人!
  无极子惊呼未出,霍超已掠起金燕,飞入夜色之中!
  此刻的银鳞龙王,浑身燥痒难忍,疯了一般,乱杀乱打!他一爪撕破一个鬼卒的喉咙,黑血狂喷而出,溅了他满身!他又一爪抓破一个戴斗笠怪客的哽嗓,鲜血又溅了一身!
  他忽然感到,凡是血溅之处,鳞甲刺痒全消,舒服特甚!忽闻金燕遭擒,他暴怒至极,连连抓破数人胸腹和咽喉,以血涂身!一般武林高手,哪个敢接他的虬龙掌!毙命无数,连连后退!他身上鳞甲刺痒虽消,但心中却极焦渴。他杀机暴至无以复加之境,兽性发作,一口咬住一个笠客的喉咙,竟吸饮起他的鲜血!
  这种场面,吓得众人尽皆变色!
  突然,一男一女现身石阵中,女的大叫:
  “龙王!道长!你们快随我走!”
  这个绝色美女正是魏十姑!
  那个男的在前领路,鲲派和笠客都在后相随!看看已出石阵而近谷口!
  蓦地一
  鬼王迎面现身,一掌击中那领路男人的左胸,那男人如一片败叶,给掌力震出七八丈远!
  龙王舞爪迎击,与鬼王连对五掌!鬼王被震退三步,龙王也被震退三步!
  群雄狂喊,齐攻而至!
  鬼王挥掌击死二人!
  蓦地——
  一条白影如电袭到,血芒长剑直刺鬼王!
  鬼王飘身如絮,一团黑云也似没入黑夜之中!
  “伤心断脉剑客!”
  无极子惊叫!
  群雄颤栗失色!
  龙王挺身攻上,一掌又一掌朝伤心断脉剑客击出!伤心断脉剑客与他连对三掌,第二掌时,龙王被震退五步,第三掌时,龙王已一头撞在一块怪石上,怪石轰然碎裂!
  而伤心断脉剑客傲然不动,岿如泰山!
  谁还敢上?
  伤心断脉剑客长啸一声,雷震山谷,几个鲲派和笠客中功力差的人,已自小胆震破而死!
  啸声未落,伤心断脉剑客已拔身直上,闪电般直升入十数丈高的峭壁,绝隐夜色之中!
  “殿下呢?”魏十姑惊问。
  “被霍超抓去了!”无极子叹道。
  十姑扶起那个被鬼王震飞的领路人。这人已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