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眼魔煞
2025-06-22  作者:楞严阁主  来源:楞严阁主作品集  点击:

  这时,王奇等四个孩子已向孟倩恭行大礼,异口同声地叫道:“叩见师父!”
  到了这一地步,孟倩也不客气,摆出师父的架子,说了一声:“你们都随我来!”于是率领四孩走出大厅。
  接着,地跛道:“良儿,你过来!”
  良子连忙上前拜见师父。
  地跛道:“张靖,彭龙,博玉你们也过来!”
  侍立左边的两男童和一女孩也都应命而来。
  地跛道:“良儿,你也把这三个孩子收入门墙,传授薪火。”
  良子未及答应,那三个孩子已向她跪拜,口称师父。
  于是她也像孟倩一样,率领了他们正拟动步,忽听地破又道:“且慢!”
  良子停立,俯首恭立。
  地跛吩咐道:“良儿,你要用心教导那些孩子,你的成绩如能超过孟倩,将来为师一定使你白日升天,成为飞仙,否则把你打入红尘。”他说着,目光向天眇一掠而过,表示向后者挑衅。
  良子恭敬地道:“弟子自当尽力而为。”她说完了话,就率领孩子们走出厅去。
  这时,天眇的独目斜视着地跛,笑道:“跛老,你出得好主意,竟然又来和我争胜……”他停顿下,接着道:“本来我是老大,只因上次手谈,给你侥幸占了便宜,使我天眇失去首席身份,屈居走二,成为上地下天。这次你想重施故技,只怕没有像上次那样的容易了。”
  地跛冷笑一声,说道:“以再传弟子的造诣来分你我高低,各凭道行,双方都要施展真实本领,毫无取巧可能,难道是不公平吗?”
  天眇正拟反唇相稽,忽然他的独目看到郝淑贞与王明低声谈活,于是心里有了主意,说道:“淑儿,你到厨房里去弄些食物给那些孩子们充饥。”
  郝淑贞立即应命而去。
  王明一看,众人都已走了,开口道:“仙翁,厨房里的事情,我王某是熟手,让我去帮助小妹郝淑贞。”他说着,就想溜了。
  “且慢!你站着,我有话问你,”天眇道。
  “眇仙翁,你尽管问。”王明道。
  “我已打听明白,你这小子是被龙卷风从逍遥岛吹送到这里来的。一个凡夫俗子,能够脚踏本山之土,可见你我有缘。因此,我要问你;你有什么愿望,快告诉我,我有办法使你如愿以偿。”天眇道。
  王明听了天眇的话,不由暗喜,心想道:“做神仙的机会来了……”忽然他想到几年前那个矮胖老人所讲的话:“你越是不要,他越要给你。”
  于是王明摇摇头,说道:“仙翁,我没有什么愿望。”
  天眇的独目闪视着王明,问道:“小子,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
  王明点点头。
  天眇道:“如果我教你学习长生之道,你愿意吗?”
  王明故意双手乱摇,道:“做仙人有什么好,我不要学。”
  天眇道:“白日升天,你也不要吗?”
  王明道:“升天有什么好,还不如入地为妙,逍遥岛要比天堂好得多了。”
  天眇道:“你这小子愚蠢得可怜,岂有天堂不及人间之理?你再考虑一下,世界上有许多人想做仙人,但都求之不得,你有成仙机会却不想立即抓住……”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嗟乎,嗟乎!孺子不可教也。”他说着,回转头去,对地跛道:“跛老,仙才之难求如此,岂不悲哉?”
  地跛道:“不,并非仙才难求……”他沉吟片刻,对天眇附耳低声道:“你的道行不高,未能把这小子说服,还是让我来劝他就范吧!”
  天眇摇摇头,低声道:“不,在我绝望之前,你最好不要前来插手。”
  地跛道:“你还想游说,但只怕此人福薄,难以成仙。”
  天眇道:“跛老,你欺我独目,故意说出违心之言,想诱我放弃这小子,好让你收为弟子,是抑不是?”
  地跛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你打赌,你敢吗?”
  天眇道:“打什么赌?”
  地跛道:“我们就把眼前此人作为打赌的目标。”
  天眇道:“你的意思是这小子不能成为神仙?”
  地跛道:“不,他能成仙。”
  天眇道:“这是我的意思。”
  地跛道:“老眇,由于这是你的意思,我就要与你打赌。”
  天眇道:“此话怎讲?我不懂。”
  地跛道:“我认为这小子在你教导之下,就不能成仙,反之,若由我来琢磨,他就是仙才。”
  天眇听了,独目发光,注视地跛,久久不语,过了一会,他说道:“跛老,你小觑我?”
  地跛道:“岂敢,岂敢!”
  天眇道:“好,我与你打赌,请问赌注是什么?”
  地跛道:“我的赌注是上天下地。”
  天眇道:“好极了,天眇在上,地跛在下,返本归原。”
  地跛道:“一言为定,不过,你的赌注是什么?”
  天眇想了一会,道:“我若输了,我名下的两个女弟子都归你教导。”
  地跛道:“老眇,你会反悔吗?”
  天眇道:“我说出的话,永不反悔。”
  地跛道:“好,我同意你的赌注。”
  地跛道:“老跛,这次你输定了。”
  地跛道:“何故?”
  天眇道:“因我有速成神仙之术。”
  地跛道:“话虽如此,但我要问你,过去你——天眇速成了几个神仙?”
  天眇道:“一个也没有。”
  地跛道:“那么,问题来了,你在过去既未能培养一个神仙,怎知你的神仙速成之术是会灵验的呢?”
  天眇道:“从前我自秘此术,不肯轻易收纳弟子,炉火传薪,并非教不出速成的神仙。”
  地坡道:“那么,你就把王明当作速成神仙的试验品吧!不过,我确信你是枉费心机的。”
  天眇道:“现在你不必多言,且看以后事实证明吧!”
  天眇和地跛二仙低声说话,好比心语,王明只看到他们的嘴巴颤动着,却听不出什么声音,因此,看得莫名其妙,抓头摸腮,面部显出迷惘的神色。
  地跛看到王明面部的表情,心里暗暗好笑,于是他有了主意,说道:“王明,眇老想把你收入门墙,传授道行,成为古今第一个速成的神仙,但你为什么这样不识抬举,拒绝他的厚意?”
  王明自从经过神医子洗脑之后,人已变成了聪明透顶,已能利用矛盾,争取主动的有利条件,使对方进入毂中,自愿赠送便宜。
  现在,王明一见有机可乘,连忙说道:“跛仙翁,你有所不知,我并非胆敢拒绝眇仙翁的美意,只因我是凡人,自知不能抛弃世虑,捐除情欲,怎能混合神天,参阅造化?御风而行,随云而升,更不敢想,何况仙学玄妙,只可循序渐进,必非躐等修炼而能得道。因此,我认为速成神仙,只怕说说罢了,事实上是办不到的。”
  地跛道:“啊,王明,你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我倒不敢小觑你了。”
  天眇听了,心里不免生气,但面部丝毫没有怒容,淡然问道:“王明小子,跛老不敢小觑你,而你却敢小觑我,培养不出速成的神仙,是吗?”
  王明辩道:“眇仙翁,干祈不要误会,我怎敢小觑你?我是心直口快,以理论事,想什么,说什么,对于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抱着怀疑态度,绝对不肯敷衍随和,免得两误……”
  天眇抢着问道:“什么叫做两误?”
  王明道:“误人误己。”
  天眇道:“什么误人误己?”
  王明道:“速成神仙,古今罕闻。你若为师,我若为徒,那就是在虚无的圈子里找寻乌有,结果双方废时失事,师则出力不讨好,徒则劳而无功,终于造成误人误己,岂非两误?那时若师徒相对痛哭,悔之已晚。”
  天眇叹息道:“迂哉小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须知速成神仙,惟我天眇独擅此术,世人知识浅陋,福德衰薄,怎能获取这种幸遇?应知生死仙凡,只有一线之隔,昔日我曾以道术试度杜子春为仙,但功亏一策,想不到今日你这小子却比杜子春还不如。”
  王明道:“杜子春是何方神圣?”
  天眇道:“杜子春是我以前游戏人间时所邂逅的一个学仙失败者。”
  王明道:“你为何将我比作杜子春?”
  天眇道:“杜子春肯学仙,由于他的机缘不及你王明,所以他不能成道,失败了,虽败犹荣。你的机缘胜于杜子春,但你不肯学仙,因此,你是可成道而自误仙程,也失败了,只是败得了一个辱字。”
  王明道:“我与杜子春同样是失败者,本无荣辱可言,但若进一步讨论,我觉得我是荣,杜子春是辱。”
  天眇道:“何以见得?”
  王明道:“世间许多福薄之人,使用种种手段,钻营荣华富贵,结果失败了,这是可耻的,是吗?”
  天眇道:“不错。”
  王明道:“杜子春以凡夫俗子的身份,刻苦修道,追求仙学,但福泽不厚,与仙无缘,又不自量力,而妄想成仙,结果,功亏一篑,失败了,这不是羞耻吗?”
  天眇并不回答王明的问话,只是淡然道:“说下去。”
  王明道:“像我王明,既视富责如浮云,又不屑享受神仙生活,心无罣碍,性超物外,在品格上已经胜过了神仙,但我并不自傲,也不以此为荣,眇仙翁刚才说我败得了一个辱字,不知是何道理?”
  天眇听了,也不回答,睁着独目,盯着王明看,过了一会,回转头去,面对地跛,嘴巴微微颤动,显然,他又施展心语传话之术了。
  “跛老,这小子看似呆木,实际上他很聪明,你有什么办法使他回心转意,肯学仙道?”天眇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使他改变主意。”地跛道。
  “可否见告?”天眇道。
  “不。”地跛断然拒绝道。
  “你不肯讲,卖弄诀窍?”天眇道。
  “怎么,你忘记了吗?刚才你我打赌,现在你倒要向我讨取诀窍,你把我当作呆子,是抑不是?”地跛道。
  天眇被地跛抢白了几句,只得瞠着独目,不知如何回答。
  “你想向我讨取诀窍,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地跛接着道。
  “什么条件?”天眇问道。
  “你先认输,然后把王明让给我收为弟子。”地跛道。
  “不行,你要我出让王明,最好免开尊口吧!难道我真的不能使他服从吗?”天眇道。
  地跛冷笑一声,道:“好,我希望你成功,培养一个速成神仙。”他说着,跳下石榻,走出厅去。
  这时,厅中只有天眇和王明,一坐一立,相对无言。
  大厅里一片静穆。
  过了一会,天眇心里想出了一条计策,于是他也跳下石榻,对着王明道:“小子,你跟我来!”
  王明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地跟随着天眇,进入一个丹房。
  这里,王明举目四顾,发现房隅有一药炉,高五六尺、炉火初燃,柴焰渐旺。此外,地上放着蒲团两只,天眇与王明各据其一,相对盘膝而坐。
  天眇开始道:“王明,你想回地国人间的逍遥岛去吗?”
  王明道:“是。”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想,内人毛氏在逍遥岛不知生死如何?
  天眇道:“除了逍遥岛之外,你还想参观别的地方吗?”
  王明道:“不想。”
  天眇道:“譬如天堂地府,仙境神域,你也无意观光吗?”
  王明听了,不禁心里一动,想到天堂究竟有什么好,地府到底有什么不好。人,鬼,神,仙的生活不知有什么区别?如能亲自考察,增加见识,倒是一件难得的机会。于是道:“眇仙翁,你愿意带我到那些地方去吗?”
  天眇道:“小子,你不必问我是否愿意带你去,你只要说你自己是否愿意去。”
  王明道:“我愿意去。”
  天眇听了,微微一笑,道:“小子,你听着!红尘俗世之事,真即是假,假即是真;天堂神界之事,说真非假,说假非真;幽冥地府之事,以真乱假,以假乱真。一切真真假假,都在人心变幻之中……”
  天眇说到这里,突然大喝道:“小子,去吧!”
  王明耳中传入一声霹雳,忽觉自己身轻如烟,飘然飞出丹房,凌空御风疾驰而行,不久,他已驻足于逍遥岛的黄大仙宫前。
  “王明仙君来了!”
  “王明仙君来了!”
  “快去迎接!”
  黄大仙宫畔传来一片声音,接着趋出几个神差,把王明拥入宫内大厅,当由黄大仙接见。
  宾主坐定,黄大仙开口道:“一分钟以前,敝神接到上界眇真人仙谕,告知尊驾降临本岛,不料说到就到,猝然而至,使敝神不及远迎,至祈见谅。”
  王明心里惊疑不定,暗忖道:“自己本是凡夫俗子,为什么那些神差刚才叫我王明仙君?现在又听到这位地方正神——黄大仙竟然也称呼自己为王仙君,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王明颇有自知之明,本人决不能在顷刻之间即已成仙,于是谦逊道:“大仙请勿误会,我王明乃是本岛的一个小市民,井非什么仙君。”
  黄大仙笑道:“这一点敝神明白,但昔非今比,如今你王明已是上古大罗金仙眇真人的弟子,所以敝神必须叫你仙君,这是不会错的。”
  王明哦了一声,也不辩明自己不是眇仙翁的弟子。
  黄大仙接着道:“听说王仙君想见尊阃一面,不知是否?”
  王明道:“大仙怎知我王某想与内人见面?”
  黄大仙笑道:“令师的仙谕提及此事。”
  王明心里吃了一惊,思忖道:“原来眇翁已经知道我的心事。”
  于是道:“不错,大仙,我想回家探视内人。”
  黄大仙惊异地道:“令师难道没有告诉你关于尊夫人的消息吗?”
  王明道:“什么消息?”
  黄大仙道:“尊夫人早已在数年前寿终禄尽了。”
  王明听了,想到夫妻恩情,不由凄然流泪,呜咽地道:“良子说的话,果然是事实……”
  黄大仙接口道:“令师吩咐敝神派遣干员领路,陪你同赴地府与尊夫人相会之后,再回人间。”
  王明揩泪道:“多谢大仙照拂。”
  黄大仙道:“王仙君,现在时间太早,你准备今晚起程,好吗?”
  王明沉吟一下,点头道:“好。”
  黄大仙道:“你在本岛还有别的公干吗?”
  王明道:“没有,不过,我这里有几个好友,多年不见,很想乘此机会,前往拜访。”
  黄大仙道:“很好,你就去料理私事吧!敝神要缮具公文,先与地府的阴官联系一下,以便他们接待贵宾。”
  王明又道谢一声,起身告辞。
  黄大仙也立起身来,道:“王仙君,我派一位神差,替你开路。”
  王明道:“不,大仙,我是在本岛出世,大街小巷无不熟识,所以我就自己去,也保证不会迷路。”
  黄大仙听了,也不勉强,可是当王明离开大厅后,他还是派了本宫首席神探跟随在王明后面,暗中保护。

×      ×      ×

  王明走出黄大仙官,身轻如燕,飞身渡海,瞬息到了英皇道,一看四五六菜馆就在眼前,忽觉腹中饥饿,心想,何不进去吃些点心。
  王明一进门口,就听到阁楼上传下来一个熟识的声音:“东风自摸,对对和,四番满贯。”
  王明听了,心中大喜,暗忖道:“原来老搭档王春正在这里雀战,但不知别的竹友是谁?”
  于是他飞奔上楼,一边嘴里大声叫喊道:“王明来了!”
  别的桌友是张勇,周明和张老。他们对于王明上楼,大声报名,视若无睹,置之罔闻,只是自顾自摆牌,砌牌,掷骰,轮流摸牌,打牌,这使王明大为生气,骂道:“你们这批家伙,怎么了,连我王明也不认识了吗?”
  可是王张周张四人依然不理睬王明,他们只管斗牌,并且互相讲笑,各人自得其乐。
  王明见此情形,心中颇不高兴,嘴里高声又骂道:“混帐!你们都是盲的,聋的,的,怎样连老朋友王明在这里也不接待,到底是什么道理?”
  那四个桌友对于王明的叫骂,不但个个充耳不闻,而且连正眼也不向他看一下。
  四人依然斗他们的牌。
  这时,张老手中一副大牌,计有南风一嵌,坐着二番,红中三只,一条暗杠,发财和七条各成对。
  这时,轮到王春打牌,他的手中有两只野牌,发财和九条各一。他迟疑不决,心里暗自盘算,打发财还是打九条,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王明看在眼里,大声阻止道:“打九条,不要打发财。”果然,王春打出九条。
  王明大喜,道:“老王,你听我的话,打得好。”但王春仍然置若罔闻,毫不理睬王明的赞词。
  下家张老一看九条,不要此牌,正想伸手抓牌,可是王春忽然说道:“且慢!”他一边说,一边又把九条拿回,另外换了一只发财打出。
  张老看到发财,正中下怀,大喜地连忙摊牌,和了满贯。
  隔邻周明顺手去摸牌看看,第一只是九万,众人不要,第二只是三条,如果王春不改打发财,这三条正是周明所需要的嵌三条,也可和出满贯。
  于是周明埋怨王春,不该出尔反尔,改打发财,王春见此情形,自恨道:“鬼攞头了!”
  张老打趣地道:“鬼攞头,鬼在什么地方?除非是王明。”
  王明听了,骂道:“张老混蛋,我王明好好的坐在这里,你为什么骂我?”
  张老并不答腔,只是继续道:“讲到王明,失踪了四五年,毫无消息,不知他生死存亡,令人怀念。”
  王明大声叫道:“我王明在这里。”
  张老又不理会王明的叫喊声,好像把它当作耳边之风,依然说道:“王明失踪,真是一个谜。”
  王春道:“恐怕他给魔鬼洞里的女妖精迷住了,不肯放他回来……不过,他为人很好,可以做朋友。”
  周明,张勇,张老等听了大笑,一边继续斗牌。
  王明在旁听了,大为愤怒,伸手在各人的头上拍了一下,但他们也不觉得,仍旧谈笑着王明过去在风月场中的韵事。
  王明忽然大笑道:“你们这批赌友,我王明在清白山享受艳福,你们都不知道吧,那边我已积存许多黄金白银,可惜没有带些来,否则,我一定要分赠给你们。清白山这地方真好,你何和我一起去好吗?”
  众人无一答腔,只管斗牌,互相讲笑。
  王明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多年老友,当面不认人,讲什么交谊?”他一边说,立起身来,拍拍屁股,离开赌桌,悻悻地下楼而去。
  王明在街上游荡,见到许多男男女女,来来往往,有的追逐情欲,有的寻求名利,都不能弃绝世虑,以致损性丧情,违反天和。王明正思忖际,蓦地气候变化,狂风大作,走沙飞石,接着日敛红光,天地昏暗,路上行人,少者忽然变成为白发苍苍的老翁,壮者老者纷纷倒毙地上,瞬息变为骸骨骷髅,这一来,顿使他大惊失色,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逍遥岛依然如故,但逍遥岛的人们都已变了。”王明惊骇地叫喊道。
  由于逍遥岛的人们都已变了,王明觉得逍遥岛并不可爱,希望立刻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路上到处都是朽骨枯骸,狼藉满地,顿使王明寸步难行,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忽见一个黑衣大汉,踏云而至,伸手拉着王明,凌虚飘行,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和路程,他们降落地面,在一条河边的大树下停止。
  王明从高处降落,觉得头昏眼花,身体摇摇欲跌,那黑衣大汉连忙把他扶稳,同时说道;"王仙君,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王明心神安定后,拱手向那大汉道:“多谢尊驾相助,使我离开了骷髅堆,但不知好好的人们怎会在片刻之间都变成了枯骨呢?”
  那大汉道:“那不算稀奇,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是也。以仙家的眼光来看世人,就明白世人的寿命有限,片刻即成骷髅。”
  王明听了,顿时得到了启示,道:“尊驾说得有理。请问尊姓大名。”
  那大汉道:“在下金禄,是黄大仙宫中的首席神探,奉了大仙之命,陪王仙君到鬼国去走一趟。”
  王明大喜道:“那好极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金禄道:“请说。”
  王明道:“我要求你叫我王明,不要叫我王仙君,好吗?”
  金禄道:“那怎么可以,你是眇真人的高徒,我怎好直呼你的大名?”
  王明道:“我们是朋友,不必计较俗套,大家叫名字,比较容易讲话。”
  金禄道:“我很直爽,既然你这样吩咐,我就叫你王明。”
  王明笑道:“你这样的性格真是我的朋友。”
  金禄也笑了。
  王明接着道:“金禄,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禄道:“此地是阴阳界的阳埠,前面这条河叫做阴阳河。你看,那河水半清半浊。”
  王明道:“啊!原来这就是阴阳河。”
  金禄道:“越过阴阳河,就是明阳界的阴埠。现在时间还早,但到了傍晚,你就会看到许多男女鬼役前来阴阳河挑水/。”
  王明道:“这是鬼国惟一的水源吗?”
  金禄道:“是。”
  王明道:“从阴埠再过去,是什么地方?”
  金禄道:“黄泉路。”
  王明道:“我在少年时,听得有人讲到过这路名,据说黄泉路,路难行,是吗?”
  金禄道:“黄泉路上,遍地黄沙,曲折崎岖,路旁泉涌白水,滚滚如沸,但由于沙是黄色,看起来泉水好像也是黄的,所以叫做黄泉路。这条路很是奇妙,好走难走,并不一定,各鬼的感受互不相同。”
  王明道:“金禄,你的话,我不懂。”
  金禄道:“善鬼过路,健步若飞,覆险如夷,好比康庄大道;恶鬼过路,狂风大作,飞沙漫漫,前途茫茫,更兼沙熬如火,双足陷入沙堆,脚底和足踝的皮肤即被烫出泡来,泡破血流,又遭沙粒侵入内肉,痛彻心牌,寸步难移,所以,俗话说得好,生前作了亏心事,黄泉路上见分明。”
  王明道:金禄,你走过黄泉路吗?”
  金禄道:“当然,我与阴官办案,提鬼犯,打交道,一个月至少要走十次。”
  王明道:“你的感受如何?”
  金禄道:“黄泉三里路,一步十回头,这是恶鬼的感受,但我金禄,走惯了这条路,来来往往,如履平地,也不竟得有什么感受。”
  王明道:“黄泉路只有三里,那么短?”
  金禄道:“三里黄沙九曲湾,弯弯曲曲似连环,世人休笑圈程短,鬼哭神嚎举步难。”
  王明道:“我明白了,越是难走的短路,越是觉得它虽短犹长。”
  金禄听了,点点头,表示王明说得不错。
  接着王明道:“走完了黄泉路,是什么场所呢?”
  金禄道:“望乡台。人们死亡之后,魂灵必须要被鬼卒领到望乡台上,向他们的家属作最后一瞥。”
  王明道:“为什么?”
  金禄道:“人死了,他的魂灵好像还在做梦,根本不知道本人已经身亡,但到了望乡台上,看见家人悲声啼哭,为他设奠吊祭,他才发觉自己寿终正寝,于是也就大哭了。”
  王明道:“哦,原来如此!那么过了望乡台呢?”
  金禄道:“鬼门关。”
  王明道:“听到了这个关名,我心里不由吃了一惊。”
  金禄道:“王明,你为什么要怕鬼门关?”
  王明道:“听说鬼魂进了鬼门关,永远不能再出来,但你我这次进去,不要紧吗?”
  金禄笑道:“不错,鬼魂进了鬼门关,就没法出来,但到了投胎转世时,就能从轮回出来,至于你我进关,情况就不同。”
  王明道:“怎样不同?”
  金禄道:“我们从陆路去,可由水路回来。”
  王明道:“哦?”
  金禄道:“你若不信,到了那时,你就会明白,现在暂时不告诉你。”
  王明道:“鬼门关里面有些什么?”
  金禄道:“过去,关内有三座高桥——金桥,银桥,奈何桥,十座阎王殿,十八层地狱,血污池,阴山,孟婆亭,以及六道轮回……”
  王明插嘴道:“你说过去二字是什么意思?”
  金禄道:“当然有意思。你听我说下去,不过说来话长。”
  他停顿一下,眼睛向四周看下一遍,低声继续道:“目前鬼国是由妖魔国统治,从前大部分阎王的宫殿设备已遭破坏,”他说到这里,连忙改口道:“王明,小心,活鬼来了!”
  王明举目向前一看,却是个面色黄白的老妪,青衣布鞋,从阴阳河的阴埠,蹒跚地走了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本宫的金大爷在此休息,现在日蒋西山,将近黄昏,时间差不多了,金大爷还不走过去?”那老妪一边与金禄搭讪,一边用她的炯炯双目盯着王明看。
  “胡妈,你好。”金禄答道。
  “托福,托福!这位是……不敢请教。”胡妈道。
  “敝友王大哥。”金禄道。
  “啊,王大爷仙气护顶,怎会到这里来?”胡妈道。
  “嘘,胡妈,讲话轻声些。”金禄警告道。
  “是,是,是,恕老身口没遮拦。”胡妈头颈一缩,低声道歉。
  “胡妈,今天对面有什么消息吗?”金禄问道。
  “没有特别消息……不过,昨天对面发动了大批女鬼,前往阳间投胎,本宫名下也论到了三十名之多……”胡妈说着,从身边拿出一份公文,接下去道:“金大爷,老身运气好,在这里遇到你,就顺便把这公文交给你,转呈本宫大仙,省得老身多走路,不知金大爷可否答应?”
  “你我同在本宫服务,这区区小事有何不可?”金禄道。
  “多谢金大爷,不是老身偷懒,实因最近太忙,体力不济,只怕这口饭要吃满了。”胡妈说着,把公文递给金禄。
  金禄接过公文,一边道:“胡妈,你的面色不大好看,想是劳苦过度,快去休息吧!”
  胡妈又谢了一声,举步缓慢地走去。”
  等到胡妈走远了,王明道:“她是谁?”
  金禄道:“她是大仙宫属下的女走阴卒,欲称走阴差,又叫活阴差,半人半鬼,所以我刚才叫她活鬼。”
  王明道:“她把公文交给你,她放心吗?”
  金禄道:“我是她的上司,她怎会不放心?”
  王明道:“哦,怪不得她对你非常恭敬。”
  金禄道:“本宫属下共有十个活阴差,七男三女,男头目名叫罗炎,最近即将告老,女头目就是胡妈,看来她也差不多要退休了。”
  金禄边说话,一边把那份没有封口的公文拆开过目,忽然,他说道:“王明,我们回去吧!阴司不必去了。”
  王明惊讶道:“为什么?”
  金禄指着公文,道:“尊夫人毛氏已到地国中州的浙江去投胎了。”
  王明仔细一看公文,读道:“第九名女鬼毛氏,生前是王明之妻,过去在世,并无过失,准予分发到浙江某县某村某家投胎为子……喂!金禄,为何公文上只写某县某村某家,不写明确实地名?”
  金禄道:“这是地府的惯例,防止走漏风声。”
  王明道:“调查得出吗?”
  金禄道:“若有重大冤情,可以调查,不过,像你王明只想看看毛氏,只怕地府判官不肯徇情,何况尊夫人已将投胎为人,她本身旧时的音容无法恢复原状,即使查出她投胎的地址,对你也失去了作用,所以我想这是徒劳无功,你还是算了吧!”
  王明听了,低头不语。
  金禄接口道:“尊夫人仍能投胎为人,并且是投男胎,实为可喜,我金禄理应向你道贺。”
  王明苦笑,下,说道:“我觉得在世为人,夫妇之间,应该互相爱护,若一旦丧偶,彼此即成永别,像我王明要想会见鬼妻一面,已不可得,令人怅惘之至,不过,金禄,我有一事不明。”
  金禄道:“何事?”
  王明道:“地府遣鬼投胎的事,为什么要用公文通知黄大仙?”
  金禄道:“问得好!凡是逍遥岛本宫属下的居民,在当地寿终禄尽后,其身份依然是本宫的属下的鬼魂,在死簿上永远登记着,直到该鬼魂投胎为人,并由地府公文通知,于是阴官才将死簿上该鬼魂的姓名注销。若那鬼魂是属籍于别的县郡,地府阴官也要分别正式通知各有关县郡的城隍,以便注销鬼籍。”
  王明道:“既然是这样的,我只得改变主意了。”
  金禄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到地府去了吗?”
  王明道:“是。我们走回头路吧!”
  金禄道:“王明,你看,对面远处群鬼已经蜂拥而来,要到这阴阳河里挑水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王明和金禄急步离开阴阳河,向原路回去。
  走了半里路程,王明忽然停止脚步,道:“金禄,我又想改变主意了。”
  金禄道:“怎么,你又要到幽冥地府去吗?”
  王明道:“不错。”
  金禄道:“有何目的?”
  王明道:“我要见识阴间到底是何情况。”
  金禄道:“王明,你再考虑下,如果决定要去,我金某自当奉陪,不过,这是险地,随时会发生不测的事,所以如无必要,你还是不去为妙。”
  王明道:“险地?有什么危险,你倒说说看。”
  金禄道:“日前,幽冥地府是由魔国人控制,他们作事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不可以常理探测,尤其是对于仙佛二界,往往抱着仇视的态度,像你王明,介于仙凡之间,如果他们存心要作弄你,把你推入顺倒的轮回里,变猪变狗,都由他们摆布,使你无法抗拒,到了那时,即使上仙眇真人要想搭救你,只怕鞭长莫及,暂时也无能为力,等到最后上仙亲自降临,救你出险,你已受了许多苦楚。”
  王明惊道:“哦,难道魔国不讲理吗?”
  金禄道:“讲理?他们讲理的时候讲理,但不讲理的时候就不讲理。”
  王明道:“难道他们没有王法吗?”
  金禄道:“他们有王法,但他们的王法不是我们的王法。”
  王明道:“他们是什么王法?”
  金禄道:“他们是魔法。”
  王明沉吟道:“魔法?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听到过这名字,一时倒想不起来了。”
  原来王明是魔国的大眼魔煞转世,所以他依稀还记得魔法,可是这是他前世的事,他终于记不清楚了。
  金禄道:“不必胡思乱想了,你究竟想去,还是不去?”
  王明道:“既然阴间是险地,我决定不去了,金禄,走吧!”
  他们正想动步,忽格对面姗姗地来了三个身穿艳服的美女,个个双眸含情,脸带笑容,从王明身边擦过,窈窈窕窕,朝着阴阳河的方向走去。
  三女的身体散布着香气,眼睛充满魅力,王明顿时被她们吸引,身不由己地随后跟去。
  金禄一看,心中大惊,连忙急步冲前,把王明紧紧拖住。
  “不要阻我,金禄,她们是谁,为何都朝着我笑,想来对我有情。”王明道。
  “去不得,王明,她们是勾魂鬼。”金禄低声道。
  “我不相信,勾魂鬼怎么会是美女?你不要骗我!”王明道。
  “王明,我不骗你,她们都生着两只勾魂眼,是迷男人的,你去,后患不可设想。”金禄警告道。
  王明回转头去,大眼睛色眯眯地往前观看,依依不舍地顿足道:“可惜,失去机会,她们已经渡过了阴阳河。”
  他们走了不久,中途又遇到一个娇娇女,衣衫朴素,但风度颇佳。她见到王明,如旧相识,立即招呼,并伸出玉手,作索钱状。看得金禄莫名其妙,心忖此女不像乞丐,怎会向王明讨钱?
  王明一见此女,笑脸相迎,叫喊道:“阿娇,你好!”一边也伸出手去,想与对方握手为礼。
  不料阿娇拉长了面孔,推开王明的手,冷然道:“旧债还来!”
  王明听了,不解地道:“阿娇,你不要开玩笑,我欠你什么债?”
  阿娇道:“王明,你不要假痴假呆,想赖债吗?”
  王明道:“我实在记不起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娇道:“你要我在你的朋友面前,点穿你本人丑史吗?”
  王明闻言,不免生气,说道:“丑史?大丈夫顶天立地,我王明有什么丑史,你尽管说吧!”
  阿娇冷笑一声,道:“好个大丈夫!王明,你听着!十年前,某月某夜,你我合体,言明缠头三百番饼,但事后你因袋内不便,只给我二百,尚少一百之数,答应次日送来,但你一去不返,使我无处寻你,今日你我在阴阳界狭路相逢,正值我阿娇穷困之时,你理应自动解囊偿债,为什么还要等我向你讨取,反不认帐?”
  王明听了阿娇的话,顿时想起了当年似乎有这样的事情,面部立即显呈尴尬抻色,一边抓抓头皮,一边眼光向金禄一掠而过,看到后者正对着自己微笑,不由红晕罩脸,觉得难以为情,于是嘴里讷讷地道:“阿娇,给你说明,我记得好像有这件事,不过,这并非我故意赖债,实因我当时事忙,没有遵守诺言,后来时间一久,就忘记了,真正对不起,现在我还……我还钱。”
  阿娇听了,面色顿时现出笑容,说道:“何必说对不起,只要你承认这笔债就好了。”
  这时,王明的双手在身边乱摸,只只衣袋都已摸遍,可是袋内空空如也,并无分文,这使他心里大急,急得鼻子也渗出汗来。
  “对不起,阿娇,我今天恰巧袋内不便,请你通融,我王明说过不赖,一百番饼之数,改日奉还,王明惭颜地道。
  “什么,这是什么话?我好不容易挨了十年,你今日给我撞见,又想重施故技,推托改日奉还,我会相信你吗?还有,十年前一百之数,应该利上滚利,本利相加,这笔数目非常可观。你现在非要还钱不可,否则,你跟我走,到冥官那边去理论,不怕你少给一分钱。”阿娇又拉长着脸,声色俱厉地说道,一边拖拉着王明不放,以防他脱身跑掉。
  王明皱眉道:“阿娇,你快放手,在路上拉拉扯扯,给别人见到,很不雅观……”
  阿娇连忙打断王明的语锋,说道:“什么雅观不雅现,假正经,伪君子,刚才你不是要跟我握手吗?我阿矫是卖肉的,拉拉扯扯是我本行的推销技术,你不知道吗,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我是债权人,你欠债不还,我有权拉你。”
  王明心里明白,这事是自己理亏,只得低心下首地说道:“阿娇,你听我说,我一定会还你这笔钱,不过现在身边没有带钱,你逼死我也没有用。在清白山,我积存了大批黄金白银,让我回去,取来还你,给你多些也无所谓,这样,你看好吗?”
  阿娇冷笑道:“嘿!空口白话,说得好听。你在清白山积存了许多黄金白银,而身边却不名一丈,真是笑话奇谈。你说清白山,我从未听到过这山名,谎话连篇,谁相信你?”
  王明赌咒道:“我说的句句是真言,若有半句谎话骗你,我将来给车子撞死。”
  阿娇道:“任凭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或者发愿起誓,但我阿娇只当你在放屁,吹大炮,死人讲给棺材听。现在我手中拮据万分,需款死急,你此刻必须还钱,本金百元,十年长期,利上加利,更兼通货膨胀,计算起来总数至少百万番饼,你想办法拿出来。”
  王明惊道:“百万元?你狮子大开口,重利盘剥?”
  阿娇道:“王明,你要明白,风流债本来是永远还不清的。我说百万之数,是使你有一个数目范围,也可使你有还清的机会。”
  王明道:“阿娇,数目减少些,好吗?”
  阿娇拒绝道:“不行,你刚才不是说过,给我多些也无所谓吗?”
  王明道:“我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大的数目,真是婊子无情。”
  阿娇涕泣道:“王明,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当年你来寻欢,自凭精力充沛,一次接一次,通宵达旦,做那件事,我都依顺你,不惜以灵肉博取缠头,弄得我精疲力尽,卧在床上,如患重病,七天不能接客,你以为我做婊子是吃快乐饭吗?你拖欠了我的血泪钱,十年未付,如今还要讨价还价,真是岂有此理?”
  王明听了,恻然道:“好,阿娇,我答应给你百万元。”
  阿娇听了破涕为笑,说道:“那么,钱拿来。”
  王明道:“钱……钱……请你宽限我几天好吗?”
  阿娇怒道:“讲到钱,你就推托……你这样慷慨,原来是白天讲白话,黑夜讲黑(瞎)话,企图游约过关,一走了之。这次我不抓住你,等到你溜了,叫我到何处寻你?”
  王明哀求道:“请你放我一马,我说话作准,决不会赖掉你这笔夜渡资,十年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等几天?”
  阿娇道:“我有急用,半天也不能等待。”
  王明道:“皇粮也有三天限期,你有什么急用,急得这样急法?”
  阿娇道:“婊子限于环境,所以无情的多,从前我接受了人家的风流钱,但没有给人家享受风流,这笔债,冥官叫我变猪或变驴去偿还,明天就要执行,转入畜道去了。如果你此刻还钱给我,缴入冥府,我就可转入人道,来世依然投胎为人,你想这事急抑不急。”
  王明闻言,呆了一下,抓抓头皮,忖道:“我在清白山虽有许多金银,价值无数。现在我欠她区区百万之数,何足道哉!不过,远水救不得近火,如何是好?”
  他想到这里,沉吟一下,忽然有了主意,回头向金禄招手道:“金禄,请你过来!”
  金禄听到王明在招呼,缓步走来,问道:“何事?”
  王明道:“我和这位姑娘阿娇之间的龌龊事情,你都已听到了吗?”
  金禄笑道:“听得很清楚。”
  王明道:“我想请你对冥官情商,阿妍明天转投畜道的事,可否暂缓执行。”
  金禄道:“暂缓二字意义太含糊,你应确定暂缓日期。
  王明想了一想道:“宽限十天,如何?”
  金禄道:“你在十天之内能凑足这笔巨款吗?”
  王明拍拍胸膛,说道:“不瞒你——金禄,我在清白山积存了金银财物,其价值至少千亿,我欠阿娇的风流债只不过百万元而已,所以叫我拿出这笔数目,是轻而易举的。”
  金禄道:“既然你有那么多的财物,为何不随身携带一部分来呢?”
  王明道:“我临行匆促,忘记了钱的事情,那是由于清白山生活简单,并不需要金钱,所以我才有此失策。”
  金禄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你的失策。”
  王明道:“快说!”
  金禄道:“只要你写一张字条,注明所需数目,我请五通神前往搬运,转交冥府销帐。”
  王明大喜道:“此计妙极了,我写。”他说着,伸手入袋,取出日记簿,撕下一页。
  同时,金禄已经拿着钢笔塞在王明的手里。
  金禄道:“王明,你准备写多少数目?”
  王明道:“一百万元。”
  金禄道:““不够。”
  王明道:“为何不够?”
  金禄道:“五通神代你搬运,理应酬谢。”
  王明道:“不错,应付运费,你看要给多少??
  金禄道:“清白山路途遥远,至少要百分之十;
  王明道:“好,再加十万元。”
  金禄道:“五通神只负搬运之责,至于沿途保护财物安全,我必须另聘几个得力的神圣,因此,你还要付出百分之十的保护费。”
  王明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金禄道:“还有,王明,你自己身无分文,难道不要用钱吗?”
  王明道:“对,对,我自己要一千万元……”
  金禄插嘴道:“王明,你有那么多的钱,为什么不在逍遥岛做些慈善事业呢?”
  王明看了金禄一眼,笑道:“你的话深得我心,亏得你提醒我。那么再加二亿元,但只怕太多吧!”
  金禄道:“不多,善事要干得痛快,二亿元一花就完,不燥不湿,难成大事,如果你能慷慨解囊,五亿之数也不以为多。”
  王明道:“听说逍遥岛经常发生抢劫案件,钱太多了,会闹出意外事情吗?”
  金禄道:“我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王明道:“谁不知道你是黄大仙官的首席神探。”
  金禄道:“你知道就好、谁敢在我金禄身上来拔一根汗毛?”
  王明道:“好,我就拿出五亿元,你帮助我做善事,如果钱还不够,我以后再会补充。”
  金禄道:“王明,你放心,所有善款都会宜接救济受益人,我们做神衹的,决不会干没你一分一厘的钱。”
  王明道:“金禄,我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听从你的话,你说多少钱就拿出多少?”
  于是王明亲笔写,张字条,交给金禄,总共数日是五亿二千万元,作为善事及其他用途,接着他说道:“我已在字条上写明,叫我的内人丁玉和丁月把家里所有的金砖和金块全部交给五通神,可能价值不止五亿二千万元,余款多少,暂时不要动用,让我以后再作支配。”
  金禄点头答应。
  这时,阿娇开口道:“王明,关于我的事情,请你转恳金大老爷代向冥官疏通,使我免入畜道,并能早日投胎为人。”
  王明点头答成,接着道:“金禄,阿娇的事情你有办法吗?”
  金禄道:“办法是有的,但冥官或他的部属可能会要求一些好处。”
  王明道:“不错,这也是应该的,金禄,你酌量情形办理吧!”
  金禄道:“他们做事讲究实惠,左手拿钱,右手办事。”
  王明道:“你的意思是要付现款?”
  金禄道:“是。”
  王明道:“我现在身边没有钱,金禄,你可否替我暂时垫付,以后由我加利奉还。”
  金禄道:“我是神衹,不能代你垫付贿钱,同时向冥府疏通,阿娇的事,我只能告诉你如何进行。你还应委托一个第三者,依照我的话去向冥府的有关部门活动,才能收效,如果由我金禄出面,他们投鼠忌器,决不敢接办这一案子了
  王明道:“这倒是个难题……”
  “不难。”路旁的野草丛中忽然传来声音,接着钻出一个老翁,衣衫整齐,走到王明前面立停,接着道:“王大爷,我来替你付钱,同时我也愿意为你代向冥司活动,只要金大爷吩咐我进行的步骤。”
  王明注视着那老翁,说道:“恕我眼拙,不知你老丈怎样称呼?”
  那老翁道:“我姓黄,名叫小福。”
  王明想了一会,觉得自己的友辈之中,似乎并无黄小福其人,于是他迷惘地问道:“黄老丈,你我素昧平生,你肯代我付钱,又愿为我效劳,不知是何缘故?”
  黄小福面现尴址之色,讷讷地道:“这个……这个……”
  这时,金禄忍不住了,怒声喝道:“黄小福,你是何方野鬼?竟敢隐匿路旁,偷听我们谈话,如果你不从实说出原因,只怕我金某放不过你。”
  黄小福吃了一惊,低声道:“金大爷息怒……我是想说出原因的,不过,我说出来是很难为情的……”
  金禄道:“所以你不想说出来,是吗?”
  黄小福道:“不,我要说的。我在生前欠了王大爷一笔债。”
  金禄双目炯炯,喝道:“胡说!他与你素昧平生,你怎会欠他的债?”
  黄小福道:“是真的。我欠他的债——本金九千五百元。”
  金禄对着王明,问道:“你有否借给他这笔钱?”
  王明听了,摇盘头,说道:“记不起来了。”
  金禄盯视着黄小福,一边举起了像蒲扇那样的手掌,要想打他的嘴巴子。
  黄小福连忙道:“并非王大爷借给我的,而是我从他的衣袋里扒去。”
  金禄放下手掌,道:“你生前是个扒手吗?”
  黄小福惭愧地道:“是,我在世为人,半生潦倒,但自从王大爷身边扒得九千五百元钱之后,我的运气好转,就弃邪归正,经营商业,大为发达,成了富翁,晚年也做过不少好事,所以我能得到善终。不过,由于这笔扒来的钱,我无法在生前归还王大爷,冥官要把我投入畜道轮回,来世变马变狗还清欠他的债。”
  金禄道:“变马变狗怎能还得清九千五百元之数,何况还须加上利息,至少要数十万元。。”
  黄小福道:“我听到冥官说:王大爷在阳间时,喜欢到马场和狗场里赌狗赌马,将来我变了狗马之后,我会联络许多同类的狗朋马友,暗中相助,跑出大冷门来,让王大爷买中头马或头狗,这样我就能还清生前旧债。”
  金禄听了,莞尔而笑,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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