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2025-07-18  作者:郎红浣  来源:郎红浣作品集  点击:

  李夫人燕黛、邓夫人兰繁青,她们老姐妹一吹一和,重提老古话,用意深长,明里像是给大众当头棒喝,其实暗中针对的只有春姑娘。
  明晓得姑娘萦怀国仇家恨,铩羽来归马骐——柳纪翠,怕的是她有所企图。
  为着斩截她将来煽惑滋祸,不惜借重猛将军做跳板给骂个体无完肤,这叫做杀鸡儆猴。
  马松生平所敬重的人,除了胡吹花便数李燕黛。
  再来他还要避让兰繁青几分锋芒。
  马爷出名儿的孝子,繁青是作古的巾帷完人马老太太宝贝干女儿,因母及妹,爱之深不觉畏之甚,以此她邓夫人也就可以说是他马爷的对头尅星。
  青、黛联合向他进攻,他不得不糊里糊涂投降,他泄了气,一出戏煞鼓停锣。
  究竟红娘子此来是否真有野心?谁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恐怕连她的同胞妹妹玉簪儿也都不敢保险。
  防患未然,戒之在先,燕黛坚毅卓绝,以快刀斩乱麻的手腕,要她红娘子清楚这里几家人的襟抱,眼光,免得来日横生枝节。
  红娘子好像有点明白,燕黛也好像懂得她红娘子有所憬悟,于是笑笑来个结论,老调儿还是那一句话:“此时侈谈复明反清,尚嫌言之过早。”
  她希望大家明利害,慎枢机,且食蛤蜊,藏密于心,防口保身,待时崛起。
  她当时做过康熙大帝贴身护卫,在宫中很住过一些日子,那年头正是诸皇子争立暗斗最激烈的一刻。
  她领教过许多鹰狗爪牙惨毒的行为,巷议街谈,甚至家人闲话,偶有微辞,动辄破家。
  她以讲故事的口吻,告诉大家所见所闻。
  她说:“那时每一位阿哥都有一班奇技异能的养士,网罗高张,耳目四布,官邸民家遇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踪迹,开口不留心,你就保不住脑袋。
  其中四阿哥胤禛所畜的血滴子刽子手,大概要算最高明,这些刽子手就有胆量光顾到千手准提胡吹花。
  吹花那一身能耐她怕谁来,可是她也怕血滴子,大家何妨想想看那是什么玩意?想想看谁的本领赶得上千手准提?想想看那是多么厉害……”
  她举起酒杯喝酒,锐利的眼睛扫过红娘子、柳纪翠、李小莲、玉簪儿、章小玲、张毓青、傅小萱七剑客,无形中再给他们莫遮拦敢作敢为的小儿女打一下防疲针。
  笑笑又说:“后来胤禛做了皇帝,他的血滴子照样吃香,大不了残杀的勾当稍为敛抑罢了,然而他们的魔掌却要扩展到每一省封疆大吏身边。
  有一位总督,天字一号的宠臣。忘记了,大约是田文镜。外放大官照例有请安的折子按时到京。
  这位总督的折子向出一个姓王的老夫子手笔。那一次胤禛给那总督的批回什么也没说,光是几个字‘朕安,王先生安否?’轻松松一行朱谕,吓得总督大人抖衣而颤。
  到此他才晓得别靠山高皇帝远,错走一步路,错讲一句话还是要糟。小莲,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燕黛笑笑又举起了酒杯。
  小莲姑娘笑道:“您讲破了么,当然是血滴子弄的鬼把戏嘛。”
  燕黛道:“于此,我们就都应该明白跟天子至尊决拉不上交情,无论重臣、功臣、宠臣,都不能例外,而猜嫉嫌于功臣尤烈。
  傅家人累世效忠,做皇帝的也还是未能释虑无疑,傅家子弟门人侠名震天下,看起来好像每一个人都有造反可能,谁又敢说我们这儿没有血滴子一流鹰狗潜入呢?”
  燕黛她每一篇话话里有话,铁罗汉赵振纲觉得说多了无味,他笑笑打岔说:“胤禛号称猜嫉雄主,其实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想当年诸皇子逐鹿神器,他四阿哥独探骊珠。
  允禩、允禟自负才望,怨怼不服,散遣门客造作流言,甚至有谓玄烨帝宾天,事近斧声烛影者,附会媒孽朝野哗然。
  迫得胤禛不得不施展狠毒手段,一方面急捕允禩、允禟、允䄉、允禵入牢穷治,一方面竭力扫荡附恶群奸。
  可只是那些造谣的说客,多半伏匿权贵门庭,于是一般王公大臣就都不免波及受累。
  胤禛所畜的侦探,血滴子算不得第一流脚色,所谓奇技异能之士大不乏人,夜入人家尘土不惊,毒匕行刺不留皮骨,你说可怕么。
  记得有一夜侍郞,原是个相当拘谨的穷官,就因为外围环境险恶,他弄巧谢绝一切应酬,每日下朝闭门不出,家居又总有个消遣文章,漫漫长夜聚妻妾于深闺共玩叶子。
  打牌这把戏容易使人上瘾,玩上了抛不开,越玩越起劲,时或澈晓通宵。
  他闭关屏客胤禛早有所闻,夜夜失眠精神恍惚,丹墀奏对更显得诸多尴尬,那是难怪胤禛有所可疑。
  这天晚上侍郞公玩牌玩到三更天,怎么搞的牌会失踪了三张,满屋子找遍了没有就是没有,侍郎公有点疑神疑鬼,说不得灭烛就寝。
  第二日大清早趋朝,胤禛传他案前问话,问他近来少出门,家居作甚么?他说养病。胤禛哼哼问:病还熬夜?
  他晓得糟,那年头大臣们闲居赌博视为有玷官箴,还好这位侍郎公命不该绝,硬起头皮不讳直供。
  胤禛色霁笑问昨夜玩么?他碰头说,玩到三更初。问三更初还早嘛?他说丢了牌散局。
  胤禛探袖取出三张牌还他,大笑说:‘对不起,使你败兴,拿去啦。’跟着便退了朝。这位侍郎公侥幸无事,同列文武可都吓得冷汗直淋。
  自这一次起,无论闾里细故,官吏阴私,胤禛常于临朝时明白揭发,吏治因之振丕。
  讲起来玄烨帝的勤政爱民,胤禛的严厉法治,都不愧有为人君。胤禛在位短短十三年,他的成就甚多可记,人说他险贼险狠,事实上并不尽然。”
  听到这儿,马松忍不住吼叫:“你讲的好听,我要请教,年羹尧为他干了多少大事,他怎么抬举了他?”
  振纲笑道:“年羹尧跋扈骄横实有可死之道,傅尔丹贬爵宽死,岳钟琪改斩监候,你以为他怎么样呢?再说他对小雕吹花两口子总也还有点道义吧?”
  赵振纲他是胤禛帝故人,当年诸阿哥争立,他为胤禛卖尽死力,说友谊也许比光武帝严子陵还亲密些。
  但等到胤禛帝登基,他却始终避免着再跟他来往,终身布衣,不求闻达,然而交情还是交情,谁对胤禛有甚不好批评,他就是不能缄默,少不了要为死友辩护。
  刚讲的几句话虽不一定过火,在猛将军马松听来还是不顺耳。
  他酒漏子正待发作,李夫人燕黛上面突的伸个指头指住他,抢先说:“松哥别再抬杠,讲故事嘛讲讲也罢,一认真动了气未免无谓。
  咱们喝酒,教毓青说说蓬莱县鲨鱼窝剿贼功劳,以及受托十五阿哥办事经过,并折服准噶尔王酋巴图尔浑台汗一切情形。我想新闻总比故事耐听,你就多喝两杯啦。”
  收回指头儿举起酒杯子,猛将军只好恭陪。
  大家都干了杯,毓青红着脸站起来小试口才,可笑他不行,苦就苦在他胆气不足,话讲得断断续续,顾忌夸张因之不能自圆其说。
  一旁可是急坏了小萱三姑娘,她一再向小莲姐、纪翠哥使眼色代求解围,他们俩偏偏不理,眼看毓青差不多弄到没办法下台,她三姑娘瞥不过亲自插口帮场。
  大家瞧着好笑,她三姑娘也就不敢牵扯太多,一席话急转结束,可也花费了半晌时间。
  时间不早,燕黛吩咐散席。
  临散又有一番交待,说小莲、小萱近来染上骄横习气,遇事自主独断独行,此风不可长,必须严加约束,着做母亲的负责管教,限一个月以内,教小莲织完廿疋青蓝布缴库,小萱得为这里老爷们各制一双鞋呈她老人家过目。
  最后轮到玉簪儿,说她屡次不告而别,似乎也不成话,要她恭写一部金刚经献给马夫人供佛。
  纪翠、小玲既然回来了,也要好好地坐到窗下去用功。
  毓青有志骑射,可以暂住集益牧场,追随他天伦勤学,张爷云堦那一身能耐尽能够造就儿子,过些时纪珠等五虎将归来就都是良师。
  分发完毕,让吉庭、眉姑、志烈、味蕙、振纲、楚云、邓蛟、繁青、马松、鱼壳、龙珠、阿强、阿壮、海怡、海悦、老爷们老姐妹先走。
  她约张夫人玉蒨和张云姑叶水姑小红小绿楚莲落后走了第二批。
  留下的是喜萱、宝绿、莺、玲姑、小晴、绿仪、纪宝、颂花和杨家三学士延之、存之、 怀之,其余便是纪翠等七剑客。
  燕黛一离开,金姑娘气得直抱怨毓青,抱怨他抬举她受罪,说三十天期限织二十疋布,那真是苦也。
  小萱三姑娘说做鞋更麻烦,恐怕赶不及,她噘着嘴屈指点老爷们人数。
  红娘子看她为难,笑说愿意帮忙。
  小萱说她春姐姐针也没学过,拈根本不会下,会也不敢劳驾,倩枪手被发觉了,说不定要贬到厨房里当一辈子下灶婢那才不好玩,说得大家好笑。
  莺批派她该罚,她就也会怪到毓青。
  毓青明明受委曲却又不敢分辩,纪宝三爷笑着把他带走。
  接连好几天的宴会,除了张毓青老是由傅纪宝三爷领他赴席,此外小莲、小萱、纪翠、小玲连玉簪儿都见不到。
  红娘子料得他们都在日夜用功不足为奇,她暗里可是羡煞毓青走了好运道,看样子他分明师事了宝三爷,那还能说不是福气?
  因此她肚子里也就转着念头,她想日月不居,不趁此时争取分寸光阴,将来出嫁为人妇,哪儿还有闲工夫,想着决计找机会试探一下李夫人燕黛。
  这天一清早,算定大家工作顶忙的时间,她抱着十分诚意独自前来李家问候。
  楚莲、小绿不在家,小孩子也都上学去了,偌大的院子,前后静悄悄鸦雀无声,放轻脚底下高底儿走向燕黛起坐室。
  还没到窗儿下,燕黛里面就笑起来问:“春姑娘么?”
  姑娘吓得心头小鹿乱撞,她奇怪老人家不但晓得来了人,还能留心到来了什么人,急忙亮声回话:“是,春儿。”
  紧走几步进了屋,看老人家盘起腿儿危坐炕头品茗,她跪下请安。燕黛笑笑说:“不客气,姑娘,请上来坐。”
  姑娘挨上炕沿点着屁股坐下。
  燕黛问:“怎么样,这几天跟师父学什么呢?”
  姑娘排一个失意的神情,低眉垂目轻轻说:“师父对春儿好像没有多大兴趣,谦辞年纪轻不敢收徒。”
  燕黛笑道:“那天在牧场上你不是已经拜了师么?”
  姑娘道:“师父说那不过闹着玩,吩咐春儿别认真。”
  燕黛道:“这不管,只问她教了你什么没有?”
  姑娘抬起头,怨怨地说:“没有嘛,也许春儿不堪造就。”
  燕黛伸手按到她肩上说:“也许,我听出你很自负,你也的确不平凡,可是你枉自聪明,却上了她大当。
  她那个人义重如山,一言九鼎,受了你大拜四拜,她又怎肯不要你?种种刁难,无非考验。
  你总知道黄石公怎样折磨张留侯的?没有耐心那是你自暴自弃。你似乎不大了解她,一向在京都你们都没较量过?”
  姑娘忽然满脸飞红,嗫嚅着说:“只有一次,春儿受了严重教训……”
  燕黛问:“说,她恁地教训你?”
  姑娘低垂了眸子说:“右膝盖挨了一切掌,足足躺个把月不能行动。”
  燕黛点点头笑道:“那是她跟你客气,出儿名的金砂掌,大石头一劈齑粉,别说人体血肉之躯。
  告诉你,她的一身软硬能耐,或且比千手准提老菩萨,纪宝三爷略逊一筹,再也不能输给第三个人。
  你燕来二爷生有异秉,勇号无敌,使一枝八十斤重八宝铜刘,万马千军如入无人之境,却也赢不了她手中三尺龙泉。
  真讲起来,她还不独武艺绝伦超群,读书万卷,手艺无双,精通机关削器,允称独步人寰。
  来哈密后又从骐儿大妈崔夫人执经问难,作成她登峰造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崔夫人有恩于她,她必想在你身上图报。
  眼前大概还没看清楚你品德性情,所以才会许多推诿做作,你必须忍耐,千万不可有所狐疑。”
  听着燕黛一席话,红娘子怔怔地兀自沉吟。
  燕黛瞧出她几分尴尬,笑笑又说:“一早就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转错了念头呢?
  我不必妄自菲薄,也不是不爱你,可只是燕黛自省不如林莺,人哪能不服老?据鞍盼顾徒见其不自量。别看我精神矍砾,我可比秋草就衰,我又有什么好处给你哩!”
  收回手微叹一口气,又笑又说:“你来婶子今年才满二十六岁,为人师确也似嫌年轻,你对她可以不拘形迹,要在切戒虚浮。
  眼前她正在考验你,你只须维持个宁静安闲,你不追求她,她自会迁就你,你又何乐不为?
  你傻嘛,别理她怎样作难你,你还她两字忍耐,忍得苦中苦,庶几人上人,你明白了么,姑娘?”
  她的手又按在她肩上。
  红娘子低低说:“春儿不怕吃苦,怕只怕师父瞧不起,春儿过去很不要好……”
  她一张脸红得像怒放山茶花,话便不能再往下讲。
  燕黛十分同情她,轻轻说:“这也是你师父要考验你的理由,不过你的一切行为无非行孝,她不会瞧不起你。
  她顾虑你沉溺忘返,习惯养成自然,所以要折服你沉得住一 口气。这样,从今儿起少出门,什么事都得做,无事勤习女工,别讲究打扮,也不要稍露不愉快神色。过些天看她怎么样,必要时我可以出面为你讲话。”
  姑娘听说老人家肯帮忙,喜极慌忙溜下炕沿拜谢。
  人不宜太过自卑,以此会使他或她傍徨无主。
  红娘子过去光芒万丈,气焰不可响迩,现在来到哈密,眼见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品性才华,立身行事,譬如初入芝兰之室,不觉自惭形秽,所以才会狐疑人家瞧不起她。幸蒙李夫人燕黛一番解释,从此死心塌地守定了师父林莺。
  本来绝顶聪明人,一经指迷她就懂得怎么样巴结,早上四更天起床,什么事都作,有空下帷读书,或则缠着莺的小丫头学习拈针揑线。
  莺自是时刻都在留心她,而表面上对她依然冷寞。
  这样维持了七八天光景,燕黛果尔前来看她,看她写的小楷,对看她圈点的书,看她缝制的几方手帕。
  我们李夫人不禁睇着侍立一旁的林莺点头微笑,老人家却也没讲什么话,坐一会自去了。
  这天晚上莺忽然请她过去聊天,先告诉她关于燕黛身世经历,说凡是吹花忙不开顾不到的事,就都交由她燕黛代劳。
  她们俩情深何异骨肉,所以吹花不在家,燕黛就成了众望所归。
  燕黛作女儿时,同列四姐妹她居二,才艺第一,独得郭老夫人怜爱。
  叶新绿下武夷山于归郭阿带,带来法明大和尚剑术秘本,她窃取抄读,技因之大进,允称第一流剑客,艺不亚于吹花而机警过之。可惜她生平不收徒弟,传其术者仅爱子李燕月一人而已……
  讲到这儿,她莺笑笑打量着她红娘子又说:“我还不是好为人师,你干娘的话,我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只因为千手准提老菩萨至称你好,她李夫人也道你可造之材,我固嫌年轻却也不愿使你失望,这里也还是不无因缘。
  我不妨让你明白,你的仙逝婆婆崔夫人小翠,她是我的闺中畏友知交,我从她身上得到不少好处,我想找她后辈报恩。
  你天资比令妹黛姑娘较强,然而你坏在气浮性躁心狠手辣。你要知道,才学善用之济人自卫,不善用累己害人,我对你不能不有所顾忌。
  求学唯诚,修身第一,身修而后能静,静而后智慧生,慧生心灯明,照见是非善恶,知善恶辨是非,自然而然改变气质,这也就是我对于你最大的寄望。
  我有意从明儿起,要你跟我一块儿练习静坐工夫。”
  她故意顿住话脚,红娘子慌不迭避席下拜。
  郭少夫人林莺给红娘子排定了课程,大清早教导她打坐,锻练气功,这在她只能算温习或者改进,本来已有相当的根基,这不难。
  上午陪她硏究机械制造技能,这一着学问莺深知她的妈妈爹水秋痕颇为高明,京都和相府邸长辛店高升栈,所有机关械器埋伏可不都是水秋痕的杰作?
  料得她红娘子自幼儿追随妈妈爹身边必经涉猎。但没有想她有那么好天才,一予指点,触类旁通,这点知识在她简直太容易了。
  整个下午给她讲解九宫太乙神数。这糟,这她红娘子一无所知,这得痛下苦功,悬梁锥股,废寝忘食,日夜下帷,什么地方都不去,除了莺任何不见,干脆对外断绝了关系。她可比猴儿上了锁。
  纪翠、小玲圜禁在家读书,他们的母亲也不让乱跑,怕只怕李夫人燕黛讲话。
  小莲、小萱两位姑娘被罚做工,还得按日交卷窗课,她们自是忙不开更没有时间俏皮。
  玉簪儿胡绮黛抄写金刚经的差事比较轻松,可喜她是个颇自爱的女孩子,哥哥姐姐妹妹全在受罪她哪敢玩,所以她也很少外出。
  七剑客只有张毓青,早晚城内城外来来往往,早上跟着爸爸张云堦或且老爷张维——傅少夫人张喜萱的父亲勤习骑射,下半天上傅纪宝三爷家里学剑练枪,功课照样少不了,然而他行动自由。
  这天张维因事进城,张云堦夜来中酒宿醉未醒,他毓青偏偏起床太早。
  近日骑术进步得很快,舍不得虚耗光阴,不须等候张维回来牧场,他骑了丈母娘的坐骑铁花虬,独个儿离开库鲁克郭勒河。
  晓风残月,寒威震齿,他放个辔头飞驰。
  牲口被肯定了某人的坐骑,就必有牠的坏脾气,马比忠仆,服伺主子决不高兴受别人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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