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2024-07-17  作者:郎红浣  来源:郎红浣作品集  点击:

  小莲扮个汉族移民的大姑娘,大青布裤褂帮鞋,大青布包头,牵着她的玉花骢坐骑,满口子陕甘一带土腔有一搭没一搭自言自语:“别着急,急不出好调儿,反正有你的戏,要听我的锣鼓板眼,你可做不得主。”
  她讲她的走她的,而且很不礼貌。
  庞盖对这姑娘不太熟,听着也只好翻白眼倒咽一口凉气。
  和亲的人马来得比蜗牛还慢,而准噶尔迎亲的军旅早巳光临城下,来的是老酋巴图尔珲台吉,带着一二千驼骑,五十员猛将,旌旗蔽日,仪仗如云,那声势端的了不起。
  台吉出名的横蛮凶恶,谁又敢说他没有异志野心?
  将军塔奇布守土有责,免不了暗作戒备。
  伊犁驻军并不多,谈不到军势威壮,严格拣选的话,真堪用命疆场的精锐,大概也下过三四千众,留守广仁城的寥寥无几。
  坏在古代的中国官吏,传统上都有些妄自尊大,清代方面的大员尤其傲岸嚣张,塔奇布决不能例外。
  他的第一着棋遗旗牌官传见台吉,第一道命令教胡骑城外扎营。
  台吉怪他没有出城迎接,人不到反而纵一千人马进城,这当儿险些便是僵局。
  千钧一发,总算塔奇布还肯委屈求全,一方面竭力弹压官兵滋事,一方面设宴盛款贵宾。
  官场上应酬繁文耨节太多,满洲人尤其讲究礼貌,偏偏人家巴图尔珲台吉,没把他将军塔奇布放在眼里,这宴中自然也就谈不到宾主尽欢。
  酒未终席,台吉老酋便来个拂袖而退,场面又是一个字僵。
  塔奇布虽则还能够沉住一口气,却不能无动于衷,神色之间不免有点异样,台吉看着就也不能没有戒心。
  第二天准人在城内外,故意一连串闹事,塔奇布也只好不问不闻。
  且喜第三天和戎人马到境,老将颜铭率百骑首先进城,见着塔奇布他们有一番密议,议定联袂远出郊迎。
  侍郎刘三策背黄包袱内藏皇帝圣旨,挺在轿子里像煞神庙里的土木偶人,鸦雀无声夹道爬满了伊犁城文武官吏。
  刘侍郎好大的架子始终一无表情。
  塔奇布跪请圣安,起立手扶桥杠,悄悄请示钦差大人是否需要休息?刘三策他这才龇牙裂嘴回答了一声儿不,于是绿呢大轿穿城竟奔行台。
  这当儿城下掀起怒潮似的一阵哗笑,他们是准噶尔的一群悍将骄兵,他们包围了俎上牺牲十个和亲美女的驮骑。
  颜参将看不过立刻回马横枪,别说他老,人老威风不老,他来一下虎目圆睁虬髯倒竖,居然镇住了蛇鼠狐狸。
  驮骑进城平安无恙,行台上炮响三声细乐随作,钦差下轿徐步登台,香烟缭绕花雨缤纷中。
  他解下肩头上黄绫包袱,面南背北这么一站,冲着台下媚声媚气的叫请巴图尔珲台吉老王爷接旨。”
  老酋手按腰际雁翎刀大踏步闯至台前,颜铭一旁轻说:“请王爷下跪。”
  老酋翻动三角眼笑笑,他的声晋大得唬人,说的一口好汉话,向台上说:“和中堂的信我早收到,谢谢他的好意。
  准噶尔并不想和中国媾兵,但希望中国别在爱管蒙古族部闲事,和与战在此决定。
  中国有一句古话,千里送鹅毛,那无非义重,既蒙厚赐,我这里拜领。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什么回敬,贵钦差回朝替我给你们皇帝问好,我就此告辞。”
  讲完话伸左手向上一招,他背后少说点列着三百铁骑,马上围住了行台接收礼物、美女。
  这时颜铭和塔奇布差不多肺也要气炸,刘三策却有那么大乌龟度量,趁一片乱糟中他口升念念有辞。
  念未了手中一纸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的文章,台吉老酋可是已经上马走了,所谓和戎大典就是如此这般结束。
  塔奇布蹩个默默无言,颜老将军也只剩寸空有冲天之怒,他们当然要听刘三策的话。
  刘贼志在为和戎窃取两般宝贝软玉鞭和温凉枕,鞭、枕可不已被他藏入私囊,而且在那礼物单上早予除名,何况台吉老酋还没拿走这个单,将来更是无可对证。
  天假机缘,出手顺利,他还管什么贼酋出言不逊,什么国家体面攸关?
  他是正钦差,他命令塔奇布、颜铭忍耐,说是别为国家强衅强敌,说那恐怕不是好玩的……你想塔、颜两人又敢怎么样!
  不错,塔奇布、颜铭当然要听正钦差的命令,怪可怪在柳纪翠、李小莲、傅小萱、章小玲、张毓青、红娘子、玉簪儿七男女,以及通天金龙庞盖和他二百余人备战伙伴,他们怎么能忍受准酋轻视中国,口出不逊呢?他们又到那儿去呢?
  原来七男女中,纪翠、小萱、小玲、玉簪儿都是有耐性,好脾气好心肠的人。
  张锍青初出茅庐未便放纵,事到紧要关头,他们就都沉得住气。
  其间本算红娘子最躁急,最泼辣。
  其次小莲她也是个狠心姑娘,可是一班人她自居班头魁首,她必须以身作则,顾全大局。
  红娘子自受到了燕夫人邹静仪几天薰陶,她完全变化了气质,此来只为捧捧场为人卖力,决不为自己露锋芒,所以她没有发作。
  庞盖一勇之夫性如烈火,小莲晓得控制他不住,就在巴图尔珲台吉兵临广仁城下那一霎,她援了他锦囊妙计,打发他带走伙伴分头远出埋伏,所谓和戎大典他们根本没有一个在场,所以才能够保持平安无事。
  狂暴的台风要来时,可能先看到碧天无云皓月千里的可爱,静常是乱的象征。
  巴图尔珲台吉恣肆广仁城,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当日领三千精兵,饱掠美女玉帛而去,竞渡伊犁河直趋霍尔果斯扎营立寨,大张旗鼓,结彩燃灯,截邀路过各部落行旅,置酒高会。
  在坐有个土尔扈族的小酋长叫舍棱,又有十来个自称喀尔喀牧人。
  台吉得意之极,广列和戎珍宝,并出十美女行酒侑歌。
  这些美女们弦管弹唱原属行家,却只是不会胡乐,而且每一个去国离思心乱如麻,看眼前胡儿粗野如毒蛇猛兽,肉浊酒恶臭袭人,身入牢笼胆裂魂惊,她们又那里亮得起歌喉?两泪承睫柔肠寸断,阑珊莲步趑趄不前,哭不得唱也唱不出来。
  台吉那样蛮悍的老家伙,他那能看得惯这种情形?
  猛可里一声哼暍,皮鞭子雨点似的满场飞。
  陡的有一个喀尔喀年青小伙子,面目犁黑,人壮如龙,跳起来一抖两条碗来粗的铁臂,便有三四个舞皮鞭子贼躺倒地下。
  台吉霍地一声大吼:“干什么?”
  腰间雁翎刀应声出皮鞘。
  小伙子屹立不理他,另一个喀尔喀人开口答话。
  说的是喀尔喀话,他说:“老汗别那么大火气,我告诉你消息,你上了和珅大当,皇帝给你礼物里面,只有一条鞭一个枕是宝贝,可惜被钦差刘三策偷去了……”
  台吉问:“有这回事?你又怎么晓得?”
  那人冷笑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人家奸相并没有把你看作什么东西,有胆子你上伊犁城捉回刘三策追供。”
  台吉气涌如山,拍几狂呼:“孩儿们上马……”
  那人说:“老汗不忙,讲清楚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值多少钱?钱我不要,我要你十名美女,给就给不给也得给。”
  说到“不给也得给”,十个喀尔喀人打个胡哨,各自去架住了一名美女。
  巴图尔珲台告滚地鱼跃,挥舞手中雁翎刀大叫:“喀尔喀人反了,孩儿们上……”
  刀临那挺身为美女解围的年青小伙子当头,讲话的喀尔喀人踅一踅向后退,一旁蓦地飞起吴干剑光。
  雁翎刀盘空疾下,吴干剑单亮翅翻腕上迎,火星起处雁翎刀喀两断。
  青年小伙子火速破步前冲,左手打一拳霸王敬酒,拳中台吉下额。
  右手出中盘化狐狸弄爪,攫住他勒甲绦,踏脚旋身,急如转轴,一声虎吼,贼老酋掼出去却又落在另一个人手上。
  这人也只有十八九岁,他的动作又快些,更简单些,接住贼一个倒拖,贼又抛了回来。
  小伙子接贼又抛贼,他们俩把贼当做蹴鞠玩,玩的章法还真多,可是用手没用足。
  这当儿陪座的五十名贼哄堂大乱,讲完话这里无所谓座,也无所谓堂,座不过坐地抓食,堂不过支着蓬帐,但乱是事实。
  他们争起抢救王酋,无奈抛贼作要的一对子壮士,身边都有个保驾,一个双舞合德剑,一个单使吴干剑,剑斩蛟龙划犀剿象,贼将们的顽铁刀枪怎么行?
  剑光上下打闪,刀枪全剩了半节儿。
  台吉老王酋就在剑光刀影里悬空来去穿梭,贼骨头先还会踢腿弹拳挣扎,经过十来度抛来损去,他变成了太阳底下糖人儿,不单是软,而且声响俱无。
  那个十八九岁的壮土最后接贼,夹到左臂胳肢窝底下,右手抽出背上轻红剑夺路杀出帐篷。
  年青小伙子和另一个后生汉子,两枝剑左右夹护张翼,当中十个喀尔喀人背驮十个美女紧跟,断后的是使吴干剑和使合德剑个子小柳腰肢一搦的一双少年,她们俩缓缓的倒行镇压追贼。
  使双剑的霍地合上右手剑,出敌不意的一个健跳,活捉了那个土尔扈特小酋长舍棱,她使用了点穴法,舍棱昏沉沉的被她拖出帐篷。
  瞥睹四周贼骑纷集,一行人一时陷入贼阵,可是贼见老台吉遭擒,他们都不免有所顾忌,不敢发箭只想抢人。
  这时候年轻小伙子大奋神灭,纵横阵中反覆驰突,光是他一枝剑就杀了百十个凶悍的喽罗。
  擒台吉的壮士并捉舍棱的少年,领背驮十美女的喀尔喀人乘机冲透重围。
  年青小伙子,后生汉子连使用吴干剑的,还在贼阵中力战不退。
  猛然远处沙堆后喊声大起,跃出一百余众马上英雄,先接应了擒台吉的柳纪翠,捉舍棱的李小莲,及驮负十美女的伙伴上马东去。
  他们分四路疾驶贼阵,支援年青小伙子张毓青和后生汉子章小玲,使吴干剑的傅小萱三姑娘。
  来骑为首的跳下马身高八尺,独臂使一枝熟铜棍重四十斤,棍耀万道金芒,人比搜山猛虎,叱咤声若霹雳雷霆,使开狠家伙上打天蓬清道,下打闹海哪叱。
  眨眨眼贼人马死伤山积。
  阵破贼骑四窜。
  独臂英雄通天金龙庞盖,率伙伴与张毓青、傅小萱、章小玲并马回师,他们故意往南走,走不了几里路就又隐入了沙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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