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泪如泉涌
2024-10-06  作者:吉川英治  译者:  来源:吉川英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阿通望着加茂川的河水,笑着说:“大纳言先生的官邸,怎么可能让你这个满身跳蚤的城太留下来过夜呢?”
  受托看护的病人,竟然从病床上消失——这件事,旅馆的人是难脱其咎。
  不过,旅馆的人约略明白病人的病因,认为她不可能再度投海自杀,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并未派人去寻找,只捎信通知京都的吉冈清十郎。
  再说,朱实虽然像只逃出樊笼的小鸟,自由自在。但毕竟她曾跳海自杀,一度濒临垂死边缘,如今身体犹未复原,实在无法任意遨翔。更何况被一个自己厌恶的男人夺去少女贞操,在内心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这种伤害是无法在三四天之内复原的。
  “真难过……”
  朱实坐在三十石的船上,望着淀川河水,好不感慨。感觉自己所流的眼泪比河水还要多。
  她心中的幽恨,如何能了。她心里朝思暮想的男人,期待能与他厮守终生的梦想,却惨遭清十郎的摧残。一想到这里,她的心绪更加紊乱。
  在淀川的河面上,有很多小船都装饰着门松和春联,来往穿梭,好不热闹,朱实见景:“即使我能见到武藏哥哥,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朱实泪如泉涌。
  自从得知武藏将于正月初一早上在五条桥头等待本位田又八,朱实便满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知为何,我就是喜欢武藏。
  从开始对武藏产生好感之后,其他男人再也不能打动她的心。尤其看到和养母阿甲同居的又八,相形之下,她对武藏的爱慕之情,即使经过这段岁月,不但不减反而更深深缠绵在内心深处。
  如果说爱慕之情就像一条情丝,那么恋爱就像一个线轴,在心灵深处不断地卷着。虽然数年不见,但她暗自卷着思慕的情丝,无论昔日的回忆或是新近听到的消息,都化成一条条情丝,在内心越卷越大。
  昨日之前的朱实,心中仍然怀着这份少女情怀,当她住在伊吹山下时,宛如一朵野百合,散发着令人怜爱的气息。然而,此刻在她内心,这份情怀已经辗转为尘泥了。
  虽然无人知晓,但是朱实老觉得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嘿!姑娘、姑娘。”
  有人叫她,朱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一只冬天的蝴蝶,走在五条附近的寺庙街道上,她看到自己踽踽独行的寒冷身影,以及街道两旁枯萎的杨柳和高塔。
  “嘿!姑娘,你的腰带松了,拖落在地上,我来帮你绑好吧!”
  那个人言语暧昧,身材虽然瘦小猥琐,但是佩戴两把武士刀,看起来像个浪人。朱实并不认识他,这个人便是经常出现在闹街以及冬日的后街上,游手好闲的赤壁八十马。
  朱实穿着破草鞋啪嗒啪嗒地走着,那名男子紧随她背后,拾起朱实拖在地上的腰带。
  “这位姑娘,你看起来真像谣曲狂言戏剧里的疯女人……这副模样会遭人非议的……这么漂亮的脸蛋却披头散发走在街上,不太好吧!”
  朱实想必认为那个人很啰嗦,便若无其事继续走她的路。赤壁八十马见状,以为这只不过是年轻女子的腼腆,更加得寸进尺。
  “姑娘,你看起来是城里人,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呢?还是与丈夫吵架负气跑出来啊?”
  “……”
  “你最好小心一点,像你这般年轻貌美,却神情恍惚地在街头游荡,虽然现在都市里已经没有罗生门或大江山这种花街柳巷,但是满街到处都是那种看女人就垂涎三尺的野武士、浪人和人口贩子……”
  “……”
  不管对方说什么,朱实都不理睬,八十马自言自语跟在她后面。
  “真是的。”
  八十马只好自说自答:“最近京都的女子卖到江户的价格很诱人。以前在奥州的平泉、藤原三代建立都城的时候,也有很多京都女子被卖到奥州去。现在的市场改到江户城,德川的二代将军秀忠,现在全力开发江户——所以京都的女子不断地被卖到江户,有的被卖到角镇或伏见镇、境镇、住吉镇等地。离此两百里处,便有一条花街柳巷呢。”
  “……”
  “姑娘,瞧你一副眉清目秀、引人注目的模样,最好小心点,可别让野武士抓去卖了。”
  “……去!”
  朱实突然像赶狗一样地瞪着后面的赤壁八十马。
  “走开!”
  八十马嘿嘿地笑着,说道:“嘿!你这姑娘,难道是个疯子。”
  “少啰嗦!”
  “难道不是吗?”
  “混账!”
  “你说什么?”
  “你才是疯子。”
  “哈哈哈!我猜得没错,你果然是个疯子,真可怜!”
  “你真是多管闲事。”
  一阵沉默之后——
  “我用石头砸你。”
  “喂,喂。”
  八十马紧跟不放。
  “姑娘,请等一下。”
  “不要,你这只狗,狗!”
  其实朱实心里很害怕,她斥骂对方,甩开他的手,赶紧逃向黑暗处。
  前面是以前“灯笼大臣“小松大人官邸的遗迹,现在芒草丛生。朱实像跳入海中一般,死命地泅向这片芒原。
  “嘿,姑娘,等等啊!”
  八十马有如猎犬穿越起伏的芒草原,紧追不舍。
  月亮像鬼女裸齿而笑的嘴巴,斜挂在鸟部山头,真不巧这时已是夕阳西下,附近杳无人踪。本来离此约二百米处有一群人正要下山,但是即使他们听见朱实的呼救声,也无意伸出援手——因为这群身穿白褂子、头戴白斗笠、手持念珠,来此荒郊野外送葬的人,个个脸上犹带泪痕。
  赤壁八十马从朱实背后一推,朱实便摔倒在草丛中。
  “啊!对不起,对不起。”
  八十马是个很狡猾的男子,自己故意推倒朱实,边道歉边抱住朱实的身体。
  “弄痛你了。”
  朱实非常气愤,一巴掌打向八十马满是胡子的脸颊,啪啪啪又接连打了两三下,但是八十马却一脸稀松平常,更加欢愉,眯着眼任朱实打个够。
  最后八十马紧紧抱住朱实,毫不松手,不停地用脸颊去摩擦朱实的脸,朱实觉得有如无数的针刺在她脸上,好不痛苦,快要窒息了。
  朱实用指甲狂抓对方。
  朱实的指甲在混乱中抓破八十马的鼻子,印出一道道血痕,但是八十马依然像头猛兽,毫不松手。
  从鸟部山的阿弥陀堂传来晚钟声,有如在诉说着人生变迁。但是过往行人,来去匆匆,听到这种色即是空的梵音,犹如对牛弹琴、无动于衷。枯萎的芒草掩盖着一对男女,芒草花穗如波浪般随风摇曳。
  “你给我老实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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