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他自和东门婉儿重又言归于好以后，并获悉东门婉儿曾为他憔悴花容，苦苦追踪，不惜辗转天涯，飘零海角，终于获得了那面“虎符铁令”，当时的一腔恨火，早已云消雾散，反而变得体贴起来。
由于东门婉儿，在四女中年岁最长，因此不论什么事，要问就先问东门婉儿。
但这一问，却把个东门婉儿问得苦笑摇头道：“路？那里有路？”
毕竟桑芸儿心思灵巧，微笑说道：“何不召那双‘雪山灵鹤’？”
东门婉儿妙目一转道：“女诸葛到底会想主意，连我都忘了呢！……”
登时仰首星空，发出一声清啸！
华岳三峰，东号“落雁”，南号“仙人掌”，惟有这中峰“莲花”最高，东门婉儿这一声清啸，妙曼音波，直上霄汉，群山应和，不绝如缕！
说已奇怪，那双“雪山灵鹤”，真是随时随刻都追随在萧明等几人上空，东门婉儿啸音一落，四山回荡之声犹未全息，即闻遥空传来一声鹤唳，隐隐飘垂而下。
片刻之间，两鹤已双落峰头。
萧明急于知道九毒老魔刚才与翁仇纠纒着堕下深壑，到底是死是活，就在两鹤一落，腾身已跳上一只鹤背，回头向东门婉儿道：“姊姊！我们双乘一鹤！”
他既指明了要东门婉儿和他同乘一鹤，桑芸儿、龙城飞凤，和小乔乔雯等三女，也就同时另跨一鹤！
萧明只略一挥手示意，向岸下一指，两鹤双双长唳，展翼如轮，飞出崖头，回旋下降！
渐降渐深，幽光愈暗，凭萧明也只能看出寻丈以外，但两鹤却能回翔自如，显然在黑暗中，照样视力无阻！
约莫盏茶光景，业已降落谷底，但此时萧明等五人，伸手只能略辨五指。
萧明翻身跳下鹤背，蓦觉脚下一软，登时掏出随带火折，亮燃一照之下，不由大感失望地“咦”了一声道：“看来老魔未死！”
真是奇事，原来这深壑之下，竟是一片浮沙，沙地上茸茸细草如苔，凭九毒老魔的功力，这种柔软的沙地之上，定然不会摔死！
此时另只鹤背上的桑芸儿，和龙城飞凤、小乔乔雯，均已纵落沙地，桑芸儿就着萧明手中的火光一看之下，也是微一皱眉道：“看来老魔头之所以敢于冒此奇险，他是早知这幽谷之下的情形，不致断送老命！”
萧明愕然道：“他怎知道？”
桑芸儿微笑说道：“凭老魔头机诈无伦，当年既参与华山较技，岂有不事先把这座莲花峰的周围形势仔细勘察一番之理？”
萧明苦笑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蓦又眉梢一挑道：“我们既已下得谷来，纵令老魔未死，也要搜上一搜，还有那翁仇呢？”
说时就着手中火折微光，纵目一扫，环顾四女说道：“我们先找些枯枝，燃起一堆火来！”
这真是好主意，四周削壁上的虬生枝干，经秋凋零，落得满处都是，四女略一拾集，登时便燃起了两三堆熊熊巨火，照得满谷通明。
萧明游目打量，发现左侧三丈以外，沙地上的密麻细草，有揉踏过的痕迹，走近一看，又发现了几处脚印，细草上并粘有点点血迹。
显然，这准是九毒老魔和那翁仇纠纒着落下之处，但此时两人，却已踪迹杳然！
萧明沉吟片晌，目光抡动，忽听潺潺水声，从谷地一角传来，不禁霍然说道：“此地并非绝谷，既有水流，必有通路，老魔头既未把翁仇掌下毙命，落下此地之后，必是一逃一追……”
话犹未了，桑芸儿接声道：“我看未必，那翁仇绝非老魔之敌！”
萧明微微一怔道：“那么，翁仇呢？”
桑芸儿妙目一转答道：“怪就怪在这里，刚在崖头之上，老魔头显然只是游斗，并未施出浑身解数，那最后一掌，才拚出全力，翁仇分明已负重伤，坠下这千寻深谷，纵令这里尽是浮沙细草，不致断筋折骨，肝脑涂地，翁仇未必再有余力……”
萧明忽地截住话头道：“芸妹妹话虽有理，但如今人踪俱杳，难道那九毒老魔，竟能在片刻之间，把翁仇毁尸灭迹？”
桑芸儿轻摇螓首，柳眉微皱，对两人双双失踪之事，一时之间，竟也猜想不出！
东门婉儿“嗤”的一笑道：“这次可难倒女诸葛了！”
话音甫落，桑芸儿目光转动，忽地一抡手中寒铁玉箫，娇声叱道：“什么人？”
她这一声喝叱，萧明和东门婉儿，以及龙城飞凤、小乔乔雯，一齐朝她目光注视的方向，愕然惊顾。
只见熊熊火光照射之下，远远站定一个青衣蒙面之人，他腰束黄绦，足登云履，岸然而立！
那人对桑芸儿的一声喝叱，竟然未加理睬，却扬手一指萧明说道：“孺子！走过来！老夫想试试你的雪山九剑绝学！”
这幽谷以内，竟然出现了这等人物，而且口气如此托大，连萧明也不禁一怔，“骊龙剑”紧握手中，剑尖斜向上指，眉梢一挑问道：“尊驾何人，欲试萧某的剑上绝招，用意何在？”
那青衣蒙面人哈哈一笑，用着一种苍劲的语音说道：“孺子不必多疑，老夫绝无歹意，只想试试你的‘剑上绝招’，是否真已获得雪山九剑神髓！”
青衣蒙面人仍然没说出自己究是何人，却故意把萧明说的“剑上绝招”四个字，加重语意，说得特别大声。
萧明一方面是心头犯疑，再则又揣出青衣蒙面人对他说的“剑上绝招”，显然有点不屑之意，不禁艴然变色，抡剑一指问道：“尊驾夜静更深，突然在这幽谷以内出现，又复面罩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究竟是何居心？”
青衣蒙面人从那蒙面黑纱以内，透出一声朗笑道：“孺子真是怪问！你们不也在这幽谷以内么？”
萧明眉头一轩答道：“我们乃是追踪一个盖世凶毒之人……”
青衣蒙面人笑道：“可是那亢龙羽士？”
萧明微微一愕道：“尊驾见着了他……”
猛想起这青衣蒙面人，既知九毒老魔就是当年的亢龙羽士，必然有些来头。当下又接道：“正是那亢龙羽士，曾经在这莲花峰顶，屈杀了中原武林九十八位高手的凶恶魔头！”
青衣蒙面人“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是他你就再不必找了。”
萧明睁目问道：“尊驾此话何意？”
青衣蒙面人略带严肃之声说道：“因为老夫已经把他囚禁起来了！”
萧明霍地一惊道：“尊驾此话当真？”
青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孺子以为老夫扯谎？……”
忽地俯身拾起一段长约三尺，粗逾拇指的枯枝，握在手中晃了晃说道：“老夫已十余年不用兵刄了，看在你是雪山绝学，今晚特地用一根枯枝，试试你的‘骊龙宝剑’！”
青衣蒙面人如此一说，萧明不禁怒火又起，暗忖：“中原有数的武林高人，除了一尼一丐以外，就是宇内三老，尼丐两位前辈不说，三老之中的人物，未必能在自己九剑绝学之下，走过三招，这青衣人莫非故意装腔？”
当下俊目闪光，冷笑一声道：“尊驾有把握凭一根枯枝，准能胜得萧明手中的‘骊龙宝剑’么？”
青衣蒙面人毫不谦逊地连声说道：“胜得！胜得！”
萧明怒往上撞，怒声说道：“要是尊驾输了呢？”
青衣蒙面人朗声大笑道：“孺子就这样相信你的九剑绝学？”
萧明眉头一竖道：“雪山九剑妙绝天下！”
青衣蒙面人微笑道：“那就试试再说。”
但见他并没怎样腾身作势，在两丈以外，飘身已到，一摇手中枯枝说道：“孺子进招吧！”
萧明对雪山九剑，经过数月浸练，自信已经圆妙于心，暗忖：“也好！就试试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绝世高人，敢于如此托大？”
当下剑眉轩动，沉声发话道：“萧某领教了！”
话完剑发，寒光骤起，一招“神光离合”，觑定对面青衣蒙面人腾身飞刺而出。
本来雪山九剑中，以最后一招“五岳朝宗”，威力最大，但萧明却不愿遽施绝招，他存心先窥测一下这青衣蒙面之人，既然说出大话，又是他逼着自己进手，看来定然不是省油之灯！
何况此时敌友难明，且青衣蒙面人自说九毒老魔已被他囚禁起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因此，就这一招“神光离合”，也未尽展全力，只是虚应故事般剑势一晃！
那知青衣蒙面人像是瞧透了他的心事，袍角飘风，霍地左旋三尺，手中枯枝连摇说道：“孺子不可教也，老夫原想试试你的剑上精萃，臂上功力，你不好好施展，开始就想藏锋不露，老夫还试个什么？”
萧明收剑换步，闻言眉梢一挑道：“好！厉害的到了！”
剑随身转，招发“疾风震海”，剑起处青芒连闪，幻成千万点剑尖，挟着一片惊风，逆转而出。
这一招仅次于“五岳朝宗”的绝顶剑法，萧明在一恼之下，尽了八成功力，而且出手如风，委实威势惊人，凌厉无匹！
放眼中原武林，要想化解这一绝妙无方的剑势之人，除了东门婉儿之师妙风神尼，和七海神丐，是否有此能耐以外，其次各派高手，看来绝难一试锋芒，脱出这种无边剑气之下。
但青衣蒙面人却自不慌不忙，手中枯枝一摇，登时枝影如山，青袍飘飘，大笑说道：“孺子可教！”
枯枝盘空下压，硬生生把萧明疾洒而出的剑势封住，一柄“骊龙剑”宛如受了千斤重压，直往下沉！
萧明只觉剑身一震，从虎口一直麻上肩头，不由大吃一惊，飘身疾退丈二！
青衣蒙面人纵声大笑说道：“孺子！看来你仍然未施绝招，但屈指中原后一代中，孺子日后，必然独秀武林！”
青衣蒙面人口气虽然托大，但语气中却满是褒奖之词，萧明虽是一招受挫，暗生凛骇之下，毕竟盛怒难发。
他原是聪明绝顶之人，想到青衣蒙面人仅凭一根枯枝，居然能封住自己的一柄“骊龙剑”，这份功力，委实惊神泣鬼，纵令自己再使出九剑精华“五岳朝宗”，也未必能沾到便宜呢！
何况青衣蒙面人，看来果然没有恶意。
当下略一定神，昂然问道：“尊驾究是何人？”
青衣蒙面人笑道：“孺子别问！你是否想见见被老夫囚禁了的九毒老魔？”
萧明先听青衣蒙面人说，他已把九毒老魔加以囚禁，只如过耳东风，姑妄听之，此时已审出青衣蒙面人果然神功绝世，也就不能不信了，朗声答道：“尊驾如真已把那九毒老魔囚住，在下倒想一见，而且……”
青衣蒙面人截住话头道：“而且你想把他弄上莲花峰头，开膛破肝，枭首祭灵？”
萧明剑眉双一挑道：“难道尊驾认为不当？”
青衣蒙面人莞尔笑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有不当之理，但莲花峰头九十八颗人头，包括中原武林各派各门好手，究竟把这九毒老魔如何处置，老夫认为应由天下武林公议！”
青衣蒙面人话极有理，萧明怔了怔，竟然无法反驳，就此时，龙城飞凤闪身而到，柳眉一轩说道：“你这口口声声‘老夫”，却是无名无姓的人！先试试咱家的‘八极锁龙功’如何？”
青衣蒙面人愕然道：“怎么？妳这妞儿也想和老夫一斗？”
龙城飞凤脸色一沉道：“假如你挡得我单袖一挥，那个什么九毒老魔任你处置，否则，赶快把人交了出来！”
罗袖疾扬，大有立刻动手之意。
青衣蒙面人尚未答话，东门婉儿“哦”了一声，急忙摇手止住道：“柳妹妹不可无礼呀！”
原来东门婉儿自发现这青衣蒙面人之后，一直注目凝神，细心观察青衣蒙面人的一举一动，终于陷于沉思和回忆中，苦苦地在捕捉一个童子的影子，龙城飞凤罗袖一扬，她忽然回过神来，并急急叫住。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没说，但龙城飞凤却已把一只扬起的罗袖，缓缓垂了下来。
青衣蒙面人从蒙面黑纱以内，带着一种微笑之声说道：“老夫没练成‘金刚不坏’，硬接妳这妞儿一记‘八极锁龙功’，怕是……但妳一拂之下，老夫自有化解之方！”
龙城飞凤垂下的罗袖又复一扬道：“那你是定要试上一试了？”
青衣蒙面人大笑说道：“妳这妞儿好蛮！老夫已自认不能硬接，妳何必一定要试？”
萧明苦笑接道：“如烟妹妹！那就不试也罢！”
蓦地转向青衣蒙面人说道：“尊驾说要领在下去见见被囚禁的九毒老魔，我们这就去么？”
青衣蒙面人点头说道：“去是可以，孺子必须答允老夫，暂时不许动他一根毫毛！”
萧明睁目问道：“那么，尊驾准备如何处置于他……”蓦又想起青衣蒙面人说过，要交中原武林公议，略为一顿，又道：“怎样召集天下武林，会于何地？”
青衣蒙面人忽然叹了一声道：“老夫十年栖隐，原不想伸手过问此事，但因莲花峰头九十八人头血债，与先人稍有关联！……”
话犹未了，东门婉儿陡地扑前，颤声道：“老人家是……”
青衣蒙面人凄然说道：“婉儿！是我……”霍地抬手一抹，揭去了那幅蒙面黑纱。
熊熊火光以下，照见那人头挽道髻，蓄着五绺长须，但却丰神轩朗，双目烱烱生光，看上去年约五旬，飘飘欲仙的人物！
此人真面目一现，东门婉儿霍地扑入怀中，香肩抖动，咽哽失声道：“爹爹！你一去十年，女儿……”
原来此人正是十年前，把他唯一爱女东门婉儿，托付给妙风神尼以后，便自飘然远引的弹铗书生东门无忌。
萧明急忙抱剑拱手道：“原来是东门前辈，在下冒渎了！”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手抚爱女柔发，面向萧明说道：“孺子际遇不凡，竟然获得隐隐领袖天下武林的‘雪山之神’垂青，传以旷世绝学，莫要以为受挫在老夫的一根枯枝之下，只怪你本身功力，尚欠火候……”
话语略顿，眉峰微蹙，接道：“九毒老魔蓄意在这座莲花峰头滥造杀孽，乃是由于六十年前和先父的一点意气之争，如今老夫已把他囚禁在此处一座幽洞以内，至于如何处置，老夫想由妙风神尼和七海神丐两位前辈，去征询中原武林各派……”
伏在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怀中的东门婉儿，忽然臻首一抬，挂着两行泪珠说道：“爹！女儿觉得那九毒老魔杀之不辜，何必还囚禁作甚？万一……”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和声说道：“婉儿放心，那魔头纵有通天之能，要想逃出那座幽洞，除非日从西起！”
萧明恭声接道：“前辈不知，还有个‘九毒仙人’老毒妇，闻风之下，也许会来营救于他！”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点头说道：“孺子不必多虑，要除除双，那‘九毒仙人’只怕她不来，老夫既然插手，就要为武林除害，孺子也好乘此显显身手！”
东门婉儿抬袖一抹泪水道：“爹真有此意，那倒是好……”
蓦又眉头一扬道：“还有个翁仇呢？”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叹道：“那翁仇乃是当年中原一龙翁大侠之子，血仇似海，刚才他已身负重伤，为父替他疗治了一番，并给他服下了一粒‘九转还命丹’，如今在那洞口养息，并嘱他顺便守住那九毒老魔！”
萧明心中一动道：“前辈既有为中原武林除害之意，何不索性放出风声，让那‘九毒仙人’老毒妇等人前来，在这座绝谷以内，一并送死！”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尚未答话，桑芸儿含笑说道：“那‘九毒仙人’纵令不来此地，也必会寻上云台峰，好在云台峰离此只有一峰之隔，我们去等她好了！”
萧明微微一愕道：“芸妹妹怎知那老毒妇会寻上云台峰？”
桑芸儿抿嘴一笑道：“我不是女诸葛么？我猜她定会跟踪而来，就怕她故技重施，肆用毒技迷惑控制，支使像‘南海钓鳌叟’那样一般的人前来，就难以对付了。”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双瞳一亮问道：“南海钓鳌叟谢一尊怎样了？”
东门婉儿仰脸说道：“那‘南海钓鳌叟’谢一尊，已被‘九毒仙人’毒技所制，神志不清，如今……”
接着便把此番途中经过，以及乾坤一掌公孙望，和黄衣女冠谷三春并受利用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听爱女说毕，拂须叹道：“这样看来，那老毒妇可能真会跟踪你们而来……”
忽地转对萧明问道：“你们说过要到云台峰？”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这突然一问，问得萧明当场一怔，嗫嚅说道：“这个……在下……”
他要上云台峰的动机，原想要在云台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如今东海双凶，和黔中三煞等的五颗人头已失，再上云台峰，乃是多余之事。
何况要诛尽天下魔头，建起一座“人头塔”的事，只是自己的一桩心愿，怎好对这位东门前辈说出？
就在他期期艾艾之时，桑芸儿接声说道：“不错！老前辈！我们曾说过要上云台峰！”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也没追问他们这一男四女，要上云台峰，究竟为了何事，却自目射精光说道：“妳们可知如今云台峰头，却出了一桩奇事？”
萧明听了一怔，接声问道：“前辈请说，那是怎样的一桩奇事？”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低头看了怀中的爱女一眼，又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注定萧明，显得无比慈祥地微笑说道：“自从九毒老魔，要在这莲花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两年来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生怕做了莲花峰头之鬼，想不到如今竟有人想步后尘……”
萧明听到此时，不禁霍地一震，暗道：“这位东门前辈话中之意，莫非……”
登时脸上一红问道：“东门前辈，不是说云台峰头，发生了一桩奇事么？”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点头说道：“孺子别急！老夫正是要说到云台峰头……”
话到此时，发出一种轻微的叹息之声，续道：“老夫十年远引，此番重游华岳，前天在云台峰头，竟又见到了一桩骇人听闻之事……”
东门婉儿也自急不及待，在她老父怀中，显得无限娇憨地，截住话头问道：“爹！你快说呀，那究竟是桩什么奇事，居然会骇人听闻？”
父女一别十年，东门婉儿自黄毛丫头，如今已出落得花娇柳媚，弹铗书生虽已遁迹玄门，乍见爱女，也不禁老怀大慰，当下点头笑道：“婉儿！妳急什么，不过此事，为父尚未弄清，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想在云台峰头，也建起一座‘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此话一出，萧明登时目射奇光，霍然问道：“前辈此话当真？”
弹铗书生拂须笑道：“孺子以为老夫说假？”
萧明惶然躬身道：“在下岂敢！只不知那……”
他话到此时，禁不住脑中电转，暗自奇道：“这真是怪事，自己正准备在云台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竟然有和自己同一心意，先干起来了！”
蓦又心头一凛，暗道：“这个要在云台峰头建造一座‘人头塔’的人，到底是正是邪？假如又出了一个魔头，岂非中原武林，浩劫重起？”
想到此时，恭声续问道：“前辈在那云台峰头，见到了一座‘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笑了笑道：“孺子以为要把一颗颗的人头，堆成起一座塔儿来，是那么容易之事么？不过，那也算是一座小小的‘人头塔’了！”
萧明微微一愕道：“怎么小小的‘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缓缓说道：“因为老夫所见的，一共才只有五颗人头！”
“五颗人头”，这真是无巧不巧，萧明和桑芸儿，以及龙城飞凤、小乔乔雯、东门婉儿一听之下，同时“啊”了一声！
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掉头，向并立在两丈以外，熊熊火光以下的一双“雪山灵鹤”看去。
由于东门婉儿，在四女中年岁最长，因此不论什么事，要问就先问东门婉儿。
但这一问，却把个东门婉儿问得苦笑摇头道：“路？那里有路？”
毕竟桑芸儿心思灵巧，微笑说道：“何不召那双‘雪山灵鹤’？”
东门婉儿妙目一转道：“女诸葛到底会想主意，连我都忘了呢！……”
登时仰首星空，发出一声清啸！
华岳三峰，东号“落雁”，南号“仙人掌”，惟有这中峰“莲花”最高，东门婉儿这一声清啸，妙曼音波，直上霄汉，群山应和，不绝如缕！
说已奇怪，那双“雪山灵鹤”，真是随时随刻都追随在萧明等几人上空，东门婉儿啸音一落，四山回荡之声犹未全息，即闻遥空传来一声鹤唳，隐隐飘垂而下。
片刻之间，两鹤已双落峰头。
萧明急于知道九毒老魔刚才与翁仇纠纒着堕下深壑，到底是死是活，就在两鹤一落，腾身已跳上一只鹤背，回头向东门婉儿道：“姊姊！我们双乘一鹤！”
他既指明了要东门婉儿和他同乘一鹤，桑芸儿、龙城飞凤，和小乔乔雯等三女，也就同时另跨一鹤！
萧明只略一挥手示意，向岸下一指，两鹤双双长唳，展翼如轮，飞出崖头，回旋下降！
渐降渐深，幽光愈暗，凭萧明也只能看出寻丈以外，但两鹤却能回翔自如，显然在黑暗中，照样视力无阻！
约莫盏茶光景，业已降落谷底，但此时萧明等五人，伸手只能略辨五指。
萧明翻身跳下鹤背，蓦觉脚下一软，登时掏出随带火折，亮燃一照之下，不由大感失望地“咦”了一声道：“看来老魔未死！”
真是奇事，原来这深壑之下，竟是一片浮沙，沙地上茸茸细草如苔，凭九毒老魔的功力，这种柔软的沙地之上，定然不会摔死！
此时另只鹤背上的桑芸儿，和龙城飞凤、小乔乔雯，均已纵落沙地，桑芸儿就着萧明手中的火光一看之下，也是微一皱眉道：“看来老魔头之所以敢于冒此奇险，他是早知这幽谷之下的情形，不致断送老命！”
萧明愕然道：“他怎知道？”
桑芸儿微笑说道：“凭老魔头机诈无伦，当年既参与华山较技，岂有不事先把这座莲花峰的周围形势仔细勘察一番之理？”
萧明苦笑点点头：“这话倒是不错！”蓦又眉梢一挑道：“我们既已下得谷来，纵令老魔未死，也要搜上一搜，还有那翁仇呢？”
说时就着手中火折微光，纵目一扫，环顾四女说道：“我们先找些枯枝，燃起一堆火来！”
这真是好主意，四周削壁上的虬生枝干，经秋凋零，落得满处都是，四女略一拾集，登时便燃起了两三堆熊熊巨火，照得满谷通明。
萧明游目打量，发现左侧三丈以外，沙地上的密麻细草，有揉踏过的痕迹，走近一看，又发现了几处脚印，细草上并粘有点点血迹。
显然，这准是九毒老魔和那翁仇纠纒着落下之处，但此时两人，却已踪迹杳然！
萧明沉吟片晌，目光抡动，忽听潺潺水声，从谷地一角传来，不禁霍然说道：“此地并非绝谷，既有水流，必有通路，老魔头既未把翁仇掌下毙命，落下此地之后，必是一逃一追……”
话犹未了，桑芸儿接声道：“我看未必，那翁仇绝非老魔之敌！”
萧明微微一怔道：“那么，翁仇呢？”
桑芸儿妙目一转答道：“怪就怪在这里，刚在崖头之上，老魔头显然只是游斗，并未施出浑身解数，那最后一掌，才拚出全力，翁仇分明已负重伤，坠下这千寻深谷，纵令这里尽是浮沙细草，不致断筋折骨，肝脑涂地，翁仇未必再有余力……”
萧明忽地截住话头道：“芸妹妹话虽有理，但如今人踪俱杳，难道那九毒老魔，竟能在片刻之间，把翁仇毁尸灭迹？”
桑芸儿轻摇螓首，柳眉微皱，对两人双双失踪之事，一时之间，竟也猜想不出！
东门婉儿“嗤”的一笑道：“这次可难倒女诸葛了！”
话音甫落，桑芸儿目光转动，忽地一抡手中寒铁玉箫，娇声叱道：“什么人？”
她这一声喝叱，萧明和东门婉儿，以及龙城飞凤、小乔乔雯，一齐朝她目光注视的方向，愕然惊顾。
只见熊熊火光照射之下，远远站定一个青衣蒙面之人，他腰束黄绦，足登云履，岸然而立！
那人对桑芸儿的一声喝叱，竟然未加理睬，却扬手一指萧明说道：“孺子！走过来！老夫想试试你的雪山九剑绝学！”
这幽谷以内，竟然出现了这等人物，而且口气如此托大，连萧明也不禁一怔，“骊龙剑”紧握手中，剑尖斜向上指，眉梢一挑问道：“尊驾何人，欲试萧某的剑上绝招，用意何在？”
那青衣蒙面人哈哈一笑，用着一种苍劲的语音说道：“孺子不必多疑，老夫绝无歹意，只想试试你的‘剑上绝招’，是否真已获得雪山九剑神髓！”
青衣蒙面人仍然没说出自己究是何人，却故意把萧明说的“剑上绝招”四个字，加重语意，说得特别大声。
萧明一方面是心头犯疑，再则又揣出青衣蒙面人对他说的“剑上绝招”，显然有点不屑之意，不禁艴然变色，抡剑一指问道：“尊驾夜静更深，突然在这幽谷以内出现，又复面罩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究竟是何居心？”
青衣蒙面人从那蒙面黑纱以内，透出一声朗笑道：“孺子真是怪问！你们不也在这幽谷以内么？”
萧明眉头一轩答道：“我们乃是追踪一个盖世凶毒之人……”
青衣蒙面人笑道：“可是那亢龙羽士？”
萧明微微一愕道：“尊驾见着了他……”
猛想起这青衣蒙面人，既知九毒老魔就是当年的亢龙羽士，必然有些来头。当下又接道：“正是那亢龙羽士，曾经在这莲花峰顶，屈杀了中原武林九十八位高手的凶恶魔头！”
青衣蒙面人“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是他你就再不必找了。”
萧明睁目问道：“尊驾此话何意？”
青衣蒙面人略带严肃之声说道：“因为老夫已经把他囚禁起来了！”
萧明霍地一惊道：“尊驾此话当真？”
青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孺子以为老夫扯谎？……”
忽地俯身拾起一段长约三尺，粗逾拇指的枯枝，握在手中晃了晃说道：“老夫已十余年不用兵刄了，看在你是雪山绝学，今晚特地用一根枯枝，试试你的‘骊龙宝剑’！”
青衣蒙面人如此一说，萧明不禁怒火又起，暗忖：“中原有数的武林高人，除了一尼一丐以外，就是宇内三老，尼丐两位前辈不说，三老之中的人物，未必能在自己九剑绝学之下，走过三招，这青衣人莫非故意装腔？”
当下俊目闪光，冷笑一声道：“尊驾有把握凭一根枯枝，准能胜得萧明手中的‘骊龙宝剑’么？”
青衣蒙面人毫不谦逊地连声说道：“胜得！胜得！”
萧明怒往上撞，怒声说道：“要是尊驾输了呢？”
青衣蒙面人朗声大笑道：“孺子就这样相信你的九剑绝学？”
萧明眉头一竖道：“雪山九剑妙绝天下！”
青衣蒙面人微笑道：“那就试试再说。”
但见他并没怎样腾身作势，在两丈以外，飘身已到，一摇手中枯枝说道：“孺子进招吧！”
萧明对雪山九剑，经过数月浸练，自信已经圆妙于心，暗忖：“也好！就试试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绝世高人，敢于如此托大？”
当下剑眉轩动，沉声发话道：“萧某领教了！”
话完剑发，寒光骤起，一招“神光离合”，觑定对面青衣蒙面人腾身飞刺而出。
本来雪山九剑中，以最后一招“五岳朝宗”，威力最大，但萧明却不愿遽施绝招，他存心先窥测一下这青衣蒙面之人，既然说出大话，又是他逼着自己进手，看来定然不是省油之灯！
何况此时敌友难明，且青衣蒙面人自说九毒老魔已被他囚禁起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因此，就这一招“神光离合”，也未尽展全力，只是虚应故事般剑势一晃！
那知青衣蒙面人像是瞧透了他的心事，袍角飘风，霍地左旋三尺，手中枯枝连摇说道：“孺子不可教也，老夫原想试试你的剑上精萃，臂上功力，你不好好施展，开始就想藏锋不露，老夫还试个什么？”
萧明收剑换步，闻言眉梢一挑道：“好！厉害的到了！”
剑随身转，招发“疾风震海”，剑起处青芒连闪，幻成千万点剑尖，挟着一片惊风，逆转而出。
这一招仅次于“五岳朝宗”的绝顶剑法，萧明在一恼之下，尽了八成功力，而且出手如风，委实威势惊人，凌厉无匹！
放眼中原武林，要想化解这一绝妙无方的剑势之人，除了东门婉儿之师妙风神尼，和七海神丐，是否有此能耐以外，其次各派高手，看来绝难一试锋芒，脱出这种无边剑气之下。
但青衣蒙面人却自不慌不忙，手中枯枝一摇，登时枝影如山，青袍飘飘，大笑说道：“孺子可教！”
枯枝盘空下压，硬生生把萧明疾洒而出的剑势封住，一柄“骊龙剑”宛如受了千斤重压，直往下沉！
萧明只觉剑身一震，从虎口一直麻上肩头，不由大吃一惊，飘身疾退丈二！
青衣蒙面人纵声大笑说道：“孺子！看来你仍然未施绝招，但屈指中原后一代中，孺子日后，必然独秀武林！”
青衣蒙面人口气虽然托大，但语气中却满是褒奖之词，萧明虽是一招受挫，暗生凛骇之下，毕竟盛怒难发。
他原是聪明绝顶之人，想到青衣蒙面人仅凭一根枯枝，居然能封住自己的一柄“骊龙剑”，这份功力，委实惊神泣鬼，纵令自己再使出九剑精华“五岳朝宗”，也未必能沾到便宜呢！
何况青衣蒙面人，看来果然没有恶意。
当下略一定神，昂然问道：“尊驾究是何人？”
青衣蒙面人笑道：“孺子别问！你是否想见见被老夫囚禁了的九毒老魔？”
萧明先听青衣蒙面人说，他已把九毒老魔加以囚禁，只如过耳东风，姑妄听之，此时已审出青衣蒙面人果然神功绝世，也就不能不信了，朗声答道：“尊驾如真已把那九毒老魔囚住，在下倒想一见，而且……”
青衣蒙面人截住话头道：“而且你想把他弄上莲花峰头，开膛破肝，枭首祭灵？”
萧明剑眉双一挑道：“难道尊驾认为不当？”
青衣蒙面人莞尔笑道：“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有不当之理，但莲花峰头九十八颗人头，包括中原武林各派各门好手，究竟把这九毒老魔如何处置，老夫认为应由天下武林公议！”
青衣蒙面人话极有理，萧明怔了怔，竟然无法反驳，就此时，龙城飞凤闪身而到，柳眉一轩说道：“你这口口声声‘老夫”，却是无名无姓的人！先试试咱家的‘八极锁龙功’如何？”
青衣蒙面人愕然道：“怎么？妳这妞儿也想和老夫一斗？”
龙城飞凤脸色一沉道：“假如你挡得我单袖一挥，那个什么九毒老魔任你处置，否则，赶快把人交了出来！”
罗袖疾扬，大有立刻动手之意。
青衣蒙面人尚未答话，东门婉儿“哦”了一声，急忙摇手止住道：“柳妹妹不可无礼呀！”
原来东门婉儿自发现这青衣蒙面人之后，一直注目凝神，细心观察青衣蒙面人的一举一动，终于陷于沉思和回忆中，苦苦地在捕捉一个童子的影子，龙城飞凤罗袖一扬，她忽然回过神来，并急急叫住。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没说，但龙城飞凤却已把一只扬起的罗袖，缓缓垂了下来。
青衣蒙面人从蒙面黑纱以内，带着一种微笑之声说道：“老夫没练成‘金刚不坏’，硬接妳这妞儿一记‘八极锁龙功’，怕是……但妳一拂之下，老夫自有化解之方！”
龙城飞凤垂下的罗袖又复一扬道：“那你是定要试上一试了？”
青衣蒙面人大笑说道：“妳这妞儿好蛮！老夫已自认不能硬接，妳何必一定要试？”
萧明苦笑接道：“如烟妹妹！那就不试也罢！”
蓦地转向青衣蒙面人说道：“尊驾说要领在下去见见被囚禁的九毒老魔，我们这就去么？”
青衣蒙面人点头说道：“去是可以，孺子必须答允老夫，暂时不许动他一根毫毛！”
萧明睁目问道：“那么，尊驾准备如何处置于他……”蓦又想起青衣蒙面人说过，要交中原武林公议，略为一顿，又道：“怎样召集天下武林，会于何地？”
青衣蒙面人忽然叹了一声道：“老夫十年栖隐，原不想伸手过问此事，但因莲花峰头九十八人头血债，与先人稍有关联！……”
话犹未了，东门婉儿陡地扑前，颤声道：“老人家是……”
青衣蒙面人凄然说道：“婉儿！是我……”霍地抬手一抹，揭去了那幅蒙面黑纱。
熊熊火光以下，照见那人头挽道髻，蓄着五绺长须，但却丰神轩朗，双目烱烱生光，看上去年约五旬，飘飘欲仙的人物！
此人真面目一现，东门婉儿霍地扑入怀中，香肩抖动，咽哽失声道：“爹爹！你一去十年，女儿……”
原来此人正是十年前，把他唯一爱女东门婉儿，托付给妙风神尼以后，便自飘然远引的弹铗书生东门无忌。
萧明急忙抱剑拱手道：“原来是东门前辈，在下冒渎了！”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手抚爱女柔发，面向萧明说道：“孺子际遇不凡，竟然获得隐隐领袖天下武林的‘雪山之神’垂青，传以旷世绝学，莫要以为受挫在老夫的一根枯枝之下，只怪你本身功力，尚欠火候……”
话语略顿，眉峰微蹙，接道：“九毒老魔蓄意在这座莲花峰头滥造杀孽，乃是由于六十年前和先父的一点意气之争，如今老夫已把他囚禁在此处一座幽洞以内，至于如何处置，老夫想由妙风神尼和七海神丐两位前辈，去征询中原武林各派……”
伏在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怀中的东门婉儿，忽然臻首一抬，挂着两行泪珠说道：“爹！女儿觉得那九毒老魔杀之不辜，何必还囚禁作甚？万一……”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和声说道：“婉儿放心，那魔头纵有通天之能，要想逃出那座幽洞，除非日从西起！”
萧明恭声接道：“前辈不知，还有个‘九毒仙人’老毒妇，闻风之下，也许会来营救于他！”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点头说道：“孺子不必多虑，要除除双，那‘九毒仙人’只怕她不来，老夫既然插手，就要为武林除害，孺子也好乘此显显身手！”
东门婉儿抬袖一抹泪水道：“爹真有此意，那倒是好……”
蓦又眉头一扬道：“还有个翁仇呢？”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叹道：“那翁仇乃是当年中原一龙翁大侠之子，血仇似海，刚才他已身负重伤，为父替他疗治了一番，并给他服下了一粒‘九转还命丹’，如今在那洞口养息，并嘱他顺便守住那九毒老魔！”
萧明心中一动道：“前辈既有为中原武林除害之意，何不索性放出风声，让那‘九毒仙人’老毒妇等人前来，在这座绝谷以内，一并送死！”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尚未答话，桑芸儿含笑说道：“那‘九毒仙人’纵令不来此地，也必会寻上云台峰，好在云台峰离此只有一峰之隔，我们去等她好了！”
萧明微微一愕道：“芸妹妹怎知那老毒妇会寻上云台峰？”
桑芸儿抿嘴一笑道：“我不是女诸葛么？我猜她定会跟踪而来，就怕她故技重施，肆用毒技迷惑控制，支使像‘南海钓鳌叟’那样一般的人前来，就难以对付了。”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双瞳一亮问道：“南海钓鳌叟谢一尊怎样了？”
东门婉儿仰脸说道：“那‘南海钓鳌叟’谢一尊，已被‘九毒仙人’毒技所制，神志不清，如今……”
接着便把此番途中经过，以及乾坤一掌公孙望，和黄衣女冠谷三春并受利用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听爱女说毕，拂须叹道：“这样看来，那老毒妇可能真会跟踪你们而来……”
忽地转对萧明问道：“你们说过要到云台峰？”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这突然一问，问得萧明当场一怔，嗫嚅说道：“这个……在下……”
他要上云台峰的动机，原想要在云台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如今东海双凶，和黔中三煞等的五颗人头已失，再上云台峰，乃是多余之事。
何况要诛尽天下魔头，建起一座“人头塔”的事，只是自己的一桩心愿，怎好对这位东门前辈说出？
就在他期期艾艾之时，桑芸儿接声说道：“不错！老前辈！我们曾说过要上云台峰！”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也没追问他们这一男四女，要上云台峰，究竟为了何事，却自目射精光说道：“妳们可知如今云台峰头，却出了一桩奇事？”
萧明听了一怔，接声问道：“前辈请说，那是怎样的一桩奇事？”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低头看了怀中的爱女一眼，又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注定萧明，显得无比慈祥地微笑说道：“自从九毒老魔，要在这莲花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两年来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生怕做了莲花峰头之鬼，想不到如今竟有人想步后尘……”
萧明听到此时，不禁霍地一震，暗道：“这位东门前辈话中之意，莫非……”
登时脸上一红问道：“东门前辈，不是说云台峰头，发生了一桩奇事么？”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点头说道：“孺子别急！老夫正是要说到云台峰头……”
话到此时，发出一种轻微的叹息之声，续道：“老夫十年远引，此番重游华岳，前天在云台峰头，竟又见到了一桩骇人听闻之事……”
东门婉儿也自急不及待，在她老父怀中，显得无限娇憨地，截住话头问道：“爹！你快说呀，那究竟是桩什么奇事，居然会骇人听闻？”
父女一别十年，东门婉儿自黄毛丫头，如今已出落得花娇柳媚，弹铗书生虽已遁迹玄门，乍见爱女，也不禁老怀大慰，当下点头笑道：“婉儿！妳急什么，不过此事，为父尚未弄清，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想在云台峰头，也建起一座‘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此话一出，萧明登时目射奇光，霍然问道：“前辈此话当真？”
弹铗书生拂须笑道：“孺子以为老夫说假？”
萧明惶然躬身道：“在下岂敢！只不知那……”
他话到此时，禁不住脑中电转，暗自奇道：“这真是怪事，自己正准备在云台峰头，建起一座‘人头塔’，竟然有和自己同一心意，先干起来了！”
蓦又心头一凛，暗道：“这个要在云台峰头建造一座‘人头塔’的人，到底是正是邪？假如又出了一个魔头，岂非中原武林，浩劫重起？”
想到此时，恭声续问道：“前辈在那云台峰头，见到了一座‘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笑了笑道：“孺子以为要把一颗颗的人头，堆成起一座塔儿来，是那么容易之事么？不过，那也算是一座小小的‘人头塔’了！”
萧明微微一愕道：“怎么小小的‘人头塔’？”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缓缓说道：“因为老夫所见的，一共才只有五颗人头！”
“五颗人头”，这真是无巧不巧，萧明和桑芸儿，以及龙城飞凤、小乔乔雯、东门婉儿一听之下，同时“啊”了一声！
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掉头，向并立在两丈以外，熊熊火光以下的一双“雪山灵鹤”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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