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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谷三春柳眉微舒,赧然一笑道:“贫道谷三春屈指虚度,再有两年,便是花甲之期了。”
  萧明面现惊容,愕然道:“谷仙姑今年五十有八?”
  谷三春笑态渐浓,说道:“贫道幼服灵药,长习摄生驻颜之道,总算稍有微成,此处峰顶的一株‘九茎玉芝’,贫道培养了三十年!”
  显然,谷三春怕萧明不信,又把那株培养了三十年的‘九茎玉芝’一提。
  “龙城飞凤”对人的好恶之心,几乎随萧明转移,见萧明和谷三春,因为谈起一位前辈,顿时化敌为友,她脸上的一片冰霜戾气,也化烟消,此时螓首微抬,妙目凝光,注在谷三春脸上半晌,然后转向萧明道:“不错!我在大约六七岁时见到她,就是这副样子。”
  谷三春对这位“龙城飞凤”,也并未怎样恨满心头,闻言搭腔道:“柳姑娘好记性,当年我家家师,想见见令师,在那古墓墓门以外,恭候了三个时辰,终于缘悭一面,令师拒绝纳见,那时姑娘坐在墓顶以上,也鼓起苹果般的小脸,不理我们,果然只有六七岁光景!”
  谷三春如此一说,不禁把个“龙城飞凤”说得咯咯娇笑,干戈顿化玉帛!
  萧明却对乾坤一掌公孙望,离开了天狼山,现今人在那里,急欲知道,当下眉头微绉问道:“谷仙姑!公孙前辈他如今……”
  萧明又问起乾坤一掌公孙望下落,谷三春微笑答道:“公孙前辈原本栖迹于距此不远的天狼山,一月之前,忽然发生了一桩变故……”
  话未说完,萧明心头一沉,急问道:“变故?什么变故?”
  谷三春柳眉轻舒,展颜笑道:“萧君勿急!那与公孙前辈无关,据说有批邪道高手,到天狼山寻宝,把那里弄得一塌糊涂,公孙前辈不愿节外生枝,也不愿再栖迹于那是非之所,只好择地为良……”
  略顿续道:“他老人家于旬日前离此,去莽苍山中,觅几种奇毒药物,临去嘱我谨守炉火,这丹炉之火,要历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刚好一月,再有十九天,便是开炉之期,他老人家必在期前赶回!”
  谷三春如此一说,萧明心头,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想到铁扇金蛾柳吟秋说的,那“五五大会”之期,为时已经不远,自己梦寐以求的一柄“骊龙剑”,也出乎意料地得来全不费工夫,再加以公孙前辈的丹炉火候一成,谅这一次那九毒老魔的一颗项上人头,还能飞上天去?
  如此一想,觉得“五五大会”之时,定然深仇得偿,积恨全消,不由打从心底以内,泛起一片豪情,面对谷三春昂然说道:“谷仙姑!萧某看在妳的面上,将来寻到天北山,只取还一剑,对令师兄只小施薄惩便了。”
  他一怒之下,本待立刻追上北天山,但转念想到“五五大会”,只剩两月时光,而北天山远在塞外,冰雪万里,自己又从未去过,究竟那玄玄一派,在那里设坛建教,自己一无悉,如果有甚迟延,岂不误了大事?故此说了一声“将来”!
  那知谷三春并不承情,但见黛眉微蹙,幽幽一叹道:“我那师兄,哼!自师尊仙游以后,他性情大变,所作所为……萧君但请快意恩仇,我谷三春决不妄置一词!”
  蓦又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神色,欲言又止!
  萧明瞧在眼里,轩眉问道:“谷仙姑好像还有未尽之言,何不直说?”
  谷三春略一沉吟,显出无限关注之色,说道:“玄玄一派,武功诡异,在北天山一带,势力甚大,像这天罡四煞,只不过二三流角色,萧君万里寻仇,孤身一剑,千万慎重!”
  萧明心头微沉,问道:“谷仙姑可知那玄玄教宗何教义,以及邪正如何?”
  谷三春敛容答道:“玄玄教远在北地,教下之徒,又少到中原,详细情形,甚少人知,但据传闻之言,像是正邪难分!”
  萧明眉头一扬,傲然说道:“凡事不正便邪,萧某就是不为令师兄,也决定一探北天山玄玄教派底细,至于孤身一剑……”
  话未说完,“龙城飞凤”娇声道:“我也去!”
  谷三春柳眉微颦,侧脸说道:“柳姑娘能伴同萧君前去,自然甚好,不过,我正想提及此事,就是柳姑娘不去,那连毙二煞之仇,玄玄一派,未必就肯罢休,姑娘虽负一身绝学,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上!”
  “龙城飞凤”从未涉及江湖,心中只有她师傅,听萧明说,有个“雪山之神”,武功天下第一,便想一斗,对自己举袖轻挥,连毙两命的天罡二煞,和他们所奉的玄玄教,根本就没瞧在眼下,更那里听得进什么明枪暗箭?闻言面色微沉问道:“妳是说他们会来找我了吗?”
  谷三春道:“那幸逃活命的二煞,和我那位不成材的师兄,是从这‘迷踪洞’后洞遁走,我暗中跟踪,听他们谈话中,好像此去是要邀集什么‘龙虎二覇’‘地阙六魂’,同会中原,要……”
  萧明插口道:“要找柳姑娘报二煞之仇?”
  谷三春方一点头,“龙城飞凤”柳眉双挑,愤然说道:“什么‘覇’呀!‘魂’呀!我不教他们一齐变鬼,枉称‘龙城飞凤’!”
  萧明一向心高气傲,但听这位古墓娇女,寂寞红颜,出言吐语,比自己更傲几分,不由苦笑说道:“如烟!就他们这列名次序‘地阙六魂’似在四煞之后,也许还易对付,遇上了那‘龙虎二覇’,却要留意!”
  “龙城飞凤”妙目微眤,笑道:“你仗‘骊龙剑’,教‘六魂’变鬼,‘龙城飞凤’必要那‘二覇’成泥!”
  这几句话,教别人听来,好像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萧明却不作如此想法,他对此女武功,一时之间,实在难以蠡测,尤其她那无名无姓的师傅,竟然存有削去字迹,三只“雪山之神”的“银剑令”,这一点使萧明暗暗骇异,早已留心,想对那位栖迹古墓八十年的遁世高人,找出点蛛丝马迹!
  但他绝不怀疑“龙城飞凤”,对他有半分谎言,以及隐秘不言之事,她全是纯璞未凿,一派天真!
  却自念头暗转:“她教我对付‘六魂’,她惩治‘二覇’,看来她已下定决心,跟自己离开古墓,去涉足江湖了,这将来……”
  想到此时,不由心头一沉,猛一咬牙暗道:“那只好认命了,难道我能出口之言不算,悄悄一走?”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龙城飞凤”显然没把玄玄一派,要来找她寻仇的讯息,躭了半点心事,见萧明半晌不曾说话,忍不住一声娇笑道:“萧明!难道你怕‘六魂’?”
  萧明从沉思中猛地一怔,他也是从来不肯示怯之人,登时冲口说道:“我怎怕六个游魂?就六个阎罗我也不怕!”
  站在一旁的谷三春,眼看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一唱一和,显得傲气凌云,只好随着微微浅笑,蓦地“啊”了一声道:“你们少待,我要去看看炉火!”
  萧明定过神来,整容说道:“谷仙姑!妳谨守丹炉要紧,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公孙前辈提前回来,就请说萧明到访!”
  谷三春含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远送了,公孙前辈赶回之时,我定来送信!”
  显然她已断定萧明暂时作了“龙城飞凤”的古墓之宾!
  萧明却因居在这九渊谷中的“迷踪洞”里,获得了乾坤一掌公孙望的下落,不禁满怀高兴,别过谷三春之后,便和“龙城飞凤”,按照那图上的两句注释“逢三偏右,遇五从中”,轻而易举地出了“迷踪洞”口,离了九渊谷,一路展开轻功飞纵身法,奔向“龙城飞凤”的那座荒冢离离,白杨萧萧的凄凉古墓!
  此时落日余晖,斜照墓地,几只老乌鸦在那白杨枝头,尔尔发出两三声“呱呱”悲鸣,越法显得凄清万种,触目怆怀!
  两人到达古墓拱门之前,萧明忽然心中一动,转侧说道:“如烟!我本来不必在此久留,如今因要等候那位乾坤一掌公孙望前辈归来,十天半月很是难说,我想……不如我去另外找个地方!”
  “龙城飞凤”脸色微变道:“那是为了……你是不想带我走么?”
  萧明连忙摇头说道:“不!不!我一定带妳离开这种凄凉……妳对我这样好,我怎会骗妳,我是说我们两人同在这……”
  “龙城飞凤”回嗔作喜,含情一笑道:“你是说不大方便么?”
  萧明脸上一红道:“妳住的地方,我怎好占……”
  “龙城飞凤”笑态盎然道:“不!我住的那间石室,让给你住,我另外……这古墓以内大得紧呢,你以为就只那间石室?”
  “龙城飞凤”如此坚意相留,萧明自然无法拒绝,而且明知早晚要带她离开古墓,来日方长,何必拘此小节?
  这一来,萧明果然作了“龙城飞凤”的古墓嘉宾,第二天,“龙城飞凤”真的找出了一册“鞭谱”,就是她所说的“虎骧龙腾,天王鞭法”!
  萧明略一翻阅,发现这册鞭谱,一共十八招,他天质颕悟,仅仅逐一过目,顿觉这十八招鞭法,果然精微诡妙,奇奥无方,显然自己这无意所获,又是一桩罕世绝学,不禁暗暗诧异。那知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发现卷尾六个蝇头小字:“雪山秘笈之九”。
  这六字入目,萧明心头一震,疑念陡生,暗忖:“难道‘龙城飞凤’之师,这位遁迹古墓的隐逸奇人,竟与雪山一系,有甚渊源不成?”
  想到此时,忽又摇头暗道:“不对!七海神丐前辈曾说,这三百年间,中原武林,从未有人连获雪山绝学三招,而这位‘龙城飞凤’之师,竟然保有雪山秘笈的整册鞭谱,包罗十八招绝学,宁非怪事?”
  石棺中的奇人,已经俨然作古,而她唯一的传人“龙城飞凤”,对师门渊源,又复一无所悉,这一个难以打破的谜团,普天之下,向谁问去?
  唯一可问的,除非问“雪山之神”!
  但他如今和“雪山之神”业已绝缘,一想到此事,对东门婉儿这次在雪山,聚九洲之铁,所铸成的大错,不由恼恨之心,频添几分!
  他因必须等候乾坤一掌公孙望,自莽苍山中,采集药物归来,只好在“龙城飞凤”这座凄凉古墓以内,充为暂时逆旅,并练习“虎骧龙跃,天王鞭法!”
  女主人媚上添娇,醉人如酒,这一住后事如何,书中慢表。掉转笔锋,且说他又添了几分恼恨的东门婉儿!
  东门婉儿自那晚落入太饕一妪之手,幸得雪山侍婢灵芳急难相救,又用雪山三宝之一的“惊魂之弓”,伤了太饕老魅一目!
  东门婉儿和侍婢灵芳别过之后,抱着悔恨交并之心,一路展足东奔!
  这天来到云台峰下,翘首插云高峰,不禁一阵犹豫起来,止不住芳心暗忖:“这一次分明是自己铸成大错,把面‘虎符铁令’沉入东海,向‘雪山之神’所请无事不遂的绝好机缘,不用于请她诛除九毒老魔,为中原武林除害,却轻易地花费在一桩儿女小事之上,而且,还是自己把事料错,自误误人,使得‘雪山之神’从此闭关,萧明一气而走,如今还有何颜见他?”
  想到此时,不禁芳心揉碎,跌足叹道:“我东门婉儿自负聪明一世,却作出这等糊涂之事,莫说萧明,就我师傅知道了,她老人家虽对我一向宠爱,为了这宗事,又岂能不加责怪?”
  一路狂驰,好容易奔到这云台峰下,竟然提不起攀上峰头的勇气,俯首沉思,柔肠千转,终于默默地找了一块山石坐下。
  山风吹起衣袂,吹动她颈后的茸茸秀发,但她却宛如一尊石像,一双明媚光彩的翦水双瞳,此时也显得迟钝起来,只有几颗晶莹泪珠一闪一闪地,顺着脸颊滚落!
  她浑然罔觉地不知呆坐了多少时光,蓦见林侧红影一闪,随着一声惊呼道:“东门姑娘!”
  东门婉儿霍地一惊而起,发现呼叫自己的竟是铁扇金蛾柳吟秋!
  东门婉儿罗袖轻扬,借着整理被山风吹乱了鬓边云发,抹去脸上泪珠,强颜笑道:“柳前辈怎在此处?”
  这位红衣老妇目光在东门婉儿脸上一掠而过,显出一副无比慈祥之色,微笑说道:“姑娘!妳瘦了!老妇遇见过萧少侠,却没向神尼前辈提起,每天来这峰下探望,等妳三天了呢!”
  东门婉儿听出铁扇金蛾柳吟秋全已知道,当下微微一愕,冲口问道:“他在那里?”
  这个“他”字,自然是指的萧明,虽然她刚才自怨自艾,觉得无颜见到萧明,但对萧明踪迹,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铁扇金蛾柳吟秋一口说出!
  红衣老妇微微一笑道:“东门姑娘!千万把事看开,别要苦坏身子,老妇是在去雪山寻找妳们的中途遇上萧少侠,他说要畅游几处名山胜境,如今他究竟人在那里,老妇也……”
  东门婉儿一听萧明竟然不在云台峰上,登时脸色大变,半晌,幽幽一叹道:“柳前辈!他说了些什么?”
  铁扇金哦柳吟秋目注东门婉儿,和声慰道:“萧少侠他没说什么,虽然此时找他不易,但他已答允参与‘五五大会’,届期必到!”
  这位红衣老妇,明知东门婉儿对什么是“五五大会”,一定会问,故在话完之后,又把“五五大会”发起之由,略为作了一番解释。
  那知东门婉儿,除了对于萧明也要参与“五五大会”稍为神思一属之外,对她师傅妙风神尼和七海神丐,如何邀集中原武林各宗各派,准备同会青海白驼山之事,竟然未置一言!
  但见她恨聚眉峰,愁生眼底,蓦地螓首轻抬说道:“柳前辈!我求妳一件事!”
  铁扇金蛾柳吟秋道:“姑娘请说,只要老妇力所能及,就赴汤蹈火……”
  东门婉儿苦笑道:“凭前辈一言,已足心感,在下只求前辈在家师面前,不要提起我到过云台峰下!”
  铁扇金蛾柳吟秋脸色一怔,诧然问道:“难道姑娘不准备上峰?”
  东门婉儿神色一黯,摇头说道:“在下自知误铸大错,但一时之间,抑郁难伸,也想遍历几处名山胜迹,解解心头积闷!”
  铁扇金蛾柳吟秋何尝不知东门婉儿,必要寻访萧明,只得婉言劝阻道:“天下之大,找人极难,何况‘五五大会’为期不远,如今云台峰头,已齐集了几派宗师,老妇估计萧少侠决非失信之人,届时准到,姑娘妳又何必仆仆风尘?”
  红衣老妇这几句劝慰之言,颇为得体,无奈东门婉儿伤心之人,别有怀抱,那里肯听?眉头一蹙道:“五五大会之时,我也准到!”
  铁扇金蛾柳吟秋方待说话,东门婉儿凝注云台峰头,幽幽一叹,便自语音带颤,说道:“柳前辈!我走了!”
  显然怕这位红衣老妇发话阻拦,但见身形一起,杏黄罗衫飘闪如风,霎眼之间,掠过林头而去。
  铁扇金蛾柳吟秋原是过来之人,对东门婉儿此时心情,自然十分了解,明知阻她无益,当下扬声大叫道:“东门姑娘!‘五五大会’,盼妳准到白驼山!”
  话完,摇头一声浩叹,怏怏回转云台峰头,见了那位中原武林第一奇人妙风神尼,自是绝口不提。
  且说东门婉儿这一走,真是漫无目标,和萧明一样,口说要游历几处名山胜境,其实过眼烟云,何曾关心?
  既然无心游山赏景,那自然是寻人,诚如铁扇金蛾柳吟秋所说,天下之大,找人极难,她在满怀忧郁之下,也不管路是朝东朝西,山是何地何名,身如飘空浮云,信足奔窜。
  这一天,进入了一座莽莽大山,但见万峰攒青,乱石奔云,群峰之下,则是一派险恶森林,放眼看去,绵亘延展无尽无休!
  人到林边,蓦听密林以内,传来一派呼呼掌风!
  东门婉儿霍地一惊,暗忖:“这等深山密林以内,何人在此鏖斗?”
  想念未了,隐闻枝叶披纷,林木振荡,随着一股刺人鼻息的奇臭腥风,穿林涌出。
  东门婉儿微微一愕,心想:“刚才分明是虎虎掌风,怎地忽然有这腥臭气味,莫非是人和一种什么毒虫恶兽,在此拚斗?”
  因那股失臭腥风中人欲呕,东门婉儿探手取出了那颗随身携带防毒的“大黄丸”,噙在嘴里,托地一纵身形,穿空拔起三丈五六,颤巍巍地落在一株合围大树梢头!
  纵目看去,但见十余丈以外,木动树摇,叶舞柯飞,蓦地“咔嚓”一声,一株蓬蓬树影斜刺倒了下去。
  这株浓密树帽一倒,东门婉儿立刻发现一个灰色人影,矫捷如猿,正和一条碗口粗细的红鳞巨蟒,苦拚恶斗!
  那红鳞怪蟒,头生一角,蟒目烱烱,突出二寸有余,但见红信狂吐,蓦地蟒口一张,一团红色烟雾,觑定那灰衣人激射而出。
  灰衣人身法轻灵,揉身拔起丈余,凌空吐掌,一丝划空劲风,向那蟒首的烱烱双目打去!
  那怪蟒首微偏,避过迎头一击,待得灰衣人身形方落,霍地蟒尾斜撩,卷起一片无比惊风,照定灰衣人拦腰扫去。
  灰衣人纵身急让,又是一株碗口大小的树木遭殃,“咔嚓”一响,齐根立折!
  这一场人蟒拚斗,竟然愈斗愈烈,莫约盏茶时光,倒下了十几株巍巍大树,本来的一片茂密森林,现出了一方小小旷地,但却断干横枝,满地落叶,一人一蟒依然酣斗未歇!
  东门婉儿看得怵目惊心,却因那灰衣人一直在腾挪闪纵,身形迄未稍停,因此无法辨识究竟是怎样的一位武林高人,要和这条红鳞怪蟒,作殊死拚斗!
  但已渐渐觉察,那灰衣人每次腾空吐掌,总是照那蟒的蟒首双目,显然这条红鳞怪蟒的烱烱双睛,乃是全身的要害所在。
  就在此时,灰衣人避开蟒口喷出的一团红色烟雾,又自腾空发掌,这次纵起稍高,一线破空劲啸,照定那蟒头,闪电下击!
  东门婉儿觑得真切,猛地心中一动道:“怎么,发的是掌,吐出的却不伤掌风,这是什么武功?”
  目注那灰色身形,觉得好生熟稔,忽然心头一朗,失声道:“不错!掌中藏指,准是乾坤一掌公孙前辈!”
  这一发觉,使得东门婉儿喜出望外!
  她先没想到,此时灵台生慧,暗忖:“萧明既答允铁扇金蛾柳吟秋,决定参与‘五五大会’,他不找这位公孙前辈,还去找谁?”
  如此一想,脑中电转,心道:“这位公孙前辈拚力斗此怪蟒,看来志在必得,准是与他参究‘九毒奇经’下册,炼制奇毒药物有关,我怎样助他一臂?”
  想念及此,一纵身形,前超三丈有余,三个起落,已到旷场不远,借着浓枝密叶,掩蔽身形,轻飘飘地又前移两丈!
  定目一看,那灰衣人不正是乾坤一掌是谁?这位老人因和怪蟒拚斗过久,闪纵之间,已不如先前灵妙,但仍然是指风飒飒,对那红鳞怪蟒的一双突出凶睛,不少放过!
  东门婉儿瞰得真切,双足暗暗蓄力,从浓叶以内,霍地“嗖”的一声,斜射而到,距那蟒首丈余,珠履一翘,凌空一点珠光,疾如星火,觑定那蟒首的一只竖目,飞弹而至。
  那红鳞怪蟒烱烱双睛,只注定乾坤一掌公孙望,未防林内有人,突然施袭,一线劲疾珠光,正好击中那蟒的一只左目!
  东门婉儿凌空弹腿发珠,一身真力,尽凝履尖,凭一颗晶莹明珠,硬生生把那怪蟒左面的一只突起竖目,砸得陷入一寸,登时凶光顿敛,鲜血如注!
  怪蟒一目被伤,仅凭右面的一目,已难照应全场,乾坤一掌公孙望立鼓余勇,施展“多罗指”功,两三个旋回,一丝洞金穿石的指风到处,那怪蟒的一只左目,又立被打瞎!
  怪蟒双目尽盲,凶威大肆,蟒尾乱撩,霎眼之间,又扫断十几株大小树木!
  那怪蟒宛如自筑坟墓,倒下的树木越多,满地断干,行动越受限制,渐渐凶威大减,蟒首微垂,红信不吐!
  乾坤一掌公孙望身如飘电,一跃而到,双手攀住那蟒首独角,用力一旋,那只独角,应手脱落!
  独角刚如盈握,乾坤一掌乘势倒转角尖,向那蟒首天灵盖上拚力砸去,登时鲜血一注,狂喷丈余,蟒身一阵翻滚,立告僵毙!
  怪蟒既死,乾坤一掌手握独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老脸微绽,笑着向东门婉儿道:“老朽自分已无力毙此‘独角漫山红’,乃蒙姑娘突然现身,萧少侠和那位桑姑娘何在?”
  乾坤一掌公孙望如此一问,东门婉儿宛如冷水浇头,满以为萧明必来找他,岂料他反问自己,显然他是没有见到萧明,登时神色一黯,幽幽说道:“我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乾坤一掌微微一愕道:“东门姑娘不和萧少侠一起?”
  东门婉儿眉山锁愁,缓缓答道:“我们从雪山分手!”
  乾坤一掌已瞧出东门婉儿神色有异,但好多事,他不便直问,目注东门婉儿,愕然问道:“妳们又去过雪山?不知前次去望仙谷中,可访得了那位松云居士?”
  东门婉儿摇头苦笑道:“那不过知机子沈一鹤,觊觎那幅‘骊龙剑’藏宝之图,故弄玄虚,那有个什么松云居士!”
  接着便把在王屋山望仙谷中的经过情形,约略说了一遍,对于雪山之事,却不提及。
  乾坤一掌窥出东门婉儿面色憔悴,神态恍惚,已猜知准有隐情,但此时不及细问,也自一声叹息道:“一月之前,天狼山头来了一批邪道高手,领头的自称东海双雄,也许是从江湖中传闻,来寻觅那柄‘骊龙剑’,把整个山头弄得树毁池涸,老朽不愿多生事端,只好另找栖息之所,如今住在九渊谷中的‘迷踪洞’一位故人女徒之处……”
  东门婉儿“哦”了一声道:“那是东海双凶,金爪孟元和铁环孟宓!”
  乾坤一掌点头说道:“不错!他们两人果然是一个使环,一个使一只带炼金爪,来的一共五人!”
  话语略顿,一瞥僵直挺在地上的那条红鳞怪蟒,说道:“东门姑娘!妳且少憩片刻,待老朽取出这蟒腹内的一粒蟒胆,再好敍话!”
  扬起手中那只拔自蟒首的独角,又道:“这条‘独角漫山红’,浑身红鳞,坚逾精钢,神兵利刃,莫想伤它分毫,但它自己却生了这只独角,正是它的尅星,老朽要先毁蟒目,便是为了要取这只独角!”
  话完,翻动蟒身,使它蟒腹朝上,量准部位,手中独角,振腕一划,登时蟒腹开裂二尺有余,涌出一团肠肚五脏,略一翻寻,一颗大如鸡卵的蟒胆,赫然在目。
  乾坤一掌公孙望老脸浮现笑意,探手怀中,取出一只事先备好的白磁小瓶,摘下那颗蟒胆,放入瓶中,小心盖好瓶盖,然后站起身来,笑向东门婉儿道:“这条‘独角漫山红’,胆汁奇毒,老朽幸而获此,大功已成,深仇可偿,东门姑娘如果别无急事,何不随老朽前往九渊谷中一敍?”
  显然,乾坤一掌公孙望对萧明和东门婉儿两人,一个是救了自己,脱离四十年幽囚之苦,一个毙杀琵琶妖妇,替自己报了毒杀老妻之恨,故同是殷殷关情,慢慢慢探询这位中原武林第一奇人的门下高足,到底和萧明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不愉快之事,好从中化解!
  但他千万没有想到,这位面前盈盈而立的黄衫少女,就因她一念生妒,已使“雪山之神”从此闭关。
  东门婉儿何尝不知乾坤一掌公孙望心意,但她自听说这位公孙前辈,早已不在天狼山头,也没见到过萧明,便已心灰意冷,那里还想去什么九渊谷!
  当下摇头说道:“在下之事,一言难尽,前辈将来见到萧明,自知底细,在下此时心如焚丝,请从此别!”
  话完,就像在云台峰下,别过铁扇金蛾柳吟秋一样,黄衫飘闪,越林而去,其快如风!
  乾坤一掌不禁愕在当场,因惦念迷踪洞中那座丹炉,再缓三天,便是开炉之期,此时实在没有闲暇,去追踪东门婉儿,探问一个水落石出!
  长长一声嗟叹,收拾起那白磁小瓶,回转九渊谷。
  其实,东门婉儿此番要真肯随乾坤一掌而去,那确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正好和萧明猝然相逢,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谁能未卜先知?这一番错过,又使这位伤心侠女,飘零海角,但也因此发生了一桩令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原来这派莽莽大山,正是莽苍山中,东门婉儿不愿向乾坤一掌倾吐心中之事,却因乾坤一掌,虽已年登七十高龄,究竟是个男人,这些儿女暧昧之事,她一个少女,怎好出口?
  为怕乾坤一掌继续追问,只好抽身而走。
  出了莽苍山,又如浮云飘絮,夜宿岩石山洞,饥啖干粮泉水,干粮用罄,就采些野生生菓,聊充果腹,短短的一段时间,把个丰润如玉,气朗神清的巾帼奇英,折磨得憔悴形骸,瘦似麻稭!
  一月之后,她到了东海之滨,海风吹着她的零乱秀发,展望长天无际,沧海一碧,海天接合处,只有淡淡一线,几片白云,在空中自由舒卷!
  海滩近处,礁石如林,蓦里海水来潮,渐渐所有礁石,一齐淹没。
  她静静地呆立在一座临海削立的岩石尖上,俯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浪,如痴如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猛抬头,遥见远处海面,陡现一条白色浪花,奔逐如电。
  不由失声惊道:“这是什么?”
  话音方了,只见那条白色浪花,在大海里转了几转,忽倏倏地已向近岸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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