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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那道人剑光一收,霍地倒飘七尺,掉头问道:“什么?她们不是九毒妖女?”
  那出手攻击桑芸儿的道人道:“师兄!她们是……”
  照着萧明的话介绍了一遍。
  那道人听罢,脸色一怔,目光向三人轮回一扫,当时弃剑于地,单掌当胸施礼道:“贫道一鹤!这是师弟一鸥,只因师门惨遭大变,一时不察,以致冒犯三位侠驾,还望恕罪!”
  这寥寥数语,当中夹了一句“师门惨遭大变”,萧明预感不详,急问道:“玄机子前辈与两位道长怎样称呼?”
  一鹤道人面色一黯道:“正是家师,不幸昨……”
  东门婉儿柳眉微挑,愕然问道:“怎么,莫非九毒妖女,又到黄山肆虐?”
  那一鸥道人凄然说道:“家师昨与山阴四明居士在峰前一株古松之下对弈,那知一局未终,两个九毒妖女呼啸掩至,以至同遭不测,两颗……”
  说到“颗”字,连这遁身玄门之人,也不由咽哽失声!
  萧明怒聚眉梢说道:“两位道长暂请节哀,萧某四个师叔也同死在九毒门下比技之下,四颗人头,先后凑上了‘人头塔’,这一笔如天之恨,除要那九毒老魔血债血还之外,萧明必要在那华山之上,再建一座‘人头塔’,从九毒门派杀起,杀得天下魔头,一个不剩!”
  萧明因听了玄机子道长之死,看到一鹤一鸥两个道人的凄苦神情,不由想起自己师门仇恨,说得激昻悲壮,神色凛然!
  他自野人山中,被七海神丐一句玩笑之言勾动,果然存心要建座“人头塔”,尽杀天下魔头,九毒门派自不用说,还有雪山的钟老怪,一再欺压自己的冷面神君,和如今正要去找他们晦气的东海双凶与那琵琶妖妇,至于欺帮灭祖的龙虎丐申策,这次在野人山忘了向神丐提起,其中究竟如何,尚难断言……
  他想再建座“人头塔”,这种将是轰传武林,震惊八荒的大计,一路之上,虽是暗自盘算,却不曾提起。
  此时突然向着一鹤一鸥说出,东门婉儿和桑芸儿不由同时一愕,齐向萧明盯了一眼。
  有道是“江湖一言,驷马一鞭”,神州七绝之首的弟子萧明,在黄山天都峰下说了的话,岂能不算?
  因此除东门婉儿和桑芸儿之外,玄机子道长的两个门人一鹤一鸥也听得心头一震!
  东门婉儿不便向萧明问话,转对一鹤一鸥道:“在下青城夕照庵中弟子东门婉儿,奉七海神丐前辈之命,邀请令师玄机子道长于三月之后,到达华山云台峰,那知……不幸……”
  一鹤一鸥同声道:“神丐前辈现在云台峰么?”
  东门婉儿道:“神丐前辈自南荒野人山一别,现正奔走各处,连络武林同道,准备向青海白驼山九毒老魔问罪,索还莲花峰头九十余颗人头血债,此时恐怕还未返回华岳,不过,家师却在云台峰。”
  一鹤一鸥听说中原武林第一奇人妙风神尼也在云台峰,而七海神丐竟亲自出面奔走连络,一鹤道人双目一睁道:“家师之仇,贫道兄弟誓在必报,既有两位前辈主持其事,贫道兄弟便即赶赴华山,听候差遣!”
  东门婉儿道:“两位要去,自无不可,只怕那边暂时未必需人!”
  东门婉儿因察出两人武功造诣,都属平平,而且华山凶险之地,莲花峰头的“人头塔”尚余七颗之数,九毒门下妖女既然远到黄山,取去了玄机子道长,和那个四明居士的两颗人头,显然想加速完成百颗之数,两人此去,实在祸福难卜!
  东门婉儿虽有此意,但也不便明阻,一鹤一鸥对东门婉儿的话,也未作任何表示,但神色之间,却显得十分坚决。
  因玄机子道长已死,三人只好辞了一鹤一鸥,由金陵,过姑苏,越钱塘,迳奔东海!
  一路之上,仿佛遇上了一二形迹可疑之人,但三人都缺乏江湖经验沿途说说谈谈,并未深思。一日,已到东海之滨,但见万顷碧波,远水接天,刚好距离七海神丐所约定的月满之期,尚差一天!
  三人商议,先在滨海山岩掩蔽之处,憇息一宵,待得明天,寻觅一艘渔舟,直航毒龙岛,但苦于沿海一带,竟无半只船影!
  桑芸儿蓦地扬手一指道:“兀的那不是船!”
  萧明和东门婉儿随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见十里以外,一叶帆墙,冲破鼓浪而来!
  船行极速,霎眼间船身全已在望,船头上插着一面青龙牙旗,随风飘展,桅头上也悬着一面旗帜,黑底白圈,显出一个斗大的“孟”字!
  萧明心中一动道:“东门姊姊!看来这是毒龙岛的船了。”
  东门婉儿先不答话,目注那只头尖尾翘,两舷绘有片片鳞纹的怪船渐来渐近,说道:“岂仅是毒龙岛的船,说不定还是来接我们的呢!”
  话犹未了,怪船距离岸边,只有七八丈远近,舱中霍地闪出一人,那人面容清瘦,鹞眼钩鼻,看上去约莫三十不到,穿着一袭淡青儒服,腰系黄带,两撮带穗子,一直垂到儒衫下摆以上!
  此时缓缓走到船头,双手抱胸一站,一双鹞眼,先在东门婉儿和桑芸儿身上来回转了几转,最后才落到萧明身上,脸色一沉,嘿嘿冷笑道:“东海毒龙岛碧箫郎君贾端,奉命迎宾,有胆的就请上船!”
  萧明微微一愕,暗忖:“真是来接的,但他们从那里知道?看来东海双凶,果非寻常魔头。”
  方自脑中电转,碧箫郎君贾端又一声冷笑道:“怎么,看你生得倒还不俗,原来是个银样腊枪头?要是怕了,饶你挟起尾巴快滚,但得留下两个妞儿!”
  东门婉儿瞧他刚才一双贼眼,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已经不耐,此时听他居然口出不逊,不由怒聚眉梢,方待发作。萧明已抢先纵声狂笑道:“萧爷既到东海之宾,那里还有空回之理?不过……”
  蓦地一式“野鹤飞云”穿空而起,直向船头上落去。
  距离船头还有丈余之时,半空中瞋目叱道:“到逹毒龙岛以前,萧爷先惩戒你这狂妄之辈!”
  话完剑发,一招“银河倒泻”,化作漫天剑影,密洒而下。
  萧明要是用新从雪山学得的三式剑招,任何一招,足可立致碧箫郎君死命,但他此时未登上毒龙岛以前,却不肯随便施为,故只用了一招师门绝学!
  其实,这招“银河倒泻”,威力也非同小可,无奈碧箫郎君敢于口说大话,也非省油之灯,身形一闪,早已脱出剑幕,跃登在舱顶以上,碧光晃动,手中早多了一只翠绿玉箫,指着萧明说道:“姓萧的!此时没有什么好斗的,到了地头,你就不发毛,我还不肯呢!”
  这时东门婉儿已一手挈住桑芸儿凌空飞落,铁剑一指,叱道:“开船!到了地头,我不教你第一个先在剑下化鬼,不算夕照庵中弟子!”
  碧箫郎君嘻嘻笑道:“能在姑娘剑下……嘿嘿!那做鬼也……”
  话未说完,银芒电闪,桑芸儿扬手一记“夺魄飞芒”,劈面打到。
  船上不比陆地,而且距离又近,桑芸儿猝然出手,这种漫天飞雨的打法,那能容他闪脱,登时闷哼一声,一跤翻倒甲板之上!
  船上本有七八个青衣大汉,此时走上两个,把碧箫郎君拖进舱里,东门婉儿扬声说道:“这姓贾的出言无状,略施小惩,余人不究,快把这船驶往毒龙岛!”
  七八个大汉听说驶往毒龙岛,那有不愿,登时风帆满挂,八橹齐飞,向毒龙岛如飞驶去!
  此时落日余晖,斜照在片片鳞浪之上,海面涌起金蛇万道,少时,夜色渐起,云生海曲,东方水平线上漾银碎玉,推出一轮冰盘。
  冰盘略亏未圆,萧明卓立船头,迎着阵阵夜风,蓦想起七海神丐之约,尚差一天,东海毒龙岛孟氏兄弟虽有凶名,自己倒也不惧,只是那琵琶妖妇那张铁琵琶,却不能丝毫大意。
  想犹未了,前面隐隐现出黑沉沉一条墨痕,灯火数星,萧明回头喝问道:“这就是毒龙岛么?”
  那掌舵的青衣大汉答道:“正是!”
  “呼”的一声,梢后射起一只响箭,穿空飞起数十丈,半空中一声爆响,幻成七彩流星!
  萧明等三人明知这是向岛上发出的信号,但既然搭上了人家的船,明面而来,也就用不着阻拦,果然这边七彩流星响箭发出不久,那边岸上也跟着射起两只!
  风速橹快,霎时船已傍岸,三人闪身跃下船头,只见一丈以外,迎面站定三人!那为首的紫面虬髯,锦袍齐膝,腰中金光灿烂,悬着一枚比手掌略大,卷曲如钩的金爪,目注萧明,沉声问道:“你可是姓萧,中原七绝门徒?”
  萧明昻然答道:“不错!想必你就是双凶之一的金爪孟元了?”
  那金爪孟元怪眼一翻,一声大笑,笑完之后,显出一副鄙夷神色,问道:“你既知东海双凶,可知双凶是何等人物?莫说七绝,就是宇内三老,嘿嘿!来到毒龙岛,也得尊一声二岛主,你这毛头小子,竟敢直呼我‘金爪孟元’?”
  萧明方待答话,东门婉儿柳眉微挑,抢先说道:“区区一个岛主,又非皇上策封,算什么光荣头衔,值得如此装模作样?哼!须知我们并非慕名尊仰而来!”
  金爪孟元浓眉聚煞,双瞳中凶光一闪,大声喝道:“妳是何人,敢公然顶撞于我?”
  东门婉儿明知既来毒龙岛,说不得要闹他一个翻江倒海,故存心出手对付金爪孟元,让萧明先不要露出雪山绝学,好待会儿去收拾铁环孟宓。当下铁剑一抡,剑尖斜向上指,缓缓说道:“青城夕照庵中弟子东门姑娘,就顶撞于你,又待如何?”
  一听青城夕照庵中弟子,这号称东海双凶之一的金爪孟元,也不由心头一震,半晌,眉头一绉道:“难道以妙风老尼就能唬住我孟氏兄弟?”
  东门婉儿瞋目叱道:“谁来唬你,我只问有个琵琶妖妇是否来了你们这座毒龙岛上?”
  金爪孟元虽也稍稍震于妙风神尼的威望,但平素骄恣惯了,和大哥铁环孟宓覇领东海,无恶不作,仗着一身上乘功力,和一枚带炼金爪,早已目空武林,那受得东门婉儿如此叱责,当下暴怒喝道:“不错!琵琶夫人是我义妹,风闻妳们是为了她身上的两宗武林奇宝而来。哼!凭妳们敢动她半根毫毛!”
  一听“两宗武林奇宝”,东门婉儿不禁微微一愕,暗忖:“分明一面‘虎符铁令’,怎么说有两宗?”
  她乃聪明绝顶之人,慧黠异常,当下不动声色,嘴角微撇说道:“两宗奇宝?除了那面‘虎符铁令’,可向‘雪山之神’要求一事,还不知有效无效之外,另外那一件,青城夕照庵中车载斗量,有何可奇可宝之处?”
  话完,目注对方脸上神色!
  金爪孟元虽然武功造诣不弱,原是一莽之夫,那知东门婉儿话里机谋,当时仰天一声冷笑道:“妙风老尼妄尊武林第一奇人,原来门下之徒,只知空说大话,夕照庵中奇珍异宝,除了一袭‘云锦金蓑’,和老尼项间用冰山紫寒玉琢成的一百零八颗‘牟尼珠’之外,还有什么?”
  东门婉儿料不到金爪孟元,居然对自己师门之事,知道得如此详细,空费心计,竟套不出他说的那宗奇宝,究是何物,不由微微一急,冲口说道:“你怎知夕照庵中别无奇宝?”
  金爪孟元嘿嘿冷笑道:“那颗‘赤练??珠’,千载难求,我就不信妳那夕照庵中,能拿出半颗!”
  此话一出,东门婉儿、萧明和桑芸儿一齐愕住,黑衣罗刹瞿七娘身上失去的那颗“赤练??珠”,居然在这东海毒龙岛上出现眉目,岂不教人纳罕!
  东门婉儿略一回忆,登时恍然大悟,暗忖:“原来黑衣罗刹瞿七娘,竟死在这琵琶妖妇之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东门婉儿何等机伶,当下撇开夕照庵中除了一袭“云锦金蓑”和一百零八颗“牟尼珠”之外,还有没有奇宝之事不提,眉稍微动,睁目喝道:“姓孟的!那琵琶妖妇在滇西高黎贡山无端出手,想要制我等三人死命,既落在这毒龙岛上,识相的快把她交出,万事全休,若想意存袒护,只怕你们东海双凶之名,从今要在这东海之上,一笔勾消!”
  显然,东门婉儿已经把眼前情势想通,如今除了那面“虎符铁令”又加上了一颗“赤练??珠”,和黑衣罗刹瞿七娘惨死沉冤,如不折服东海双凶,休想对付琵琶妖妇,故此言语之中,充满挑拨对方之意!
  金爪孟元那里受得这种奚落,早从腰间把那枚黄澄澄的金爪撤在手中,气得双眼直翻,暴怒喝道:“小妞儿!妳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想倚仗妙风老尼来欺压东海双凶,岂非转错念头。哼!看我教训妳!”
  但见他右臂略一抖动,金爪闪处,那枚金爪,向东门婉儿搂头抓到。
  原来金爪上面,扣有一截金链,长约五尺,炼头绕在腕上,运用起来,远近随意!
  东门婉儿本是存心要他发毛,发话挑拨之时,早已运气行功,流转周身,眼看金爪临头,香肩微晃,斜飘三步,出手便是“大罗剑法”中的“迷真七式”,光华一闪,剑发如风,一招“汉高斩蟒”斜肩劈去。
  这一招看似并无奇特之处,但剑到肩头,乘着金爪孟元侧身避让之际,忽然一漩,直取六阳魁首!
  金爪孟元仓促中撩爪迎架不及,猛一低头,一缕凉风,掠顶而过。
  这一下紫面气得宛如重枣,虬髯根根倒竖,暴怒如雷道:“妞儿!妳存心找死,第一招便下辣手!”
  金爪一抡,舞得金光霍霍,呼呼厉啸,方待绝招立施,忽听有人叫道:“二岛主请住手!”
  金爪孟元刹炼收爪,斜瞥跄踉奔跑而来的一个青衣劲装大汉一眼,沉声喝问道:“什么事?”
  那大汉躬身答道:“禀二岛主!大岛主在‘双雄堂’相候,请二岛主带了来人速去!”
  萧明一声暴喝道:“放屁!‘带了来人’?‘双凶堂’在于何处,萧爷正要找他!”
  他故意把“双雄”说成了“双凶”,金爪孟元双眼一瞪,叱道:“你这小子休得放刁!迟不了一个时辰,你不是在爪下飞魂,便在铁环之下送命,走!”
  话完,手握金爪,跨步领路,四五个青衣劲装大汉,各执一把明亮亮的厚脊钢刀,紧随其后!
  萧明口不饶人,冷笑说道:“就怕‘双凶堂’,要变成‘双死堂’了,双凶犯煞,今夜变鬼!”
  毒龙岛并不太大,但却岗峦苍翠,林木荫浓,此时月悬中天,银河耿耿,梆鼓正好敲过二更!
  “双雄堂”背山而建,墙高数仞,檐牙高啄,门前一边一个石狮,看来十分气派。
  萧明三人随了金爪孟元步入正门进抵一所用白石铺砌的广大庭院,再后便是正堂,横匾舞凤飞龙,书着三个泥金大字:“双雄堂”!
  堂前石阶之上,十余个横眉大汉,簇拥着一个青袍束带,年约五旬以上,须发业已花白,但面色却阴晴不定的人物,当阶而立。
  见萧明等三人已到中庭,先自一声干笑道:“老夫孟宓!风闻三位不远数千里跋涉,欲来我毒龙岛,老夫特备舟迎于海滨,不想竟出手无情,伤我碧箫郎君贾端,难道是怪老夫多此一举么?”
  东门婉儿星目一闪,冷笑说道:“你那贾端死了没有?”
  铁环孟宓面色一沉道:“这点蜂虿小毒,还奈何不了老夫毒龙岛上之人!”
  东门婉儿道:“那正好,你问问他是怎样挨打!”
  铁环孟宓一时语塞,半晌,拈须冷笑道:“好!这且不提,三位来老夫毒龙岛上,又是何意?”
  东门婉儿寒脸答道:“找琵琶妖妇!”
  话音未落,萧明应声道:“并问你们东海双凶窝藏之罪!”
  原来铁环孟宓听报说来人中有青城夕照庵中弟子,妙风神尼高足,不免稍有顾忌,派人请来,想用一番道理,把三人说得理屈词穷,想不到一开头,就被东门婉儿顶回!
  此时问到东门婉儿说,找琵琶妖妇,这话犹有可说,萧明一句要问东海双凶窝藏之罪,登时把个铁环孟宓,气得面皮发青,咬牙戟指骂道:“七绝小徒也敢如此放肆,看老夫不把你砸成肉泥!”
  跃起翻腕一掌,向萧明劈胸打到。
  孟宓以铁环出名,掌上功夫,居然也不等闲,掌发如风,化成排空劲气,呼啸而出。
  萧明绝学在身,但却不立即施为,错肩侧飘八尺,冷冷喝道:“老匹夫!你瞧不起七绝小徒?快把那铁环掠了出来,要不然,死得太冤呢!”
  铁环孟宓一掌劈空,暴怒喝道:“莫说七绝之中,已经四个上了‘人头塔’,另外三个,正在魂游墟墓,朝不保夕,就是全在,老夫又有何惧?凭你小子能有多少斤两,还要老夫动用铁环么?”
  如此奚落之词,教萧明那里能忍?但他暗自思忖:“能不用雪山绝招之时,最好别用,且先用师门剑法,和他一斗!”
  主意打定,一声大喝道:“老匹夫!就以为小爷的宝剑不利么?看剑!”
  一声一声“看剑”,单臂震处,漩起一圈剑光,万点剑尖,齐向铁环孟宓,迎面刺去。
  好个东海一凶,两眼精光烱烱,居然渊渟卓立,不动分毫!
  萧明震剑生花,目的在眩乱对方眼神,看他如何动作之时,好乘机进手,岂料铁环孟宓临敌经验,老到万分,根本不为所动!
  剑既出手,宛如箭上弦,岂能不发?暗忖:“我就真的刺你一剑,看你动是不动!”
  蓦地震力一收,真力遽加,剑光一合,向铁环孟宓咽喉要害疾刺而出。
  铁环孟宓口角微哂,飘身左旋五尺,冷笑连连道:“小子!这点雕虫小技,也在老夫门前卖弄,且吃老夫一掌!”
  掌发如刀,斜带风声,劈向萧明右肩!
  这一掌出手迅疾,萧明一剑戳空,掉剑不及,铁环孟宓既然舍环用掌,当然有几分自信,但觉掌挟劲风,快要临到肩头之际,萧明匆忙中迫得用了一式“浮光掠影”,飘闪而出。
  行家眼里,那能掺砂?这种奇特的闪避身法,铁环孟宓当场一愕,微讶问道:“小子!说实话,你真是七绝门徒?”
  萧明也明知刚才这一式“浮光掠影”露了机奥,但估量铁环孟宓那里识得雪山绝学,当下抗声问道:“老匹夫此话何意,神州七绝名满天下,收徒就仅萧某一人,岂能假冒得来呢!”
  铁环孟宓摇头说道:“神州七绝,名在宇内三老以下,你刚才这一闪一飘的身法,难道真是出自七绝门墙?”
  萧明心头微震,暗道:“这老鬼好厉害的眼光!”当下眉头一轩,冷笑说道:“我六师叔紫衣无影顾旋风,轻功造诣,妙绝武林,三老徒有虚名,就凭萧某,也曾接过玄冰老鬼的‘冰轮三展’,而且……”
  蓦地沉声叱道:“今晚要收拾东海双凶!”
  剑花错落,步下轻灵,出手一记二师叔天都羽士的杀手绝招“天雨飘香”,洒出无数剑花,满眼寒芒,飞刺对方上中下三路各处要害。
  自萧明用了一式“浮光掠影”铁环孟宓已渐存戒惧之心,虽明知刚才这七绝小徒一闪一飘的奇特身法,决非七绝中任何一人,有此玄妙造诣,但自己也指说不出是那一门派的绝学,只好任他捧出紫衣无影顾旋风来说得嘴响。
  戒意既起,萧明的一招“天雨飘香”剑光方起,早已斜飘丈二,怒声说道:“老夫不信!突然昏瞆至此,就算你是七绝之徒,但在七绝之外,必然另有高传!”
  转脸向几个垂手站立的青衣大汉道:“取铁环来!”
  显然,萧明用了一式雪山绝学“浮光掠影”,已使这位东海双凶之一的铁环孟宓,暗暗惊心,不敢再存小觑大意之心!
  萧明听说他要取铁环,口角微哂,也就停手不进,存心要试试他铁环之上,又有什么鬼哭神惊,通天澈地的奇妙高招!
  静立一旁的东门婉儿此时忽然一抡铁剑,面向金爪孟元道:“姓孟的,刚才海滨未判高下,来到这‘双雄堂’,你却一直闷声不响,难道就此算了?”
  原来金爪孟元自知东门婉儿是夕照庵中弟子,妙风神尼高足之后,心有忌惮,倒不是惧了东门婉儿,却是素知青城山的老尼姑有名的难惹难缠。金爪无眼,要是真把东门婉儿伤在爪下,老尼姑岂肯干休!
  其实,他是自视太高,凭东门婉儿已尽得老尼真传,岂惧了他一枚金爪?
  双凶心意一样,都把目标转向萧明,故不想和东门婉儿甚至桑芸儿动手,来的既是两女一男,萧明显然是位正主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制住了萧明之后,两女雌威自煞!
  那知东门婉儿却不肯如双凶心意,竟然出言挑拨,金爪孟元怪眼一翻道:“二岛主不为己甚,是瞧在神尼份上,妳这小妞儿真要不知进退么?”
  东门婉儿“哦”了一声道:“怎么,你瞧在我师傅份上,这样说,你自信定可胜我?东门姑娘不领这份情?”
  剑走轻灵,人似柳絮,铁剑映着月华一闪,直取金爪孟元,疾点心窝!
  东海一凶孟元错步飘身,金爪一撩,嘿嘿冷笑道:“好!妳敢欺到头上来,二岛主也只好拼着老尼姑翻脸,先教妳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爪下飞魂!”
  金爪抡起呼呼厉啸,漫天飞金,由东门婉儿凌空盖落。
  东门婉儿艺高胆大,自恃铁剑神兵,剑化“一柱擎天”,把一身功力尽凝剑端,皓腕扬处,盘空一绞!
  但听“吭啷”一声,剑化龙吟凤哕,爪作铿然脆响,爪剑一接,爪上的金链,刚好在剑上绕了两匝!
  金爪孟元心头一喜,翻腕下沉,奋力一带,想把东门婉儿一柄铁剑,生生夺了过来。
  那知东门婉儿单臂擎剑,猛地运功一震,金链登时裂成数断,左掌倏伸,接住金爪柳眉双挑喝道:“姓孟的!凭这点能耐,东门姑娘要你瞧在我师傅份上么?”
  金爪孟元一张紫脸上气得发黑,两眼直翻,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就在此时,铁环取到!
  难怪孟宓不曾随身携带,原来铁环共是两只,各有儿臂粗细,盆口大小,乌亮亮地映着月色闪闪生光!
  铁环孟宓对刚才东门婉儿震剑绞断孟元的金链,已自心头喷火,此时铁环在握,两眼逼射棱威,暴怒喝道:“老夫纵横东海二十年,凭着一双铁环,注定人命三更死,从不留他到五更,姓萧的小子!我原只想把你们囚禁在这毒龙岛上,现在,哼哼!瞧在你刚才的闪避身法上,宽限在十招以内,教你脑袋飞花。”
  萧明仗剑卓立,哂然一笑道:“老匹夫!你敢打个赌?我只要三招取你,前五招小爷因想见识见识你这十八般兵器以外的铁环,有什么奇功异能,不还一招,第六招开始,三招以内,我要你青锋加颈,但我不要你老命,你只告诉琵琶妖妇在于何处!”
  此话一出,铁环孟宓根根须发皆张,瞋目喝道:“无知小子!死到临头,还来作此狂语,你那柄三尺烂铁,只要能沾着老夫半丝衣角,从今东海之上,没有孟氏双雄!”
  萧明轩眉问道:“那琵琶妖妇呢!”
  铁环孟宓双环轻触,发出一阵金石裂帛的清越脆响,接着,一声震天狂叱道:“小子!你是做梦!宇内三老之一的四明居士一柄盘龙剑,在老夫双环之下,百招以内,未沾到半丝便宜,废话少说,接招!”
  话完招发,但见乌光闪处,左手环“南山搏虎”,右手环“北海擒龙”,一招两式,上磕天庭,下探气海,果然凌厉万分,威势无伦!
  萧明猛一听宇内三老之一的四明居士,心头一震,想不到黄山天都峰上,和玄机子道长同罹断头之劫的,竟有一个是宇内三老之一的人物。
  震骇未了,双环已到,毫厘之差,用了一式“浮光掠影”,疾闪而出。
  雪山绝学,真是玄奥无方,难怪一块废铁的“虎符铁令”,成了武林公认的奇宝,想在“雪山之神”那里学得半爪一鳞。萧明就凭这一飘一闪,便已转到了东海一凶铁环孟宓身后!
  铁环孟宓空夸铁环神功,眼看一招得手,那知人迹已无,不由得愕然大惊!
  这一式“浮光掠影”,在他发掌斜劈萧明右肩之时,更经用过,但那只是轻轻一闪,至多用了半式,未穷其妙,却已经使得这位称凶东海的老鬼,暗暗震骇,迫得把铁环取了出来!
  此时萧明绝艺全施,那得不教他惊悸失色,心头狂震!
  但他毕竟功力已逹炉火纯青之境,耳音特灵,辨出萧明已到身后,掉臂翻身,环发“六合开泰”,双环并发,交织成一片乌光,千万环影,狂压而下。
  萧明冷笑半声,待得乌光盖顶之时,一式“野鹤飞云”,身形顿杳!
  这一下,自夸曾斗过宇内三老之一四明居士百招的铁环孟宓,由愕然失色变成了瞠目结舌,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是雪山绝学!
  双环一收,萧明飘然落地,手指喝道:“还有三招,我要你领教天下无敌剑法!”
  铁环孟宓何等老于江湖,虽震慑于萧明的闪避身法,太已高明,却不信武林灵秀,钟于一身,眼看萧明年不到弱冠,难道功力竟高于宇内三老?
  就是宇内三老,也并非天下无敌!
  其实,凭萧明的功力修为,不仅万难以企及宇内三老,和东海双凶铁环金爪,也难相比拟,但奇招妙式,不定全仗功力,更无须用碑碎石。
  铁环孟宓两招枉费,已暗暗感到这位七绝小徒的诡异轻功,自己十招之内,绝无胜望,一听萧明夸称无敌剑法,又不由双瞳炽火,握环怒叱道:“小子!你这闪飘身法,老夫承认你旷绝武林,至于无敌剑法……哼!老夫这两只铁环,各重百斤,你那三尺烂铁,敢逼近我三尺以内,看我不把它震飞五丈!”
  萧明冷然一笑道:“老匹夫!何必空费口舌,反正三招一过,你就知有无‘天下无敌剑法’。”
  铁环孟宓听萧明如此说法,不由在萧明手中的那柄寒灵剑上,深深打量了一眼,神色之间,略显迟疑!
  萧明瞧在眼里,用鼻音“哼”了一声道:“怎么,还不发招,你想挨延得过去么?如果已经胆寒,快交出琵琶妖妇下落,萧爷言出如山,暂不损你这毒龙岛上一草一木!”
  这一连串的尖酸刻毒讽激之言,便一个普通之人,也不能忍,何况铁环孟宓,覇领东海二十年,平时在这毒龙岛上呜喑叱咤,作威作福,凭着一身武功,两只铁环,目空三老,睥睨七绝,岂肯反在七绝门徒之前,吞声服气,登时目闪凶光,裂眦叱道:“老夫年近花甲,不知见过多少风险,何在乎这颗老头?你这张狂小子,从那里学来这两式闪避身法,便想把老夫唬住,照打!”
  一声“照打”!又是一套打法,双环交织一错,舞开霍霍乌光,排山劲气,虎虎罡风,愈圈愈大,站在两丈以外的东门婉儿和桑芸儿,以及金爪孟元与十几个青衣大汉,都觉得劲流回荡,余风所及,猎猎飘衣!
  蓦地腾身而起,幻成一片网幕,但见月华一黯,向萧明当头罩落。
  明知萧明雪山绝学在身的东门婉儿和桑芸儿,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花容微变!
  但听朗朗笑声,发自网幕以下,蓝虹闪处,破网而出,笑声顿止之时,萧明神色从容,卓立在两丈以外。
  铁环孟宓杀手绝招成空,对萧明所说的“天下无敌剑法”,不禁兴起了半丝寒意,蓦地心头一横,暗忖:“今晚之事,顾不得要拼老命,何不快把两混过,待那小子出手进袭不用闪避身法之时,说不定自己反而容易一击得手!”
  主意打定,更不迟疑,双环回环并发,恶狠狠又攻了两招,在萧明一式“浮光掠影”,紧接着“野鹤飞云”之下,五招已过!
  双环胸前平举,瞪目喝道:“小子!老夫二十年来,第一次铁环虚耗五招,快!让老夫再长长见识,看你三尺烂铁,如何能加在老夫颈项之上!”
  口里说着,心头不敢丝毫大意,运在两臂上的功力,在十成中再加二成,注视着萧明不瞬!
  萧明眉头略轩,寒灵剑平举当胸,足下蟠龙绕步,在铁环孟宓面前六尺远近巍然而立,沉声喝道:“既称东海双凶,所作必多凶事,看剑!”
  出手一招“神光离合”飞刺而出!
  绝招既施,三尺青霜,洒满一天银花,把个铁环孟宓尽笼凌厉剑尖以内。
  蓦地沉腕,光幕倒卷电波,森寒剑气,在铁环孟宓项间轻轻一绕,剑影骤收。
  满以为凭自己一双铁环,虽不能制敌,至少可以自保的东海一凶孟宓,自萧明剑光一起,双环便已抡动如飞,那知铁如铁墙,剑如钢钻,陡觉剑锋在自己颈项一绕,冰寒澈骨,把个平素高傲自大,凶覇一方的魔头,也不禁吓得心胆俱裂,面色骤变苍白。
  萧明剑眉笼威,寒霜罩面,盛气叱道:“快说!琵琶妖妇人在何处?”
  铁环孟宓凶威虽煞,自尊之心未泯,双瞳中光焰一闪,方待答话,“双雄堂”檐角之上,突然响起一片铮铮叮叮之声!
  这种声音入耳,萧明也用不着再问铁环孟宓,抬头看去,玉蟾清辉之下,琵琶夫人紫衣临风,淡扫蛾眉,一只红绫小蛮靴突出檐外,俏立鸳瓦之上,凌空虚登,左手斜抱琵琶,右手玉葱纤指遥指萧明,娇声问道:“姓萧的!你开口妖妇,闭口妖妇,不知咱家何事薄待于你,竟然如此无……”
  “情”字未完,东门婉儿柳眉一竖,杏眼圆睁,娇声叱道:“贼妖妇!妳为了一枚‘赤练??珠’,不惜冒充九毒妖女,无辜杀死黑衣罗刹瞿七娘,居然还要取去她的项上人头,罪大恶极,上干天谴,难道还不偿命?”
  琵琶夫人口角微哂,冷冷说道:“小妞儿!妳家夫人之事,那里轮着妳管,上次‘琵琶三弄’,未曾勾却妳一条小命,难道妳想尝‘琵琶三弄’滋味?”
  话完,面色微变,手抚琵琶,作势欲弹!
  萧明暗暗心急,明知她那铁琵琶厉害,只要玉指一拨,自己三人,登时便要跌倒尘埃,任凭宰割!
  游目一扫,铁环孟宓和金爪孟元,以及十几个青衣大汉,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去,更是心头作慌!
  就在此时,琵琶夫人忽然一转笑容,一双勾魂眼,向萧明闪闪瞟来,柔声说道:“姓萧的!现在就听你一言,你肯留在毒龙岛,我请孟大哥立刻备舟,送两个妞儿离岛,不损一根毫毛!”
  萧明一听之下,满腔愤火,但却不敢发作,强自镇抑,说道:“这且不提,我要先问妳一事,妳既夺得‘虎符铁令’,为何不去雪山,却跑来这东海毒龙岛?”
  琵琶夫人眉头微绉道:“这个告诉你也不打紧,我在南荒挨了那铜臂老鬼一记‘铜毒飞掌’,虽有‘赤练??珠’护身,不畏奇毒,但却震散了我‘琵琶功’不能复聚,因此才到这毒龙岛上来,觅取我以往贮存此处的一种灵药,至于我不到雪山……”
  说到此处,忽然一顿,萧明急问道:“妳不到雪山,为了什么?”
  琵琶夫人嫣然一笑道:“哟!我的事要你这样着急?‘虎符铁令’只能向‘雪山之神’要求一事,而我却一时不知要求什么,所以我要静静地想一想!”
  萧明道:“妳现在想好了么?”
  琵琶夫人目莹秋水,嘴角生春,含笑说道:“你这人才怪!我的事你定要问到底么?那你先说说,肯不肯留在毒龙岛?”
  萧明因怕她拨弄琵琶上面的钢弦,想借故拖延,问答之间,脑中电转,思忖如何对付之方,那知方法还未想到,琵琶夫人又提要他留在毒龙岛上之事!
  月明如画,琵琶夫人那副烟视媚态,两眼漆如点星,紧盯在萧明身上。
  蓦地两条纤影,疾逾飘风,穿空而起,银芒电闪,娇叱后发:“贼妖妇,照打!”
  两人正是东门婉儿和桑芸儿,乘着琵琶夫人专注萧明,说话分神之际,双双窜起,桑芸儿早扣好一记“夺魄飞芒”,半空中扬腕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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