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指挥若定 深峡藏兵 恩怨分明 元凶授首
2024-07-27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点击:

  话说老苗忙传令,准备好酒、食物款待来客,自己径往离新寨三里的山口外寨之中相候。一会儿,石郎引了二捕到来,主宾相见,二捕重又谢了相救食宿之恩,老苗父子悉知汉俗,极口谦谢之外,款待甚是优厚。

  二捕本来心中感激,老苗再乘他们酒酣时拿话一套,二捕俱是年轻,心直口快,以为山中苗人无关紧要,渐渐把此行机密吐露出来。老苗一听,果是官军改扮,并非前往消灭青狼寨,竟是岑氏夫妻勾引外寇陷害恩人全家,不由惊忿交集。当时也没说什么话,安置二捕睡后,父子二人筹思密计了一夜。

  第二日天还未明,石郞受了乃父机密,将二捕唤醒,先每人送了五十两黄金和一些珍贵物品。然后说那姓颜的是自己一家大恩人,平时为人行事最是仁厚光明,此次定系岑氏夫妻恩将仇报,勾结外贼,向官府告密陷害。如蒙相助脱难,指引他夫妻来此暂避,还当不吝重酬相谢。并说:“颜氏一家都有虎神保佑,人不能近,那全寨人俱畏虎神,纵有官兵相助,也必不敢明去捉他。二位也无须怎样出力,只要在事前暗中与他报一警信,或是遇上之时背人点醒,指明路途,叫他骑了虎神直奔金牛寨。我等二位一走,便选出千名精壮,分赴青狼寨三处要口接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全家受了恶贼的暗算。”

  二捕昨日亲身历险,以为这里人尚且如此武勇,其酋可知。再一听张口就派遣千人,拿自己这面的人一比,相差太远,即使此去得了手,中途也必被他劫去,反倒不美。自己既受了救命之恩,又承他如此优礼厚赠,也须有份人心,此去不过随声附和,因人成事。上赏还隔着好几层,决没他送得多。不如结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还有大用。一转念,满口答应。先还谦谢,不肯收那黄金,禁不住石郎再三相强,没奈何地收了。

  石郎再三叮嘱,事要机密,不可泄露。又将颜家所住方向位置及父子夫妻三人的相貌说了。二捕一一记在心里,方行谢别。由石郎带了四人亲自护送,绕到昨日溪边,那大洪水已差不多退尽,只剩下几泓浅流,跬步可越,看着二捕过了溪,方才回转。

  二捕回到行帐,因昨日他二人久出不归,寻到溪边,见急流阻路,不能飞渡,以为不会过去,在附近找寻了半夜,终无下落,俱猜是葬身蛇兽腹内,正准备今早起身沿途寻去。二捕假说过溪水涨,幸遇一打山柴的苗人,得知水退须在明日,自己不能和他一般泅水而归,只得寻一石洞安身,候至天明水退方回。并没提起老苗父子只字。石郎所赠诸物虽然珍贵,俱都不是大件,二捕回时早已藏好,谁也没有看出破绽。韩登一行万没想到一夜之间,起了内叛,以致遭报惨死。

  那些官兵派来擒捉颜觍的人们,都经三熊安置在寨外岑高新建的一座瞭望楼内居住。倚山而建,居高临下,地势僻险,离寨原只三数里之遥。当岑高夫妻与韩登密计之时,二捕也一心想给颜觍送去密信,无奈山中情形不熟,又恐被同行诸人看破,不敢造次。正想不出善策,恰值那四名教师中有一个名叫陆翰章的走来。

  这人原是抚衙镖师,本领不高,性情却是古怪乖张。自恃本官信赖,恃强逞能,目空一切。这次因为人地不熟,事由韩登做主,心中本已不快。再加上韩登也是贪功自大的小人,以为官府授了应付机宜的全权,同行诸人俱应听从指挥。除向捕役们擅作威福,隐然以统帅自命,进止唯心,做张做智外,对那四个官派的武师,也不过是假意客套,不论大小事儿,都非强自做主不可。每经一处,事前必要粉饰铺陈,说得前途道路如何艰险,苗人又是如何凶悍,应如何如何才能平安渡过。起初众人还不觉得,走了几天过去,一行人没一个不厌恶他到了极点。其中尤以陆翰章为最,两人已拌过几次口舌。只因奉命差遣,韩登老狯,心中记恨,口里却善收风。虽没有闹起来,可是两人相处日久,嫌怒渐深。

  此时他也是因为韩登遇见三熊越发装模作样,把众人引往安置,甚话未说,趾高气扬地同了三熊一去不归,心中气愤,下来闲踱。见二捕在此坐谈,便走将过来答话。三人拿韩登乱骂了一阵,眼看黄昏月上,还未回转。忽见三熊同了几个人,携带着许多酒食来,说是寨主所赠的犒劳。并说:“韩差官今晚要住在寨内,与男女二位寨主共商擒捉要犯机密,不回来了。吩咐带话给众人,早些安睡,养好精神,等明早虎神走开,再行传令入寨下手。”众人一听来人传话神态,分明他把一行人都当作了他的属下,个个气愤,当时不便发作,勉强把酒收下。二捕见来人俱通汉语,早乘机探问了一些寨中的形势和颜家住处。并知天一黑,寨门便闭,须要明早才行开放,除几处远近要口,瞭望楼上轮值的防守人外;全数人均须归寨安歇。只颜家住在寨前谷口,内外隔绝。一一记下,好生心喜。

  二捕见三熊等方走,陆翰章便提起韩登名字大骂起来,忽生一计。悄悄和他使了个眼色,将他引向一旁说道:“陆武师何须生此大气?休说诸位武师名震江湖,便是我们吃多年的公门饭,什么大案子没办过?个把犯人,余者还是妇人小孩,又还有那么多苗子做内应,就算他养着一只老虎,有什么了不得?却这般装腔作态,又不要我们进去。分明勾结苗子,故意把事说得凶些,明早动手出力还是我们,回去却由他一人去冒功。真是又可恶,又气人!今晚我两人意欲偷偷混进寨去,见机行事,如可下手,便乘黑夜偷偷把主犯擒住盗了出来,连夜分人押送出山,明早再和他算账。我两人实是气他不过,回去功劳情愿奉让。只是少时走后,有人问起,须要隐瞒一些。你看如何?”

  陆翰章素来嘴硬骨头软,最爱找便宜,真遇上事,却又畏难。知道苗子凶悍,不好惹。和韩登又不对劲,虽承客礼相待,此去事若成了固是妙不可言,万一犯了苗子禁忌,韩登再借机报仇,吃了大亏,回去还要受本官的处分,太不上算。一听他二人自告奋勇,并不要他同行,只需代为遮掩,心想:“有功可图,还可泄愤,成败都于己无伤。哪里去找这般好事?”当下极口应承。

  先由二捕借词屋小人多,天气太热,要携行囊到楼下,另择适当的山石展铺安歇。陆翰章也从旁边附和。众人不知他三人有了算计,因地方不熟,几个防守的人都在高楼上居住,恐受虫兽之害,俱未随往。三人又携了酒食,同到楼下,假意高声谈笑劝饮。

  到了夜深,算计楼上诸人业已安睡,有几个防守的苗人,目光也都注在外山口一面,二捕才携了防身器械,悄悄沿崖贴壁避开苗人眼目,照日里探得的路径往青狼寨走去。过了瞭望楼前半里多长一段险路,便是入寨大道,因终年修治,石路虽陡,倒也宽洁。

  松杉夹道,蔓草不生,加以月光普照,甚是好走。二捕本来矫捷,脚底一加劲,三四里程途,不消片刻便到了青狼寨广崖之下。沿途除宿鸟惊飞,虫鸣草际外,连野兽也未遇见一个。

  二捕伏身侧耳往上一听,并没什么声息,略一定神,便顺崖坡疾行而上。到顶一看,那崖地方绝大,左边矗立着一座大寨,偏右相隔百步之遥是一条夹谷,谷口崖腰上满生竹树,浓阴丛密,风动影移中,时有一点灯光明灭隐现,四外静荡荡地不见一人。料那灯光必是颜家所居的竹楼,且幸寨门紧闭,未被人发觉,忙往谷口跑去。行近数十步,地略一转,月光照处,已看出危楼一角,心中大喜。

  二捕刚待跑过,忽听脑后风生,似觉有异。猛回头一看,身后一条白影已从头上疾飞越过,晃眼工夫,便投入前面崖腰竹树丛中去了。疾同箭射,全未看清那东西的面目,也不知是鸟兽是怪物。不由吓了一大跳,急忙紧握手中兵械,觅地藏起。因那东西去处彼此同一方向,一捕胆子较小,来时初意本就不定,一见有了怪物,便想退回。另一捕名叫赵兴,力说:“受了人家救命之恩,怎连一个口信也不带到?况且我们行后,老少苗酋已派了上千人,分路在各要口拦截,归途相遇,何言答对?岂不凶多吉少?韩登为人又那等可恶,成了也不见得有我们的份。乐得救个忠良子孙,结交有用朋友,还消了连日闷气。已然走到,只差一点路,哪有回去的道理?适才见那影子,必是这里的大鸟被我们惊起。要是鬼怪,不早把我们害了么?”说罢,又等了一会儿,不再见有甚响动,二捕又戒备前进。

  二捕走出去还没二十步,忽听前面竹楼中有脚步声音微微响了几下。刚自揣测,便见两片白光带着两条人影,一先一后,从竹楼中飞身跃下。二捕身在险地,又受了适才一个虚惊,心神本不安定,再加来时蓝石郎只说颜觍是个神医,并没提起他夫妻会武,一见白光人影,一疑怪物去而复转,一疑颜觍被擒,来的是本山苗子。心中害怕,不约而同拔步往后便纵。原想避开来势,看清来的是人是怪,再定行止。谁知刚一纵起,身子还未落地,猛觉眼前一花,一条白影一闪,二捕各被一条毛手似铁箍一般束紧,手中刀械也被压住,一些转动不得。刚喊了一声:“哎呀!”人已被那毛手夹着,凌空而起,往谷口内如飞纵去,只瞬息间,已到谷底,身子一松,忽然落地。

  二捕回身一看,面前站定一个白猿,身量不过半人高下,遍体生着雪白猿毛,油光水滑,映月生辉,火眼金瞳,光射尺许,两条臂膀却有七八尺长,看去似可伸缩。二捕见它身量不大,兵器又在手内未失,胆子略壮,意欲死里逃生,互相一使眼色,冷不防举刀便劈。那白猿好似并未在意,眼看刀到,只听叭的两声,刀砍在白猿臂上,竟是不损分毫,那白猿反龇着一嘴白牙向二捕直笑。二捕知道厉害,不敢再砍,立时抽身,回头便跑。

  逃出十余丈远,不见后面追赶,百忙中回头一看,月光之下,那白猿仍在原处,挥舞两条长臂,一纵七八丈,正朝他们两个怪笑呢。二捕不解何意,脚底哪敢迟疑。方在亡命急奔,猛见前面危崖阻路。定睛一看,原来那谷竟是死的,已到尽头,无路可通。以为白猿明知就里,存心瓮中捉鳖,暂时不来追赶,那崖又高,陡峭不毛,无可攀附,少停仍然难逃毒手。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正在惊心骇汗,四下寻觅逃生之处,忽听脚步之声。再回头一看,前面一男一女各执腰刀,如飞跑来。那白猿却缓步而行,跟在二人身后。二捕看出来人俱是汉装,才想起:“这里除颜家外,并无汉人。来人颇似适才纵落的两条人影,白猿怎不伤他?莫非便是颜觍夫妻不成?”

  想到这里,反正无可逃避,赵兴首先强着胆子迎上前去,高声问道:“来的可是颜公子么?小人赵兴,受了金牛寨少寨主蓝石郎所托,冒险入山来报机密,为何这等追逼?”言还未了,来人已四手齐摇,连令噤声。

  双方相见,一问来人,果是颜觍夫妻。因今日黄昏闭寨门时,猪儿到颜家玩耍,不知怎的把虎儿逗急,当胸一把,抓裂了三条血口。颜觍知道岑高夫妻珍爱乃子如命,大吃一惊,连忙给他上药安慰,又将虎儿打了几下。虽幸虎儿年纪太幼,猪儿颇为爱他,当时一哄,止痛止哭,口说回寨绝不告知父母。那随行乳母又受过自己好处,也许不敢回去告诉。无奈伤痕宛在,任是神医灵药也不能立即复原,况在热天,无法遮掩,难保不被发觉,心中终是有些惧祸。

  偏巧当日神虎已然归去,无可为恃。闭寨后,恰值白猿前来献果,颜觍便和白猿说了前事,求它去请神虎,以防不测,白猿点头自去。如照往常,至多不过个把时辰,猿、虎必一同赶至,谁知候到深夜未至。颜觍近日因官府查得不紧,日久疏忽,破绽逐渐显露,岑氏夫妻相待不如从前,处处都显示着疑忌之状,哪经得起又闯了祸。又知岑氏夫妻狠毒奸诈,翻脸不认人。寨中虽结纳有不少人,事急之时怯于岑氏积威,未必就敢倒戈相助。如乘猿、虎未来以前发动,自己老小三口独立无援,怎放得下心去?夫妻二人怀抱幼子,将苗刀放在手旁,望定寨门,哪敢合眼,越想越怕。

  二人正商量当地已难再留,莫如乘他未公然仇视以前离去虎穴,另谋善地,忽见寨旁出口路上有两个短衣人各持着明晃晁的苗刀向谷口走来。方在惊疑,猛的又是一条白影从竹叶丛中穿入,落在露台之上,定睛一看,正是白猿。知它生相虽没神虎威猛,可是长臂多力,一纵十来丈,矫捷处更胜于虎,苗人未必是它对手,而且此来或者已将神虎寻到,不禁宽心大放。刚要招手唤入楼窗,见那猿朝着楼外连指。二人跟纵出楼一看,适才所见两持刀人已走离楼前不远。心想:“这里更无汉人,看来人不叩寨门直奔这里,好似专为自己而来。莫非岑高因畏虎神不敢下手,勾引外人来此伤害不成?否则月夜荒山,人又不多,怎敢深入山寨?”

  正寻思间,白猿忽将长臂比了几下。颜觍明白它是要自己放下睡熟的虎儿,夫妻二人持刀下楼,悄悄擒捉来人,益知所料不错,忙即依言行事。刚刚跃下,白猿已从头上飞过,跟着来人往死谷中飞去。跟踪追到一看,来人已逃向谷底,被危崖挡住,仓皇乱窜,欲逃无路,以为定是岑氏所遣外贼无疑。及至追临切近,来人忽然发话。颜觍夫妻听是老苗父子所遣,因受猿惊误会,当下一块石头方落地。

  经二捕一说经过,二人不禁大吃一惊,知道事在紧急,当时拿不定主意,忙把白猿找过一问。白猿又比手势,知令逃走。岑高夫妻已引来外贼韩登,明早便要发动,哪敢稍延片刻。匆匆谢了二捕,慌不迭地跑回竹楼,收拾好了细软、药箱及平日所得酬金。由白猿随定护送,趁着夜静无人,寨门未开,下楼逃走。二捕报完了信,业已逃回,便也不去管他。径由寨侧小路,避开瞭望楼,取道金牛寨而去。

  他全家老小一走不要紧,第二天岑高夫妇黎明起身,连寨门还未开,便命随侍人去请韩登。照昨晚计议,原是等午后神虎回山之时,假装请宴,将颜氏一家三口诱进寨来,用酒灌醉,绑好,堵了口,装入麻袋,当货物一般连夜送出山去。因那虎日间一来,虽然也有连来几天之时,但是交午即去。除颜觍父子要骑它出去游玩外,当日决不再至,十有八九要第二天才到。有这一天时间,足可抄小道赶出山境。人走后,便在颜觍楼前掘下一个大陷阱,里面安上硫黄烟硝和引火之物,四面上下埋伏。第二早那虎到来,必照惯例,去至楼下吼啸,一旦入阱,便发火将它烧死,永除后患。

  一会儿,韩登到来,正要派人出去与同来武师、捕役们送信,叫他们去至前站,准备接人。这里一切都由韩登与岑氏夫妻率人下手,好独膺上赏。按说发动还早,偏巧带猪儿的婆子,昨晚见猪儿被颜子抓伤,当晚回寨时想起颜家平日的好处,又加岑氏夫妻正与来客欢会,没有前去告诉。后见猪儿伤痕颇深,虽然药有灵效,没听喊痛,不过事非小可,这夜里如不平复如初,迟早要被寨主夫妇看见,这一顿苦打如何能受得住?本就越想越怕,拿不出主意。第二早刚起身,便被猪儿的妹子和一个引带的苗婆子看见。

  自被上次虎吓以后,猪儿兄妹早就分别有人照看,两人本是不和,情知不能再为隐瞒,为了卸责,只得先去告诉。岑氏夫妻最爱乃子,一见伤痕甚深,不由怒发如雷,仇恨更大。又担心颜觍被擒走了,无人医伤,意欲先将他所有的药方、用法骗到手里。忙请韩登回避,命人去唤颜觍来问。

  一会儿,去的人归报,在谷口竹楼下连唤数声,并无回音,许是全家骑虎出游。岑高大骂为何不上去呼唤。正喝命再去,蓝马婆忽然心中一动,止住道:“这厮昨日伤了我儿,今日便喊不应声,莫非出了变故,惧祸逃走?还不领人前去看来!”一句话把岑高提醒,忙率众苗人出寨,往楼下跑去。

  其实,虎儿如昨日不伤蠢子,照着平日光景,众人俱畏神虎,不等午后虎去,轻易也无人敢在谷口一带走动,岂不正好从容逃出山去,哪有许多周折。也是合该韩登等遭劫,无巧不巧,偏在隔夜闹了这场乱子,将岑高激怒,以致死伤多人,闹出许多事故。这且不提。

  岑高到了楼下,也连唤数声,不见答应。命人上楼一看,房中空空,并无一人。因在夏日,颜觍走得虽忙,所带只包裹、药箱,房中什物并未移动,乍看好似全家出游,不似逃走神气。后经岑高自己上楼查看,也未想到那只药箱,拿不定是否逃走。知神虎将至,心想:“万一真个逃走,那虎来了,不见那父子在楼,难免不出乱子。”正待率众暂且回寨,蓝马婆也同了韩登赶到。一听这般情景,想起那只药箱,又命人上楼重去查看。归报无有,才断定是全家逃走无疑。这样往返查看商议,不觉又延了半个时辰。

  韩登见要犯逃走,心想:“不该昨晚贪功,没让同行诸人入寨。自己又与他们不和,回去岂不疑是卖放?”好生焦急,立时便要岑氏夫妻派人四处追赶。偏生岑氏夫妻吃过那虎苦头,本来想设计暗算,并不敢明里下手。及见颜觍举家逃走,暗忖:“昨晚韩登来后不久,便闭了寨门,又在密室计议,几个心腹俱在面前,不曾离开,只三熊偷偷出寨送了一次酒食,无论如何,决不致有人走漏消息。他是怎生得知,走得这般快法?如说为了他子抓伤猪儿畏祸逃走,一个乳臭小儿知道什么,大人怎好公然计较?再者自己表面上对他礼遇未衰,他又有那黑虎作护身,决不疑心有人敢与他为难。莫非真个神异,未卜先知,事未发动,便由那虎保了逃走不成?”一会儿又想起早年吃亏之事,不觉首鼠两端,悔惧起来,恐黑虎寻来撞上,只说回寨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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