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禅师传绝学　小侠绝峰获藏珍　归途显奇技　寿筵席中慑四凶

2024-08-16  作者：皇甫琼华  来源：皇甫琼华作品集  点击：

　　不空携逸枫返回峨嵋后山龙象峰朝元洞后，每日以药草洗练其筋骨，并采摘奇珍异果为其充饥，不时喂以菩提归元丸。
　　菩提归元丸乃老和尚采集天下名山百种奇药异草，经三百六十五周天炼制而成，功能延年益寿清心补神，且能凝固髓气，有起死回生之效，并教以调息静坐练气凝神之法，于每日寅初之时在洞外练习，午后读书，两年后开始传授武功，暇时与峰上猿猴互相追逐游戏于绝峰断崖峭壁之中。
　　八岁时，逸枫武功根基初奠，独门轻功“御风飞行”也有五六成火候，那“御风飞行”乃不空大师于佛家六神通中之神足通顿悟而出，佛门中的高僧颖悟神足通后确可飞行无碍，这时不空才将自己生平绝学倾囊授予；九岁时不空又将“金刚宝录”中的“降龙金刚掌”传授，“降龙金刚掌”共分九九八十一招一每招又暗含九式，耗时一年方才传完，就这样施展开来，威力已很奇大，可惜的是逸枫内力尚差，火候不到而已。
　　到了十岁上，不空方传授兵器，并以剑术为主，老和尚不厌其烦的历述练剑要旨，然后乃折枝为剑开始传授老和尚独门“须弥剑法”每日仅传授一招，传授时，不空先行缓慢示范数遍，才让逸枫照样练习，老和尚在旁谆谆讲解，细心指点。
　　此“须弥剑法”乃“金刚宝录”中所载，共三九二十七招，每招暗藏九式，玄妙深奥，变幻莫测，历时一月，逸枫也只能一知半解，勉强学会使用，一年后渐悟其中精奥，练习起来也感得心应手，不过要把剑法全部威势发挥出來，还待假以时日。
　　就这样，逸枫每日上午习拳剑，下午读书，晚上坐练内功，每隔三年，不空必遵前言护送逸枫返天台省亲一月，老和尚则假此时间往庐山探访神尼，共研佛理，印证武功，期满再携逸枫返回朝元洞。
　　逸枫十一岁时，各种武功已窥堂奥，当然啦！虽得老和尚百般爱护，不时喂以“菩提归元丸”到底年龄太小，火候尚差而已。
　　这天适值九月十五日，逸枫进修内功后，来至洞外草坪上憩息，此时，一轮明月高挂天际，龙象峰被月光铺满，更衬得景致如画，夜风拂在身上，令人精神焕发。
　　忽见常与自己追逐游戏的小白猿自身旁不远处，一株高大的老松树上跃下，忙撮唇作声。哪知小白猿竟不听呼唤，掉头就走，逸枫一时兴起，放步追去，小白猿见逸枫追来，更纵跃如飞向龙象峰后奔去，逸枫也施展轻功风驰电掣般追个首尾相衔，不知不觉间，已翻过两层山峰。
　　逸枫怕师父记挂，正欲返身回洞，小白猿倏地停身对着他吱吱乱叫，看小白猿时，已向峰侧峭壁跃下，放眼望去，瞥见峭壁中光华闪烁，光呈紫红色，心中惊奇不已，细看峭壁，深约百丈，逸枫小心翼翼施展开老和尚所授独门轻功“御风飞行”绝技，气纳丹田，两臂外张，双脚前后弯曲，头下脚上，有如一双巨鹤向光华闪烁处射去，快落地时，小腰微一用劲，两臂略抬，头上脚下轻飘飘的落在实地，方知光华系来自峭壁尽头处，几个起落就跃到发光之处。
　　原来峭壁下凹处有一石洞，光华乃由洞中射出，小白猿已站立洞口，忙借月光详细察看那石洞，却是天然生成经过人工改造，洞外矮松陡立，葛藤综错，洞高约一丈左右，宽凡三尺。
　　逸枫年幼，童心特盛，回头向小白猿一招手，往洞内就走，愈走洞愈狭窄，仅可容一人通行而进，十余丈后，石道豁然开扩，光华也特别强烈，面前呈现出一间石室。
　　逸枫单掌护面跃入室内，石室宽广约三丈，室壁和顶端全用白石砌成，上面嵌着十余颗小酒杯大的明珠，发出萤萤柔和的白光，进门处耸立着一座高大的古铜香炉，室内正中的石榻上端坐着一个灰衣女尼双手合什，身侧有一玉匣，紫红光华乃自内射出，逸枫借紫红光华打量女尼，见她面貌清秀，长眉入鬓，双眼闭阖，一脸慈祥，逸枫慌忙下拜道：“弟子孙逸枫叩见师太，尚乞恕过误擅仙府之罪。”
　　良久不见女尼回答，又放声说了一遍，仍是如此，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顿觉紫红光华渐弱，小白猿两双毛手也指着玉匣吱吱乱叫，心中一动，膝行两步壮着胆用手轻推女尼，哪知触手处，女尼僧袍片片脱落，起身一探女尼鼻息，原来业已坐化，连忙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起身抱起玉匣，此时玉匣中的紫红光华越来越淡，回身招呼小白猿一同出了石洞。
　　逸枫已能黑夜视物，所以很容易的循着石道出来，高兴得小嘴也合不拢来，用了个“白鹤冲天”整个身子就地拔起，再借峭壁上的尖石矮松不过一刻工夫就跃上了峭壁，小白猿对他吱吱叫了数声，几个纵跃已自隐没树林之中。
　　逸枫笑了一笑，施展轻功宛如流星疾矢，月光下闪电般向朝元洞飞奔而去，到了洞外，见师父面露微笑望着自己，慌的抢前几步跪下去拜见师父，不空微微点首道：“缘由前生定半点不由人，枫儿你起来。”说罢转身缓缓走入洞内。
　　逸枫跟随师父入洞后，将玉匣呈上，说出适才经过之事，不空含笑点点头接过玉匣略一凝视，暗运内力，手掌贴着玉匣边缘摩擦数遍，轻轻在玉匣右侧一按就将玉匣启开，匣内装着一柄古色斑斓的短剑及一只小玉瓶，短剑旁放着一张笺纸，上面写着“紫电纵横三十年，惩寻锄恶百有三，回首参禅登彼岸，此剑留赠与有缘。”下面署名“慈云”，小玉瓶下也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百转金丹赠有缘，功力骤增二十年。”下面署名仍是“慈云”，不空把剑拿在手上轻按弹簧，“擦”的一声，宝剑出鞘约两寸，顺手将剑拉出来，细看之下，剑身长一尺七寸五分，较普通所用之剑为短，呈深紫色，剑柄镶满各色宝石，上有篆文“紫电”二字，只觉紫光耀眼生辉，冷气森森。
　　老和尚左手弹剑，剑作一片龙吟，确为一柄削金断玉的奇珍，老和尚微微点首，正色对逸枫徐徐说道：“你的福缘深厚，得此不世奇珍，神物利器，有德者居之，汝杀孽甚重，尚望善自珍用，不可乱杀无辜。”
　　逸枫惶恐拜倒在地道：“徒儿谨遵恩师教谕。”
　　老和尚微笑道：“旦愿如此，你起来啦。”随将玉瓶揭开，陡闻一缕清香沁人肺腑，从瓶中倒出一粒朱红色龙眼般大的丸药。
　　老和尚笑道：“服此丹一粒，能抵二十年功力，你把它服下，然后运功调息，让药力循循注入筋骨，更为有益。”
　　逸枫垂手躬身道：“还是师父服用吧。”
　　老和尚摇摇头道：“此丹确有妙用，正是练武之人梦寐难求的珍品，师父已用不着，你快服下吧！”
　　逸枫不也再说，只得双手接过服下，但觉灵丹生玉液，沥沥下咽喉，逸枫只觉着一股热流好似奔涛澎湃，畅行四肢直透丹田，忙遵师父所嘱，就地盘膝坐下，运起功来，初时感觉丹田一阵燥热，慢慢的这股热流顺四肢循环运行全身，过十二重楼后复返丹田，这样过了一个时辰，但觉气通百穴，周身舒畅，神清气明。
　　且说这年，逸枫已十二岁，不空将他唤到跟前，说道：“为师因另有他事，将往天山一行，明日你可自行返家省亲，期满即速回山，沿途按为师所拟路线，客栈，时刻以定行止，江湖诡情险诈，切忌惹事生非，更不得惊世骇俗，眩耀武功出手伤人。”说完话，又阖目合什参禅起来。
　　你道老和尚何以放心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远行长途，原来他见逸枫日来武功精进，自服“百转金丹''后，功力突飞猛进，与以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老和尚也暗暗佩服慈云的灵丹妙力，普通江湖上一流高手已非其敌，故借其返家探视之便，培练他独来独往，且知他聪明超人，心地纯诚，所以才放心让他独自往返万里，逸枫本来心中有话禀问，见师父低首垂眉，一脸肃穆神色，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叩个头，悄然退出。
　　翌晨，逸枫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个小包袱及一张路程表，慌忙奔到师父经常参禅打坐的石室，蒲团上已失去了不空踪迹，跑遍了绝峰各处，哪有老和尚丝毫踪影，知道师父早已离山外出，乃背上包袱，将紫电剑藏在身上，运石封了洞门，对洞内拜了四拜，方才取路下山而去。（应向小白猿告一声别才是）逸枫每次返家，都有老和尚伴护，这次孤身一人，四顾茫茫，路上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不由呆呆的站在峰腰上出了一会神，良久后，才提了一口气，展开飞行术疾越峰岭崖壁下山，不过，他到底年纪甚轻，童心特重，出山后见沿途形形色色，心中也就渐渐开畅起来，在峨嵋县购置了一匹健马代步，那年头做生意买卖的是童叟无欺，不像现在商业道德沦落，人家虽觉奇怪，但也未形诸于色，逸枫遵着师父路程表的规定，在路上赶程，晓行夜宿，风雨无阻，偶尔发现新奇之巧，也不敢多事耽搁，就这样按站前行，经川东，渡洞庭，奔九江，走杭州，不到两月已抵天台。
　　云卿见逸枫返家，心中那分高兴就甭提啦，逸枫拜见娘亲，舅父母及表兄嫂后，云卿就一把将他抱入怀中，痛爱不已，三年不见，孩子已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而且神完气足，举止文雅，越看越爱，好一阵，才想起老和尚来，连忙问道：“枫儿，你师父呢？”
　　逸枫眨眨大眼睛，笑吟吟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有事去天山，嘱枫儿一个人回家拜谒娘亲嘛。”
　　云卿听得一怔，皱着柳眉说道：“万里迢迢，你一个小孩子孤身跋涉长途，不怕迷途遇上歹人吗？”
　　逸枫还未答话，蔡仲圃已接口笑道：“妹子但请放心，不空大师禅机深奥，佛理精微，没有十分信心，决不会让枫儿独自奔驰万里呢！”
　　逸枫自怀中取出老和尚亲手绘画的路程表，双手送与云卿，笑道：“娘请看，枫儿有了这张指路引，决不会迷途。”说至此，星目中神光闪动，撅着小嘴道：“歹人吗！枫儿还未遇着呢！”
　　云卿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幅峨嵋到天台的略图，上面注明所经城镇，落脚客找，并规定每日行止，不禁叹口气道：“你师父对你，真是关怀备至，嗣后千万要好好听师父的教诲，用心学习，你师父好吗？”
　　逸枫肃立敛容道：“师父他老人家福体康泰。”
　　仲圃见逸枫对不空大师尊敬异常，不由颔首道：“枫儿心地纯诚，得此良师，真是旷世奇缘，你师父教养大恩，天高地厚，你能如此至诚敬师，也不辜负不空大师一片教诲心血。”
　　逸枫恭敬的答道：“枫儿敬遵舅父娘亲慈谕。”
　　舅母胡氏也拉着逸枫的手殷股询问山中起居生活情形，一家人谈笑风生，大厅中，洋溢着天伦乐趣。
　　逸枫每日早晚仍在静僻处练习拳剑，入睡前在床上做内功调息，白天几乎都侍奉在云卿身侧，母子俩娓娓清谈，兴高采烈。云卿发觉逸枫才华丰硕，诗词歌赋俱皆良好，心中对老和尚那分敬佩，简直比神明还有过之，有时想起丈夫孙仲鲸来，也只有暗地流泪，不敢让逸枫知道这段恨事，怕他伤心致误学业，这段日子里，母子俩游遍了天台的名胜古迹，庵观寺院，云卿有逸枫膝前承欢，慈爱的面容上，始终浮现出欢欣愉快的笑容。
　　流光如矢，转瞬又届返山之期，逸枫禀知云卿，云卿虽觉欢聚时短，但也强忍离别之苦，嘱翌日起程，当夜，仲圃在厅中设筵为小外甥饯行，一家人团聚一桌，云卿与仲圃夫妇勉励一番，并嘱专心随师学艺，刻苦自励……不要辜负师父一番心血，逸枫唯唯应诺。
　　翌日，逸枫于曦色中拜别云卿及仲圃夫妇后登程就道，云卿等亲送到大门外又千叮万嘱，一家人看着逸枫背彫消失不见，方才黯然返回屋中。
　　逸枫拜辞云卿后，仍照师父所订路程时辰西行返山，这日于暮色四合中抵达湘阴。
　　湘阴，位居湘江下游东岸，是入洞庭湖的必经要道，商业繁盛，市街毗连，沿江数万家，商户甚盛，列肆如栉，酒楼客栈尤多，四方商贾都集中于此，货物堆积如山，江中大小船只如蚁，南来北往，衔尾不绝。
　　逸枫入城后，在南天街的广德客栈门前下了马，店伙计忙着堆满笑脸抢过来替他接过马，笑道：“小客官，住店呀？上次小客官住的那间房还空着呢。”
　　逸枫点点头，跟着店伙计往里走，原来逸枫这次返天台时，是住的这家客栈，客栈的伙计们，招子何等厉害，他们知道江湖上的乞丐、僧尼、妇女小孩，是惹不得的，因为这种人，没有特殊能耐，不会行走江湖，所以逸枫上次虽仅歇过一宿，但这店伙计仍是记得的。
　　逸枫进房盥洗后，略事休息饮过茶水，乃随店伙计去店堂用饭，这店堂是这家客栈专供客人们吃喝的所在，这时华灯已上，人声喧嚣，早上了个八成座。
　　逸枫在偏东靠里的一张桌上落坐，他年纪甚小，不会饮酒，嘱店伙计随意取来饭菜食用，哪知正当他要用饭时，突见一团黑影迎面飞来，不暇思索，赶忙微一侧身，“叭哒”一声，一个汉子正扑翻在自己脚下，嘴角上淌着鲜血，爬不起来，大概是这汉子的身躯扫着桌面，弄得碗盘飞扬，逸枫的衣襟上亦溅了不少的汤水菜屑，不由一怔，正欲俯身追问那汉子时，蓦地人影一闪，又有一人跃落在那受伤汉子的身旁，手指着那受伤汉子哈哈大笑道：“凭你也配管咱冲天炮的事。”说完话，抢前一步，就要一掌击下，逸枫人虽幼小，但聪明过人，心中打了几个转，已知是怎么一回事，又见娘亲与自己缝制的一身新衣，被浇得斑斑点点，狼藉不堪。
　　看那人时，是个蜡黄面孔，遮口髭须的中年汉子，完全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有气，小嘴一撇，顺手一拦，那黄脸汉子惊呼一声。一个踉跄，暴退出两步才拿桩站稳，扫帚眉一皱，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珠睁得牛眼般大盯在逸枫身上，他可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小孩子力道如此之大，让人家那么轻轻一拦，手臂就被震得一阵剧痛，他哪知道逸枫不过随手拦扫一下，若果再用点力，怕不把那条胳膊折断才怪。
　　就这眨眼工夫，店堂忽的沉静下来，四周的食客都停杯不饮，想是震慑于那黄脸汉子的凶威，故都在原座上伸长着脖子觑看，不敢过来，那黄脸汉子心中虽然暗地惊诧，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大吼一声：“你这野孩子，竟敢管你家大爷的事，念你年幼无知，快与我滚。”
　　逸枫恪遵师训，不敢任意出手伤人，但他到底小孩天性，闻言不但不动气，反而嘻皮笑脸道：“瞧你这怪样儿，到会学狗叫，你说怎么个滚法呢？”他这话，气得黄脸汉子哇哇大叫，一声暴吼未毕，突地欺身贴近逸枫身边，右手五指向逸枫胸前抓来，谁知眼前人影一晃，“拍，拍”二两下，好清脆的声音。黄脸汉子面上业已中了两掌，但觉两眼发黑，面颊有如火烧，马步不稳，歪歪倒倒的往后几个踉跄，手抚面颊，怔在当场，举眼一看，那小孩子可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一丈开外，小脸上仍是笑嘻嘻的望着自己，知道今日遇上煞星，难逃公道，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从店堂中间的桌上又纵过来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汉子，满脸含笑向逸枫道：“小哥，你真行，咱们亲近亲近。”说完话，伸出手来握逸枫的小手，逸枫哪知人世阴恶，奸诈多伪，忙也将右手迎上，顿觉方面汉子的五指有如铁钩，才知着了人家的道儿，但面上不露声色，潜运内力反击，那方面汉子先是一喜，随即满脸冷汗直淌，全身发抖、手中宛似握着一个烧红的铁球，妙就妙在要放开手又不行，这铁球好似粘在自己手上，心中大惊，知道遇上高手，但他特工心计，忙的苦笑道：“小哥，你的功夫真俊，在下佩服，你的衣衫弄脏啦，快回房更换吧！”
　　逸枫天性纯厚，不为已甚，见他那付可怜模样，也就一笑松开了手，此时，那被击翻在地的汉子，早已爬了起来，站在逸枫身后，账房与店伙计也围了过来，见此情形，心中好不痛快，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瞥见方面汉子一脸的尴尬神情，知道他没法子下台，立时赶着打圆场，拱拱手陪笑道：“小客官请回房换过衣衫再用饭吧！”逸枫摇摇头，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对着方面汉子憨笑着，那方面汉子知道再不借此下台，更有好戏上场，眼光向四周一扫，见所有食客对着自己都微微笑着，心中涌起了千般羞愧，万种难过，侧脸对那黄脸汉子沉声说道：“师弟，咱们走。”两人脚底擦油，急忙忙离开了这家客栈。
　　逸枫正欲返身回房，那被击翻在地的汉子急忙抢上两步，躬腰拱手说道：“小可幸蒙小英雄相救，恩同再生，尚请赐靠大名，永志不忘。”
　　逸枫还礼道：“我叫孙逸枫，大叔这样客气，实不敢当，不知大叔与那两个恶汉有何冤仇？”
　　那汉子叹口气道：“小可王敬久，世居此间，今日这厮在寒家屋外大街之中调戏小可寡嫂，待小可返家时，这厮已不知去向，听隔邻相告，方知这万恶贼落脚此店，追踪到此，无奈技不如人，致遭羞辱，所幸尚未受伤。”
　　逸枫点点头道：“这汉子这样可恶，真该他多吃些苦头才是。”
　　这时，账房在旁又催着逸枫回房更衣后好用饭，王敬久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千恩万谢的出店回家去了。
　　原来那方面汉子名叫笑面虎章同，黄脸汉子叫冲天炮石雷，都是岳麓山清虚观二观主清风道人的俗家弟子，清虚观的大观主是神风道人，神风清风两人武功卓绝，早年全是江洋大盗，无恶不作，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后来受一江湖怪杰惩戒，才在岳麓山作了道士，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他心存警觉，仅在暗中为恶作歹，与洞庭湖中吕祖庙的独角真人妙通及湘阴的査拳掌门人汪宏朋比为奸，合称湘中四凶，这次汪宏飞六十大寿，各地绿林豪杰都纷纷前来拜寿，清风携了两个弟子与神风连裾北上，也来汪家祝寿，他们一行在三天前即已到达，被安置在汪家侧院的静室，章同与石雷哪肯干休过此冷静无味的日子：禀过师父，就移至这“广德客栈”歇宿，每日酒肉追逐，沾花惹草，今日因在街中调戏王敬久的寡嫂，被人侦知落脚地点，王敬久追踪赶到客栈，言语不合，就被石雷一脚踢翻在地，王敬久不过粗通武术，哪是石雷对手，谁知竟因此而让逸枫将章同与石雷教训了一顿。
　　逸枫更好衣时，店伙计轻脚轻手的溜进房来，满脸堆着笑说道：“小客官，明日是本地汪大爷正寿的日子，这几天各地江湖好汉绿林英雄都纷纷来此拜寿，适才小客官教训的那两个汉子，也是自外地来祝寿的，这种人很难招惹，依小的看……”说此一顿，脸露愁容，再要往下说时，逸枫已摇手制止，微微一笑，就缓步到店堂用饭去了。
　　逸枫每晚睡前，都要运气调息，静坐一刻，今日初次出手，就制服了两个汉子，无意中救了一人，小心眼里甚觉高兴，所以练功完毕，尚无倦意，此时二更已过，客栈里也静寂下来，各房灯火都已全熄，他右掌微扬，扇灭了桌上烛火，推窗一跃出房，但见疏星淡月，四周寂默，在院中站一会，正欲回房就寝，一转身突然瞥见三条黑影自东飞来，落在正屋房脊上，逸枫赶忙一闪身，躲在屋檐阴暗之处，借暗淡月光举首翘望，其中两人正是那黄脸汉子与方面汉子，另外一人是个老道士，不由气往上冲，知道是冲着自己而来，那老道士向两人一咬耳，黄脸汉子与方面汉子双双跃落地面，一个由东一个由西逐房搜索，逸枫住的是东边一排靠正屋的一间，他见那黄脸汉子在自己所住的房子下屏气凝神谛听，有顷，蓦地一长身，似欲跃入房中，逸枫心中一急，怕房中紫电剑被其窃走，不敢怠慢，顺手在地上拾了一颗小石子，微微用力，一抖手，向黄脸汉子打去，但闻“哎哟”一声，黄脸汉子翻身向后暴退几步，用手抚臀，环目四望，房上的老道士与方面汉子也闻声同时跃来，一问之下，方知被人暗袭，行藏既露，不如明来，方面汉子沉声道：“相好的，现出身来，暗施偷袭，算哪门子好汉！”说道，三人丁字而立，凝神戒备，逸枫不理，那黄脸汉子忍耐不住，骂道：“有种的，快滚出来，难道躲在兔窝里不敢见人嘛？”
　　逸枫听得来眉儿一皱，心中暗忖：“你找死！”顺手又拾了一颗小石子喝声“打”振腕打击，这次用了三成内力，人也跟着跃出，黄脸汉子闻声赶忙偏身躲让，但已过迟，刚巧打中嘴唇，连牙齿也被击落几个，满口鲜血，痛得“哇哇”怪叫，这时，各房客人也被他的叫声惊醒，他们长年出门在外，对这种江湖上寻仇斗狠，心中雪亮，所以都不敢出房，仅蹲在窗户上觑看。
　　逸枫一现身，那黄脸汉子的气可大啦，他也不想想适才两次被戏，连人家的影儿也看不见，这时，陡地一扑身，“双峰灌耳”两拳对着逸枫的“太阳穴”猛的硬袭，逸枫见他出招狠毒，低头矮身，从他臂下穿过，闪在他身后，就势一掌向他臀部按去，动作快如电光石火，顿时把他巨大的身躯抛出去两丈开外“砰”的一声，跌在地上，要知道逸枫年纪虽小，但自幼服食不空大师的“菩提归元丸”功力上增长了不少，后来又服了“百转金丹”功力更是精进，足可以与人家四五十年功力相比，学的又是正宗武功，再参入不空的绝世奇技，你想那冲天炮石雷，还不变成“地上趴”而且趴也不成，干脆就躺在地上了。
　　那方面汉子只看得心中倒抽凉气，老道士也是一怔，他竟看不出逸枫用的什么手法，只一招就将自已的弟子击倒在地，他心中虽然惊诧，但他为人奸滑，生性阴狠，全不形诸于色，一纵身，跃到逸枫面前，寒着一张脸道：“小孩儿家，为何出手歹毒，你的师尊是谁？”说完话，一双冷森森的眼光，盯在逸枫脸上。
　　逸枫嘟着嘴，霎霎眼道：“家师是谁，你不用问，你们夤夜暗入客栈偷袭是何道理？”
　　老道士被问得没法子回答，沉吟一阵，正色说道：“适才看小施主身手不凡，大概必有来历，你再不说出师父是谁，贫道只好开罪了。”
　　逸枫小嘴一撇，眨眨眼笑道：“家师名讳，恕难奉告，你有什么本领，尽管出手就是。”说完话，笑容突敛，小脸上掠过一片轻蔑之色，似乎把这老道士全未放在心上，其实，逸枫胸无城府，天真无邪，听老道士口气，若不说出师父名号，就要对自己下辣手似的，心中不由气恼，所以很自然的就表露出来。
　　这时，冲天炮石雷已由章同扶起，他这一跌，可真不轻，虽未伤及筋骨，但也摔得皮破血流，凶焰顿敛，与章同两人双双站在老道士身后，老道士可为难啦，他到底也是成名露脸的人物，还不愿与这小孩子动手过招，怕人议论以大压小，并且适才连人家的身形手法均未看清，心中那份难受就不用提啦，本想问出师承，数说几句，也就趁机下台，哪知逸枫两句话，使他无转环余地，他本是个桀傲狂妄之人，又瞥见逸枫一脸漠视，毫未将他放在眼里，气就大啦，两眉一扬，怒火陡升，冷笑一声道：“好，贫道就放肆了！”一语甫毕，倏地两掌平胸推出，一股劲风猛向逸枫胸前击去。
　　逸枫见老道士脸上神色有异，早已暗地凝神戒备，见他竟打出内家真力，忙也双手合什，缓缓向外微扬，但听空中“轰”的一声逸枫面情严肃，昂然而立，嘴角微现笑容，仍站立当地，老道士就不同啦，被震得退后两步，不由又惊又怒，脸上也变了颜色，他以为适才用了五成内力，怕不把逸枫震飞出去两三丈，谁知人家纹丝未动，咱己反而落败，他哪能如此干休，鼻子里“哼”了一声，口里冷冷说道：“小施主果是不错，再接我一掌如何。”说完，眼露凶光，吸腹凝神，用了十成功力，两掌又自推出，逸枫适才硬接老道士一掌，是估敌过高，所以用了八成真力，但也试出老道士功力不凡，此时见老道士这一击形如拼命，较前更为凌厉，倒也不敢大意，忙也默运全身功力，掌风有如狂飕，再次反击过去，双方掌力一接，又是“轰”的一声，震得院中树木枝叶纷纷飘落，两人均站立原地，双肩微晃，功力竟是不相上下，这一来，老道士不但惊奇，简直愣在当场，看这小孩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就算一出娘胎即开始习武，也不会有如此造诣，自己几十年的功夫是白练啦，心中不由气馁，再也不敢轻敌了，暗忖：“这小孩子内力始如此深厚，兵刃上定是不错，若再斗下去，胜负难料，不要阴沟里翻船落败于此地，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一皱眉头，顿时鬼计涌出，苦笑道：“好俊的功夫，贫道佩服，小施主尊姓大名？”
　　逸枫还是学艺以来，初次与人正式对手，见自己并未落败，心中也暗地庆幸，老道士这一前倨后恭，他又年轻面嫩，可不能不理人家啦，脸一红，慌忙谦逊道：“晚辈孙逸枫，不过粗通武术，好叫道长见笑，不敢请教道长法号？”
　　老道士笑道：“贫道法名清风，适才听劣徒禀报，小施主武功绝伦，故尔专诚来此拜识，明日为本地汪宏飞老掌门六十正寿，小施主身怀绝学，必为汪老掌门尊崇，尚请届时移驾汪家，俾使湘中英雄共睹小施主绝世风采。”
　　逸枫闻言一怔，不知清风何意，沉吟一阵，微笑道：“晚辈明晨即起程西行，实不敢有扰汪老掌门，不是之处，祈望道长恕罪。”
　　清风接口笑道：“最多延误小施主一日行程，尚请看贫道薄面移驾如何？”说完话，满脸笑容，毫无一点敌视神态，这就把逸枫弄得犹豫难决。
　　逸枫江湖经验欠缺，见人家态度言词相当和蔼，小脸又嫩，心里暗想：“虽然延误了日行程，自己兼程赶上两三天，当可补上师父规定日程，目前情势，只好答应人家，到时候多加戒备，再见机而作，也不怕他们弄鬼使坏。”心机里打了几个转，立时笑答道：“既承道长宠召，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风心中暗喜，稽首道：“贫道就此别过，明日当在汪家敬候大驾了。”说完话，返身一招手，三条黑影窜上瓦面，几个纵跃已消失不见。
　　此时，各房客人见逸枫小小年纪，竟能将对方三人惊走，内心里惊异，赞佩不已，也就各自入寝，逸枫仰首看天，大约三更已过，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步回房，将紫电剑放置在枕下，上床就寝。
　　原来那章同与石雷在客栈逞凶不成，当场出丑后，无颜再住，乃返回汪家，将事情察吿师父清风，只隐过调戏人家寡嫂一节，并说那小孩子如何了得，好似与他们有意作对，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们，而且口气狂妄，全不把师父看在眼内，叫自己以后如何在江湖上闯名立足，清风经他俩一番挑拨，暗忖：“莫非自己所作所为，又被那老不死的闻知，派遣门人弟子踩探不成……这小孩子是何许人？”他踌躇良久，才决定赶去广德客栈一探原委。
　　再说翌日逸枫起身用过早饭后，嘱店伙计购备一份寿礼，问明去汪家的方向路径，更换过一袭新衣，又将紫电剑暗藏在身上，拾缀妥当，才缓步出店，照店伙计所说路径向汪家走去。约有一顿饭工夫，便已到达，路东侧巍巍耸立着一座高大宅第，两扇黑漆大门大开，红绫飘风，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大门边站定八个彪形汉子垂手迎客，三五成群的绿林好汉，黑道英雄，一个个浓眉大眼，肩宽腰圆，纷纷涌进，逸枫找到门房，送过寿仪，就有人往里禀报，逸枫借机打量面前这座高大宅第，但见红砖绿瓦，楼阁隐现，黑黝黝的一大片房屋，看上去怕不有好几百间。
　　良久，忽听里面传出一阵哈哈大笑道：“失迎，失迎，小英雄，里请。”逸枫放眼望去，只见一位瘦长老者，高鼻薄唇，白须飘然，身穿一领紫缎长袍，足登粉底皂靴，精神矍烁，含笑抱拳，抢步亲自迎了出来，后面跟随着两个老道士，一个正是清风，这时，清风抢前两步，指着白须老者对逸枫说道：“这位是湘中武林道上极负盛名的查拳掌门汪宏飞老英雄。”说完话，又指着另外那个老道士说道：“这位是敝师兄，法名神风。”随即对汪宏飞与神风说道：“这位是孙逸枫小施主，武功绝伦，盖代奇才。”说着话，他又回头看看逸枫，脸上掠过一丝诡异阴狠的笑容。
　　汪宏飞与神风一直在打量着逸枫，这时汪宏飞拱手笑道：“小兄弟肯驾临寒舍，老朽极表欢迎，请进内共饮一杯如何？”
　　逸枫看人家双目中神光充足，太阳穴微微突起，知是必有极好的内功，说话又温和客气，当下躬身施礼答道：“晚辈孙逸枫，此次冒昧晋谒老掌门祝寿，承蒙赐见已感荣幸，哪里还敢有望老掌门大驾亲迎。”
　　几句客套之后，汪宏飞拱手让客，逸枫只有随着他们入内，迎面是一条足有二十丈长的青石甬道，两边房屋毗连，不下百间，穿过二重屏门才到正厅，厅前是个大院子，院中修竹百竿，回墀曲槛，盆花错列，香气袭人，正厅甚是广敞宽大，里面高高矮矮的坐满了各色各样的人，正在高谈阔论，纵声言笑，众人瞥见汪宏飞等陪了一个小孩子进来，不由万目凝视，脸上都带着诧异之容，偌大的正厅里刹那间变得像佛殿一样，顿时寂睁下来，看这小孩子时，最多不过十二、三岁，身穿粉红罗衣，眉清目秀，气度雍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目光朗朗，英气逼人，汪宏飞等对他又很客气，这就把满厅的人弄得莫测高深。
　　逸枫入座后，就要去寿堂拜寿，汪宏飞笑道：“小兄弟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世俗礼法，还是免了吧！”
　　逸枫幼受不空熏陶，谨守礼仪，坚持之下，仍去寿堂拜过寿，然后返回正厅与神风清风等人闲谈，不管神风清风如何老奸巨滑转弯抹角旁敲侧击去探询逸枫师承门派，但都被逸枫借词推诿，谈了半天神风仍没有探到半点消息，改谈武功，逸枫则谦逊再三，只说在家从人练习几年，仅粗通皮毛而已。
　　这时已是用饭时候，汪宏飞亲身来请一众贺客入寿堂饮酒，寿堂内早已摆满了几十桌寿筵，大家纷纷互让后入座，逸枫这一桌是神风清风妙通与寿星汪宏飞，酒过三巡，大家都向汪宏飞敬酒，恭祝他寿比南，一刹时，寿筵上谈笑风生，杯觞交错，大家相互举杯挑战，一片喜气洋洋，妙通霍然起身，挽壶对逸枫笑道：“贫道借花献佛，敬小施主一杯。”说完话，双手分执壶把壶嘴，对着逸枫面前的酒杯就斟，看看斟满一杯仍未停手，那酒继续上升，超过杯缘约两三分并不外溢，而且杯底也嵌入桌面约三四分，方才住手，含笑看着逸枫，汪宏飞在旁看得来暗地皱眉，昨晚已听清风说过与逸枫对掌之事，他对逸枫的内功造诣也感惊讶，妙通功力与自己及神风漬风差不了多少，这一较上了劲，怕不落个以大压小的丑名，而且，还不一定能够胜过逸枫，岂不弄成不欢而散，他本意是想探知逸枫来湘阴目的及师承门派，井不打算与逸枫为难，若与这么一个小孩子较量，胜之不武，万一落败，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逸枫不会喝酒，刚才几杯，那是难却主人盛意，既是寿筵、宾主一片兴高采烈，更不能扫人兴趣，连着几杯入肚后，本就略带微红的小脸上更笼罩了一层红云，心中也有些微烦躁，见妙通向他敬酒，正欲起身婉辞，谁知妙通已露了这手上乘内功，他心里打了几个转已然明白了对方用意，不由俊目放光，心中千万个不服气，立时缓缓起身向妙通微笑道：“晚辈已不胜酒力，既是道长赏赐，自当遵命。”说完话，暗运内力，气纳丹田，小嘴对着面前那杯酒倏地一张，运真力一吸，犹如长鲸吸水，一股白练自杯中应射入逸枫口内，转瞬间杯中滴酒无存，随用两手轻轻在酒杯左右桌面一拍，那酒杯“波”的一声，平平稳稳弹离桌面，逸枫接在手中，慢慢放下，侧目望去，寿堂上首挂有红缎描金寿字条幅前的供桌上，一对粗如儿臂的大红寿烛烛焰高涨，那供桌距自己大约有五六丈远近，估计自己工夫决可一下将那烛焰弄熄，心中打好了主意，立即默运真力，猛地将口一张，一丝白光宛如脱弦之箭直迳向烛焰疾射而去，白光敛处，一对寿烛全灭，转身对汪宏飞合手一个长揖道：“尚请老常门宽宏晚辈放肆之罪。”
　　汪宏飞目睹逸枫内功造诣如此深厚，惊讶不已，他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子竟是身怀绝技的奇人，赶忙离席还礼道：“小兄弟不必过谦，老朽算是开了眼界啦，小兄弟技拟天人，老朽佩服已极。”他身为査拳掌门，内功拳术自是不凡，但今日为其寿诞正日，自不便亲身与逸枫较量多座上诸人见此精纯内功，无不脸上色变，怔在当场，妙通的脸上罩抹了一层猪肝色，尴尬异常，清风昨夜已见识过，只有神风还露出不平的神色，好好的一席寿筵，一时间竟变的静寂沉默起来，靠近他们的各席，有些人正在饮酒划拳，敞声谈笑，压根儿不知有这么回事，但也有不少的人，旁观者清，看得来无不瞠目结舌，此时，神风离座起身向逸枫稽首道：“小施主内力深厚，使人佩服，贫道斗胆在兵刃上讨教几招绝学。”
　　逸枫婉转推辞道：“道长过奖，实不敢当，晚辈对兵刃一类仅略通皮毛，岂敢班门弄斧，还请道长鉴谅。”
　　神风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何谦逊乃尔，难道不肯赐教。”说完话，双目中精光电闪，逼视在逸枫脸上，他以为逸枫对兵刃造诣平凡，不敢与自己较量。
　　逸枫瞥见神风坚颜脸色，不由心中暗忖：“这老道大概在剑术上有独特之处，他既逼我过招，只要小心应付，或许不致落败。”打好了主意，赶忙接口笑道：“今日是老拿门华诞喜日，动用兵刃，晚辈实在不敢。”
　　神风更以为逸执胆怯，忙侧身看着汪宏飞。
　　汪宏飞右手一捋银髯，纵声大笑道：“老朽从不讲究世间凡俗礼法，小兄弟不必客气，如能拜识小兄弟绝世武学，真乃一大快事。”
　　逸枫看人家说话咄咄逼人，不动手过招是不行了，只好起身离席随神风步出寿堂，寿堂外是一个广阔的院子，四周摆着各色盆花，红砖铺地，白玉作栏，中间约有十丈左右方圆大小的一块空地，神风与逸枫相隔丈余而立，来贺宾见此情形，都纷纷离席而出，站在院子四周，汪宏飞与清风妙通并站在寿堂门外的石梯上，刹那间，偌大的一座院子里虽然有上百个看热闹的人，但却绝无一点声息，大家的脸上全挂着诧异的神色，圆睁双目，贯注全神，来看这一老一少即将展开的比武过招。
　　笑面虎章同手捧两只宝剑送到逸枫面前道：“小英雄请拣选一只，”逸枫顺手取了一柄，略微晃动，日光下一片银虹耀眼生辉”他对章同微微颔首一笑，横剑而立，望着神风，他的紫电剑本是暗藏身中，现在既是公开正式较量，就不好意思将它拿出来，而且带剑拜寿有失礼仪，是以取了章同送来的剑。
　　神风已将长剑握在手中，看逸枫脚下不丁不八，心中不由气往上冲，冷冷说道：“贫道斗胆，就向小施主讨教几手绝学！”说完话拉开门户等候逸枫进招。
　　逸枫微笑道：“道长就请踢招吧！”
　　神风看得来无名火高三千丈，不再答话，长剑一领，首先发难，一招“春莺织柳”迎面剌来，逸枫仰身一翻，避开一剑，神风第二招“横扫千军”剑锋横截逸枫右肋，逸枫一闪身，向左纵身避过，神风见免枫一昧闪躲，怒吼一声，剑化“拨草寻蛇*又自攻到，逸枫仍是侧身避开，逸枫让过三剑后，长剑打闪，一招“彩凤舒羽”猛向神风面门剌过去，势若奔雷骇电，神风见他出手一招果是不凡，连忙闪身避剑，回腕还攻，剑展“乌龙摆尾”，削逸枫左臂，逸枫轻笑一声，以攻还攻，剑变“游龙戏凤”硬斩神风右臂，神风被迫撤剑，一声猛喝，施展出几十年的功力，三尺霜锋带着精芒冷电，乘虚抵隙，着着狠辣，刹那间，金风闪闪，隐带雷鸣，逸枫忙的凝神沉气，抱元守一，见招化招，见式破式，只守不攻，斗有二十余招，逸枫暗想：“这老道士不识好歹，见好不收，我且让你知道厉害！”心意既决，剑法骤变，长剑展开，全是进手招数，两柄剑交织成一团白光翻滚，霎那间人影俱杳，两个人又拼搏了五十回合，仍未分胜败，神风心中渐感焦急起来，自己身列清虚观的大观主，纵横湘中有年，如今连一个乳臭小孩也不能击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分羞忿、尴尬，憋得他真火陡升，杀机隐现，一声暴喝，长剑一紧，连展绝学，攻势有如狂风骤雨，一瞬间，冷风四起，精光如电，不过二十招，迫的逸枫只有招架之工，蓦地一声惊叫，逸枫的衣袖被神风剑锋划破，尚幸躲闪迅捷，未能伤及肌肉。
　　逸枫差一点气得哭起来，小孩子天性好强，一咬牙，振剑疾攻三招，逼退神风，立时展开师父秘传的“须弥剑法”但见银光飞绕，剑气漫天，一刹那转守为攻，十招之后，已将神风罩在浪翻波涌的光幕之中。
　　神风的剑术造诣极深，平常已很少有人能与其匹敌，如今碰上逸枫这等身手，真还是第一次，此时见逸枫剑法大变，只觉银光耀目，滚滚攻来，直若南海潮泛，惊涛拍岸，不由大惊，这才知道遇上了高手能人，几次欲跃出战圈，但都被绵密剑光所阻，只得咬牙苦撑，不到十个回合，一阵头晕目眩，知道再不见机突破战圈，怕不立时出丑当场，忙的精神抖擞，拼全力攻出一剑，人亦借势向外一跃，身子刚刚跃起，突觉一剑刺空，眼前银芒一闪，冷锋已逼面颊，这一惊，吓得魂飞天外，百忙中仰身缩头，硬把跃起的势子稳住，但仍觉头顶一凉，心中一怔，花地眼前陡亮，孙逸枫已停剑对着他微笑道：“道长剑术通玄，晚辈拜服。”
　　神风手摸头顶，发觉道髻已被剑锋削去上小块，压发玉簪还好未曾被毁，头发故未散乱，知是对方留情，心中虽是羞忿，但不好发作，他本工于心计，不由苦笑道：“微末小技，承小施主如此过奖，反使我汗颜无地。”说此一顿，脸上掠过愤怨之色，冷冷接着说道：“能拜识小施主绝世武学，贫道感谢不尽！”
　　这一场武林罕见的斗剑，使站在院子四周的绿林英雄黑道好汉看得来触目心惊，胆颤心寒，汪宏飞与清风妙通更是惊诧、羞愧、感慨万千，紧皱眉头。
　　逸枫将剑送还章同后，向汪宏飞一个长揖道：“承老掌门盛情款待，业已心领身受，晚辈就此拜别。”说过话，对着神风清风等人一个罗圈揖，回身就走。
　　汪宏飞微微愣一下，本想挽留，但看神风等人的脸色做有异，怕他们一时气愤，做出江湖上下三门的勾当暗算逸枫，辱没了自己的英名，所以慌忙随后相送。
　　逸枫返回广德客栈，店伙计看他平安归来，心中暗地念佛，替他庆幸不已，翌日，逸枫拾缀好行囊，算还店钱，急急登程取道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