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赠秘芨深情解宿恨 走空庭冷月照亡魂
2021-03-25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点击:

  谈起丹徒名胜古迹,谁都知道是“三山五岭八大寺”。昭林寺便是这八大寺之一。
  他四人来到庙前,也不过才巳末午初,距约会时间,还有一会儿,马鸿达和寺内方丈觉明,原本熟识,深知觉明不独禅功深厚,而且也是武道中人,因此折节相交,只是觉明涵养,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绝不肯表露出来,甚至马鸿达好几次拿话探问,觉明仍是一味的唯唯否否,绝不肯承认自己会武。
  这一来就越发的使马鸿达倾心景佩不致,几十年来,时常前往请益,觉明虽然绝口不谈武功,但却也指点过马鸿达坐禅调息之法,使马鸿达受益不浅。
  所以这天到了昭林寺前,马鸿达便对王贵说道:“王兄!此刻距约会时间尚早,你我不妨进庙拜见觉明大师一趟,如果能得大师相助,那就好了。”
  王贵和马鸿飞也从马鸿达口中,久闻大师之名,便也高兴,孔广生当然随行。
  四人进得庙中,孔广生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温暖之感,好似天涯游子,乍回故乡,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道理来,便跟着大家,一路礼佛。
  转眼来到方丈,进门一看,便看到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稳坐禅床之上,垂眉闭目,满脸慈祥。
  马鸿达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大师!弟子拜见。”说着躬身一揖,拜了下去。
  觉明微启双目,连忙下地,一把扶住,说道:“施主请坐。”
  马鸿达又替马鸿飞、王贵和孔广生介绍见面,觉明注视孔广生有顷,微微含笑点头,连说了几声“好好”。
  马鸿达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把话头转到王贵的约会上去,暗暗表示有请老和尚帮忙之意。
  觉明只做不知,淡淡的看了王贵一眼,微笑说道:“王施主寿登耄耋,克享大午,不可能遭遇到这种事吧?”
  王贵连忙站起,正要开口相求,老和尚好似不愿意和他说话似的,反倒招呼孔广生上前,执手殷勤。
  因此王贵只好把将到口边的话,又忍了回去,只听觉明对孔广生说道:“小施主不认识老僧了吧?”
  孔广生突然被这一问,好不奇怪,同时被老和尚握住的手上,又觉得有一股火热之气缘脉上升,顷刻之间,遍达全身,齐向心田凝聚,顿时心上像被火炙似的,一阵绞痛之后,转为清凉,立刻觉得灵厉清静,心有所感,耳边似乎听到一种细才如丝,但又清晰异常的声音说道:“老僧与你有缘,今晚可来见我,但不得与任何人说之。”
  话音才完,觉明已经释手,对孔广生笑了笑,转身又和马鸿达等敷衍去了,这前后不过一刹那时间。
  孔广生知道已遇异人,心中不觉高兴,也不说出。
  就中只有马鸿飞性急,见马鸿达和老和尚谈不出个道理来,同时也觉得老和尚碌碌无奇,因此心中不耐,开口说道:“时候已不早了,我们就此去吧!别叫人家笑话我们。”
  马鸿达还想开口,觉明也就说道:“对,马二施主说得对,去走一趟吧!老僧近来精神不继,不能多陪施主们闲谈了,不过一切平安,是可以放得心的。”说着又上了禅床,盘膝坐定。
  马鸿达见此情形,知道不可再留,便告辞走出,觉明也未相送,孔广生走在最后,耳边又听到那先前的声音说道:“别忘了我刚才的话。”
  孔广生连忙回头见时,老和尚已闭目入定,只好跟着马鸿达等来到昭林寺后,静等屠龙居士叔侄。
  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屠龙居士叔侄来到,不多一会儿,日影已渐向西斜,王贵直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搓手叹气,来回走动。
  马鸿飞更是嘴里叽叽咕咕的骂个不停:“什么东西,言而无信,到时不来,叫咱们在这儿苦等,他*的,等会儿见了面,老子不骂他才怪。”
  孔广生在一旁听了,心下好笑,暗想:“这种生死约会,自己这一方面明知不是人家对手,能够人家爽约不来,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怎的倒反而着急起来了哩!”
  不过也因此看出马鸿飞确是一个热肠爽直的汉子来。
  就在这时,树林那边路上,突然人影一动,他们四人,都是武林行家,耳目极聪,同时发觉,一齐紧张起来,站定身形,马鸿飞更是立不待火的便要卸脱长衫,准备交手。
  还是马鸿达稳健,连忙拦住说道:“二弟别急,且等来人到了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早见来人已到了面前停下,喊道:“你们是来赴约的吗?请问哪一位姓孔。”
  孔广生定睛一看,所来之人,既非老者,也非那个少年书生,却是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孩子,手中拿着一封信。
  这一来,不独孔广生奇怪,即就是马氏昆仲和王贵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大家互看了一眼,还是马鸿达老练,上前一步说道:“小哥!我们正是来赴约之人,但此事姓孔的并非当事人,你找他做甚?还有你是不是屠龙居士派来的哩?”
  那乡下孩子听了,茫然不解,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早上,有一位念书的相公,交给我这封信,又给了一些钱,命我这时送来的,什么屠龙不屠龙,我可不知道。”
  马鸿达想了一想,说道:“好吧!你把信交给我好了。”
  那孩子道:“不!那位念书的相公说,信要交给孔相公本人,你是不是姓孔呢?”
  马鸿达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一向正派,不肯欺人,见那孩子这样一说,倒也不好相强,因此转身对孔广生说道:“贤侄!你去把信接过来看看吧。”
  孔广生应了一声,便上前从那孩子手中,接过信来,一看书封,便认出那娟秀的字,连忙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王贵既是令师叔,当看尊面,了却前嫌,烦请转告,现家叔急于回家,致不克面辞,天山之行,尚祈不辞跋涉,为盼。”
  孔广生看完,心下一喜,连忙对王贵说道:“师叔!好了,他们不再来了。”
  说完把信交给王贵手上,王贵看完,才松下了一口气,可是额上汗珠,已浸浸而下,长叹一声,坐在路边石上说道:“真没想到,这样天大的一件祸事,竟这么容易的就解决了,贤侄!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谢你才好,但是你既然认识他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反叫我多担这一夜的心呐。”
  孔广生连忙分辩说道:“师叔!我实在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连我也不知道呐。”
  马鸿达也看着奇怪,问道:“贤侄说是并不认识他们叔侄,但这信上明明说是,不独与令叔之间的梁子,是冲着你而化解,且有相约天山之行之说,又怎能说是不相识呢?何况贤侄果真能得他叔侄垂青,并不是坏事,相反的,倒是一件奇遇,只要他们愿意稍加指点贤侄就获益匪浅了,难道说,贤侄与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不愿告诉我们吗?”
  孔广生至此,只好把在杭州栖霞山上的一段事说出,至于在封嵩祝家中,和昨晚的事,还是瞒着未提。
  马鸿达听了说道:“这就是了。”因此也未深究下去,大家回转马家。
  这时王贵心事既除,又知孔广生急于寻找诸天寿,便申言愿陪孔广生往山西去走一趟,一则介绍孔广生与佟方见面,打听诸天寿的消息,再则也把自己的事告诉佟方,免得佟方挂念。
  马鸿达兄弟虽然劝他多住几天,但王贵心知孔广生心中着急,哪肯再留,马氏兄弟也只好作罢了。
  孔广生记着在昭林寺时耳中所闻之言,虽然不一定拿得准便是出于觉明老和尚所言,但已决心要走一趟,等到二更之后,人声俱寂,这才轻轻推开后窗,飞身上屋。
  好在白天去过,路径已熟,不多一会,便到了昭林寺前,一看庙门已闭,心中打算:“还是敲门而入呢?还是飞身入内呢?敲门而入,怕惊动别人,不合老和尚不使任何人知的话,飞身入内,又太不恭敬。”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拉了他一下,说道:“请随我来!”
  孔广生连忙回头,便看到一个小沙弥,在对他微笑,心下不由吃惊。
  怔怔地暗想:“以自已的武功来说,决不会被人欺到身畔,犹且不知,从这一点来看,小沙弥武功之深,可想而知,那么觉明老和尚的能耐,就格外的不用说了,恩师常言,江湖之上,能人极多,诚为不谬。”
  小沙弥见孔广生对他沉思不语,又笑了一笑,说道:“师父正在等着你,叫我来迎接你的。”
  孔广生这才惊醒过来,说道:“有劳指引。”
  小沙弥带着孔广生转过墙角,走进一个边门,来到方丈室前,对孔广生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晚课未做哩!”说完自去。
  孔广生见方丈室内,灯火未灭,推门进去,便看到觉明仍坐禅床之上,连忙上前拜见。
  觉明笑道:“你来了吗?起来坐下好谈心。”
  孔广生这才起身,在觉明旁边坐下,两眼直看着觉明脸上,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觉明好似已知道了他心中之事,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这也难怪,分别之后,一晃又是二十年了。”
  孔广生听了愈加惶惑,连忙问道:“弟子愚昧,还请大师指示。”
  觉明叹了口气说道:“你前生和我同门,是我师弟,只为一念仁慈,救了两个女人,且又牵动凡心,因此种下尘缘,并且外功也未积满,所以要多厉一劫了。”
  说时便用手在孔广生顶门上一拍,孔广生立刻心中一惊,似乎已想起了过去之事,但又记不清楚,只觉得自己本是一个和尚似的,因此不由得跪倒在地,请求觉明超度,愿意祝发为僧。
  觉明道:“现在时日还早,你前生之缘,未能了尽,又何能便行出家,老僧此次叫你前来,不过是为着前世手足之情,提醒你一句罢了。”孔广生仍是央求不已,觉明笑道:“各人因缘,各人自了,我又何能帮你的忙?何况今日即就是为你祝了发,那就不独对你无益,而且有害了,难道还愿意看着你再多厉一劫吗?起来吧,只要今后在江湖上,少造杀孽也就是了。”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交给孔广生说道:“你我尘缘已了,相见之期,当在六十年后,给孤独园中,这本书送给你,算作临别纪念吧!你能依着上面的口诀,勤练不辍,自有好处,同时日间老僧已用功夫,为你打通任督二脉,练习起来,当不困难,不过读熟之后,便要把它付诸丙丁,莫使发落人间。”
  孔广生一看封面上写着“大乘秘芨”四个字,心知是佛门降魔秘诀,连忙谢过收好,又想起了屠龙居士,便告诉了觉明,请他指示。
  觉明道:“此事我已知道,并有许多事尚不便与你言明,你放心去做好了,不过日后,你还得要他帮一次忙,虽然为时还早,可是事先和他留下一个交情,也是好事,天山之行,可以不必理会,明年八月,他在湖南桃花源有事,你能赶去,助他一臂,也就够了。”接着便催孔广生赶快回去。
  孔广生又问了一声诸天寿的下落,觉明道:“你们相见有日,不必多问,明日便和王贵上路好了,迟早总会见到面的。”说完闭目不语。
  孔广生无奈,只好拜谢出庙,回到马家,就着灯下一翻,“大乘秘芨”薄薄的只有三五页,所讲的便是江湖上传闻的“大乘神功”和一十八手降魔剑法,心中大喜,便也不再睡,一口气就把它完全记熟下来。
  孔广生本来聪明,未到天明,已能一字不误的背诵出来,而且有会于心,便依着觉明的话,就着灯火把书烧掉,从此每夜依着口诀进修,果然不出三个月,便把大乘神功练就,十八手降魔剑,亦已纯熟,从此武功大进,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第二天孔广生和王贵起身之后,便收拾妥当,向马氏昆仲告辞上路,因有王贵同行,便把封嵩祝所送的马,留在丹徒,和马氏兄弟之间,自有一番依依不舍之情,却也不要多说,两人过江之后,从瓜州到扬州,一路北上。
  孔广生虽已听到封嵩祝说过,井家岗井武贵,已经被人消灭,但到底放心不下,不知传闻是否真实,便对王贵说,想到井家岗去弯一弯。
  王贵本来无事,也就答应,不一日,到了井家岗一看,果然已成一片荒山,人迹毫无,当然不会在那儿找到诸天寿了,因此便又沿黄河折而向西,从东阿渡河,经过寿张、濮阳,入了河南地界,便打算走滑县,出修武,奔沁阳,抹过济源,由王屋,邵源上王屋山,这是一条近路。
  这一天,二人行至修武,为着赶路,错过了宿头,又正值是个天空多云将近月底的日子,路又不熟,走着走着,便迷了道路,心下不免着急。
  幸巧王贵身边带着一个灯笼,好容易才摸到一座房子面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破庙,山门已经不见,瓦砾麈封,神像也是东倒西歪的,只有大殿的屋顶,还有一半未塌,可以聊避风露,二人无法,也就只好暂时容身,打算等天明以后再走。
  这时夜风正急,二人是既饥且冷,眼看着大殿一角上,又停放着一口棺材,便更加增加了凄凉恐怖的气氛,虽说他二人都练有武功,胆气颇壮,可是拦不住饥寒由内而发,一阵风来,便不由得毛骨悚然。
  不一会,蜡烛又已燃完,幸好云散,借着那一弯斜月,还能看得出一点东西来,二人因地上太脏,因此连行囊都没有解开,只找了几块砖头,当做凳子,坐在一起,闭目养神。
  谁知就在这时,庙外滋溜一声,直似鬼鸣,二人连忙睁目一看,便看到有一个无常鬼,从庙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约而同,一齐起身,提起行囊,便从庙后逃去,那庙后墙已倒了半截,所以二人一跃而过,不敢停留,连纵带奔,慌不择路,逃出里许,才敢回头。
  幸喜那鬼并未追来,这才放心,又向前行,不久便看到了一户人家,孤伶伶的立在路侧,从房子看来,倒并不小,也有个二三十间,二人一商量,便打算上前借宿,谁知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声。
  孔广生抬头一看,那门墙上还贴着“恕讣不周”的字样,心知这户人家,丧事未久,但却奇怪为何无人应门?这时露湿霜重,王贵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便对孔广生说道:“贤侄!我实是吃不消了,他们无人应门,也许是睡得太死,我们且进去一看,看到人时,借间空房,安一下身,明日一早便走,也就是了。”
  孔广生心中虽然不愿,但看着王贵那付冷得发抖的样子,又觉不忍,只好点头答应,双双越墙而人,四处一找,竞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直到走到后面,才看到正屋东房之中,有灯光外露,二人顾不了许多,便走了过去,从窗隙中向里一看,不由又大吃一惊。
  原来房里正有一个穿着死人衣服的女鬼在那儿,二人连忙退后,打算逃走,可是一回头,墙上又冒出了一个无常鬼的帽子来。
  这一来,二人一惊非同小可,逃也不敢再逃,只好双双一纵,躲到墙角水缸旁边黑地里藏着,不敢作声,连大气也不敢出,心中直似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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