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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枝玉叶碧眼娘
2024-08-22  作者:高峰  来源:高峰作品集  点击:

  当然,“碧眼娘”这三个字,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见,当下冷然道:“老夫来意为何,你这位波斯公主决不会不知,你既然不肯下场,就叫木棒王施统全下场吧,老夫等得不耐烦了。”
  碧眼娘道:“哎唷,你老人家发脾气来啦,那可要不得呀,老人家身体健康要紧,千万不可乱发脾气,有伤身体。”这句话可把卢广辉说得啼笑皆非,听她声音柔和,就似姑娘们劝告情郎一般,如怨如诉,就算有冲天的怒火,也不由的按了下去。半晌,吴光中把心一横,发话道:“好啦,你既不肯下场,这姓施的,又藏头缩尾好像一头乌龟,架既然没得打,我们就回去吧!”一声未毕,突见青影闪处,施统全窜将上来,喝道:“小杂种,你怎敢骂人?”木棒横里直捣。
  施统全既然大号“木棒王”,他的棒法自然厉害,棒端未到,一阵劲风已隐隐可辨。吴光中还未来得及拔剑,棒端已兜心砸到。卢广辉叫一声:“慢着!”双掌一一拍,右袖飞出,把木棒卷者,斜里一带,把木棒带出外门,叫道:“好极了,你终于下场来啦,我们拼一个明白吧。”
  他实在不想跟碧眼娘如此邪门的人物动手过招,一见施统全木棒飞出来,正合心意,马上出言挑战,也不待对方答应还是不答应,长剑抽出,三记杀手立刻递了出去。想卢广辉挟何等功力,这三记杀着,就叫木棒王不能不挥棒抵挡,两人就在倏忽之间缠上了。
  这两名大对头一缠上,就斗得如火如荼,一斗便是五六十招。施统全阴谋抢夺卢广辉偌大一副家产,就必须把他杀败,甚至把他杀死,无论凭了自己的功夫,或者凭了碧眼娘的功力,他必须这样做。
  卢广辉呢,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为了保卫经历数百年而不倒的卢家庄,为了保护祖宗十代以及自己的名气,更是非拼不可。他决不能输,只能赢。
  施统全凭了一根木棒,多年来也不知打败了多少高手,在武林中挣了一席位,“木棒王”这大号,倒不是侥幸得来,只见他左右手交换,舞棒如风,呼呼的旋转起来,就如数十枝木棒一齐旋转一般,动风所及,达于方圆数丈之外,的确是一手好棒法。
  吴光中只看了二三十招,不禁心惊,心道:“这大恶贼的武功,原来不坏,刚才如果不是师父出手相救,我只怕一定受伤。”
  施统全的棒法虽好,但卢广辉的剑法更是精妙,他家传剑法,乃是武林中的一绝。卢广辉在这套剑法上浸淫了数十年,已尽得祖宗的真传,剑法展开,彷如追风逐电,在四五十招之内,双方还是扯了一个平手,可是六十招以后,卢广辉终于抢占了上风。
  他的绝妙招数展开,每一招都是杀着,渐渐把木棒王压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呼的一声,卢广辉猛起一剑,一招两式,首先用剑柄把木棒震开,然后回剑直刺,踏洪门,进中宫,欺身直入,直取施统全的胸部“心渝穴”。这一招,彷如行云流水,使得顺手如意,眼看木棒王无法抵挡,忽听“拍”的一声轻响,卢广辉的长剑,给一根绸带卷着,原来碧眼娘终于出手救人。
  卢广辉的长剑,便彷如给铁铸了一般,要前刺吗,不能推送半寸,要后撤嘛,也不能抽回分毫。卢广辉倒抽了一口凉气,怔在当地,这趟他当真不知如何是好。要抽回长剑,现已不行,那末弃剑吧,可是这一来,就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中;弃剑投降了。
  幸而碧眼娘不为已甚,手腕一抖,她的一根长长的绸带在半空中飞扬,轻轻的缓缠于她的纤腰之上,姿势美妙无伦,飘逸非凡,动人之至!
  卢广辉朗声道:“好,碧眼姑娘如要赐教,就请下场,横竖你终须出手,动手便是,不必拖延啦。”碧眼娘笑道:“可是你决不是我的对手呀。”卢广辉勃然道:“不是对手也要一拼,碧眼娘,你可知老夫此来,为了何事?”碧眼娘道:“我当然知道。”
  卢广辉道:“施统全图谋霸占我的家园,你知是不知?”碧眼娘道:“那你给他就是啦,不必拚命呀!”卢广辉大声道:“碧眼娘,你说什么?你怎的如此不可理喻?我的家园乃是祖宗数代遗留下来的,我怎能拱手让人?”碧眼娘淡淡的道:“我连一个国家也不要了,让给他人,何况你这个方圆不过四五十万亩的田地。”
  卢广辉道:“什么,你说什么?我可不明白。”碧眼娘道:“我可没有兴趣跟你说,总之,你这块田地不要也罢,就送给木棒王,让他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这话一出,卢广辉圆睁大眼,厉声道:“你要我送给他也无不可,只须我玉麒麟是一个死了的人。哼,碧眼娘,你很慷慨呀,佩服佩服!”
  碧眼娘微微一笑,样子还是那么的妩媚,那么的动人,柔声道:“你叫我的名字几次了,好呀,我直截了当的听人直呼碧眼娘,却还是生平第一次,好得很呀。”卢广辉疾言厉色,碧眼娘温柔婉转,两人成了一个强烈的对照。
  卢广辉知道今晚的事,已不能善罢,跟这位美貌波斯公主缠下去,实在一点益处也没有,邀她下场,她却含笑不依,然而她却是如假包换的助拳人,心想:好吧,你既不肯下场,我来一个顺水推舟,把你撇下,找木棒王再打一场,当下凛然道:“碧眼娘,你不要你的国家,关我什么事?老夫誓死要保护家园,你既不肯下场赐教,也罢,木棒王,快站出来,决一死战。”
  木棒王施统全刚才险险败在卢广辉手下,那里还敢出来。碧眼娘叹道:“好吧,你这老头子原来喜欢打架,好好,我依你便了。”
  这一战决不是打架如此简单,卢广辉就是拚命,拚死保卫家园,强敌压境,也不由他不拼,一听碧眼娘说要打,心中一凛,连忙聚精会神,准备恶斗。
  岂知碧眼娘一动不动,说道:“匕首阿庚,你上前吧,讨教几招。”在她带来的随从之中,跃出一人,口里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堆波斯话,卢广辉楞然不懂,那人手执匕首,对卢广辉微一躬身,摆了一副挑战的姿势。
  大弟子吴光中大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请退下!”长剑一挥,抢上前去,他那肯让师父跟一名随从动手,也不理“匕首阿庚”肯不肯,一招“拱云托月”横扫过去,“叮当”一声,火花四溅,两人就在倏忽之间,恶斗起来。
  吴光中是卢家庄大弟子,武功自然有一定的斤两,一口长剑,使的乃是正宗“卢家剑”,一招一式,使得恰到好处,决不含糊。由得那“匕首阿庚”的招数如何古古怪怪,他一概不理。斗了二三十招,他突然变招,改取守御招数来。“匕首阿庚”哈哈一笑,突然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觔斗,匕首直刺。
  这一招,“阿庚”欺身直进,以为必可把吴光中刺了一个透明窟窿,那知青光闪处,吴光中一剑直撩,搭在匕首之上,长剑圈了几圈,劲力一使,大喝一声:“撤手!”那波斯人拿捏不牢,匕首给撩出手去。
  “好!好招!”卢广辉门下弟子纷纷喝彩。
  “匕首阿庚”满面通红,向碧眼娘躬身告罪。碧眼娘笑道:“你这少年的剑法,还不算坏。阿庚,你自己知道怎样处爵自己。铁掌阿己,你上前吧。”
  “匕首阿庚”躬身后退,拾回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的划了两刀,这才垂手退下。场中这时,出现了一条铁塔一般的人物,他一声不响,双掌一扬,扑向吴光中。此人不使武器,只凭一对铁掌,是以有“铁掌阿己”之称。他的武功比“匕首阿庚”强了一倍,掌法古怪,或直击,或横劈,或钩击,林林种种,没有一招是中土见惯的拳招。
  吴光中拆了十招八招,便知此人不可轻侮,当即沉着应付,三十招一过,便觉对方的掌力渐渐的增强,一掌劈来,力挟千钧,吴光中奋力应付,挨了五十招,终于“蓬”的一声响,他中了“铁掌阿己”一拳,重重击中他的下颚,连人带剑,一齐倒飞。
  “阿己”既称“铁掌”,他这一拳的威力,真当非同小可。卢家庄门下弟子,齐声惊呼,卢广辉身形一掠而上,左掌递出,轻轻一带,把吴光中的去势制止了,一个觔斗,落下地来,“喀”的一声,吐下了两只门牙,他这一战,已是一败涂地了。
  门牙虽然给打下了两只,幸然未受内伤。如果卢广辉不及时出手,他准会给一掌打出门外去。卢广辉低声道:“你没事么?”吴光中嘘了一口气,低声道:“此人神力不凡,师弟妹等无一是对手,真想不到碧眼娘的随从也如此厉害。”
  卢广辉点点头,跃到场中,朗声道:“好,老夫且领教数招。”双掌一拍,要待上前。“铁掌阿己”指指他的佩剑,叽叽咕咕说了一顿。卢广辉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是什么人?你既赤手空拳,我怎么还能使剑?”一招“横云断峰”直劈过去。
  卢家庄以“卢家剑法”驰誉华北武林,但掌法也”样厉害,卢广辉施展一套“卢家拳”跟对手斗了起来。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了数十招。那“铁掌阿己”乃是波斯武林的一名大力士,未投靠碧眼娘之前,他原是武林中的外家好手,曾经跟人打赌,三拳连下,把一头六百斤重的大牯牛活生生的打死了。
  他一拳便有四五百斤之力,大开大阖,施展的正是外家拳。波斯武林,自然有别于中土,招数离奇古怪,卢广辉连见也不曾见过。他的“卢家拳”也以外家招数为主,讲究的是以力取胜,跟这“铁拳阿己”走的正是同一路子。他们两人拳来拳往,砰砰蓬蓬的斗得很热闹。
  卢广辉在大开大阖之中,偶然也施展内门功夫,巧妙地使用,凭了他数十年修为,在数十招之内,已不知几多次击中“铁掌阿己”,无奈这厮牛高马大,站起来彷如一座铁塔,蛮牛一般强健,中了这么几拳,一点不在乎。
  卢广辉“哼”了一声,蓦地变招,使出一套“燕青拳”来,但见他身形飘忽,来去如风,出手也飘忽,一掌轻轻的拍来,也不知道他要打的,是那一个部位,也不知他这一掌是否真的拍下来。
  “燕青拳”取名于浪子燕青,浪子燕青乃是卢员外卢俊义的亲随,卢俊义给人陷害,燕青救主,也出过不少气力,后来跟了卢俊义上梁山。他的拳法留传下来,卢俊义的后裔,自然是继承者。
  这套拳法讲究的完全是内家功夫,小巧玲珑,以一个“巧”字取胜,以一个“妙”字见长,招数含蓄,忽虚忽实,若吞若吐。这一来,以柔尅刚,在三十招之内,卢广辉已然控制了局面。
  酣战中,卢广辉突然欺身直进,头一侧,先避了“铁掌阿己”狠狠的一拳,然后一掌直拍,轻轻的拍将过去,看他似是直取“阿己”的胸膛,可是一到中途,出掌去势一变,改为对准“阿己”右臂的“曲池穴”。
  “铁掌阿己”哈哈大笑,他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右臂一缩,教对方一掌落空,左掌猛然下击,直劈卢广辉的“天灵盖”,他满以为已经觑准了卢广辉的拳路了,那知卢广辉的突袭“曲池穴”也是虚招,他骗得“铁掌阿己”侧身缩臂,左掌刚打出一半,下盘空虚,突飞一腿,“波”的一声,点中了他股上的“丹田穴”。
  这一腿突然其来,“铁掌阿己”在事前连想也想不到,无法闪避,“哎喷”一声,推金山,倒玉柱,他的一个庞然如牛的身躯,“蓬”然应声倒地。
  “丹田穴”乃是人体中内劲外力的总汇,给人点中,饶你内功如何超卓,能力如何惊人,也非倒霉不可。
  卢广辉这一招,赢得十分巧妙,场中立时又引起门下弟子的喝彩声。“铁掌阿己”爬了起来,满面通红,向碧眼娘躬身告罪,碧眼娘道:“你胜了一场,败了一场,功过刚好相抵,你的处爵免了。”
  “铁掌阿己”大喜,连忙躬身拜谢,
  转身垂手退下。
  碧眼娘道:“卢员外,你的掌法不坏呀,亦刚亦柔,巧取豪夺,把我的阿己瞒得好苦,他是蠢人,合该遭殃。‘绵掌阿戊’,你出来向卢员外讨教几招。”
  她的随从之中,跃出一人,是一名瘦长的中年人,但见他面孔瘦削,身形又瘦又高,站起来活像一根竹篙,然而双眼炯炯有神,正是内家高手。
  李贞一见,连忙大声道:“师父,正是他,是他。”卢广辉道:“什么是他?”李贞道:“把弟子强行掳去的三人之中,他是其中一个,请师父狠狠的揍他一顿,替弟子出一口气。”卢广辉微微的点一点头,心想:“刚才那个‘铁掌阿己’,纯以外力取胜,这个什么‘绵掌阿戊’,乃是内家高手,顾名思义,他最擅长的,一定是‘绵掌’了。”
  心念一动,便也展开了一套“少林绵拳”与那“阿戊”斗了起来,舍弃了“卢家拳”、“燕青拳”而不用。
  两人二话不说,闷声不响的便斗了起来。刚才那个“铁拳阿己”,打斗之时,叱喝连声,震耳欲聋。现时这个“绵掌阿戊”则是一言不发,一掌一掌的向卢广辉劈去。试了十来招,他果然以内力见长。
  卢广辉心中暗喜,他忌惮的是“铁拳阿己”这等打不死的人物,对付阴沉沉的内家高手,正合心意,一套“少林绵拳”展开,称心如意,越打越顺手。两人以内力斗内力,且看谁人的内力更深厚,他便是最后的胜利者。
  卢广辉打从七八岁开始,便练内功,挟四五十年的功力,比那“绵拳阿戊”还胜,不及六十招,只听“拍”的一声响,卢广辉左手五指,轻轻的拂中了“阿戊”的右臂,别看他出掌浑若无力,“阿戊”的右臂登时出现了赤红色的五只手指印。
  卢广辉终于赢了,“阿戊”向后一跃,满面羞惭,向碧眼娘躬身告罪,然后向“匕首阿庚”借了他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划了两刀。
  碧眼娘笑道:“卢员外这一手少林功夫不坏呀,你是怎样学来的?”卢广辉道:“中土武林,互相印证武功,事所常有,那一年,我游少室山,与智元禅师交换了一套武功,我以‘燕青拳’交换了‘少林绵拳’。”
  碧眼娘道:“‘燕青拳’若虚若实,若有若无,乃是天下著名拳法之一,‘少林绵拳’远远不及,你不合算呀。”卢广辉道:“老夫志在把‘燕青拳’在武林中推广,要推广一套武功,又有那一个门派及得上少林?我中土武林落落大方,决不会斤斤计较,挟技自珍呀。”
  碧眼娘点头道:“不错,你这话再对也没有了,我这趟远来中土,就想把波斯的武功带到中国来。”卢广辉道:“是吗?难道你不想也把中土的武功带回波斯去?”碧眼娘道:“想是想的,不过还未有合心意的功夫,值得我带回去。”
  卢广辉道:“中土武功,博大精深,我的武功,不过第二三流,莽莽神州。大门大派有的就是,上乘的功夫,有的就是,你这话未免太过自负啦。”
  碧眼娘笑道:“但愿如你所说。”
  他们两人当下讨论起中土武林功夫来,卢广辉是当代高手,见识自然广泛,那料得到这位波斯公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对中土武功,居然如数家珍,指出那一派武功的优点,又批评那一派武功的不是,好像她根本上也属中土武林的一员也似。而她的所言,却又是一针见血,只听他把“少林绵拳”诋谶得一文不值,指出十大缺照,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嘲笑一顿,然后说道:“‘绵掌阿戊’,你听见么?以后凡是面对‘少林绵拳’,如果再败了,我决不饶你啦。”那“绵掌阿戊”大声应是。
  她这一番话,可把卢家庄的人,听得面面相觑。
  还不过半个时辰之前吧,这位波斯美女温柔婉转,羞人答答,好像一个待嫁的小姑娘。现时嘛,她与卢广辉讨论中土武功的优劣,长篇大论,侃侃而谈,摇身一变,变成了武林中的一代宗师。
  卢家庄人人听得呆了,连庄主玉麒麟卢广辉在内。
  半晌,碧眼娘道:“好啦,卢员外,你也休息得足够了,拔剑出来吧,我的随从‘大刀阿丁’向你挑战啦。”卢广辉凛然叱道:“碧眼娘,你是使车轮战来着?哼,你的随从不配跟我动手,你自己下场吧。”
  碧眼娘笑道:“卢员外,你首先把我的随从统统打败,我碧眼娘要待不出手也不行呀。”卢广辉道:“好,就叫他们一齐出来好了,我没耐烦一个一个的比下去。”碧眼娘道:“你别把他们看得轻了,即以‘绵掌阿戊’而论,你现在再斗他,决不能取胜呀。”
  卢广辉哼了一声,但见场中已跃出一条大汉,手执大刀,正是“大刀阿丁”。李贞认得他,也是掳她的三条大汉之一,那大汉双手一拱,道:“卢员外,请了!”说的居然是一口汉语。
  卢广辉无奈,只好还了一揖,两人便斗了起来。这趟他们两人都用兵器,形势自是不同。卢广辉知道不把这些随从一一打败,决不能逼使碧眼娘下场一决高下,他如不能跟碧眼娘一决高下,那便是败了,败在那些“阿甲”、“阿乙”手下,家园也是不保。
  当下他奋起神威,在一百五十招之内,一剑把“阿丁”的大刀震断,胜了这一场。
  “阿丁”败了,跟着跃出来的是“双刀阿丙”,碧眼娘的随从的武功,一个比一个高,等到卢广辉竭尽全身之力,把他打败,那是在三百招以上了。
  “双刀阿丙”败了之后,接着便是“单剑阿乙”,波斯的长剑又厚又重,那“单剑阿乙”的武功,又比“阿丙”高了一筹,此人于腮满面,浓眉环眼,相貌十分威武。他一剑劈过来,便把卢广辉的长剑压得变成一个弧形,剑法好得出奇。
  卢广辉竭力施为,把生平绝技,完全使了出来,积数十年的功力,也竭力发挥,跟那“阿乙”斗得如火如荼。“阿乙”的剑法倒也罢了,卢广辉尽可抵挡得住,不料他掌法也是奇佳,掌中夹剑,剑中夹掌,一出手便如狂风是雨,力挟万钧,出招快捷,不容卢广辉有喘息的机会。
  吴光中见师父一出手便处于下风,向二师弟三师弟打一个眼色,各按剑柄,严阵以待,准备必要时三人齐上救人。卢广辉到底是中土武林一等高手,挟数十年功力,经验丰富,他之所以一出手便处于下风,乃是因为他连场大战,消耗精力过多之故。
  一等他的精力恢复了一些,一口长剑追奔逐北,尽可抵挡得住。二百招一过,他的气力恢复了六七成,便渐渐的扭转了劣势。卢广辉欠缺了的只是气力,论剑法招数,他原本便在“单剑阿乙”之上。
  等到他终于把“阿乙”打败了,其时已是黎明时分,卢广辉在五百二十三招,一剑把“阿乙”的袖子削去了一大截,高手过招,点到为止。“阿乙”原是波斯武林一名高手,他自重身份,收剑后退,拱手认输。
  只见他竖出左手小指,长剑一挥,把小指齐根削去。
  说到这里,梁素娥眼红红的不再说下去了。
  “后来呢,后来怎样?”江其章问。
  梁素娥叹了一口气,道:“阿乙败退,阿甲便补了上来,碧眼娘实行车轮大战,他的随从,一个接一个的力斗我师父,由‘阿庚’斗到‘阿甲’,我师父一口气连接大战七名高手,在跟‘阿庚’接斗之前,他还跟木棒王施统全斗了百多招。”
  顿了一顿,梁素娥叹了一口气,道:“由入夜之后开始,我师父连接大战八人,由入夜一直斗到清晨,我师父所出的招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他力败七人,到了面对‘阿甲’之时,他已然精疲力尽了。”
  江其章道:“这阿甲有什么绰号吗?”林俊道:“他叫做‘开碑手阿甲’。‘匕首阿庚’、‘铁掌阿己’以至‘单剑阿乙。’人人的绰号只得两个字,这阿甲却有三个,所有随从之中,武功以他最好。江大侠,实不相瞒,如果任由这‘开碑手阿甲’行走江湖,他必然是中土武林外家高手的第一人,据我所知,中土武林使外门功夫的,无一人及得上他。”
  江其章道:“嗯,是么?我猜玉麒麟在力战七大高手之后,精力已消耗了一大半,而他的内功嘛,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绝顶境界,所以面对‘开碑手阿甲’,便是力不从心,终于败了下来,是不是?”
  梁素娥眼红红的道:“是呀,师父跟他斗了百来招,终于中了他的一记‘开碑掌’,这阿甲凶神恶煞,下手绝不容情,那一掌重重的拍在我师父的胸膛,胸骨折断的声音,我是隐隐可以听见,师父断了三根胸骨,一口鲜血狂喷出来,闷哼一声,然后重重的摔倒。唉,这个什么‘开碑手’心狠手辣,一掌拍来,真个是力可开碑,我便从来未见过如此神力。”
  江其章心道:“凭你这小姑娘,还有多少见识呢。卢广辉的内功,还未达到极峰,他如果识得运用‘以战养战’四个字,把消耗了的精力,完全补充,就未必败给‘阿甲’,凡是一等一高手,越战越强,越战越勇,失去的立刻可以补充,就算斗七日七夜也不疲,卢员外虽然练功数十年,但养尊处优惯了,遇上天字第一号的大风浪,他当然挺受不来。”
  江其章心中这样说,口中却不说破。
  只听梁素娥叹道:“我师父在施家堡足足斗了一夜,由入夜打到天明,我们在这客栈,故事也讲了大半晚,你瞧,现在是黎明啦。”
  意外白云浮游,远远可见,一轮红日,渐渐东升,鸡啼之声,喔喔可听,时分已近辰牌。
  梁素娥道:“我师父中了这一掌,受了重伤。只见那‘阿甲’一声不响,向那波斯公主微微躬身,一名随从,把一名武林高手打败了,居然面无喜色,完全不当作一回事,七名随从之中,便只有他一人未受处罚。”
  林俊道:“我师父给人败了,受了重伤,我们要待一拥而上,替师父报仇。碧眼娘却是微微一笑,道:‘你们要动手么,枉自送上性命,都给我住手,退下!’也不知那妖女有什么法术,她的说话,我们居然如奉纶音,不敢上前。那妖女言道,她不想伤害卢员外的性命,也不想再次见到大厅中,还有任何打斗。她说:你们走吧,把卢员外送回去医治,越快越好。我们是听了她的说话,抬着师父便走,。”
  江其章道:“那木棒王呢,他难道就此罢手?”
  林俊道:“木棒王在怀中一探,又摸出另外一张文书来,原来他的割让文书,一共有两张,递给碧眼娘。唉,如果碧眼娘用强,我瞧割让文书非签不可,我师父虽然受了重伤,划一个花押,却并不难呀。”
  梁素娥道:“我就是不明白,碧眼娘到底拿什么主意,她对木棒王一眼不瞧,却对我们道:‘你们之中,看来谁也不肯服了,玉麒麟只怕也是一样,你们走吧,以七个月为期,一等他伤势痊愈,我们再决战一场。今晚我是用车轮战法打败你师父,七个月之后,你们以牙还牙,来一个以多对少,由我一人接你们师徒六个人好了。’我真不明白,她分明赢了,我师父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是划了押,出让家园,第二是扶伤再战,力战而死。碧眼娘因何留有余地,放过这机会?”
  林俊道:“这一点,便连师父也不明白。”
  梁素娥道:“师父的伤极重,直到而今,已有六个月啦,只能扶着拐杖走路,要他打斗,一点不能,唉,那真是无法可想。”
  江其章道:“你们不是要找一个人的吗?”
  林俊大声道:“是呀,我几乎忘记了,师父派我们南下,要找乾坤一剑江其章大侠,请他报此一箭之仇。”江其章凛然道:“就是那个什么‘开碑手阿甲’,已经如此厉害,碧眼娘更加不用说了,江其章只怕不是对手。”梁素娥突然在江其章面前跪下,笑道:“江大侠,请你念及武林一脉,救救家师。”
  江其章吃了一惊,道:“你怎么啦,你怎的认识我?”梁素娥道:“你并不是江大侠派来接头的人,你正是江大侠自己,夜里黑暗瞧不见,现在阳光普照,照得见啦,你的小胡子。”房子里有一面铜镜,江其章对镜看看,不禁好笑。原来他的假胡子贴得歪了一些,终于给细心的梁素娥识破了。江其章哈哈一笑,只好把假胡子除了下来,回复了本来面目。梁素娥心中一跳:“名震天下的江大侠,乾坤一剑,玉面金童,原来如此年轻。”
  江其章把梁素娥扶起,道:“我与尊师一向不相识,我不是不想伸手,不过……”梁素娥道:“家师危在旦夕,七月之期将届,到时家师如果不到施家庄去,那女魔头只怕会来卢家庄。请念武林一脉,伸手相救。我师父言道,天下之间,只有乾坤一剑可以救他。”江其章道:“我江某人的武功,充其量不过跟那‘开碑手’相等,决非碧眼娘之敌,我纵然肯拚命,也无济于事呀。”梁素娥道:“我听师父说,天下之间只有两个人可以救他,一个是乾坤一剑江大侠,另一位是俏翼德王杏芳王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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