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落难中原　亡命天涯

2024-07-04  作者：高峰  来源：高峰作品集  点击：

　　若然巴列维未曾中毒，他的功力虽然低了一两筹，遝可以一斗，但他中毒已深，怎能及得上这老人，巴列维之所以还未中毒毙命，凭的是内力支撑而已，他估计还可支抟一两个时辰，到时如果碧眼娘不死，他自己也没命，因为解药还在第一号人物列图的身上呀，一个中毒，一个有备而来，强弱分明，斗了三四十招，巴列维终于一连中了三记大袖，这老人的“铁袖功”天下无双，巴列维倒在地上。
　　碧眼娘大喜，走过去探探巴列维的鼻息，还有一些，但脸色由红变黑，浮肿起来，这是剧毒入心的徵象。
　　巴列维蠕动一下，双腿一伸，已然毙命。
　　那老人道：“走，跟我走。”
　　碧眼娘一阵疑迟，那老人喝道：“这客栈闹出人命来，官府衙差立刻就来，你要吃官司吗？”
　　碧眼娘道：“好！”两人飞身上马，跑了一阵，已离开了那小客栈十数里了。碧眼娘细细打量那老人，道：“你是不是被巴列维称为异人的那人？”
　　那老人点头道：“我叫青须魔，就像红胡子一样，没有姓名，人家叫我青须魔，我便应了。”
　　碧眼娘道：“你救了我一命，谢谢你呀。”
　　青须魔道：“谢什么个屁？是红胡子拜托我救人，我就来啦，这波斯人跟踪你，我就跟踪他，他动手杀你，我就动手杀他。”
　　碧眼娘道：“原来如此。”
　　青须魔看了她几眼，点头道：“红胡子说得不错，你果然很漂亮，但是决不及我义妹阿媚。”阿媚就是红胡子的妻子。
　　碧眼娘想了一想，道：“呀，原来你昆红胡子的义兄，你们拜了把子啦。我跟他也一样，拜了把子。”
　　青须魔说道：“我跟红胡子拜了把子，他又跟你拜了把子，我是他的义兄，你是他的义妹，嘿嘿，这笔账怎样算呀？甲等于乙，乙等于丙，甲就必然等于丙了。所以我青须魔巴巴的赶来了。”
　　碧眼娘道：“既然如此，那末你也是我义兄啦，可是我们还未八拜呢。”
　　青须魔道：“这个容易。”猿臂一伸，轻轻的把碧眼娘抓下马来，道：“我们要拜便拜。”跪了下来，跟碧眼娘对拜八次。
　　他这一招，碧眼娘已然发觉，他的功力起码胜过红胡子三筹，怪不得他在数十招之内，把巴列维击毙，心中暗喜，心想若得这位义兄为伴就不必怕列图阿芒等人，说道：“义兄，红胡子现时在那里？”
　　青须魔摇头道：“谁知道？他是一名怪人，怪人怪事，不可理喻！”
　　碧眼娘心道：“难道你不怪？”说道：“义兄，你可知道有一名大坏蛋叫做卓不凡的么？”
　　青须魔道：“知道呀，这厮确然是个大的浑蛋，岂有此理，我还要去找他。”
　　碧眼娘一听，心中大喜，道：“好极了，你找到他么？”
　　青须魔道：“你跟这大浑蛋有什么关连？”看了碧眼娘一眼，点头道：“嗯，我明白啦，你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跟那风流贼必然有一点关连。义妹，我问你，你喜欢这个大浑蛋么？”
　　碧眼娘咬牙道：“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青须魔道：“嗯，娘儿们人人说要一刀杀了他，但又个个心中喜欢他，义妹，这种奸恶小人，你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碧眼娘听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道：“你知道卓不凡现时在那里？”
　　青须魔的怪眼一翻，恨恨的道：“我正要四处去找他，我如果知道就好啦，我一记铁袖功送他的终，哼，这个大坏蛋是我的大仇人。”
　　碧眼娘道：“你怎的跟他结了仇？”
　　青须魔道：“这个嘛，你不必理会，将来你自然知道。咦，对了，你定是知道这厮的下落，快快告诉我。”
　　碧眼娘道：“他的下落嘛，红胡子比我更清楚，你找到红胡子一问便成啦。”
　　青须魔一跃上马，一声不响，拍马便走。
　　碧眼娘叫道：“义兄，你不陪我到太湖去么？”这话还未说完，青须魔已在数十丈之外，扬声道：“你自己去吧，再见啦！”青影一闪，已然不知去向。
　　碧眼娘大叫：“等等我呀，你怎的奔丧一般便走，你如不肯陪我到太湖，我陪你去找红胡子也成。”飞身上马扬鞭赶去。
　　她这次到中土来避难，本来的目标，便是到太湖去向师父震泽魔君求助，一路来，她先后碰上常州兄弟、红胡子、青须魔这几位奇人异士。
　　尤其是青须魔，古怪得很可爱，心想若得青须魔为伴，还怕什么波斯六大高手，当下便即扬鞭追赶，但青须魔早已走得远了。
　　她年纪轻轻，年少好奇，喜爱新鲜的事物，青须红胡给她的乃是新鲜的刺激，如何肯舍。她师父震泽魔君整天的板起面孔，她一见就害怕，不到太湖也罢。
　　她赶了一程，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和风吹来，却那裒还有青须魔的影子。
　　她那里肯回头，向北穷追，这一来，她反而兜了转头路，朝来路北返了。
　　追了三天，兀是人影不见。
　　这一天，她早上起来，突然眼睛一亮，一柄明幌幌的尖刀，插在枕头上，刀下插着一张书柬。碧眼娘大吃一惊，取下字条看时，寥寥的几个字。
　　“瞧你那里去？”
　　没有下款，字迹潦草不堪，也不知道是谁人寄柬留刀。碧眼娘一颗心几乎从口腔里跳了出来，心道：“如果这一口匕首不是插在枕头，而是插在我胸口，我还有命么？”心中惊惶不已。
　　第二天，在离开五十里她的住所之外，赫然又发现了同一的尖刀和书柬。
　　第三天，她又走了五十里，碧眼娘住在一家小客栈，她整夜不眠，坐在房中等候。这时她已打造过另一柄长剑，按剑而坐，等到天明，没有人来过，枕边也没有发现尖刀书柬。
　　那知她一出门，便发现在大门外明幌幌的又是一口尖刀，插着同样的一张条子，一样写着：“瞧你那里去？”
　　此后，一连四天，每日早上，她总发现寄柬留刀，同样的字条。碧眼娘叹了一口气，心道：“此人如果要来取我的性命，我早已死了。”料想这魔头必然在她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着。
　　武功嘛，相差太远了。碧眼娘把心一横，摒除了恐惧之心，猜想寄刀留柬之人，必然是六大高手第一号人物列图，或者是大淫贼卓不凡，除此之外还有谁？
　　这一天她到了山西太原，这是她第一次相识红胡子的地方，她到易家庄一看，但见人去楼空，偌大一座易家庄已无一人。她小心一查，才知庄主月前举家迁徙，也不知搬到那里去。
　　一路来，她到处侦查红胡子、青须魔、卓不凡这三个人，但连影子也不见，不知他们躲到那里去了。
　　碧眼娘心想，易克志既然远走高飞，偌大一座庄子阒无一人，好极了，我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睡他一觉。她潜进庄内，找到一间最干净的房子，倒头便睡。
　　午夜时分，忽听轻微的声响，碧眼娘是学武之人，虽然在睡梦之中，也是十分醒觉，悄悄的爬起来，取过长剑，猛然间背心一麻，暗叫不好，反手便是一剑。
　　那人手脚十分灵活，手指轻轻一弹，“当”的一声，她的长剑立时脱手而飞，那人立刻再补上两指，点了碧眼娘背心的“大椎穴”和“扶田穴”。
　　跟着察的一声，桌子上的油灯给点着了。在灯光之下，认得分明，此人非别，正是波斯六大高手排列第二的阿芒，碧眼娘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仍然是你们阴魂不散的把我缠着了。”
　　阿芒年轻英俊，二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堂堂，武功极高，他在暗里出手偷袭，就叫碧眼娘全无还手之力。
　　阿芒笑了一声，道：“康斯汀公主，对不起得很，我怕你溜了，不得不对你无礼，你的武功暂时失去，但性命无碍，回到波斯之后，我自然给你解开穴道。”
　　碧眼娘在怀中取出那一张字条，递给他，冷冷的道：“明人不做暗事，你要拿我便拿，为什么晚晚追踪，寄一留刀，唬吓于我？”
　　阿芒笑道：“康斯汀公主，难道你不知道我只会说几句汉话，并不懂得书写中文吗？”
　　碧眼娘道：“那末是谁写的，是列图是不是？”
　　阿芒摇头道：“列图那厮不听我的说话，单身追到西南山区去了，我说公主一定还在中原，他不肯听，列图为人没有什么，总是太过固执一点。”
　　碧眼娘心想，难道是青须魔，他给我开玩笑来着？如果是他就好极了。
　　突然间只见阿芒双眼恍如喷火，目灼灼的瞪着碧眼娘，露齿狞笑，神情十分诡异。碧眼娘惊叫道：“阿芒，你干什么？”
　　阿芒狞笑一声，展身扑来，双手把她紧紧的抱着，嘶声道：“我想得你好苦，你知道么？”碧眼娘叫道：“你快放我，快放我。”
　　阿芒叫道：“碧眼娘，谁叫你生得如此漂亮，谁叫你生得如此动人？”嘶的一声，把她的上衣撕了下来。
　　碧眼娘奋力挣扎，无奈她的两个大穴被点，便连缚鸡之力也没有，叫道：“阿芒，你好大胆，我是什么人，你胆敢无礼，小心你的人头。”
　　阿芒把她抱得很紧，把她的上衣完全脱掉，肉帛相见，在灯火之下，照得她那羊脂般的肌肤，雪一般白，晶莹润滑，双手抚摸，滑不留手。阿芒温香软玉，抱个满怀，早已失了常性，嘶声道：“公主……我宁可人头不要，我宁可死了之后，给打入十八层地狱……我……”
　　嘶的一声，碧眼娘的上衣裳，已给他完全脱掉。碧眼娘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嘤”的一声，她终于昏厥过去。
　　阿芒大袖一拂，一股袖风送出来，把油灯打灭了，室中黑漆一团。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鸡啼喔喔，原来已是黎明。阿芒一觉惊醒，看看他身边，碧眼娘仍然是瞌上了眼晴，也不知她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玉体横陈，睡态撩人。阿芒叹了一下气，在她粉颊上吻了一下。
　　碧眼娘蓦地双眼一睁，双手往床上一撑，“咚”的一声，她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跌在床上。
　　阿芒穿好了衣服，把碧眼娘的已经撕坏了的衣服递给她，碧眼娘红了眼睛，娇喝道：“阿芒，你……你干得好事……你给我滚出去。”
　　阿芒道：“是，是，我去找一件称身的衣服给你，你睡一会儿吧，我去弄早点。”微微一笑，掩了房门自去了。
　　碧眼娘挣扎起来，蓦地里全身打了一个寒战，这才省起自己赤身裸体，仍是一丝不挂。
　　她的衣服已经给阿芒撕破了，决不能穿，一咬牙，心道：“阿芒，你人面兽心，摧花折柳，如不把你慢慢的折磨而死，我决不是碧眼娘。”
　　她决不是普通孱弱的女性，她个性竖强，聪明绝顶，几年之后，武林中人提起“碧眼娘”三个字无不闻风色变，她终于成为一代女魔头，横行中土数十年，以这等人物，又岂会哭哭啼啼的自怨自艾自悲自苦呢！她取过一张薄被，裹着身子。
　　半晌，阿芒来了，他是一个细心的人，果然给她找到一套称身的衣服，是一条绿色的长裙，配上一件湖水色的丝质上衣，料子一等，缝工精细。颜色是碧眼娘最喜欢的。易克志是一名富豪，他家中怎会有粗布衫裙。
　　碧眼娘道：“你转过身去。”
　　阿芒道：“是，是！”碧眼娘迅速的穿好衣服，往铜镜一照，衣服华丽，配着她苗条的身裁，美丽的脸孔，已经变为一名雍容华贵的少妇，不再是荆钗布裙的村女娥眉了。
　　阿芒捧着一个盘子，笑道：“碧眼娘，我知道你生平最爱吃鸡蛋，炸羊腿，可惜这里没有羊，我找了半天，只能找到几枚鸡蛋。”
　　盘子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碧眼娘腹如雷鸣，正感肚饿，道：“盘子里还有什么？阿芒，也亏你如此好记性。”
　　阿芒面色忽然一端，道：“你猜一猜！”把盘子双手放在碧眼娘面前。
　　碧眼娘轻轻的摘去白布，但见寒光闪闪，在三枚熟鸡蛋的旁边，还躺着一柄匕首。
　　碧眼娘看了阿芒一眼，知道这柄匕首的用意何在，阿芒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我大愿已偿，你要杀我，动手吧，我如皱一皱眉，决不是阿芒。”
　　阿芒在波斯宫廷卫士之中，最是年少英俊，风流韵事，不知多少。
　　他也不待碧眼娘吩咐，左掌轻轻的在她背心一拍，右手伸出食中两指，一口气在她“阳明经”六个大穴上点下去。这厮内功不弱，解穴功夫也颇到家，流水行云，全无窒沛。
　　“大椎”“扶田”两个大穴给解开了，碧眼娘已然恢复了武功，一伸手，把匕首提在手中。
　　阿芒悄声道：“动手吧，我阿芒死在你手上，也眼闭了，何止眼闭，简直是我的无上光荣，我阿芒死在天下第一美人手上，也不枉我为人一生。”
　　碧眼娘听他这话，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见他昂然坐在身边，微笑待死，那一副爽朗的英风，跟卓不凡差得远了。
　　阿芒见他迟疑不动手，朗声道：“我阿芒冒犯公主的尊严，自然该死，公主如果嫌杀我污了手脚，请把匕首见赐，由我在公主面前自戕吧。”
　　碧眼娘却用匕首剖开了熟鸡蛋，淡淡的道：“我不会杀你，我只要你听我的说话。”
　　阿芒忙道：“是，是，公主的话，我怎能不听。”
　　碧眼娘幽幽的道：“我已是你的人啦，你还要擒我回波斯嗯？”
　　阿芒摇头道：“决不，我犯下了瀰天大罪，怎能返国？我已计划周详，我们在中土双宿双飞，快活逍遥的，中国的山川风景，壮丽优美，咱们大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碧眼娘道：“你对我如此好心，可是别人呢？”
　　阿芒想了一想，道：“不错，你要我怎办？”
　　碧眼娘娇嗔道：“话是你自己说的，你难道没有办法吗？在他们追捕之下，日日逃亡，朝不保夕，偏你还口口声声说快活逍遥，哼！”
　　阿芒道：“我有办法对付他，你放心好了。”
　　两人吃过午餐，阿芒道：“好，咱们走吧。”
　　碧眼娘道：“那里去？”
　　阿芒道：“杀人去，我知道老三赛因在附近，我略施小计必可悄悄的杀他。”
　　碧眼娘道：“如此最好，不把他们杀光，我们食不甘味，夜不安寝。”
　　阿芒道：“我把他们杀了之后，你发誓永远在我身边。”
　　碧眼娘双眼一红，低声饮泣，阿芒过来牵她，给她轻轻摔开了，泣道：“阿芒，我的心事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国破家亡，大地茫茫，无处容身，自今以后，只有倚靠丈夫，难道你不是我的丈夫么？”
　　阿芒执着她的手，柔声道：“不错，我是你的丈夫，我娶你为妻，你甘心下嫁我，我阿芒死了也眼闭，不要哭啦，我们走吧。”
　　碧眼娘抹抹眼泪，道：“你真的有办法对付他们吗？”
　　阿巴道：“我自然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
　　两人出了门，骑了马，展开大步，向北而去，几天之后，到了宁武。宁武是长城以南的一个大城市，位于太原大同两城之间，市况十分热闹。
　　一路来，他们分房而睡，碧眼娘决不许阿芒再碰她，每晚无论碧眼娘如何小心防范，第二天早上，在她身边这里那里，总是发现了寄柬留刀，仍然是几个字：
　　“瞧你那里去？”
　　此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他在碧眼娘身边，已有十多天，碧眼娘未曾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神龙见首不见尾，碧眼娘初时心中颤惊，但渐渐也就惯了。
　　她与阿芒之事，或许已给这异人瞧见了。
　　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