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剧盗红胡　痛失娇妻

2024-07-04  作者：高峰  来源：高峰作品集  点击：

　　在红胡子的家中，易克志恼将起来，叫管家阿七点了一个火头，把他的家烧成一片白地。
　　哈托暗暗对哈图道：“今天都是他的儿子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康斯汀公主，却又给她溜了，哈图，我们赶上去吧，理他呢？”哈图为人，颇有谋略，不似哈托的只凭匹夫之勇，道：“哈托，你不要心急，公主是逃不掉的，你知道吗？我们两人身在中土，对中土武林人物，不能小卖三分账，我们势单力薄，易克志一反脸，我们的麻烦就来了，你难道不知？”
　　哈托只好悻悻然的点点头。
　　“喀唰”一声巨啊，红胡子房子给大火烧塌了，易克志道：“阿七，由今天起，庄子里的事务由你主持，你回家后，立刻用我的名字，修书一封，飞鸽传书，送给王家驿我师兄太乙道士，你明白么？快去！”
　　阿七应了一声，飞身上马去了。
　　易克志道：“哈图哈托两位，目前形势摆得分明，我你合则两利分则两亡。”
　　哈托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你的宝贝儿子误事，红胡子早已完了，碧眼娘也逃不掉。”
　　易克志冷笑一声，道：“是吗，哼，我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两位，没有我姓易的帮忙，你们休想擒拿碧眼娘，这里是中土武林，波斯人要在这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容易吗？”
　　哈图忙道：“是，易庄主这话不假，我们是合则两利，分则两亡，我们既来中土，当然要多多借重中土人呀。”易克志瞪了哈托一眼道：“哈图这话，颇知大体，我们上马到王家驿去吧。”
　　三人上了马，缓缰慢跑，远隔数里，蹑着红胡子两人，他们不敢太过逼近，只怕给红胡子发现了，易国仁的小命就要完蛋。哈托好生不耐烦，口出怨言，易克志冷冷的道：“哈托，你不见天空中这头鸽子么？是我的书信鸽传给我师哥太乙道士，请他截杀红胡子碧眼娘，救出我孩儿，只须再加一只鸽，请他好好的保护碧眼娘，我师哥这一关，你哈托就未必能闯得过！”
　　哈图忙道：“易庄主不要发恼，令师兄太乙道士大名鼎鼎，纵横华北中原，武功盖世，我们虽然身在波斯，也听过他的大名，到时还得请令师兄助我一臂呀。”
　　易克志成竹在胸，满以为凭了太乙道士出来，红胡子碧眼娘还不手到拿来，太乙道士主持的道观便在碧眼娘所选走的的王家驿，如此凑巧，不是天助吗？
　　他那里会料得到，事情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呢？
　　他那里会料得到，太乙道士安居十多年，偏生在此时碰上一件意外之事，叫他忙于对付呢。
　　在离开太原以南三百里的王家驿是一个小市镇，东部有一座高不过千尺的小山叫做小凤山，山上有一座道观，名曰：太乙道观，主持人非别人，正是太乙道士。
　　太乙道士原本是鬼眼渔隐门下的大弟子，他有两个师弟，二师弟卓不凡，三师弟就是易克志，太乙道士在王家驿定居，易克志在太原定居，只有卓不凡单人匹马闯荡江湖，云游四海。
　　这一天，太乙道士正在观中静坐，练习玄门内功，他取过一张非常特别之席子，席地而坐，只见一股一股冰寒凛冽的寒气逼上来，他运劲相抗，唇边发出一丝微笑，拍拍那张席子，口称宝贝。
　　原来鬼眼渔隐仙逝之后，遗下两件宝贝，其一是一只非常特别的独门武器——大渔网，本来是鬼眼渔隐的成名武器，他大号“渔隐”，自然是以渔网为武器了，这件宝贝之所以称为“宝”，乃是在于富有延展性，尤胜于金丝，弹性之强，比钢丝尤甚，摺起来，手巾一般大小，不过四两重，可以放在怀中，展起来，径可盈丈，好一只大渔网，阖起来，又变成一根铁棒一般，旋转起来，又像一面盾，乃是天下间最特别的独门武器。
　　另一宝便是“寒草席”了，据说渔隐曾经航行万里，到了极北苦寒之地，这地区终年积雪，无四季之分，终年酷寒，非但鸟兽绝迹，便连植物也没有，唯独有一种奇草，能抵抗酷寒独生，不过为数不多，而且在一无垠的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才有，这种寒草乃是普天下之所无，珍贵无比。
　　渔隐把寒草摘下，编制一张席子，终年发出寒风，在炎热暑天，也是一样。
　　用“寒草席”练内功，无以上之。
　　因为人一坐在席上，寒气逼人，恍如身在冰窖，体内的热力便激起了对抗，为了禦寒，非拚命发挥热力不可，发挥热力便等于调运内功了。
　　天下间最勤力之人，顶多是每天练功十个时辰，决不能永远不眠不睡，但如在这宝席上睡了，无时无刻不须要运功跟寒气对抗，就算在睡梦之中，也要运功。
　　如果在宝席上睡他三天，就等于三十六个时辰不停的练功，如果睡十天，就等于一百二十个时辰了，“寒草席”的宝，就宝在这里了。
　　鬼眼渔隐凭了这两件宝贝，纵横江湖，他死了之后，这两宝给大弟子太乙道士所独佔，决不让师兄弟们分享，三师弟易克志倒没有么，二师弟卓不凡极为不满，屡次想把师兄杀了，抢夺师门两宝。
　　这一天，太乙道士正在“寒草席”上练功，突然间传来喋喋怪笑之声：“呵呵，大师兄，你好吗？”太乙道士一跃而起，听声辨人，正是卓不凡来了。
　　太乙道士把“寒草席”一捲，缚在背上，大声道：“卓不凡，你来干什么？”
　　卓不凡笑道：“我的来意如何，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太乙道士道：“师父仙游之后，他的遗物，自然由大弟子掌管，你敢来抢夺师门两宝？”
　　卓不凡道：“抢夺就不敢，小弟想向你借来一用。”
　　太乙道士道：“你要借那一宝，渔网还是草席？”
　　“两宝都借，不知你肯吗？”卓不凡微微一笑，听他这话，似乎并非开玩笑。
　　“你借用一下，可以商量，你借用多久？”
　　“永远！”
　　太乙道士跳了起来，阴恻恻的道：“卓不凡，你的武功在我之下，前年一战，你给我打断了双腿，我是念甶同门份上，没有取你性命，你不可不知道。”
　　卓不凡道：“你天天在宝席上练功，自然功力大进了。”
　　太乙道：“你知道就好啦，你快快走吧，下次再来骚扰，我定是不饶。”说着，啪的一拳打在石墙上，五个手指印入墙两寸，道：“卓不凡，你瞧见了么？”
　　卓不凡不答，突然右手衣袖一甩，嗤的一声，窜出一条青色的小蛇，卓不凡“都儿”一声，那条青小蛇一口咬在太乙道士右臂上，太乙道士大吃一鹫，手臂一挥，那条小蛇却牢牢的咬着不放，只见手臂一阵酸麻，痒痒的十分难受。
　　太乙情知此蛇有毒，左掌暴起，向右臂上的青蛇拍去，那料这条毒蛇十充灵活，只一窜，窜上肩头，飞快的又是一口。太乙道士那里料得到卓不凡用毒蛇偷袭，急切间无法对付，只听卓不凡哈哈的道：“我这条小青蛇乃是百毒之精，毒上加毒，谁给咬上一口，一顿饭时分之后，毒气入心，迅速蔓延，中毒而死，大师哥，你死了之后，小弟给你做一座坟墓就是。”
　　太乙情知他所言不假，一咬牙，左手抽出一口匕首，“哈”的一声，把自己的右臂整条硬生生的削了下来，那条青毒蛇仍然死咬着肩膊部分不放。
　　太乙大喝一声，也不理自己的伤势如何，左手匕首，向卓不凡刺去。卓不凡哈哈笑道：“毒蛇噬臂，壮土断腕，好，我们且玩几招看看。”
　　“都儿”一声，右手衣袖一放，把小青蛇召回，拔出大刀，跟太乙斗了起来。太乙着了道儿，又急又怒，匕首乱挥乱舞，跟卓不凡拚命。两人一口气斗了五六十招，太乙既不败也不倒，招招都是杀手，凌厉非凡。
　　卓不凡骇然道：“寒草席之功，竟然一致于此，大师兄，你斗了数十招浑若无事，是练了宝席之故？”
　　太乙不答，突然手起寒涛，匕首刺中卓不凡的左臂，他在重伤之后，仍然把师弟打败，卓不凡越想越惊，越想越气。
　　他惊的是这宝席之功，非同小可！他气的是他师兄独佔此宝，不让他分享，如果他拥有此席两三年，武功就决不会跟他师兄的差距如此之大了。
　　卓不凡自然不会败给一名断臂之人，他一面游斗，一面又发出他的“法宝”青色小毒蛇，蛇一出袖，矫若游龙，在卓不凡指挥之下，向太乙猛袭。
　　这条小青蛇非但可以在空中窜来窜去，而且还会转弯抹角，攻击敌人，无论太乙怎样的闪避，无论太乙怎样的挥动匕首劈刺，均是不能对付他——小小的一条青蛇，人蛇斗了一阵，小蛇终于得手，一口咬中太乙的胸部，太乙掷去匕首，左掌猛拍。
　　“嗤”的一声，小青蛇只一闪，窜到他的额角，又是一口。
　　“砰”的一响，太乙一掌打蛇不中反而打中他自己的胸部。
　　这一掌，他唯恐小青蛇不死，用劲十足，击中了自己胸膛，一口鲜血立时喷出来，他再也支持不住，一交坐在地上血泊之中。
　　卓不凡把毒蛇召回，道：“大师哥，非是我不仁不义，乃是你自取其咎，怪我不得。”
　　太乙嘶声道：“卓不凡，你凭了这条神出鬼没的活蛇为武器，将可横行武林。何必还定要师门两宝。”
　　卓不凡道：“师门两宝比这青蛇更宝，我为什么不要？”
　　太乙道：“我伤在你手上，无话可说，你拿去吧，宝席就在我的背上，你解下来。”
　　卓不凡冷笑道：“谁人不知太乙道人心狠手辣，毒如蛇蠍，我决不上当，等你死了之后，再取不迟。”
　　太乙道：“你果然是我的师弟，好啦，你对我说一个明白，你师兄死也死得眼闭。”
　　卓不凡道：“你要我说什么？”
　　太乙指指他的右衣袖，道：“你的小毒蛇。”
　　卓不凡道：“这是拜师兄断腿之赐。那一年我给你打断双腿之后，便躲到西南荒僻的山区去养伤，武林都知道太乙是心狠手辣，毒如蛇蠍，卓不凡是寡人好色，奸淫妇女，你的敌人自然不少，我的呢，决不在你之下……”
　　太乙嘶声道：“成啦，这个我早已知道。”
　　卓不凡道：“我唯恐敌人趁机而入，斗他不得，便躲到云贵山区去，那边有一族人养蛇为活，养了不少毒蛇，人却是十分友善的，他们非但给我医好了断腿，而且教了我指挥毒蛇之方法。我回中土之时，他们就以这一条百毒之精，灵活异当的小青相赠，大师哥，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快快去吧，不必妄想复活啦。”
　　太乙道：“小青？”
　　卓不凡道：“就是这小蛇的名字。”
　　太乙长叹一声，双腿一伸，立即毒发而死。
　　鬼眼渔隐的两件宝贝，从此时起，转到第二弟子卓不凡手中，太乙的道观之中，虽有弟子十多人，又有谁人胆敢围攻“师叔”，替主持报仇？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一头鸽子，停在一株树上，咕咕的叫着。飞鸽传书，乃是鬼眼渔隐这一门派所独有，武林中各家各派之所无。
　　要知鬼眼渔隐号称“渔隐”，自然在水上生活，他的船只一开航，便是远离陆地，与人联络通讯，没有马匹可用，自然要利用鸽子了。
　　卓不凡心念一动，心想定是三师弟易克志的书信来了，且看他说什么，唿哨一声，召来那鸽，取下书函，展开一看，只见字迹潦草不堪，大意是说，易国仁给人绑架，就快到达王家驿，绑架之人，极易辨认，其一是满脸红胡的大汉，另一是长有一对碧色眼睛的美貌的小姑娘，请大师哥出来救她，杀了红胡碧眼，庄主三日后亲到王家驿，到时面告一切云云。
　　下款是“管家阿七”百拜代笔。
　　卓不凡跟易克志不相往来已有多年，本来不想理会他的事，但一见“长有一对碧色眼睛的美貌小姑娘”这一句，心中砰砰乱跳，暗叫妙极啦。
　　原来此人性好渔色，凡是美貌的姑娘，除非不给他碰上便罢，一给他碰上了，鲜有逃得脱他的魔爪。
　　多年来，也不知有多少良家妇女给他摧残了。
　　卓不凡杀了大师兄，取了师门两宝，就决定留下来，瞧瞧那位美貌的姑娘怎生模样。
　　且说红胡子碧眼娘两个人，押着易国仁一口气奔到王家驿，他们昼夜兼程，不眠不睡，三百里的路，倒给他们在两天之内赶到了。
　　在他们后面，似乎还未见对头的影子，红胡子放了心，道：“义妹，是你自己选定了王家驿，有特别的用意么？”
　　碧眼娘道：“自然有！你跟我来。”把红胡子带到一家大厦去，拜会主人单刀张五。
　　单刀张五在王家驿大大有名，与太乙道士并称王家驿双雄，他武功高强，在碧眼娘之上。
　　单刀张五一见碧眼娘，既惊又喜，连忙跪了下来，道：“小恩人在上，请受张五两个响头。”
　　碧眼娘连忙扶起，道：“张大哥，你不必如此大礼，不敢当呀。”
　　张五还是叩了头才站起来，一见红胡子，惊道：“这位难道就是太原猎人红胡子？”
　　红胡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在下也曾听过王家驿单刀张五的名字，料不到你与我妹妹却是旧相识。”
　　单刀张五笑道：“何止相识，而且是我的小恩人呢！”
　　原来单刀张五早年给仇家追杀，东奔西走，左闪右避，几乎无容身之地，是碧眼娘的师父“震泽魔君”伸手搭救，把他的仇人杀光，收他为管家，教了他一身本事。其时碧眼娘正在魔君门下学武，年纪不过十二岁，后来单刀张五出门去独立闯万，在武林中也挣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堂，在王家驿落了脚。
　　若问事隔多年，单刀张五何以还认得碧眼娘？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这便是回答。
　　碧眼娘道：“张大哥，你的朋友可以一斗的好手有几多？”
　　单刀张五道：“总有七八个。”
　　碧眼娘道：“他们都肯听你的话去拚命么？”
　　张五道：“他们是我的结义兄弟，情逾骨肉，为朋友卖命，什么都肯干。”
　　碧眼娘道：“好，我现时请你帮忙，救我们一命，你肯不肯。”
　　张五慨然道：“你是我的小恩人，张五这条性命是你恩师拾回来的，我把这条命送回小恩人，也是天公地道，你有什么为难，张五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走，死也心甘情愿。”
　　碧眼娘道：“好，你去召集你的朋友，要多少时间？”
　　张五道：“半天就可以了。”
　　碧眼娘转头道：“义兄，你下手把这小淫贼杀了吧，你要怎样杀他，由你自己的主意。”
　　红胡子沉吟一阵，并不动手，说道：“这样不大好吧。”
　　碧眼娘道：“为什么不好？”
　　红胡子道：“因为你在那老贼面前说过，你决不会把这小淫贼杀了，而是在这里把他释放，等那老贼来接他，武林中人，究竟要讲究一个信字呀！”
　　碧眼娘哈哈一笑，道：“我在那老贼面前，确是说过这句话，可是我说我不动手杀他，并没有代你说过你也不动手杀他，你难道忘记了？”
　　红胡子一拍大腿，道：“是呀，我几乎忘记了！”一伸手，把易国仁提起来，睁眼道：“你要怎样死，你自己说吧，”易国仁自知难逃一死，一举手，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红胡子仰天长笑，叫道：“阿媚，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你好好的去吧，我本想杀了仇人之后，我也跟你去，但现在不能去了，因为我得了一位义妹，她帮了我的大忙，救了我的性命，我要好好的报答她。”
　　继而又长啸道：“我红胡子失了一个娇妻，得回一位义妹，皇天对我，也不算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