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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辞师下山忽逢乔梓会 新孀投宿顿起节妇愁
2025-07-08  作者:冯玉奇  来源:冯玉奇作品集  点击:

  诸位你道这一男一女兄妹两个是谁?假使瞧过《剑侠女英雄》的读者,他一定早已明白是柳春燕和罗海蛟的儿女了。因为这一匹玉兔追风马儿,原是柳春燕之坐骑。本书第一回里,从柳文卿口中叙出,知道春燕已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小蛟,一个叫小燕,那么这两个男女,当然是小蛟和小燕了。
  话说海蛟、春燕自从那夜圆明僧来寻事以后,从此罗家便刻刻防备。光阴匆匆,春燕早又产下一女,取名小燕,几年以后,大家对于圆明僧之事,都已忘却。箫凤、春燕在家只管抚育小凤、成祖、小蛟、小燕四个孩子。秋岚和海蛟组织一个镖局,借此奔走江湖,若遇圆明僧,以便报仇。
  当小凤八岁的时候,小蛟已有七岁,成祖和小蛟同庚,小燕六岁,大家都长得粉雕玉琢,个子差不多高,十分可爱。鹏飞夫妇俩真把四个孩子爱若珍宝,轻易不肯骂一声儿。并且请了一个西席,教他们读书识字。说也奇怪,开课以后,小凤、成祖姐弟俩对于书本,十分用功,整天地坐在案桌上,朗朗读书。小蛟、小燕兄妹两人,虽然也很用功,但总感不到十分兴趣。空下来的时候,总到院子里去舞枪玩棒。春燕知孩子们的个性不同,既然他们喜欢习武,自然不能强迫他们读书。所以自己有空,便教练他们剑法,两个孩子,天赋真聪敏和智慧,教一知十,心领神会,果然把母亲的一些本领,都传授到两个孩子身上去了。那年秋天里,忽然屠龙客到来,说和小蛟、小燕有师徒之缘分,欲携彼上山。春燕一听,真是喜不自胜,自然连连连称谢。
  流光如驶,一转眼间,便是五年,屠龙客因他们两个孩子,原有根底,所以叫他们下山,并嘱咐两人到山东一转。当初两人不知什么缘故,便问到山东有什么事情。屠龙客说:“天机不可泄露,到了那时,自然会知道的。”
  小蛟兄妹不敢违拗,遂动身向山东进发。那天经过一个山林,险峻万分,小燕向哥哥道:“此地必是盗匪出没之区,咱们倒要防备着些。”
  正说时,忽然听得一阵锣声,山前人多鼎沸,杀声震地,仿佛互相正在拼命厮杀神气。小蛟道:“前山定在发生战争,不知是哪一路人物?咱们倒去瞧个仔细。”
  小燕含笑点头,两人携手走到半山,向前望了下去。只见下面盗匪数百,正在围困两个壮年男子,后面尚有镖银二十余车,都被小喽啰推上山去。小蛟凝眸瞧了良久,只见那两个壮年男子,虽然生龙活虎,杀得盗匪血肉横飞,但愈杀愈多,围困得仿佛铁桶一般。杀了两个多时辰,自然也有些渐渐力乏了。这时便有十多个大头目,个个生得雄赳赳,气昂昂,手执大刀阔斧,钢鞭宝剑,一拥上前,来和那两个壮年汉子交战。就在这个当儿,突然间又听一声怪叫,其响如雷。小蛟、小燕循声望去,只见西面猛可奔入一个黑脸大汉,赛过鬼王一样,手执两个铜锤,足有荷花缸那么大,怒喝:“狗强盗,贼祖宗来矣!”
  说话时,舞动双锤,早已杀进重围。小燕见了这个大汉,不禁花容失色,哎呀一声,说道:
  "哥哥,此人不是吾家伍飞熊吗?如此瞧来,被匪徒所围的两个男子,必是咱们的爸爸和伯父了。”
  小蛟亦道:“可不是,咱们真糊涂极了,瞧了这许多时候,却没有瞧出来。妹妹,咱们就飞下山去吧。”
  小蛟说着,便和小燕一个跟斗,竟从半山翻了下去。两人的脚儿,齐巧踢着几个大头目的头顶,都纷纷滚倒在地。小蛟、小燕这才拔出宝剑,一面把小喽啰们杀得喊爹哭娘,一面高声叫道:“爸爸、伯父,你们不用忧急,孩儿小蛟、小燕来矣。”
  话说海蛟、秋岚被众盗所困,心里别的倒也不急,只是那二十余车的镖银不知如何了。谁知正在这时,忽然天空中掉下两个小将军来,把那些盗匪杀得叫苦连天。仔细一认,竟是自己的子侄,心里这一快乐,顿时精神振奋,舞动宝剑,杀得血肉横飞,人头滚滚,遍地尸骸,实在令人惨不忍睹。这时那些大头目知事弄僵,觉得这样下去,一些喽兵,将被杀尽。为首的那个蒋仁忠,便大喊好汉停手,一面传令把围困的喽兵纷纷退后,说情愿将镖银如数奉还。伍飞熊见他们屈服,更加耀武扬威,舞动双锤,表示不答应。秋岚见他们肯还镖银,遂喝退飞熊。一面向仁忠施礼,说道:“不打不成相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蒙允还镖银,心头感激,请问好汉尊姓大名。”
  蒋仁忠见他这样客气,心虽恨之,但表面上不得不应酬几句。约莫顿饭时光,小喽啰把二十余车镖银又推下山来。海蛟、秋岚、飞熊点了数目,觉得不错,遂拱手作别。蒋仁忠心里真仿佛刀割一般,意图将来报仇,便急问:“好汉留下姓名,日后好相见也。”
  飞熊断后押车,听了便高声答道:“云南大理县罗家镖局是也,他日欲来找寻,问罗秋岚、罗海蛟,无人不晓也。即是问贼祖宗伍飞熊,亦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蒋仁忠,你这个小贼,假使你心里不服,只管来找伍飞熊是了。”
  蒋仁忠被他骂得气塞胸膛,咬牙切齿,只好恨声不绝地回山寨去。且说海蛟既脱重围,便问小蛟、小燕别后情形,两人一一告诉,父子三人颇为欢乐。大家安然把镖银送到济南府,打了回单,五人一路回云南大理县而去。
  到了家里,春燕见两个孩子一同归来,心里这一快乐,不禁眉飞色舞,掀着笑窝儿,几乎欢喜得眼泪也淌出来。小蛟、小燕投在妈的怀里,也表示亲热异常。一会儿,又偎到罗老太怀中,亲热了一会儿。并和小凤、成祖相见,各自握手问好。鹏飞便问两人怎么会在一起,小蛟说道:“师父吩咐咱们到山东道上一转,当时咱们曾问山东有什么事情,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往后自会知道。原来爸爸和伯父被盗匪所困,师父算知,所以叫孩儿去助一臂之力呢。”
  小蛟说罢,小燕絮絮地又把过去情形告诉一遍,春燕听了,自然得意非凡。从此以后,小蛟、小燕便帮同伯父、父亲押解镖银,所向无敌。因此盗匪见之,皆望风而逃。缘是罗家一门三杰,威震海内,绿林中好汉,没有一个不晓得了。
  且说这大理县一个富商,有一万两银子,欲运往永平县去,便来和秋岚接洽,小蛟、小燕听了,愿押解而去。秋岚、海蛟因永平县离此甚近,遂也放心答应两人同去。春燕特地把自己用的那柄太极阴剑并玉兔追风马儿都给小燕使用,这一些小事,两人自然平安地把镖银送到,拿了凭证,自回家来。路上就是和天仇相遇,小燕见天仇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己,知彼不怀好意,遂悄悄地和小蛟告诉。小蛟因为不愿多事,便连连加鞭,飞马而去。不料天下事有凑巧,大家又会同宿一个栈房。小燕因此愈加疑心,小蛟嘱她不可鲁莽,只要小心防备是了。说起来真也有趣,小燕、小蛟把天仇只当是歹人,不料在旁边真有一个匪徒,意欲偷盗这匹玉兔追风马儿。天仇冷眼旁观,早已明白。谁知天仇一片好意,小蛟、小燕却一味地把他认作偷马贼,因此天仇恼羞成怒,不禁拔出宝剑,和小蛟在院子中心大战起来。
  经两人宝剑乒乒乓兵地一阵激战,早已惊动了栈房内众旅客,大家都披衣出来瞧热闹。有胆小的旅客还以为强盗抢劫,吓得把房门紧紧用桌子椅子抵住了,以防强盗进来。这时栈房的账房先生,也吓得没了主意,叫他们停手,他们哪里肯听,意欲上前阻拦,但见了这两团银光,在月光之下,寒气逼人,又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正在这个当儿,突然听得哗哧一声响亮,便有一个武装少年,跳入战圈,把剑将他们格开。天仇、小蛟正为杀得兴起,冷不防有人前来格开,一时各吃一惊,连忙收住宝剑,跳出战圈。那个武装少年站在中间,便向两人说道:“彼此都是年轻之人,有话只管好说,何苦动武?”
  他说到这里,先向小蛟望了一眼,然后回眸又去望天仇。不料天仇凝眸也正在向他望,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沉思一回,不禁都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那个少年抢步上前,握住了天仇的手儿,笑叫道:“你……你莫非是秦天仇哥哥吗?”
  天仇把他手儿连连摇撼了一阵,忍不住也笑道:“在下正是天仇,你……恐怕就是若飞贤弟吗?哎呀!光阴真快,咱们一别,竟有八个年头了呢。”
  诸位,你道这个少年英雄是谁?原来就是柳文卿的儿子柳若飞。天仇当时碰见小蛟和小燕,错认他们是若飞和小萍兄妹俩,不料此刻果然遇见了若飞,心里当然万分喜欢。
  若飞那年不是跟随金罗汉上山的吗?现在怎么也会到永平县来呢?原来若飞在山苦心用功,学习了一身惊人本领。这天金罗汉便叫他下山,教训他只要立志正大,能够扶弱锄强,将来必可出人头地,名震四海,母亲之仇,自然也能报得。若飞听了,拜伏在地,谓师父金玉之言,敢不深铭肺腑。于是便即离师下山,一路上游山玩水,见有不平之事,立即拔刀相助,倒真的干了许多良善之事,使一般可怜被人侮辱的弱者,莫不感到心头。
  且说这日到了永平县离城五里路的一个镇上,天已将晚。若飞抬头见有一家大户人家,黑漆大门上写着“黄第”二字,显然是个富家。因月已上柳梢,夜行未便,遂即叩门求宿。当有一老家人名黄福者接见,问客官找哪个。若飞便将缘由说明,黄福蹙了眉毛,说道:“吾家老太爷在日,倒是慈悲成性,喜欢济人急难。今老太爷已过,且二爷又在半月前死了,家里个个愁眉苦脸,恐怕再没有什么心思招待外客了。”
  若飞听他说家中有着这样不如意的事情,也觉不便借宿,遂拱手说了一声惊扰,便即回身向外走了。不料黄福忽又喊住了他,说道:“咱的大爷出来了,让咱向大爷问一声吧。”
  若飞听他又这样说,遂忙回头望去,果见内室中走出一个少年男子,书生装束,相貌倒也不凡。黄福便向主人告诉,那少年听了,便向若飞上下打量一回,便即含笑招呼。若飞见他已有留客之意,遂上前互通姓名,方知此人名叫伯连,两人分宾主坐下。若飞道:“咱乃外省之人,因路过贵乡,冒昧前来借宿,实在很是孟浪,今承黄兄允诺,真使小弟感激不尽。”
  伯连也忙说道:“柳兄说哪里话来,小弟素来十分喜欢交友,不是为了二弟新近亡故,咱实在很愿意和柳兄交个朋友。”
  若飞便问患何病而逝。伯连道:“二弟背上,生了一个毒疮,医之无效,未两月即身死,二弟年方双十,为人和蔼和亲,爱交朋友,性情豪爽,不料天不予寿,竟少年夭折,殊令吾深为感伤也。”
  言罢,凄然泪下。若飞听了,亦叹息不止。两人谈了一会儿,伯连遂伴若飞到书房稍息。若飞见室中用具,全都富丽堂皇,想见绝非寻常之人家。不多一会儿,黄福端酒饭进来。说道:“吾家大爷本当陪伴欢饮几杯,奈二爷新丧,心思不宁,故而失敬,万望柳少爷切勿责怪怠慢是幸。”
  若飞欠身连忙谢道:“敝人已多多吵扰,老大哥未免客气太甚矣。”
  正说时,突然听到一阵女子哭泣之声,传入耳鼓。若飞倒是暗吃一惊,急问道:“何人悲咽也?”
  黄福眼皮一红,摇头叹息道:“此乃吾家二少奶是也,可怜二少奶年方二九,生得固然仪态大方,性情慈和,与二爷结婚未二载,今一旦死别,安得不伤心欲绝乎?”
  说罢,不禁泪水夺眶而出,但又恐得罪客人,遂以袖拭泪。若飞听了,点头无语。黄福请若飞进餐,并给他添了一满杯的酒,侍立旁边。若飞称谢,握杯在手,喝了一下。这时室内寂寂无声,耳际只闻哀号之声,仿佛巫峡啼猿,令人心酸,不忍卒听。若飞聆此哀音,几至食不能下咽,遂草草用毕。黄福收拾过去,一面泡上香茗,一面便道晚安,自行退出。若飞坐在烛下,沉思了良久,那哭泣之声,方才停止,于是便和衣在榻上躺了一会儿。约莫三更时分,若飞一觉醒来,却再也不能入梦,想是生床之故,遂索性起床在桌旁坐了一会儿,心里不免又想起爸爸和妹妹来,爸爸近来身子好吗?还有祖母不知还健在否?妹妹一定是长得亭亭玉立、十分美丽了。一时又想天仇被这个大和尚拐去,不知究竟是凶是吉?但愿他亦遇异人相救,学了一身惊人本领,那么咱们也可以合力报仇了。若飞想了一会儿,因春的季节,天颇热燥,遂把窗户推开,只见碧天如洗,月明如画,把那院子里的景物,都依稀地映现出来。一时飞身跳出,步入中庭,只见泻地银光,人影显然。若飞忽儿记起李太白有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时心有所感,不免自语道:“故乡一别,八载有余,想来终是家园无恙吧!”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有女子声音惊叫道:“你……你……这算什么意思?半夜三更,到此何干?”
  若飞听了,暗吃一惊,慌忙蹑着脚步,循声而往,不觉步入内院子里,只见那面一株高大的槐花树,树旁有月圆形的窗户一扇,里面灯火显明,窗纸上映有黑影两个。若飞知事有蹊跷,便步到窗旁,窥眼望将进去。只见里面是间富丽堂皇的闺房,中有一男一女。女的全身素缟,蛾眉淡扫,脂粉不施,一步步地正向那面西首的红木大橱边退去。男的书生装束,却是涎皮嬉脸,一步一步地逼近过去。若飞定睛一瞧,那男的不是别人,竟是这儿的主人黄伯连。一时不禁恍然大悟,那女的定是二少奶了。心中暗想:伯连衣冠楚楚,谁知竟有如此之禽兽心肠,真是杀不可赦了。意欲进内去干涉,但自己乃借宿之人,甚为不便,万一他反咬咱深夜强奸那少妇,岂非冤无可伸了吗?若飞这样想着,便只管望着。见那少妇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声叱道:
  "大伯,你乃读书之人,识字明理,怎的一时糊涂,竟有此等不耻行为。若给下人们撞见,万一传到大嫂耳中,你我名誉,不就此扫地耶。”
  伯连听了,却不以为意,微笑道:“燕筝妹妹,你只管放心,下人多已睡了。你大嫂回母家去,起码要住数月,我俩之事,她岂能知道。”
  若飞听到此,方知伯连妻子回娘家去了。那少妇的名儿,定是燕筝无疑,遂再细瞧以下之情形。只见燕筝怒道:“咱是何等样人,岂能任你胡为?你头脑快要清楚起来,速速退出卧房,不然咱叫喊起来,你可不要怨咱无情。”
  伯连笑道:“吾知妹妹乃多情人也,岂肯怨你无情。咱爱妹之意,非一朝一夕之间也。当妹与二弟结婚之日,咱见妹之容貌,几乎为之神魂颠倒,那时相思之苦,真非吾能形容其万一耳。今二弟已死,此乃天从人愿,一双两好,岂非美事。若承妹妹允许,吾当设法休妻,与妹妹作为长久夫妻。妹妹,你可怜咱一片痴心,请你答应了咱吧。”
  伯连说到这里,竟向她跪了下来。燕筝听了这话,气得半晌说不出话,一时也不知哪儿来了这一股子勇气,猛可伸手,就在伯连颊上打了一掌,说道:“汝到底是人类,抑是禽兽?原来你兄弟死了,你是心里高兴着吗?为了一个弟妇,连自己结发之情都忘记了,你这种人,咱还当你是大伯子吗?你若再不走,咱真的喊人了。”
  站在窗外的若飞,听了房内这两个人的说话,一面骂声好狠心的狗头,一面又赞声好个贞节的女子。正在这时,又见伯连站起身子,连声地说了几个好字,便恨恨地奔出房去。若飞暗暗痛快,连说该打该打,不打怎么肯走?谁知这时,又听一阵瑟瑟的走路声音,从内室里响出来。若飞遂急忙躲到那株槐花树后,不多一会儿,就见里面走出一个男子,虽在月光依稀之下,若飞瞧清楚正是伯连。犹听他恨声不绝地骂道:“好个刁恶的妇人,大爷若不给你颜色看,誓不为人。”
  若飞听了这话,明知他心有不甘,一时岂肯任他胡为作恶,遂悄悄地追随其后,跟他到了一个房间,见他愤愤进内,若飞便站在门口探听情形。只见里面尚有一个书童,坐着在打瞌睡。伯连大声喊醒,骂道:“小毛,你这样贪睡,大爷来了,不知道吗?”
  小毛两手揉擦着眼皮,一见大爷满面怒容,吓得慌忙站起,去倒了一杯茶来,放在桌上,叫大爷用茶,一面便站在旁边,默不作声。伯连也不喝茶,也不说话,只管坐在灯下出神。小毛见大爷这个模样,于是便悄声儿问道:“大爷,小的见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般的,不知可否说给小的听听,假使有用得到小的的地方,小的是绝不推辞的。”
  伯连正在设计,忽听小毛这样说,于是便抬头望了小毛一眼。见小毛虽然生得短小,却是显出伶俐的样子,不觉灵机一动,心中大喜,遂向他招了招手。小毛也喜不自胜,急忙挨近身子,听他说话。伯连道:“小毛,大爷有一件事情叫你去干,不知你能够办得到吗?”小毛忙道:“什么事情?大爷只管说出来,小的无不尽力。”
  伯连道:
  "大爷要你去串通一个和尚,叫他到二少奶房中去强奸,然后由咱捉住,一面报官究办,一面要那和尚在公堂上直认不讳,与二少奶通奸,这件事能不能办到?”
  小毛听了这话,愕住了一会儿,却是半晌没有说话。伯连知他有些害怕,便鼓他勇气说道:“小毛,你只要有和尚认识,事情就好办了。假使将来有什么事情出来,绝不连累你的,这个你尽管可以放心的。”
  小毛沉吟一回,点头说道:“和尚倒有一个认识,只不过……”
  伯连不等他说完,忙笑道:“你不用说了,大爷心里明白,事情成功,赏你银子一百两可好?”
  小毛听有一百两银子进账,乐得心花儿都朵朵开了,满脸含笑地说道:“小的给大爷做事,那是应尽的责任,如何敢受赏?不过那个和尚当然也不能叫他白白地承认呀。”
  伯连笑道:“这个当然,大爷也谢他纹银一百两好了。但是那个和尚是否能够答应担任这一件事,到底还是一个问题哩!”
  小毛听了,把脑袋只管点着,拍了一下胸部,笑道:“这个小的可以负完全责任,因为那个和尚很穷,每天街头求乞,简直是个叫花和尚哩。”
  伯连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明天晚上就行事吧!”
  主仆两人商量定妥,方才各自安睡。若飞听了一个明白,气得几乎要奔进去把他一剑结果。但仔细一想,又不敢冒昧,只得耐了怒火,暗叫可杀。正在这时,又听房中伯连冷笑道:“好个可恶的刁妇,汝既不肯顺从大爷,明天索性叫你到庵堂里做姑子去,这一份家产,到底还是咱独有的呢。”
  若飞听了这话,方知伯连所以欲占弟妇身子,也是为了独得家产,想不到此贼有这种毒心,为了占据家产,害人家一个少妇名誉扫地,可恨可杀!若飞咬牙切齿,自语到此,也只好悄悄回到室中。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欲替燕筝保全贞节,可是左思右想,却没有一个万全之计。这时东方天空发白,忽听得门响一声,门外推进一个童儿,手捧面盆,正是小毛。小毛叫声:“柳爷,请洗脸吧。”
  若飞知是催客之意,只好起身,一面称谢。洗脸完毕,黄福又送上点心,若飞稍微用些,便向两人说道:“你家大爷在何处,咱当面谢留宿之情。”
  小毛道:“大爷身子略有不适,柳爷可以不必客气了。”
  若飞听了,只好自行走出书室,黄福和小毛送到门外而别。若飞既出了黄家,却并不赶路,就在一家小客店内宿下。晚上也不到黄家去破坏伯连的阴谋,直到次日起来,就往县衙门去探听消息,只见三三两两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谈着道:“可见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底是有的,像黄家二少奶,也可说是大家闺秀,想不到二爷才死半月,她就偷起和尚来。这种事情,可不是笑话奇谈吗?”
  又听另一个问道:“那么县大人怎么处罚她呢?”
  那个百姓道:“因为黄家乃本城首富,况世代书香,县大人从轻发落,对于通奸一案,绝不追究。只是二爷已死,二少奶本已为寡妇,倒不如去做尼姑来得爽快。因此二少奶定明日进万寿寺去修行,表示忏悔。只不过晦气那个和尚,打了一百棍屁股,皮开血流,叫苦连天,这大概就是偷女人的报应吧。”
  若飞听在耳鼓,暗暗骂声:“好个糊涂官,怎能作为永平县的青天大人?咱若不给燕筝雪此冤托,誓不为人也。”
  若飞低着头儿正在暗暗自语,表示十分愤激之意。谁知却和前面一个来人撞了一个满怀,两人几乎跌了一跤。欲知若飞如何代燕筝雪冤并撞的来人是谁,且得下回再行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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