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愁土大道
2019-07-29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秦德仪沉默了一下道：“梅少侠，会不会是这帮劫匪弄错了人。”
梅剑秋说“应该不是，黑白双煞明知车里坐的是极有来头的人物。”
秦德仪道：“那……那就可能真如少侠所说，内情不简单了。”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秦老，赵大人的宝眷现在……”
秦德仪道：“夫人跟姑娘现在山东，大人原籍山东。”
梅剑秋道：“赵大人这趟是从京里到河南上任吗？”
秦德仪道：“是的。”
梅剑秋道：“在这里，赵大人身边除了秦老之外还有几位？”
秦德仪摇头说道：“赵大人身边，只有老朽一个人。”
梅剑秋道：“听秦老说，赵大人不愿过于惊动地方，所以这趟上任是便服简从，连车都是从民间雇来的，既然这样，那么赵大人这趟上任应该是颇为神秘，不为外人所知的。那江湖道上的人物怎么会知道呢？”
秦德仪怔了一怔道：“这……这老朽就不知道了。”
“还有。”梅剑秋道：“从京里到大名之间还有一大段路，他们为什么单挑从大名到河南之间这段路下手呢？”
秦德仪道：“这个……梅少侠有所不知，京里有不少大人的同年好友，听说大人奉旨出京上任，大伙儿执意要送，直送到邯郸才回头……”
梅剑秋道：“这么说赵大人是一直到了大名才便服简从南去。”
“不！”秦德仪道：“出京的时候，大人也是身着便服，身边只老朽一个人。”
梅剑秋忽然站了起来，一抱拳道：“麻烦秦老了，秦老请歇息去吧。少则十天，多则一月，高家车行必把赵大人平安找回就是。”
随后梅剑秋又转过脸望着高天龙道：“大叔请给秦老准备一下住处。”
秦德仪忙站起来说道：“贵行上下都忙，老朽怎好在贵行打扰，大名府有的是客栈……”
梅剑秋含笑接口说道：“赵大人跟秦老坐的是高家的车，高家车行怎么好让秦老一个人到外面去住，在赵大人没回来之前，高家车行理应照顾秦老的起居。人已经丢了一位，可不敢再丢第二位了。”
秦德仪迟疑了一下，强笑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那老朽就厚颜打扰了。”
梅剑秋道：“秦老太客气了。”
高天龙一拾手道：“秦老请。”
秦德仪谢一声，先行出了西厢房。
高天龙要跟着出去，梅剑秋适时说道：“我还有事跟大叔商量商量，高三叔偏劳一趟吧。”
高天龙当即向着高天铎招手说道：“那么老三你去一趟吧，招呼他们把堂屋我住的那一间腾出来让秦老住，把我的铺盖搬到东厢房去。”
高天铎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高天龙回过脸来道：“三少，你还有什么事儿？”
梅剑秋让高天龙坐下，坐定之后，他道：“大叔，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而且颇为可疑。”
高天龙道：“三少的意思是？”
梅剑秋道：“大叔请想想看，秦德仪说来说去赵大人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赵大人既不愿惊动地方，便服简从，他当然不会把走马上任的事张扬出去，秦德仪是赵大人的亲信幕僚，他当然也不会把赵大人便服简从的事，张扬出去。那么这件事，江湖上的人怎么会知道的呢？”
高天龙道：“这我就想不通了，以三少看是……？”
梅剑秋摇头说道：“大叔先别问我的看法，我再告诉大叔一件事，赵大人是在大名到河南之间，坐上咱们高家车行的车以后丢的。”
罗高天龙道：“三少没听秦德仪说么，京里赵大人的同年好友一直送到邯郸……”
“大叔，”梅剑秋接口说道：“从邯郸到大名中间还有一段路。”
高天龙一怔道：“三少认为他们是有意挑大名到河南之间的这段路下手。”
梅剑秋道：“我怀疑他们有意等赵大人坐上高家车行的车后才下的手。”
高天龙脸色一变道：“三少是说他们有意跟高家车行过不去？”
梅剑秋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还待小心求证……”顿了一顿，接着：“大叔，一个官员出京上任，同年也好，好友也好，您认为有一送送出这么远的么？”
“没有，没有听说过。”
“就是皇上出京，文武百官也顶多送出京城十里……”
高天龙一怔，凝目说道：“我认为秦德仪的说法虚而不实，这件事不难知道是真是假，只派个人到邯郸上京那条路，沿途问一问就明白了。”
高天龙浓眉一扬道：“我这就去。”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梅剑秋伸手一拦道：“不忙，大叔，我还有话要说……”
高天龙道：“三少，还有什么？”
梅剑秋道：“我大胆问一句，赵大人便服简从上任的事，要是赵大人跟秦德仪之间有一个故意张扬出去的话，大叔认为哪一个比较可能？”
高天龙道：“当然是秦德仪比较可能，三少敢是认为……”
梅剑秋道：“秦德仪说要去大名府，可是他并没有坚持，当然，只要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凭些地方上的官兵，是不足以对付江湖人物的，这一点，我不敢置疑，可是赵大人既然不愿惊动地方，便服简从上任，这件事是怎样泄漏出去的？这一点却让我难以释然。”
高天龙道：“三少没听他说么，赵大人的同年友好一直送到邯郸。这件事如果属实，那么赵大人上任的事外泄，就不足为奇了。”
梅剑秋点头说道：“大叔说的是。只是，这说法要是属虚呢？”
高天龙浓眉一掀道：“那这秦德仪就是头一个可疑的人？”
梅剑秋道：“这就对了，现在我不妨告诉大叔，我之所以要秦德仪在咱们这住下，是有用意的，大叔一方面可以派个人到邯郸上京路上沿途问一问，另一方面也让大龙哥就近监视秦德仪，他要上哪儿，就让他去，让大龙哥暗中跟着他……”
高天龙接口道：“三少的心智，这个我知道，一等派出的人回报没那回事，我马上就来个翻脸……”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使不得，大叔，不能这么做。”
高天龙道：“三少，怎么使不得，这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梅剑秋道：“大叔，要知道秦德仪是跟随赵大人的亲信幕僚，他的身份是不及赵大人，却又比咱们这些吃江湖饭的升斗小民要高得多，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咱们绝不能动他。”
高天龙道：“三少，他要是真串通江湖人物劫去了赵大人，他可就不是赵大人的亲信幕僚了。”
梅剑秋道：“话是不错，大叔，只是，咱们知道秦德仪他是单纯的勾结江湖人物，劫掳朝廷命官、封疆大吏呢，还是他背后另有靠山主使人，别有什么大阴谋呢？”
高天龙怔了一怔道：“这个……三少以为是……”
梅剑秋道：“据我所知，这位赵大人是两榜出身，后入翰林，胸怀极丰，在朝多年也极负名望，甚得圣上嘉许，他用人自然是小心谨慎地择良选才。照这么看，这秦德仪的出身也不会差；既然如此，他要不会跟江湖人物有什么来往，也绝不会沾一点江湖的边儿，要就他单纯勾结江湖人物劫掳赵大人，似乎不可能，也毫无理由。”
高天龙道：“那么三少是认为他背后另有靠山，另有主使人，别有大阴谋了？”
梅剑秋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中与不中还不敢说，不过大叔请听我的，暂时别动秦德仪就是。”
高天龙道：“那……万一他往大名府里一钻，不出来呢？”
梅剑秋道：“让他去，就凭咱们，要真到要找他的时候找他还不容易么？”
高天龙脸上浮现一片敬佩神色道：“还是三少行。”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大叔可知道‘残缺门’？”
高天龙怔了一怔道：“残缺门？”
梅剑秋道：“这一门派创立于六十年之前，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便销声匿迹，没了下落，这一门派上自门主，下至每一个门人，无不肢体残缺，五官不全，也就是说只要是残缺门中人，他身上或大或小，必有一处残缺，要是五官完好，肢体齐全的人想加入‘残缺门’，他也必须在自己身上造成一处残缺不可。”
高天龙惊讶地说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门派么？我连听也没听说过，怎么，三少？”
梅剑秋道：“那制秦德仪穴道的手法，就是残缺门的独门手法！”
高天龙一怔道：“是吗？”
梅剑秋道：“是的，大叔，我应该不会看错。”
高天龙环目一睁，道：“我不明白了，三少，这‘残缺门’我连听也没听说过，自然跟这‘残缺门’扯不上什么恩怨。”
梅剑秋皱眉说道：“那这就怪了，‘残缺门’为什么早不下手，迟不下手，偏偏在这大名府到河南之间这段路上，等赵大人坐了高家车行的车之后下手？”
高天龙道：“恐怕是凑巧了吧，三少！”
梅剑秋道：“也许，不管怎么说，咱们必须尽快地把赵大人找回来，要是咱们这安分守己做生意的，让人反扣上一顶勾结盗匪劫掳朝廷命官，封疆大吏，那可就麻烦大了。”
高天龙浓眉一掀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高家车行多少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做自己的生意，咱们还怕他……”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大叔，话不能这么说，民不能跟官对。俗语说得好，胳膊永远比不过大腿，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这第三者要是糊里糊涂地做了牺牲品，那可就太冤了。”
高天龙没说话，旋即强笑一声道：“这才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咱们这高家车行是招谁了，还是惹谁了……”
梅剑秋站了起来，道：“黑白双煞约的是三天，今天是头一天，明天上午我再动身不迟，我想请您趁我还在车行的时候，把二叔的事办一办……”
高天龙站起来忙道：“三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不，我一定要给二叔戴了孝之后才出门。”
高天龙急忙道：“三少，这怎么可以？”
梅剑秋道：“这怎么不可以？给叔叔戴孝不该么？”
高天龙摇头说道：“三少爷，说什么我不能让您再这么做，我兄弟几个无论怎样都受不住……”
梅剑秋道：“您几位是看着我长大的，这总是实情！”
高天龙道：“固然不错，三少爷，这是实情；可是您是我兄弟几个的三少爷，主仆之分怎么也变不了的。”
梅剑秋道：“我记得当年追随老人家左右的，是五位叔爷。”
高天龙道：“三少爷，这五位叔爷是我弟兄几个的长辈。”
梅剑秋道：“大叔可知道当年老人家是怎样称呼他五位的么？”
高天龙道：“这个……那是老人家大仁大义……”
梅剑秋道：“那么大叔把老人家的小儿子当成个怎样的人？”
高天龙为之一怔，旋即正色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让三少爷您给老二戴孝。”
梅剑秋道：“那么我要看着二叔入殓之后再走，这总可以吧？”
高天龙道：“三少，您这是何必呢？”
梅剑秋道：“我一直把您几位当成我的长辈，当成我的亲叔叔，如今二叔遇害身故，我又赶上办事，既然不戴孝，在二叔灵前磕个头，于情于理这您不能拒绝。”
高天龙没说话，半晌之后才勉强一点头，道：“好吧，三少，我依您！”
这半天，高家车行上下够忙的，江湖人，办丧事没怎么铺张，秦德仪也帮着忙，表现得挺热心。
天快黑了，高天保入了殓，堂屋内就是灵堂，戴重孝的是高大龙，说是重孝，也不过是在胳膊上缀了块粗麻布。
高家车行没让人看出是在办丧事，连门都没上一扇，生意照样做。
堂屋里香烛高燃，梅剑秋在灵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是说好了的，高天龙没有拦阻。
第二天上午，梅剑秋出了高家车行的后门，陪着他的高大龙，两个人赶着一辆空马车出了高家车行后门。
让高大龙陪着，是为了带路，三少爷出面为高家车行办事，姓高的人不能都呆在家里，所以高天龙派出了他的独生子，至于监视秦德仪，高天龙另外派了专人。
临出门的时候，梅剑秋的胳膊上赫然也缀着一块粗麻布，高天龙一眼刚瞥见，梅剑秋手快已然挥起一鞭，赶着车马飞般地驶出了门。
“三少真是，三少真是！”高天龙他急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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