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魔殒落
2025-06-24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黑衣客趁势说道:“说来也的确令人担心,一个姑娘家……”摇了摇头,接道:“山风也就是为这,等追出金陵发现真相后,来不及向诸位打招呼,所以一路追了下去……”
  秦六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倒是错怪了老侯了……”
  铁牛横了他一眼,道:“本来就是,当初我不就跟你说么?老侯绝不是那种人,如今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秦六脸上有了红意,低着头,只不说话!
  黑衣客笑道:“好了,六哥、铁牛兄,过去的事儿了,都别说了,咱们先喝酒,喝酒!”说着,举杯邀二人!
  铁牛举起酒杯,道:“贾老哥,你不是说要打听事儿么?”
  黑衣客摇头笑道:“不忙,不忙,先喝几杯再说!”
  于是,铁牛未再说话!
  几杯之后,黑衣客放下了杯,道:“六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秦六忙问道:“谁?贾老哥只管说,只要是这一带的,我没有不知道的!”
  黑衣客笑了笑,道:“所以我才来找六哥……”顿了顿,道:“六哥,是小翠红!”
  铁牛一怔,刚一声:“贾老哥问的是她呀……”
  秦六已然脸色一变,“呸!”地一声,道:“贾老哥,别提那臭烂货了,人家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当真是一点也没说错,这臭婊子当初老侯供她吃,供她穿,对她有多好?她也一口地死心塌地,非老侯不嫁,这辈子就是老侯的人,整天价把老侯留在船上……”
  黑衣客截口说道:“六哥,我是个急性子,到底她怎么了?”
  秦六道:“嫁了!”
  黑衣客一怔,道:“嫁了?”
  秦六道:“说她是嫁了,那是好听,其实她是跟人跑了!”
  黑人客又复一怔,道:“怎么,跟人跑了?”
  铁牛忙道:“贾老哥,别听他胡说,事情是这样的……”
  “哪样的?”秦六瞪眼说道:“我他娘的胡说么?她小翠红就是没良心,那不是跟人……”
  黑衣客忙摇手说道:“六哥,别吵,别吵,有话好好说,小翠红是跑了也好,嫁了也好,我只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秦六敛去怒态,道:“铁牛,你说,我懒得提她,提她脏了我的嘴,要不是她娘的她走得快,我准替老侯宰了她!”
  铁牛一皱眉,摇了摇头,道:“贾老哥,事情是这样的,老侯走了没多久,小翠红就守不住开始接客了,其实这也难怪,干的是这一行,她要不接客,你让她吃什么,穿什么……”
  秦六两眼刚瞪,黑衣客忙道:“六哥,别打岔行么?”
  秦六没再说话,却拿酒出气,仰头便是一杯!
  这里铁牛接着说道:“论姿色,小翠红并不是‘秦淮河’这一带顶上的,可是她有一套别人所没有的本领,她能让人看她一眼,便恨不得和口水吞了她,说到这儿我又想起老侯了,老侯的确不愧大侠客,大英雄,小翠红就迷不了他……”
  黑衣客插口说道:“铁牛兄,请往下说!”
  铁牛吁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不久之前,小翠红的船上来了个老头儿,要以我看,那老头儿不像什么腰缠万贯的大老爷,也许小翠红她吃这行饭眼睛比我亮,她似乎看准了那糟老头儿是个实心的,三句迷汤,半夜软工夫,整得那老头服服贴贴,结果,天快亮小翠红的船就空了……”
  黑衣客道:“怎见得她是跟那老头儿走的?”
  铁牛道:“单遇见那老头儿后,她便没了影儿,贾老哥你说,她不是跟那老头儿走的,是跟谁走的呢?”
  黑衣客道:“没人看见她往哪儿去了么?”
  铁牛摇头说道:“没听说……”
  秦六突然说道:“我听说那天天不亮时,有人见一辆马车出了城,车里坐了个娘儿们,好像小翠红,等我赶去时,那马车早走远了!”
  黑衣客皱眉说道:“这样要再找她可就难了……”
  秦六道:“贾老哥什么事找她?”
  黑衣客道:“二位都不是外人,我不必瞒二位,是山风让我来找她的,山风说有件东西由小翠红替他保管着,他让我找她把那件东西要回来!”
  铁牛忙道:“是什么东西,要紧么?”
  “废话!”秦六道:“不要紧老侯会让贾老哥来取?”
  黑衣客点头说道:“六哥说得是,那是件‘珍珠衫’!”
  秦六跟铁牛吓了一跳,叫道:“珍珠衫?”
  黑衣客点了点头!
  铁牛道:“我的老天爷,那不值好几万两银子?”
  黑衣客淡淡笑道:“实际上,那‘珍珠衫’价值连城,没人能说出个价钱!”
  “他娘的,臭娘儿们,烂婊子!”秦六破口大骂,道:“砍她千刀都嫌少,这哪里是愁吃愁穿?人家王三姐就凭十担干柴,八斗老米等薛平贵等了十八年,人家怎么过的?分明她是黑了良心,想吞了那件‘珍珠衫’,让她娘的跑吧,就别让我秦六找着,要是我找着了她,哼,哼!”哼,哼两声结束了这段话!
  铁牛一摇头,道:“六哥,空自发狠有什么用?那娘儿们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天下这么大,上哪儿找她去?”
  秦六哑了口,狠狠一拍桌子,一句话没说!
  黑衣客笑了笑,道:“二位都不必着急,只要她还活在这世上,总有一天会被咱们找着的,到那时还怕她不吐出那件‘珍珠衫’?”
  秦六道:“贾老哥,到那时只怕那臭味子早把‘珍珠衫’卖了!”
  黑衣客笑道:“这个六哥放心,那件‘珍珠衫’一时还难有人买得起!”
  秦六道:“她要是把这些珍珠拆散了卖呢?”
  黑衣客道:“她拆不开,那‘珍珠衫’是用‘天蚕丝’缀成的,除非有吹毛断发的前古神兵,否则任何人动不了它!”
  秦六似乎放心了,道:“那就好了,不过,还是快找到她的好……”
  黑衣客道:“那是当然,不谈了,六哥,来,喝酒!”说着,举杯邀秦六、铁牛!
  又是几杯饮干之后,秦六说道:“贾老哥今晚住在哪儿?”
  黑衣客道:“还没有一定,到时候随便找家客栈凑和了!”
  秦六面有羞愧之色地道:“贾老哥,你在‘金陵’的吃喝玩乐,秦六都有办法招待,唯有这住,你知道,我那住处……”
  黑衣客截口笑道:“都是自己人,六哥又何必客套?”
  秦六赧然笑了笑,没说话!
  铁牛却突然说道:“贾老哥预备在金陵待多久?”
  黑衣客道:“既然没找着小翠红,我想明天就走……”
  铁牛道:“明天?”
  黑衣客道:“是的,明天!”
  铁牛摇头说道:“那贾老哥就要错过十年一次的机会了!”
  秦六突然一拍大腿,道:“对了,我怎么忘了……”
  黑衣客微愕说道:“二位,怎么回事儿,什么十年一次的机会?”
  秦六张了张嘴,却倏又一摇头,道:“我这张嘴笨,铁牛,你说!”铁牛喝了一杯,抹了抹嘴,然后说道:“贾老哥,是这样的,从明天起,一连三天,是‘夫子庙’的庙会,也正赶上‘秦淮河’赛灯船……”
  黑衣客“哦!”了一声!
  铁牛接着说道:“本来,‘夫子庙’庙会不算什么,‘秦淮河’赛灯船也没有什么,可是这两回事儿要赶在一起,就非轮上十年不可,两回热闹事儿凑到了一起,那热闹你想吧!”
  黑衣客道:“那定然是十分热闹而好看!”
  秦六道:“当然,这十年一次的眼福,谁不盼望……”抬眼一望黑衣客,道:“贾老哥,好在事不急在一天,何妨看过热闹再走?”
  黑衣客道:“多谢二位的好意,只是……”
  铁牛忙道:“贾老哥,难得大伙儿聚聚,就看过了热闹再走吧!”
  黑衣客沉吟了一下,道:“也好,不过,我只能多待一天……”
  秦六笑道:“有一天就够了,来,贾老哥,喝酒,喝酒!”
  兴高采烈地举起了面前杯!接下去,是宾主尽欢了一团融洽!小摊儿上这桌酒,一直喝到了近三更!几番争让,黑衣客一人抵不过秦六跟铁牛两个,他两个要尽地主之谊,坚要请客!
  会帐时,秦六说道:“贾老哥准备住哪家客栈?先告诉我一声,明天过了晌午,我跟铁牛来找贾老哥!”
  黑衣客忙摇头说道:“还没一定,这样吧,明天过了晌午,我来找六哥跟铁牛兄好了,二位先告诉我个住处!”
  秦六赧然笑道:“贾老哥,我住那地方,你去不得,铁牛住的地方,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这样好不?明天一过晌午我便在赌棚里侯着贾老哥,咱们不见不散!”
  黑衣客点头笑道:“行,就这么办了,那么,二位,我走了!”
  秦六铁牛也未多说,双双道:“贾老哥好走,咱们明天赌棚里见!”
  黑衣客点了点头,拱手告辞而去!
  黑衣客走了,望着他那渐去渐远的背影,秦六突然说道:“怪了,铁牛,你有没有这感觉……”
  铁牛愣愣说道:“什么?”
  秦六道:“这位贾老哥,除了那张脸外,身材、举止、言谈,像极了老侯!”
  铁牛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你没听说么?人家是同门师兄弟!”
  这句话说得可以!而偏偏秦六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未再说话,随即,偕同铁牛也走了!
  他这里两人刚走,黑衣客那里已转入了一条大街!时届三更,大街上行人极其稀少,只有那照射着几块招牌的大灯,犹自在街两旁亮着!
  那些个招牌里,最大的一块,是“金陵客栈”的!是不错,别家客栈两扇门已半掩着,而这“金陵客栈”那两扇门,犹自敞开着,而且人影晃动,看起来颇多!
  黑衣客信步走到了“金陵客栈”的门前,只见那柜台处有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正在忙着!
  他刚一进门,伙计中立即迎过来一个,哈腰赔笑,道:“客官,要住店还是……”
  “住店!”黑衣客截口说道:“可有洁净上房?”
  那伙计摇头说道:“对不起,客官,别说洁净上房了,就是连个能住人的地方也没有了,所以,所以,只有请客官……”
  黑衣客道:“是客满了?”
  那伙计忙点头说道:“是,是,客官,天刚黑就客满了!”
  黑衣客道:“生意那么好么?”
  伙计赔上兴奋笑容,道:“客官是由外地来的,不知道,从明天起,一连三天,这‘金陵城’百里之内,热闹得很呢!”
  黑衣客猛然想起秦六与铁牛之言,道:“是因为‘夫子庙’的庙会,与‘秦淮河’赛灯船?”
  伙计微怔说道:“客官已经知道了?”
  黑衣客点头说道:“我听人说过,就是因为这客满么?”
  伙计道:“谁说不是,想看热闹的,不只是‘金陵城’的人,外地的人也多得很,有的前三天就来了!”
  黑衣客眉锋微皱,摇摇头,道:“看来今夜我难找到住处了!”
  伙计道:“客官该早些来的,从明天起,三天之内恐怕很难找着个住处,因为‘金陵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
  黑衣客摇头说道:“早知如此,我刚才不如……”
  突然一阵沉重步履声由门外响起,从,外并肩走进三个黑衣大汉,一望可知,那是江湖朋友,武林人物!
  伙计忙迎了上去:“三位回来了,茶水都已送去了……”
  那三个黑衣大汉,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倒是对黑衣客投过难以意会的一瞥,步履未停地行向后院!
  黑衣客皱了皱眉,道:“小二哥,这三位是……”
  伙计忙道:“开着门儿没有不做生意的,客官别误会,这三位是早住进来了,刚才出去闲逛去了!”
  黑衣客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他三位……”
  伙计道:“也是来看热闹的,小店共是三进,有两进已被这些江湖朋友住了去,一间也没了!”
  黑衣客道:“还有一进呢?”
  伙计道:“也被人包了,最后那一进中,住着一位老人家跟一位姑娘……”
  黑衣客心中一跳,道:“一位老人家跟一位姑娘!”
  伙计道:“是的,以我看,那老人家至少也有五十了,那位姑娘则是位年轻轻的姑娘,长得好标致啊!”
  黑衣客道:“哦!他两个是什么时候来的?”
  伙计道:“早了,在小号至少住有个把月了!”
  黑衣客目光微转,道:“他两个就住那么一大片后院么?”
  伙计道:“客官,他二位是包下的,同样的是赚钱,他两位付的钱也不比别人少,小号自然是……”
  黑衣客道:“他花得起钱,小二哥,前两进既住的都是江湖朋友,他们会让那两个包下一片后院去么?”
  伙计道:“凡事分个先来后到,我没听那些江湖爷们说过什么,再说,家家客栈中,都住有武林人物,也没有……”
  黑衣客道:“怎么?那么多看热闹的武林朋友?”
  “谁知道?”伙计摇头说道:“想必江湖爷们爱看热闹……”
  黑衣客沉吟了一下,道:“小二哥,咱们打个商量,你替我在贵店里找个住处,我奉赠几文,略表心意,好么?”
  伙计一听有赏,忙道:“客官这是什么话?那是我应该的,这样好不?客官如不嫌弃,我把我住的屋子,让出来请客官委曲一夜……”
  黑衣客忙道:“那真是谢谢了,小二哥住在哪一进?”
  伙计道:“就在一进靠左头一间房子里!”
  黑衣客未再说话,翻腕自袖底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伙计忙伸手接过,掂了掂,往怀里一揣,然后哈腰摆手道:“客官请跟我来!”说着,他转身急步往里走去!
  黑衣客一笑跟了上去!
  到了一进后院,只见这--进后院中,有好几间屋子犹亮着灯火,伙计自己所居那间,则是黑黝黝的!
  那犹自亮着灯火的房屋窗棂上,映射着憧憧人影,俱是些身材魁伟的黑影,这么晚了还不睡莫非……
  伙计开了锁,进了门!点上了灯!只见,这一间虽然称不得华丽,但却窗明几净,而且点尘不染,颇合黑衣客心意!
  他当即点头说道:“小二哥,就是这一间吧,可是你……”
  伙计忙道:“没关系,只要客官合意,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夜了,这三天客人多,能不能睡还难说呢!”
  黑衣客道:“既如此,那就谢谢了!”
  “好说!”伙计道:“客官歇着吧,我给你换床新被褥去!”说着,抱起床上的被褥出门而去!
  有顷,他送来了一床新被褥……有顷,他送来了茶水……足足忙了半个更次,方安顿好了黑衣客!当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那锭雪花白银起了效用!
  伙计走后,黑衣客并没有洗脸,也没有喝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出了门,轻轻地带上门,然后背负着双手走向院中,此际,院里仅有西边那一间灯未熄,他略一注视之后,便转向了那二进后院门儿!
  今夜微有月色,想必,他是想欣赏这夜深人静后,客栈中的月下景色的!其实,这客栈院子里,除了设有亭、台、楼、榭外,花木遍植,还有一两处假山,颇也宜人!黑衣客背着手进了进后院,没动静!
  二进后院中,也仅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其余黝黑-片,偶尔还可听到一两声轻雷般鼾声!敢情,那些武林豪客是睡了!
  但是,当他想越过二进后院,去推那两扇已闭的三进后院门儿时,突然一个粗壮话声划破了寂静夜色:“朋友,站住!”
  黑衣客忙缩回了手,回身四顾,愕然问道:“是哪位相唤?”
  右前方十余丈外,一处暗隅中有人应道:“我!”随着话声,那暗隅中转出个瘦高黑衣汉子!
  而适时,那二进后院门处,也转出另一个黑衣壮汉!敢情,在黑衣客进这二进后院的时候,人家就知道了!
  近前,黑衣客望着那瘦高黑衣汉子的一张阴沉脸,道:“这位朋友唤我……”
  瘦高黑衣汉子未答理,目光深注,道:“你朋友是干什么的?”
  黑衣客道:“我是住店的!”
  瘦高黑衣汉子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朋友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黑衣客呆了一呆,失笑说道:“阁下误会了,我不是江湖上的人!”
  瘦高黑衣汉子阴阴地笑了笑,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
  黑衣客摊手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由外地到‘金陵’来看热闹的,你阁下要是不信,我无可奈何!”
  瘦高黑衣汉子笑了笑,道:“那也许我走眼了,那么……”顿了顿,接道:“三更半夜,你朋友不睡觉,却鬼鬼祟祟地到处乱闯……”
  黑衣客截口说道:“阁下这话怎么说的?这儿是客栈,又不是什么私人宅邸,我睡不着,想到处走走不行么?”
  瘦高黑衣汉子双眉微轩,道:“可以,但是我奉劝朋友一句,这两处后院任你逛,但那三进后院却是人包下的,有很多不方便之处,希望你朋友别乱闯,否则惹出乱子别说我事先没打招呼!”
  黑衣客道:“你阁下要是早说,请我去我都不去,还有事么?”
  瘦高黑衣汉子道:“没事了,你朋友请吧!”
  黑衣客未再说话,负手转身往来路行去!按说,他走了,事已息,人已宁,也就算了!
  岂料,瘦高黑衣汉子存心惹事,嘴角泛起一丝诡异冷笑,一声不响地抬掌便向黑衣客后颈抓去!
  眼看着便要抓上黑衣客后颈,黑衣客双眉方扬!
  突然,一个苍劲话声起自三进后院门内:“三更半夜,是谁在此说话?”
  瘦高黑衣汉子一惊,硬生生沉腕收掌,退了一步!
  紧跟着,那两扇紧闭着的门儿,呀然而开,由门内负手走出一个身着一袭锦袍的瘦削黑髯老者!
  老者好长相,清臞、矍铄、长眉凤目、胆鼻方口,而且有一种自然流露着的慑人威严!
  瘦高黑衣汉子忙趋前数步,躬身恭谨说道:“见过老主人!”
  锦袍老者一摆手,道:“是怎么回事”
  “回老主人!”瘦高黑衣汉子道:“是这位朋友深夜不睡,欲闯三进后院!”
  锦袍老者“哦!”地一声,抬眼前望!
  黑衣客也早停步转回了身,适时微一拱手,含笑说道:“老人家!”
  “不敢当!”锦袍老者忙还一礼,走前数步,道:“老弟是……”
  黑衣客道:“我住在一进后院!”
  锦袍老者道:“原来也是住店的,老弟贵姓?”
  “不敢!”黑衣客道:“贾,西贝贾!”
  锦袍老者道:“原来是贾老弟,老弟台甫……”
  “不敢!”黑衣客道:“草字少游!”
  锦袍老者笑道:“当日有位秦少游,今日有位贾少游,岂非……”
  贾少游忙道:“不敢上比古人!”
  锦袍老者道:“老朽晏子风,来自关外,儿年武林,几年商贾,这些都是当年旧属,得罪之处,老朽这里赔罪了!”说着,举手,便是一拱!
  贾少游忙答礼说道:“万万不敢当,说起来其曲在我,是我不该深夜不寐,到处乱逛,惹得老丈这些位弟兄起疑!”
  锦袍老者晏子风道:“贾老弟要这么说,老朽就越发感到不安了……”顿了顿,接道:“贾老弟不是本地人氏?”
  贾少游道:“不错,老丈怎知……”
  晏子风道:“口音不对,再说,本地人也不用住客栈了!”
  贾少游笑道:“老丈”高明,听老丈口音也不似关外……”
  晏子风道:“贾老弟没听错,老朽几年武林东飘西荡,几年商贾走南过北,以至关外的口音变得一点也没有了!”
  贾少游点头说道:“的确是,那委实难免!”
  晏子风道:“贾老弟来金陵是……”
  贾少游道:“我这个人性喜游荡,听说明天金陵将有盛会,所以不辞旅路劳顿,不避风霜之苦,老远跑来看看热闹!”
  晏子风哈哈笑道:“敢情老弟跟老朽是同好,你我的目的也不谋而合,人生同好难遇,更难得此时此地巧相逢,该委诸一个缘字,凉夜凄清,旅途寂寞,老弟若不嫌弃,敢情移玉后院,对坐灯下,作竟夕之欢谈,然后明日把臂,共赴盛会如何!”此老倒是洒脱性情中人!
  贾少游忙道:“萍水相逢,又是如此黄夜,怎好打扰?”
  晏子风笑道:“既到处闲逛,谅必老弟你也睡不着,睡不着何妨谈谈?老朽适才说过,能得相逢便是缘,来,来,来,容老朽与老弟把臂而行!”说着,伸手抓上贾少游手腕,拖着便走!
  贾少游任他拖着,含笑说道:“既如此,只好打扰了!”
  晏子风笑道:“老弟雅人,老朽也颇不俗,本该如此……”转注那瘦高黑衣汉子,道:“没事了,你们睡去吧!”
  在瘦高黑衣汉子与那黑衣壮汉躬身答应声中,晏子风拉着贾少游,并肩迈步,行向了那三进后院!
  甫进后院,一阵清香随风扑鼻,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片花木,较诸前两个后院犹多犹胜!青石小径两旁摆着盆花!假山之旁更有一泓碧水映月生光!
  贾少游不禁叹道:“怪不得老丈包下了这片后院,若是我我也会……”
  晏子风道:“钱财身外物,垂暮之年,不用它来享受干什么。老朽生平好静,唯恐俗客打扰,所以才……”
  贾少游截口说道:“今仍难免俗客打扰!”
  晏子风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荡夜空,道:“老弟诚乃雅人,若视老弟为俗客,老朽宁可拥被高卧,拿本书来消遣消遣,岂会邀老弟做竟夕之长谈?”
  贾少游笑了,未说话!
  在把臂行进中,晏子风让客直让那仅有的两间上房靠右的一间中,那靠左的一间,虽灯光犹透纱窗,却不闻人声!这间上房摆设之华贵气派,那是自毋待言!
  分宾主落座后,晏子风亲手为贾少游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举杯邀客,笑道:“深夜客来,只好以茶当酒,来,老弟!”
  贾少游含笑举杯,浅品一口之后,晏子风老眼深注,略整颜色,淡淡笑道:“老朽数十年走南闯北,自信眼力不差,贾老弟恐怕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侠客一流!”
  贾少游泰然笑道:“老丈走眼了,我是读书学剑,两无所成!”
  晏子风道:“老弟,虽萍水相逢,但你我一见如故!”
  贾少游道:“老丈,少游句句肺腑之言!”
  晏子风含笑说道:“难道说,这是老朽生平第一次走眼?”
  贾少游淡淡笑道:“老丈,人有失神,马有乱蹄,智者有一愚,密者有一疏,人生在世,这是绝对难免的!”
  晏子风道:“既如此,老朽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老弟,人之相交,贵在坦诚掬心,老朽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
  贾少游淡然笑问:“是么,老丈?”
  晏子风脸色一整,慨然说道:“老朽胸无城府,生平不擅也最厌恶对人虚假动心智,再说,老朽这么大把年纪,怎会……”
  贾少游笑道:“老丈这么一说,倒令我有话不便出口了!”
  晏子风道:“人贵在率真,老弟只管说!”
  贾少游道:“既如此,先请恕我放肆……”顿了顿,接道:“人言:‘欲人以诚待己者,必先以诚待人’……”
  晏子风双眉微扬,道:“老弟是说老朽待人不诚?”
  贾少游道:“老丈恕我斗胆直言,正是!”
  晏子风道:“那么老弟且说说看,老朽究竟何处不诚?”
  贾少游淡淡笑道:“单老丈那来自关外之语便不诚!”
  晏子风一怔,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贾少游道:“老丈可记得有句唐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那是说,多年在外,岁月不饶人,鬓发虽斑,乡音却难改,尤其成年之人更难改乡音,今老丈自称来自关外,却又说因多年在外,乡音已一丝儿不存,岂非不诚?”
  晏子风脸色微变,摇头强笑,道:“老弟诚然高明,老朽知过,不敢再瞒,老朽并非来自关外,而是地道的关内人氏,这行了么?”
  贾少游淡淡笑道:“老丈,此一不诚!”
  晏子风一怔,道:“老弟,难道还有?”
  贾少游点头说道:“不但还有,而且不只一处!”
  晏子风摇头笑道:“今夜对坐灯下,索性听听老弟高明目指,老弟,我请教那第二处!”
  “不敢!”贾少游道:“老丈曾有几年武林,几年商贾之语,我先请教,那是否说老丈以前是武林人物,后又归隐从商?”
  晏子风点头说道:“不错,老弟!”
  贾少游道:“然则,老丈,一个归隐从商之人,何须这多俱皆武林高手的当年旧属随侍左右,老丈能解释否?”
  晏子风呆了一呆,道:“那是因为老朽以前树仇颇多,唯恐……”
  贾少游道:“此不诚之外又一不诚,以我看,老丈之所学,该在当今武林之一二人之间,有如此身手,何惧昔日仇敌?”
  晏子风脸色一变,道:“老弟走眼过奖了,老朽自知甚明,所学仅堪对付寻常高手,哪里当得起当今武林一二人之间……”
  贾少游道:“此老丈之又一不诚!”
  晏子风一怔,叹道:“好吧,老弟,老朽承认了,如今仍身在武林!”
  贾少游淡淡笑道:“这才是,老丈!”
  晏子风双眉一轩,道:“老朽请教这第三处?”
  贾少游道:“这第三处不是极其细心且精擅此道者绝难发现,老丈如今对人之面目,非为本来,乃是经过易容的!”
  晏子风神情猛震,霍地站起,但倏又坐下,道:“老弟,老朽也承认了,请问第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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