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魔殒落
2025-06-24  作者:独孤红  来源:独孤红作品集  点击:

  姓甘的黑衣老者双手一摊,耸肩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叫我那么贪婪?谁叫你有那武林重宝‘玉蟾蜍’?再说,我虽明知不是你的敌手,但我却有自信跑得了,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姓金的葛衣老者笑道:“这就是了,甘老哥,你我席地坐坐吧!”说着,举手一摆。
  姓甘的黑衣老者毫不迟疑,矮身坐了下去。
  姓金的葛衣老者淡然一笑,也坐在姓甘的黑衣老者对面,好在地上均是洁净的砂石,不虑脏了衣裳。
  坐定,姓金的葛衣老者道:“现在,咱们该谈谈怎么个分法了……”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逸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两人共同研习……”
  姓金的葛衣老者摇头说道:“甘老哥弄错了,‘玉蟾蜍’本身毫无价值,所以被称为重宝,那是因为它腹中藏着一张‘藏真图’,咱们必须先按图索骥,找着那藏宝之处,才……”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我并没有错,我的意思是找着了那秘笈之后再共同研习!”
  姓金的葛衣老者笑了笑,道:“甘老哥怎知那是武林秘笈?”
  姓甘的黑衣老者微愕说道:“难道不是?”
  姓金的葛衣老者摇头说道:“我也没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藏宝处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咱们还不知道,万一它不是什么秘笈而是别的奇珍异宝,那岂不是只好平分了么?”
  姓甘的黑衣老者淡淡笑道:“我认为那是武林秘笈,不然何来得之者可霸天下之言!”
  姓金的葛衣老者道:“但愿它是,不过……”
  “别不过了!”姓甘的黑衣老者道:“这简单得很,是武林秘笈,你我共同研习,若不是武林秘笈,则你我均分,这不就行了么?”
  姓金的葛衣老者点头笑道:“是的,是的,咱们一言为定,就这么办了!”
  姓甘的黑衣老者鹞眼双翻,道:“那‘玉蟾蛛’如今可在你身上?”
  姓金的葛衣老者摇头说道:“没有,我将它藏在一处极为隐密的所在,这样就是让人知道‘玉蟾蜍’落在了我手,一时里也不敢对我如何!”
  姓甘的黑衣老者笑了笑,道:“你心智之深沉,思虑之周到,令人佩服!”
  姓金的葛衣老者笑道:“好说,好说,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夏侯岚已为此丧了命,永沉这‘洪泽湖’底,骨尸喂了鱼虾,我焉能不小心……”
  姓甘的黑衣老者阴阴一笑,目光扫向姓金的葛衣老者前胸,道:“那么,你怀中藏着何物?”姓金的葛衣老者脸色一变,连忙低头!
  姓甘的黑衣老者一笑说道:“既未带在身边,你紧张什么?”
  姓金的葛衣老者脸色又复一变,抬头笑道:“甘老哥诈术之高,令人叹服!”
  姓甘的黑衣老者淡淡笑道:“兵不厌诈,为我那一半利益,我只好试试……”顿了顿,接道:“这就叫开诚布公,肝胆相照么?”
  姓金的葛衣老者干笑说道:“甘老哥该知道,换换你是我,你也会舍不得的!”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如今由不得你舍不得了,拿出来吧!”
  姓金的葛衣老者迟疑着,终于探手入怀,一笑说道:“既被人诈中了,就别落那小气之名……”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黄绢小包,平托掌上,那赫然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玉蟾蜍”!
  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不惜为之杀身的异宝当面,姓甘的黑衣老者神色一阵惊喜,激动地道:“让我看看……”说着,探掌便抓!
  姓金的葛衣老者似乎早料有此,手腕倏沉,缩了回去,笑道:“甘老哥,别那么性急,待会儿少不了你看的,如今,我有个办法在此,你我两不吃亏,也缺一不行……”说着,举掌拍碎了“玉蟾蜍”!
  然后,他自那一片碎玉中,捏着一个其色焦黄的小纸卷,笑顾姓甘的黑衣老者,笑道:“甘老哥,这就是那张‘藏真图’了!”展开纸卷,只见上面划着些山川河流,还有几行字迹,他双手一分,把那张‘藏真图’撕为两半!
  姓甘的黑衣老者大惊,急忙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姓金的葛衣老者道:“为示公允,同时这样你我谁也不会吃亏,谁也少不了谁,自然就可以精诚合作了!”说着,把那半张“藏真图”递了过去!姓甘的黑衣老者忙伸手接过!
  姓金的葛衣老者又道:“我眼下有点事,必须去办办,三天之后你我在此碰面,再……”
  “不行!”姓甘的黑衣老者摇头说道:“我这个人是急性子,恨不得今夜就找到那藏宝之处,再说,也许你已看见这‘藏真图’,我只看见了它的一半,三天之内足够你捷足先登的了!”
  姓金的葛衣老者道:“那么,以甘老哥之见……”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不若你我今夜就找到它!”
  姓金的葛衣老者一沉吟,道:“好吧,甘老哥,我听你的……”一跃站了起来!
  姓甘的黑衣老者跟着站了起来,但他却身形一晃,微愕,满脸诧异之色,抬眼直逼姓金的葛衣老者!
  姓金的葛衣老者忙道:“甘老哥,怎么了?”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没什么,只不过没站稳而已!”
  姓金的葛衣老者神情微松,“哦”地一声,道:“吓我一跳,我当是甘老哥身体有什么不适呢!”
  姓甘的黑衣老者道:“没什么不适……”脸色突然一变,改口说道:“金老哥,我改变了主意……”
  “怎么?”姓金的葛衣老者微怔说道:“莫非甘老哥不想那半张……”
  姓甘的黑衣老者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好不容易拿命换来的,怎能不要?我只是突然想起也有一桩事待办,所以想照金老哥原议,今夜不找了,三天之后在此处碰头后……”
  姓金的葛衣老者忙道:“万事莫如寻宝急,我看……”
  “不了!”姓甘的黑衣老者道:“三天之后再见吧!”未等姓金的葛衣老者答话,便转身行去!
  他的步履有点跄踉,但显见的他是极力稳定着不让它显露出来,而,姓金的葛衣老者却道:“甘老哥,我看你真有点不适吧!”
  姓甘的黑衣老者未与答理,仍然向前行去!
  姓金的葛衣老者一笑又道:“适才匆忙间,我忘了告诉甘老哥了,为防人觊觎,我在那张‘藏真图’上涂了一层剧毒,要是不慎误沾……”
  姓甘的黑衣老者身形一抖,突然纵身而起,向山下跃去!
  “还有!”姓金的葛衣老者接着说道:“那张‘藏真图’,也是假的!”
  此言一出,姓甘的黑衣老者霍然旋身,飞扑而来,脸上一片煞白,神色狰狞可怖,厉声说道:“金玉容,我跟你拼了!”
  姓金的葛衣老者一脸狠毒,嘿嘿笑道:“拼不得,甘老哥,应留着那有用之身揭穿我,你是这世上唯一知道我之人,要是拼了命……”轻易一闪,躲开了姓甘的黑衣老者一扑!
  姓甘的黑衣老者冲过去好几步才站稳,站稳之后,转过身来还要扑,但他却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姓金的葛衣老者笑道:“我又忘了奉告一点,中了这毒的人,妄动真气不得,越妄动真气,那毒在血脉中流动越快……”
  姓甘的黑衣老者双目暴睁,凄厉怕人,双掌刚抬,闷哼一声抚上胸口,姓金的葛衣老者睹状笑道:“甘老哥,北邙山尚有寸土闲地,可惜你归不得了,让我帮你个忙吧!”说着,举步逼了过去!
  姓甘的黑衣老者机伶一颤,猛然抬头,入目是那姓金的葛衣老者杀机洋溢的阴狠残忍笑意,他脱口大叫:“金玉容,你好狠毒,我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姓金的葛衣老者笑道:“由当年到今,冤鬼无数,但又岂奈我何?”说话间他已逼近丈内,姓甘的黑衣老者突然将口一张,一股既热又腥的血箭喷了过去!
  姓金的葛衣老者未料有此,一惊闪躲!
  而,适时,姓甘的黑衣老者却转身向断崖下跃去!
  姓金的葛衣老者更未料有此,闪身扑了过去,但等他扑至断崖上时,姓甘的黑衣老者已如一块陨石,向着断崖下那百顷碧波的“洪泽湖”飞坠而下,越来越小,终于变成一团黑点,湖水翻白,一动不见!
  前后不过两个更次,这乱石山上的断崖,已有两个人自投飞坠,跳了下去,而都是死在这姓金的葛衣老者之手!
  事实上,他是不是那已死了近二十年的“千面书生”金玉容,除了他自己外,仍然没人知道!真要说起来,已死近二十年之人突然出现,似乎不太可能!
  只见他目注百丈崖下,喃喃说道:“君来自北邙,今归于鬼蜮,来由彼处,去也彼处,何憾之有?愿以这一半‘藏真图’慰君于湖底泉下,我立身崖顶望空一哭,君长眠地下含笑瞑目,也请为夏侯之伴,彼此不感寂寞!”一笑扬袖,那半张“藏真图”脱袖飞出,随风飘落崖下,他则身形晃动,一如幽灵,也随风飘去
  日升,日落,日落,日升……不知经过了多少个白日,多少个黄昏,多少个凄清夜!这“洪泽湖”畔的乱石山上,又出现了人迹!那是一路攀登而上的两个人!
  在金光万道,夹带着鲜红一抹的霞光里,他两个一步步地向乱石山上攀登着,是那么地缓慢!终于,他两个登上了那凄凉的乱石山顶!那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个身材颀长,脸色苍白,长眉凤目的黑衣客!小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身渔家打扮,裤腿卷着,露出两只微显黝黑的小腿,穿着一双草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直转,生似对这个地方感到诧异一般!
  那位黑衣客,脸色木木然,两眼是那么失神,恍似大病初愈一般,但他那高华的气度,却是那么夺人!
  他两个就站在那乱石山顶那片平地的边缘上,谁也未动,谁也未说一句话,面对着那落霞中的孤松、断崖,黑衣客脸上有了变化,只是那表情令人难以言喻!
  不过,有一点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流露自他那双失神凤目中的奇异光芒,看来太怕人!
  突然,那孩子开了口,仰着脸望向黑衣客:“大叔,就是这儿么?”
  黑衣客一震,倏然敛态,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小顺子,就是这儿!”话,是那么有气无力,那么凄凉!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道:“那么,大叔,我点香吧?”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小竹篮子,那竹篮子里,装的是香烛、冥纸,还有一只锡壶,一只酒杯!
  黑衣客点了点头,没说话,向断崖行去!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忙跟了上去,道:“大叔,你说给谁烧纸?”
  那黑衣客淡淡说道:“是大叔的一个朋友!”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道:“大叔的朋友就死在这儿么?”
  黑衣客道:“是的,小顺子!”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道:“大叔,他是怎么死的?摔下去的?”
  黑衣客点头说道:“是掉下去的,且是被人推着掉下去的!”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道:“大叔看见了么?”
  黑衣客摇头说道:“没有!”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道:“那大叔怎么知道他是……”
  黑衣客道:“我是这么猜想,一定是,大叔那位朋友,绝不会自己跳下去的!”
  小孩子永远好问,而且往往是打破砂锅商到底,那叫小顺子的孩子眨动着一双大眼睛,道:“大叔,为什么?”
  黑衣客丝毫没有不耐烦,道:“小顺子,要是你,你会往下跳么?”
  那叫小顺子的孩子脸一白,忙摇头说道:“我不会,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黑衣客点头说道:“所以,小顺子,大叔的那位朋友也不傻!”
  小顺子懂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突然,他发觉已到了断崖边上,吓得连忙停步,而且伸手拉住了黑衣客的衣衫!
  黑衣客回头下望,道:“怎么,小顺子!”
  小顺子往前呶了呶嘴,道:“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
  黑衣客唇边浮起一丝难得的笑意,道:“放心,小顺子,大叔不会那么傻的……”笑容倏地敛去,接道:“除非是逼不得已!”
  小顺子没听那么多,往地下一指,道:“大叔,就在这儿烧吧?”
  黑衣客点头说道:“好吧,小顺子,就是这儿吧!”说着,他自小顺子手中接过竹篮子,蹲下身子,取出香烛,点燃了起来,然后又烧着了冥纸!
  最后,他拿起锡壶,满斟--杯,举杯喃喃说道:”老友,你安息吧,我有生之年,定为你报仇雪恨,你生前好饮,善饮,谨以水酒一杯慰英灵,老友……”手一翻,将那杯酒泼向断崖下,随即他呆呆愣立,不言不动,一任晚风吹拂他的衣袂……良久,良久,暮色已然垂下!
  小顺子又忍不住了:“大叔,完了么?”
  黑衣客木然点了点头,道:“完了!”
  小顺子忙提起了竹篮子,道:“那么,大叔,咱们回去吧,爹还等着咱们……”
  黑衣客摇了摇头,道:“小顺子,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站一会儿再回去!”
  小顺子也摇了头,道:“不!大叔,我跟你一起回去!”
  黑衣客自天边收回目光,掠过那地上仅余的灰烬,最后落在小顺子脸上,柔声说道:“小顺子,天快黑了,你不害怕么?”
  小顺子道:“不怕,我一个人怕,跟大叔在一起就不怕!”
  那难得的笑意,再度自唇边泛起,黑衣客道:“小顺子,听话,先回去吧,让大叔一个人在这儿站一会儿。”
  话未说完,小顺子又摇了头,道:“不,大叔,爹说过的,要我跟大叔一起回去!”
  黑衣客眉锋微皱,道:“小顺子,忘了么?大叔要教你什么?”
  小顺子立即眉飞色舞,道:“记得,大叔要教我打架!”
  黑衣客道:“是喽,还没有叩头拜师父就不听大叔的话,那大叔还敢收你这个徒弟么?”
  这话,听得小顺子一怔,嗫嚅说道:“大叔,我听话,可是我爹说……”
  黑衣客道:“别听你爹的,大叔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怕被人拐跑了不成?听话,先回去吧,大叔站一会儿就回去!”
  小顺子道:“大叔,这儿有什么好站嘛?”
  黑衣客道:“怎么,又不听话了!”
  小顺子忙道:“大叔,我听话,听话,可是,大叔,你得快回去啊!”
  黑衣客点头微笑,道:“那当然,大叔又不打算在这儿站一夜,你快回去吧,说不定你刚到家,大叔就跟着进门儿了!”
  小顺子犹不放心地道:“大叔,真的?”
  黑衣客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大叔还会骗你?快回去吧,等天一黑就不好走了!”
  小顺子眨了眨眼,依依不舍地道:“那么,大叔,我走了!”
  黑衣客点了点头,道:“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快走吧!”
  小顺子未再说话,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当他转过身的时候,黑衣客衣袖微展,一道白光自袖底飞出,一闪没入那竹篮子中!
  而,小顺子一点也不知道,依然走他的,转眼间下了山顶!
  望着那矮小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不见,黑衣客脸上泛起一阵轻微的抽搐,突然一叹说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骗一个不解事的善良孩子,小顺子,原谅大叔,大叔是不得已……”又一声包含了太多东西的轻叹,黑衣客一闪而逝,不知去向,刹时间这乱石山顶,又恢复了寂静、空荡!只有那残余的香烛,那仅剩的灰烬,在晚风里摇晃、飘旋、摇晃、飘旋……
  xxx
  “金陵”夫子庙、秦淮河一带,仍是那么热闹,那么繁华,空气中,仍然飘散着阵阵醉人的脂粉香!
  那下九流的赌棍、混混,侯山风的突然离去,就像一颗小石头投在“秦淮河”中一样,虽也激起了一阵涟漪,但却很快地消失了,随东流之水而远逝,远逝,不久,就被人们淡忘了!
  华灯初上的当儿,横跨于“秦淮河”上的“文德”桥上,负手站立着一个黑衣客,是“洪泽湖”畔,乱石山上的那位!
  他站在“文德桥”上,背向行人,面向那画舫穿梭,阵阵放荡笑声洋溢空际的秦淮河,似是在找寻什么!
  背后,桥上的过往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最多向他投过诧异的一瞥,然后掉头走了!
  本来是,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桥上站着个人,望着那艘画舫出神,这是常事!
  半晌过后,黑衣客深深地皱起眉锋,缓缓转过身子,走下桥去,他刚下桥,迎面来了个长像猥琐的汉子!
  那汉子一脸邪笑地冲他哈了腰,“这位爷,要姑娘么?船上坐坐去……”
  黑衣客正眼未瞧他一下,擦着他身边行了过去!
  但那汉子快步跟了上去:“这位爷,我这艘船上的姑娘,可不是等闲货色,而是由‘北京城’刚来的大家闺秀,标致大姑娘,不但会唱曲儿,逗乐儿,而且皮白肉嫩,善于……”
  黑衣客霍然转过了身,吓得那汉子一怔,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黑衣客脸上绽开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真的么?”
  那汉子神情一松,知道这位外“冷”内“热”的动了心,连忙眉飞色舞地替他那船上的姑娘着实地吹嘘了一阵!经他这一吹嘘,把那姑娘说得简直是世间少有,地上无双的标致尤物大美人儿,最后他又满脸令人恶心笑容地道:“我这船上有新寡文君,也有那十八九的……”
  岂料,他费了半天口舌,说得天花乱坠,最后听毕,那位外冷内热的黑衣客摇了头:“我不喜欢‘北京城‘来的,我喜欢热情的南国佳丽,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外号‘小辣椒’的小翠红……”敢情他是慕名而来的!
  那汉子凉了半截,一摇头,道:“那没办法,小翠红早就不吃这碗饭了!”
  黑衣客“哦!”地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汉子道:“说来话长着呢,我们这儿有个混混,叫侯山风,那小翠红就是他的妹头,可是不久以前,侯山风突然走了,小翠红也上了岸不知哪儿去了,那还不是跟那侯山风走了?这也好,有道是‘寡妇失节不如妓女从良’,从了良跳出这火坑,那便一世烟花也无碍,只是,凭小翠红的姿色,她该挑个腰缠万贯的……”
  黑衣客截口说道:“也许事关一个情字!”
  那汉子道:“她对侯山风动了真心真情,那是她瞎了眼,天知道,侯山风只会吃喝嫖赌,拿什么养活她!”
  黑衣客道:“不是听说那侯山风是个隐于世的大侠客么?”
  那汉子摇头说道:“没那回事儿,那是这儿的人瞎说的,他要是真是个什么有本领的大侠客,他也不会看上小翠红了!”
  黑衣客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这么说,没人知道小翠红哪儿去了?”
  那汉子摇头说道:“没人知道,除非去问那侯山风!”
  黑衣客怔,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走了!
  那汉子张口欲唤,但倏地,他又把话咽了下去。转过身,又去向别的游客吹嘘去了!
  “夫子庙”前一如往昔,丝毫没有改变,那吃的,喝的,看的,玩的……尤其那座赌棚,热闹更甚往昔!赌棚前,背着手走来了那黑衣客!
  站在门口的那两个地痞,一见黑衣客来到,只当是赌客上门,哈腰点头,就要往里让!
  适时,那黑衣客开了口:“二位,我打听个人……”
  那左边地痞一怔,道:“你打听谁?”
  那黑衣客道:“秦六!”
  那左边地痞笑容微敛,摇了头:“不知道!”本来是,不是来赌而是来打听人的,他怎高兴?
  黑衣客是个明白人,他笑了:“朋友,我也是来赌的……”
  那两名地痞脸上立又有了笑容,忙往里让!
  黑衣客接着说道:“只是,这座赌棚里未必欢迎我!”
  那左边地痞一怔说道:“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认得侯山风?他是我赌行里的同门师兄弟!”
  两名地痞立即傻了脸,这还得了,哪能往里让?侯山风当日每赌必赢,赌棚都怕了他,眼前这位却是他赌行里的同门师兄弟,那不跟侯山风一样?
  黑衣客笑了:“二位,我说得不错吧,二位何不帮个忙,告诉我那秦六在哪儿?以后我绝不照顾这座赌棚!”
  那两名地痞尚未说话!突然一个话声由赌棚里响起,透帘而出:“谁找秦六?”
  跟着布帘掀动,热气袭人,由棚里走出个粗壮黑汉子,是那铁牛,他目光一扫,又问了一句:“谁要找秦六?”
  黑衣客道:“我!”
  铁牛愕然说道:“你朋友是……”
  黑衣客淡然截口,道:“远道而来的一个朋友!”
  铁牛“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六哥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了,朋友请跟我来,我带你找他去!”说着,冲黑衣客一笑,要迈步!
  那左边地痞及时说道:“铁牛,这位还是老侯的同门师兄弟呢。”
  铁牛大喜,忙道:“真的么?”
  黑衣客点了点关,道:“算起来,他该是我的小师弟!”
  铁牛乐得合不拢嘴,道:“那就越发不是外人了,朋友贵姓?”
  黑衣客道:“贾,西贝贾!”
  铁牛道:“原来是贾老哥,贾老哥,老侯他哪儿去了,怎么……”
  黑衣客道:“铁牛兄,咱们找着秦六再深谈,行么?”
  铁牛一怔,道:“贾老哥怎知我的诨号?”
  黑衣客笑了笑,指左边地痞,道:“刚才他叫的!”
  铁牛咧嘴失笑,道:“行,贾老哥,咱们等找着了秦六再说,走!”拉着黑衣客往外行去!
  走了两步之后,黑衣客突然说道:“铁牛兄,其实,既碰见了你,倒不必再找秦六了!”
  铁牛一怔,道:“那为什么?”
  黑衣客含笑说道:“我找秦六原本为打听一件事,如今既碰见了你铁牛兄,找你打听一下,不一样么?何必……”
  铁牛“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贾老哥,你要是纯为打听事儿,那自不必再去找秦六,但是你贾老哥既是老侯的同门师兄弟,就非得去找找秦六不可了!”
  黑衣客微微一愕,道:“铁牛兄,这话怎么说?”
  铁牛神情微黯,摇头一叹道:“你贾老哥不知道,秦六这个人是个难得的血性汉子,跟老侯也是过命的交情,自老侯一声气没吭地离去后,他是既生气又难过,一躺便是好几天,最近刚起床,却一天到晚喝酒,不是打架就是闹事,前两天要不是我拉的快,险些一刀一个洞闹了人命,所以我说贾老哥你该去看看他!”
  静听之际,黑衣客连连激动,听毕,他立趋平静地点头叹道:“的确是难得的好朋友,我是该去看看他!”
  铁牛跟着一点头,转了话锋,道:“贾老哥,你要打听什么事儿?”
  黑衣客道:“铁牛兄,别急,等见着了秦六再说吧!”
  铁牛一点头,道:“行!”抬手往前一指,道:“贾老哥,到了,瞧,那不是他么?”
  黑衣客循指望去,只见“贡院街”旁那一列小吃摊儿上,抱着一条腿地坐着个人,正在那儿低头喝闷酒!
  那正是秦六,铁牛没有言过其实,别的吃客们都躲得他远远的,就连那卖小吃的也战战兢兢!
  黑人客眉锋一皱,脱口说道:“六哥瘦多了!”
  铁牛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忽地一怔,讶然接道:“贾老哥以前见过他?”
  黑衣客“哦!”了一声,忙道:“我是听山风说起过!”
  铁牛释然了,点了点头,叹道:“那么一条壮汉子,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了样儿!”说着话,他当先走向秦六!
  到了近前,铁牛低低说道:“六哥,有人找你!”
  秦六背着身,没回头,生似没听见!
  铁牛忙又道:“六哥,有人找……”
  秦六一挥手,转过了身,怒道:“我没聋,告诉他,我秦六死了!”那张脸,的确够瘦的,而且脸色苍白,目眶深陷!
  黑衣客眉锋为之一皱!
  铁牛忙道:“六哥,别这样,干什么这么大脾气?是老侯……”
  秦六霍地站了起来,瞪眼说道:“别提他,告诉你别提他,我秦六没这个朋友……”一顿,却又接道:“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找他拼命去!”
  铁牛忙道:“六哥,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是老侯的师兄,人家带了话来看你的,你怎么对人家这样儿?”
  秦六道:“他看我干什么?又带得什么话?我秦六没这个朋友死不了,这多日子了,我秦六不仍活得好好的?”
  铁牛一皱眉,喝道:“六哥,你怎不分清人?人家可不是老侯,千里迢迢老远地跑来看你,是来听你这一套的么?”
  秦六砰然一声拍了桌子,叫道:“不听让他走……”
  铁牛脸色一变,刚要发作,黑衣客在背后碰了碰他,他倏又忍了下去,轩了轩两道浓眉,尚未说话!
  秦六突然说道:“铁牛,他在哪儿,让我见见!”
  未等铁牛发话,黑衣客已跨步而前,拱手说道:“六哥,我在这儿,山风要我代他问候六哥,并且代他向六哥说明他不辞而别的苦衷!”
  秦六翻了翻醉眼,道:“你朋友贵姓?”
  黑衣客道:“贾,西贝贾!”
  秦六道:“是贾老哥,请坐!”
  黑衣客笑了,一拉铁牛,道:“铁牛兄,咱们都坐,不是外人,今晚我请客,请六哥跟铁牛兄好好喝几杯,一方面是为山风向诸位道个歉,另一方面也算以这不成敬意的水酒,谢谢诸位往日对山风的照顾!”说着,拉着铁牛落了座!
  铁牛却道:“费老哥这是什么话,铁牛跟六哥是地主,怎么说也不能让你贾老哥破费,老侯既有苦衷,朋友之间还有什么好道歉的,至于照顾二字,那更不必说,过命的交情好朋友,有饭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没有嘛,穿一条裤子也凑和,谁不该照顾谁?”
  黑衣客听得目射钦佩,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却不能不略表心意!”
  铁牛没说话,抬手又叫了酒菜,添了杯箸!
  这时,秦六却道:“贾老哥,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别跟秦六一般见识,别怪我……”
  “那什么话?”黑衣客忙截口说道:“说来说去都怪山风不好,大伙儿是什么样的交情?怎么说他临走的时候也该招呼一声!”
  秦六赧然说道:“贾老哥这么一说,倒令我这张脸没地儿放了……”抬眼接道:“贾老哥,老侯可好?”
  黑衣客忙道:“好,好,托六哥的福……”
  铁牛插口说道:“贾老哥,老侯如今在哪儿?”
  黑衣客道:“山风如今已经去了关外……”
  “关外?”铁牛诧声说道:“贾老哥,老侯他到关外去干什么?”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这就牵涉到他那不辞而别的苦衷了……”喝了一口酒,接道:“实不相瞒,山风他本是个武林人物……”
  “叭!”地一声,秦六拍了大腿,瞪着眼急道:“好哇,老侯他瞒得咱们好苦!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他要不是身怀大本领,怎能败了那四个……”
  “说得是,说得是!”铁牛眉飞色舞地道:“如今看来,老侯不但有本领,而且本领大得很呢!”
  黑衣客点了点头,道:“我们师兄弟几个,数他为最……”
  铁牛道:“贾老哥,快说下去!”
  黑衣客点头一笑,接道:“二位当知道不久以前金陵‘董家’的祸事!”
  铁牛将头连点地道:“知道,知道,我还帮了忙呢!”
  黑衣客道:“二位该知道,董家姑娘跟那位莫总管一起失踪了!”
  铁牛一拍桌子瞪了眼,骂道:“只不知道是哪个狗娘养的这般狠毒心肠,杀了人家大小一满门还不够,到头来又掳走了董姑娘跟莫总管,那莫总管是个大男人家,大不了送上一条命,董姑娘却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要是……”
  秦六拿眼一瞪,铁牛连忙住了口!

相关热词搜索:圣心魔影

下一章:第十三章 人为宝死

上一章:第十一章 弄巧反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