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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屋漏逢夜雨 运蹇遇邪神
2024-08-09  作者:东方英  来源:东方英作品集  点击:

  劝一个人改过自新,这件事说难不难,说不难又难到了极点,有时甚或根本办不到,想风云叟他自己,为了天南异丐,放弃丐帮帮主不当,暗中对他不知尽了多少心血,但结果天南异丐还是沽恶不浚,去复助桀为虐,作恶江湖,由此可见天南异丐其人恶性之重大,已是深入膏肓,不可救药的了。
  周震川略一思量之下,深觉这副担子实在重大极了,再加天南异丐年事已高,自己纵有任劳任怨之心,作此极大之承诺,但时不予我,也是枉然。
  周震川一阵沉吟,不由一时说不上话来。
  风云叟见周震川如此犹豫不决,显见大事临头,便失了担当,心中不由甚是失望,冷笑一声,道:“不敢担当,是不是?”
  周震川剑眉陡然一轩,朗目神光电射而出,纵声一笑,道:“晚辈年事再轻,功力未足,但却尝以天下为己任,老前辈交付的这副担子,晚辈并非不敢承担,而是觉得其中颇有商榷之处,是以晚辈未便盲目首肯。”
  风云叟冷冷的道:“能当就能当,不能当就不能当,那有这么多噜嗦。”
  周震川正色道:“君子千金一诺,言重如山,岂可不慎始慎终,晚辈如但求得遂心愿,妄自承诺,到头来事与愿违,晚辈固落不信之机,同时岂不也误了前辈的夙愿!”
  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这话遽然听入风云叟耳中,很使风云叟不以为然,但略一深思之下,风云叟已是观感一变,暗自点头不已,舒颜一笑道:“算你不苟言行,但你得说点理由给我老花子听听。”
  周震川道:“晚辈正要就教老前辈。”
  风云叟道:“开门见山的说吧!”
  周震川道:“第一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南异丐春秋已尽,时不我予,晚辈就算答应了老前辈,难道叫晚辈承担这无穷之憾么?”
  风云叟道:“时也命也,这与少侠的承诺无关。”
  周震川道:“第二点,如天南异丐万恶贯盈,非死不足以平天下之怨,晚辈不想因不义而负天下。”
  风云叟长眉一皱,“嗯!”了一声,答不上话来。
  周震川接着又道:“第三点,在某种情况之下,天南异丐正肆虐行凶之际,非取他之命,不足以保人之命,如要晚辈先牺牲别人,而待他日后之放下屠刀,此种损人求信之事,晚辈亦不敢为之。”
  只求渡化天南异丐个人,而置他人安危不顾,这种偏而不中的行为,实在也说不过去。
  风云叟过去认为天经地义的事,现在被周震川三言两语说得毛病百出,自己都觉得理亏,难以强调反话,不由长叹一声,道:“那依少侠之意呢?”
  周震川道:“晚辈只能答应老前辈尽力而为,而是福是祸,还得看他自己的作为,晚辈不能姑息养祸。”
  风云叟听了周震川后面那句话,不由心弦一阵猛震,冷汗泱背而冒,喃喃自语道:“我……我……姑息养祸了么?”
  周震川道:“天南异丐身怀奇技,出而动禁为虐,祸及江湖,平心而论,老前辈不能谓之无失。”
  风云叟双目一瞪道:“你知道多少,施雷向你说了些什么?”
  周震川道:“施前辈能告诉晚辈些什么?老前辈应该自己清楚,晚辈所言,都是从观察推理中得来。”
  话声微微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也许老前辈之维护天南异丐,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晚辈不难想像,老前辈也必是对什么人有了某种承诺,区区之见,不知是也不是?”
  风云叟苦笑一声道:“说得不错,可是老花子情形与你不同,别无选择余地。”
  周震川“啊”了一声,道:“那是令师的遗命了!”
  周震川这时智珠活泼,循梁推演,道来都是不争之事实,有若自见耳闻。
  风云叟听得语语心惊,毛骨悚然。暗暗忖道:“先师遗言,老夫从未在人前道及,就算师弟自己都不知道,此子实能臆断测知,其聪明才智,常人难及,刚才听了他的话,隐含至理,老夫倒不可固执己见了。”
  心念转动之下,风云叟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敝师弟天南异丐,不仅是老花子唯一师弟,而且也是先师唯一独生爱子,先师一世英雄,唯恐敝师弟有辱门楣为念,老花子临危受命,务以导纳敝师弟归正为志,就目前情形看来,老花子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是以有心借助大力,以全师命,现经少侠当头棒喝,老花子已有所悟,就此作罢!并请见谅。”
  周震川想不到老花子风云叟如此通情达理,暗暗吁了一口气,正待设词探问风云叟口风,是否仍愿将那“明心”奇技相传之际,风云叟接着又道:“老花子本待带你去一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老花子就现在就把那‘明心’奇技传了你吧!”
  周震川大喜过望,道:“老前辈从善如流,令人可敬可佩,晚辈为天下苍生谢过老前辈了。”
  说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风云叟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之后,又送了周震川一瓶现成的解药,神情黯淡的疾行而去。
  风云叟如此深明大义,周震川感佩之余,心中也暗暗打定主意,但凡能成全天南异丐时,一定尽其所能,以促迷途知返,无贻唐家之羞。
  周震川仰头看了一看天色,只见月影西沉,繁星渐隐,已是将近黎明时分了。
  心想梵净山庄闹了一夜,只怕这时都已人睡休息,这时回去,岂不干搅了他们,于是在附近找了一处地方,四周略作护身安排,布置了一个小小的奇门阵式,便席地而坐,凝神屏息,运功调息起来。
  连日来的兼程急行,身心都已相当疲惫,片刻之间,便入了物我两志之境。
  周震川一口气调息了二个多时辰,睁开眼来,已是艳阳高照,眼前一片闪闪金光,他但觉头清自醒,精神充沛,全身激荡着蓬蓬勃勃的朝气,不由豪兴大发,仰头发出一声展天长啸。
  周震川一阵仰天长啸,舒展了胸怀,便也不再回转梵净山庄,路转回头,奔向秦仙子隐居的烟台翠谷而去。
  周震川一路飞奔急赶,到得烟台翠谷,见了秦仙子,谁知道迎头被浇了一头冷水,闪电娘子武瑛竟然在严加防范之下失了踪。事已如此,周震川只好一叹别了秦仙子,去找史冲,两人相见之下,史冲劈头便道:“周少侠,你这一走,可出了大事了。”
  周震川一震道:“出什么事?”
  史冲道:“大先生完了。”
  周震川惊愕得一怔道:“他死了!”
  史冲心情沉重,口不择言,一见周震川以为大先生死了,才意会到措词不当,把话说错了,忙又解释道:“他老人家倒没死,却落到他们手中去了。”
  说句无情的话,他死了倒好,如今落到了对方手中,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周震川一张玉面顿时变得煞白,神色为之一沮道:“他是怎样失事的?”
  史冲叹了一声,道:“都是坏在自己人手里!大先生为云贵道上同源,出了一辈子的力,想不到结果还是倒在自己人手里!……”接着,把他知道的吿诉了周震川。
  原来,彭大先生威领云贵黑白两道,平日何等被人尊崇,但经无影毒神童子希一闹之后,自觉面上无光,大是气愤,虽然将“三山令”交给了周震川,仍然难消心头之气。于是,暗中布置,准备给“无双门”一个无情反击,先召集了几个得力人手,进行策划,谁知事情就出在他那心腹老友手中,想不到其中竟然有人出卖了他,暗施手脚,先制住了大先生与忠贞不二的人,然后开门揖盗,把“无双门”请进了大先生那隐居的地方,于是大先生就落到了“无双门”手中。
  周震川但听得摇头叹息不止……
  蓦地,周震川心中一动,道:“他们是用什么手脚暗算大先生的?”
  史冲道:“据暗中传出来的消息,好像用的是毒。”
  周震川沉思了一阵,双眉微微一舒道:“他们事后怎样对待大先生?”
  史冲道:“表面上对大先生还是尊崇得不得了,暗中怎样现在还看不出来。”
  周震川道:“大先生的态度呢?”
  史冲道:“也没有明确的表示。”
  周震川接着又问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只不知这‘三山令’还管不管用?”
  史冲神情一肃道:“照云贵道上规矩来说,‘三山令’应该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不会因人而异,但大先生在云贵道上恩威之隆,非比等闲,他的个人影响,很可能使‘三山令’的权力大受拘束……不过,云贵道上仍多理智胜于感情之士,‘三山令’也绝不会毫无作用。”
  周震川点点头道:“这是云贵道上的不幸。”
  周震川目光一凝,定在史冲脸上道:史兄,请问你的立场如何?”
  史冲似是料到周震川有此一问,毫无惊讶不安之色,冷静的说道:“小弟已奉‘三山令’在先,自是以‘三山令’为依归。”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声音一扬,道:“见我已接获‘三山令’,道上朋友,日前都已表明态度,唯‘三山令’是听,决不以私废公,好请少侠知道放心。”
  周震川伸手紧紧的握住史冲臂膀道:“史兄……”
  史冲接口道:“少侠,我们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大先生,别的话就请不必说了。”
  史冲不但深明大义,而且表现得刚毅果决,感人肺腑。周震川纵声一笑,又紧紧的握了史冲两下,道:“肝胆相照,言尽于此。”
  史冲肃然道:“朋友们都已枕戈相待,候命而动。”
  周震川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我们不知已不知彼,万万妄动不得。”
  史冲道:“依少侠之见?”
  周震川道:“小弟想暗中去看看大先生,不知有没有办法可想?”
  周震川道:“小弟设法试一试。”
  周震川道:“大先生之变,使小弟不得不改弦更张,此刻小弟另要跑处地方,相托之事,有请多多劳神。”说着,双拳一抱,纵身跃起,飘飘而去。
  大先生出了问题,武当方面如何,周震川实在放心不下,三言两语,把话说淸,又急急忙忙赶向武当掌门人驻据之处而去。
  周震川一口气赶到那深山小道观之前,只见道观附近处处都是残枝断树,分明此间已发生过一次激烈的恶斗。
  他三脚两步,一推观门,观门应手而开,触目之下,只见观内一片零乱,已经遭了破坏。
  观内到处血渍斑斑,显见这一仗打得惨烈无比,只不知武当掌门人他们凶吉如何?
  周震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残破的观内转了一遍,聊寄凭吊之情后,正待跨步而出之际……
  忽然,一声阴森森的冷笑之声,传入他耳中道:“你就是周震川么?老夫有候多时了!”
  周震川身形一盛,提起一口真元内力,布满全身,缓缓旋转身去,只见身后并无人影。
  但这时,观门却彭的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
  周震川艺高胆大,甚至“日月五行轮”都不撒出,冷笑一声,道:“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东西!”
  话声出口,只见一个胸垂白髯,身披黑袍,面如死灰的黑瘦老人,慢步从后门走了进来。
  此人身后,随着二个十三四岁的幼童,一个手捧斑纹古剑,―个手托朱红大葫芦。
  其人生像鬼气森森,却摆着这种架势现身出来,全没把周震川放在眼里的样子。
  周震川见的人虽多,也不禁心头悚然微震,不敢疏神大意。
  只因事实很显明的摆在眼前,武当高手都被赶出此地而去,其人身手之高,可想而见,看这黑袍人的架势,就可知是他下的手。
  周震川正待开口,那黑袍人又抢先说道:“你是不是就是周震川?还不回答老夫的话!”
  周震川听他言词托大,老气横秋,不由也板起面孔,冷冷的道:“不错,区区正是周某人,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黑袍老人翻眼一瞪道:“你连老夫是什么人都看不出来,你还在江湖上称个什么人物?”
  周震川见他如此狂傲,心中大感不悦,存心故意气地一气,冷笑道:“凭尊驾这副装模作样的德行,料来必是无名之辈,不说也罢。”
  那黑袍老人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老夫化血天王曹大满可是无名之辈,哼!真是孤陋寡闻,无知已极。”
  周震川暗暗忖道:“此人如此容易激动,不管他有多厉害,总有可乘之机。”
  看到化血天王曹大满的易于激怒,回心—想,觉得自己也同样未能完全控制自如,当下态度一变,面色一展,带上一道笑容,抱拳道:“原来是曹天王,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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