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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死灰复燃
2025-08-07  作者:陈中平  来源:陈中平作品集  点击:

  忽然——
  只听一个清脆低沉的声音叫道:“两位伯伯不累么?”
  原来是独臂的花中秀又来到了灵堂之中。
  左右二侍者忙欠身道:“小姐尽请安歇,休息一日半夜,就算熬上十天八夜,又那里就会累得着老奴……”
  花扬眉道:“现在已三更多了,后半夜守卫之事由我来担当,你们两位也该去歇上一会儿了…….”
  左右二侍者双手连摇道:“不!不!小姐……”
  花中秀皱眉道:“眼见亲仇即将报雪,难女那里还能睡得下去……”
  微微一顿,又道:“两位还是把他交给我吧!在取他性命之前,我还想羞辱他一场,折磨个一顿!”
  左右二侍者互望一眼,同声道:“既是小姐执意如此,老奴等就暂时告退了!”
  花中秀颔首道:“两位伯伯尽管安歇去吧!”
  左右二侍者应了一声,起身迳向后院而去。
  花中秀待两人去远,倾耳静听了一会,确定已经没有任何声息了,忽然探臂抓起文子凌的胸前衣襟,轻轻提了起来,悄疾无声的向房外走去。
  文子凌心头一沉暗暗忖道:“这妖女不知会把自己带往何处,要用什么方法折磨自己,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咬紧牙关了!”
  花中秀一言不发,将文子凌提着奔岀了四五里路,方才收步停了下来。
  文子凌双目微睁,只见已来到了一片森森的杂林之中,一眼望去荫深不透,那片杂林显然十分广大。
  正当文子凌困惑不解之际,只见花中秀独臂连拂,竟把他被闭的穴道一一的都解了开来。
  然后,她又迅快的由怀中摸出一个小瓶,独手困难的倒出一颗白色药丸,放于文子凌口唇之间道:“服下去吧…….”
  文子凌穴道被解,已可言语,但他心中颇觉不便多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以仍然瞑目不语。
  及至开得花中秀之言,情不自禁的把口一张,那放于口唇之间的药丸就势一滑,立刻咽入了肚腹之中。
  花中秀长吁一声,轻轻的道:“此药专解你所中之毒,稍加运息,其毒立解,你的功力也可随之而复,至于那几条绳索…….”
  微微一顿,又道:“都是普通之物,运功挣断,并非难事,请原谅难女独臂不便,不能再为你效劳了!”
  文子凌又惊又异,不知花中秀何以这样对待自己。
  她原已把自己恨入骨髓,此刻为何……
  但他无暇多想,连忙运功调息。
  花中秀说的不假,一经运息,药力立刻溶于四肢百脉之中,不过片刻光景,一身大汗淋漓而出,顿时遍体轻松。
  当下再度试运真力,只觉内力滚滚,竟已完全康复。
  他目光投注了花中秀一眼,立刻用力一挣,但听巴巴连响,缚在四肢上的绳索立刻断了一地。
  文子凌一跃而起,连忙深深一揖道:“多谢姑娘……”
  花中秀淡淡的瞄了他一眼道:“你的毒伤可已痊愈?”
  文子凌低头道:“多谢姑娘赐赠良药,已经完全痊愈了!”
  花中秀又道:“你的功力也都恢复了么?”
  文子凌道:“都恢复了…….”
  面色微红,又道:“姑娘恢宏大度,不究既往,在下……”
  花中秀面色寒凛得像三九寒冰,咬牙道:“既然你功力已经恢复,毒伤也痊愈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
  文子凌怔了一怔道:“姑娘……”
  但只说姑娘二个字,却又红着脸停顿了下来,一时之间再也接不下去。
  花中秀对他一见钟情,曾经千方百计的想嫁给他,但结果他却杀了她的爹爹,而花中秀也在怀恨之下,自断右臂。
  按说,这是永远无法解开的深仇大恨,但花中秀却在此时此地救了他的性命,是以任何感恩图报之语,都使他无法开得了口。
  花中秀仍是冷凛得没有一些表情,寒着声音道:“那么是你甘愿由南北二怪断去一臂一腿,再由我来处死你了?”
  文子凌晒呐的道:“这…….”
  这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呐呐良久,方道:“当日之事,在下深感抱歉,但……”
  花中秀大声道:“你还提当日之事作甚?想以此折磨我么?”
  文子凌一怔道:“姑娘忽施大恩,使在下实难领受!”
  花中秀冷然一笑道:“既然你不走,只好是我走了……”
  说着忽然探臂抓出一柄锋利的匕首,转首一摇,使满头秀发倒垂了下来,然后匕首,一闪,向上削去。
  文子凌啊了一声叫道:“姑娘!你……”
  花中秀只有一臂,虽然未把满头秀发削落,但也有一大络掉了下来,轻轻的散了一地。
  文子凌长吁一声,黯然无语。
  花中秀望着满地的落发,苦笑一声道:“文子凌,你不要以为我还爱着你,而故意娇情如此。”
  文子凌尴尬无地的道:“姑娘言重了,在下怎会有这种想法?”
  花中秀并不理会文子凌之言,顾自接下去道:“其实纵使你如今跪在我的脚前,求我嫁你为妻,我也不会再答应你了,因为……”
  眸光幽幽一转,又道:“经过那次沉重的打击之后,我对一切都看开了,人世间的富贵荣华,情孽牵缠,对我都已有如过眼烟云…….”
  文子凌呐呐的道:“姑娘本是深明大义之人……”
  花中秀轻吁一声,道:“再见了!”
  莲步姗姗,向前走去!
  文子凌皱眉沉思了一下,突然追了上去,道:“姑娘慢走!”
  花中秀收住脚步,但却头也不回的道:“阁下还有什么事么?”
  文子凌怔了一怔道:“左右二侍者与四位护洞尊者都是姑娘旧属,对姑娘放走在下之事,自然看追究,但……”
  微微一顿,道:“南北二怪与在下都有深仇大恨,只怕与姑娘不会善罢干休!”
  花中秀淡漠的一笑道:“那里只不过是我的临时住处,弃之并不可惜,我这就到别的地方去了!”
  文子凌皱眉道:“姑娘要去那里?”
  花中秀双眸一转,道:“你为何这样关心……”
  微微一顿,道:“深山大泽,那里不可以安身立命,此后,我将永绝尘寰,黄卷青灯,了此余生……”
  不待话落,纵身而去。
  文子凌心情沉重得像吞了块铅,纵身欲追,但略一思忖,却又喟叹一声,收步停了下来。
  一阵凉凉的夜风吹来,使他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终于,他孤身只影,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山林之外走去。
  XXX
  三天之后。
  黑狼山又成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幽冥教陇西分坛的所在之地。
  自幽冥教总坛发生剧变之后,或明或暗的神秘人物络绎而至,但一入黑狼山,就神秘的失去了踪影,不知他们隐向了何处?
  那时已是二更左右。
  只见一条人影独自施施而行,立于一片废寺之前。
  那废寺并不甚大,而且香火断绝已久,只不过殿院还算整齐,并未破烂到蛇鼠满院的程度而已。
  但在山门之旁却插着一束新折的松枝。
  那条人影略一停立,由山门之外越壁而入,直落于大雄宝殿之前。
  大雄宝殿虽已蛛网尘封,但门窗还算整齐,只见殿门深闭,阒寂无声,一片荒凉。
  那人落地无声,只见他身披袈证,足登芒鞋,原来竟是在合黎山幽冥教总坛脱险后的少林掌门普云禅师。
  他目光电转一掠,清咳一声,叫道:“里面有人在么?”
  看来阒寂无人的大雄宝殿,登时缓缓而开,一个矮胖老尼踱了出来,单掌打个问讯,道:“天幸老禅师安然脱险,我等都是再世为人了!”
  原来那老尼姑正是武夷掌门菩心师太。
  普云禅师诵声佛号,急急问道:“此地还有那几位同道?”
  菩心师太轻叹一声道:“不瞒老禅师说,贫尼只有一人在此!”
  普云禅师黯然道:“老师太沿路之上不曾遇到一位同道么?”
  菩心师太道:“如不遇到了几位同道,贫尼如何知道要来黑狼山,又如何会知道山门外悬上松枝,以为连络暗记?.……”
  普云禅师神色微动,道:“不知老师太遇上的是那些人物?”
  其实他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单是菩心师太在山门上悬挂松枝,而自己也知道那是连络暗记之事看来,显然两人遇到的都是同一人物。
  果然,只听菩心师太喟叹一声道:“贫尼脱险之后,莅前山遇到了两位从不踏入江湖,但却鼎鼎有名之人…….”
  普云禅师忍不住接道:“可是莲心师太与冷心神尼?”
  善心师太诵声佛号道:“一些不错,当时贫尼已被坍塌的山岩压入了地穴之内,幸而未被压伤,由巨石间隙中爬伏而出,虽曾在附近多方寻觅,也未发觉另有脱险之人,正当贫尼惶急无计之时,却遇上了她们两位…….”
  微微一顿,又道:“承蒙她们两位相告,幽冥教主连受重创,已经率领大部属下爪牙,遁向狼山,此外则是脱险同道也已陆续向这方而来。
  同时,她们并告诉了贫尼这一连络之法,不论寺观庙宇,洞府民房,只要有悬挂松枝之处,就是追剿幽冥教主的同道寄身之地。
  贫尼到此之后,虽未见到有悬挂松枝之处,却发觉了这一座废寺,于是贫尼索性自悬一束松枝,在此等候到来的同道……”
  普云禅师微喟一声道:“老衲也是她们两位指引而来,我等广发邀柬,请到了百余豪雄,先后进入碎心仙子之墓,料不到幽冥教总坛的合黎秘宫与碎心仙子之墓竟然相通互连,设若不是她们两位不速而至,只怕百余同道俱皆已化劫灰矣!”
  菩心师太白眉深锁,道:“到目前为止,除老禅师而外,贫尼尚未见到其他脱险之人,到底能有多少同道逃过此劫,目前尚难确知!”
  普云禅师道:“据老衲推测,十有九成,均可脱险而至!”
  菩心师太道:“老禅师怎能如此乐观?”
  普云禅师诵声佛号道:“当夜群雄分批而至,在地下秘宫之中已然为那复杂的建筑地道诱散,连络不易,形同一盘散沙,各自择路而行,结果,至少有十处机关布设被误触发动……”
  菩心师太接道:“贫尼担心的正是为此,十余处机关先后发动,整座秘宫为之塌了下来,脱险的同道怎会能达到九成?”
  普云禅师道:“这自然又是她们两位之力,也许老师太只知合黎秘宫地下机关被同道误触了十多处,却不知道幽冥教主还有一条毒计—…….”
  菩心师太接口问道:“她还有什么毒计?”
  普云禅师道:“那是她早就布计划的一条毒计,一旦大祸临头,情势到了无所做为之时,她就引发合黎秘宫中的机关,使进入秘宫的强敌与她同归于尽!”
  菩心师太皱眉道:“那夜她已把那总机关引发了么?”
  “她连遭重创,希望灭绝,自然引发了机关!”
  “这就奇了,进入合黎秘宫的同道之中,深谙八常九宫、奇门五行之人虽多,但那地下的机关,与一般的迥然不同,如何会有十之九成的同道脱险?”
  “自然又是她们两位之力……”
  微微一顿,接下去道:“那地下机关的霸道之处,在于水、火、毒三关,这三关只要有一关引发,进入的武林同道,只怕甚难再有生出之人!但她们两位深谙那建筑机关的奥秘,竟适时把那三关闭了起来,一关也不曾引发,虽然由于地层的坍塌,也使同道各有死伤,但却是少之又少了!”
  菩心师太诵声佛号道:“贫尼还有一事不明,那幽冥教主武功高过你我甚多,加上合黎秘宫地下建筑之妙,她如何会连遭重创!”
  普云禅师诵声佛号道:“难怪老师太不知,幽冥教主最初受创于文子凌,瞎掉一目……”
  “啊……”
  不待普云禅师说完,菩心师太几乎跳了起来道:“瞎掉一目,怎会有这等事!”
  普云禅师道:“文子凌已非昔比,他的武功已高出幽冥教主之上!”
  菩心师太半信半疑,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以文子凌弱冠之年,短短数月不见,武功竟会高出幽冥教主之上,若非出于普云禅师之口,那实在是使她无论如何难以相信之事!
  讶然良久,方道:“此外呢?”
  普云禅师道:“此外自然又是莲心师太与冷心神尼,她们两位不但武功高深,而且一擅音功,一精移神大法……”
  话未说完,忽听山门外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剥厥之声。
  菩心神尼侧耳倾听了一下,道:“想必又有脱险的同道来了!”
  普云禅师说道:“待老衲前去开门!”
  说话之间,双肩一晃,已然跃落山门之内,把两扇山门轻用了开来。
  山门一开,他却不禁泛起一阵惊喜之色,原来来者竟是文子凌。
  普云禅师、善心师太同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天幸文施主无恙!”
  文子凌也不由为之呆了一呆,原来他并非因为看到了山门上的松枝而来,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一暗记。
  当下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道:“两位都脱险了,其他的各位呢?”
  但他神情间却依然有一种黯淡痴迷之色,原来江心美、江秋菱以及五毒公主花中秀几人之事,使他心情黯淡到了几点,故而总是一付落寞之态。
  普云禅师忙将经过情形细细叙述了一遍,最后问道:“文施主是如何离开合黎山的呢?”
  文子凌也简单的叙述了一遍,虽然他说出自己是由江心美救了出来,但却把感情上的波折尽皆抛开不提。
  自然,他更羞言被南北二怪以及死亡洞的左右二侍者等人所擒获,以及花中秀释放自己之事。
  虽然不提,但他的心头上却更加的沉重了起来,显然的这是他认为见不得人的一桩莫大的憾事。
  普云禅师开朗的一笑道:“虽然幽冥教主在逃,幽冥教余孽未能澈底清除,但我等大部实力得以保存,幽冥教已是强弩之末矣!……”
  忽然——
  文子凌眉宇微锁道:“好像又有人来了!”
  普云禅师目光一转,道:“来者敌友难分,我等仍以避入庙中为佳!”
  于是三人迅快进入庙中,重把山门掩了起来。
  不久。
  只见一个身材瘦高的老人,肩插一柄四尺多长,紫穂飘动的长剑,当先大步施施而来。
  文子凌微微怔了一怔,因为那人对他并不陌生,正是在碎心仙子墓前曾有一面之缘的华山派掌门乾坤叟南无畏。
  与南无畏同来的则是一个胖大和尚,正是峨嵋掌门天离禅师。
  武夷掌门急道:“阿弥陀佛,天幸他们也脱险而来了……”
  说着就欲走去开门。
  普云禅师急忙一把拉住道:“且慢……”
  菩心师太怔了一怔,道:“怎么,难道……”
  但她立刻也停了下来,因为数月前碎心仙子墓中所发生之事记忆犹新,自那次失陷墓中之后,一直不曾有过他们的点滴消息,此时此地在此出现,究竟实情如何,那倒是十分难料之事。
  文子凌也自忐忑不定,静以观变。
  不久,南无畏与天离禅师已相偕步至山门之前。
  只见两人脚步十分缓慢,煞似游山玩水之人,及至走到近前,方才看出两人面色沉凝,肃穆得像化石一般。
  这座无名的废寺显然吸去了两人的注意,只见南无畏喟然一叹道:“老禅师,老朽力乏了,这废寺……”
  天离禅师也颓然收住脚步,进:“老衲也有同感,咱们不妨先歇息一时……”
  南无畏不再开口,立刻上前推门。
  但山门是上门的,南无畏一推未开,不由退后一步,道:“奇怪了!”
  天离禅师也退了一步道:“有什么不对么?”
  南无畏嗯了一声道:“这显然是一座香火久绝的废寺,为何山门上闩……”
  转目忖思了一下,又道:“除非是这里被乞儿做了栖身之处!”
  天离禅师轻诵一声佛号道:“此地在深山之内,若说乞儿占用此处,难道他们要往返数十里落之中去乞食么?”
  南无畏盐轻哼了一声道:“老禅师这话不错,这废寺只怕……”
  霍然拔出了四尺多长的宝剑,轻轻的一挥道:“请老禅师为老朽巡风,老朽欲进内探查一下….”
  但他一言未落,只见山门大开,一个宏亮的声音叫道:“阿弥陀佛,恭喜两位无恙而来!”
  原来普云禅师已开门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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