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心上人身陷魔谷

2025-02-27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此际已是未末申初光景，由于天色阴晦，大殿中已经显得暮色沉沉。
　　王铁口的尸体已被移到大殿一角，只见他面色紫黑，一付剧毒毒毙之状，形态极是可怖。
　　众人寂然无语，俱皆眉宇深锁，想不出应对之策。
　　丹妮对志航已经有了不少谅解，不但恨怒之意渐消，而且对他有些大为同情起来，她慢慢踱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呐呐的道：“方才我错怪你了，你……不生气吧？”
　　志航正在全神思索如何应付眼前危局，以致耳目似也失去了灵敏，及至听得丹妮相询之言，方才有如梦醒般的笑答道：“在下尚不是那等度量狭小之人，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丹妮赧然一笑，忽又把目光定定的凝注到志航脸上，道：“你的气色好看多了，伤势都复原了么？”
　　志航苦笑一下，心想：我这伤势就算安心调养，最快也需三五天才能复原，如此奔波焦虑，时时处于危难之中，怎会好得这养法？
　　但由此却使他关心到丹妮的伤势，虽说她的伤势不算太重，但自负伤以后，同样的奔波焦虑，陷于悲伤忧愤之中，如不及时调养，最是亏损元气之事，当下并未答覆丹妮之言，反问道：“姑娘的伤势怎样？”
　　丹妮道：“也好得多了！”
　　但她言辞之间，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愁，似是不愿使志航明瞭真像。
　　志航暗暗吃了一惊，仔细向她看时，只见面色灰败，眸光呆钝，双手颤抖，显然是气血虚脱之像。
　　他禁不住轻轻惊呼了一声，担忧的道：“姑娘还是赶快藉机调息一下吧，须知身体变紧……”
　　丹妮双眉一皱，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尽是关心别人，你自己也该好好调息一下了！”言下一派关切之情。
　　志航微微一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曾屡逢奇遇，服食过千年的阴阳参果，吞饮过恨海之中的灵兽精血，而且……”
　　他原要说牛魔王曾把毕生修为的真元全部灌注给了自己，但立刻惊觉到这话不能向她出口，连忙顿下话锋，改口道：“而且在下已得天罡神功修习秘诀，一个时辰的调息，足抵常人一日功效，何况在下伤势已经巫山嫠妇前辈治愈……”
　　丹妮忽然撇嘴一笑道：“我也已经有了耶律神功的内功基础，这点伤势也算不了什么！”她略一思忖，目光转到仆姑菁身上，道：“她可是天地二魔之女么？”
　　志航点点头道：“不错，眼下只要不被她逃去，不论天地二魔有什么阴谋诡计，谅来一时也还不敢施展。”
　　丹妮对仆姑菁筠曾说过下了双头蛊之言，以及灰发妇人与志航偶而提及的一言半语，使她仍未瞭解到志航与仆姑菁筠已是生死同命之人。
　　当下对仆姑菁筠的狼狈之状似是有了些不忍之意，道：“她也像她爹娘那样的凶残狠毒是么？”
　　志航对她的问话忽然觉得十分可笑，答道：“也许比她的爹娘还要狠毒一些！”
　　仆姑菁筠似是把一切俱皆听到耳里，睁开眼来狠狠的看了志航一眼，幽幽一叹，又复闭上眼去。
　　她勉强运功调息了一会，又复睁开眼来，盯注着志航焦灼不语。
　　此时殿中光线愈来愈暗，眼看已到了黄昏之后。
　　忽然——
　　一阵长笑之声轰然传来！
　　那笑声仍是以“震气传声”而发，难以测知发笑之人的距离方向，但志航等人一听即知正是天魔盖世雄的声音。
　　同时，他们也可判定，天魔盖世雄就在这破庙之中。
　　但这显然是天地二魔将要采取行动的前奏，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了，俱皆凝神聚力，蓄势以待。
　　志航与丹妮暗中招呼了一下，两人分别坐于仆姑菁筠两侧，牢牢看守着可以挟制天地二魔的人质。
　　那笑声一歇，骤闻声如沉雷的喝道：“牛老儿！”
　　众人俱皆一怔。
　　志航心中忐忑不安，心知天魔盖世雄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不然他何以要如此呼喝？幸好天魔盖世雄并未继续呼喝下去，又复呵呵大笑了一阵，改口喝道：“公孙侠士！”
　　志航正欲答言，吕无忌已然忍耐不住，扬声大喝道：“老魔，少在太爷们面前卖弄诡诈，有种的不妨出来，正大光明的打上一场！”
　　天魔盖世雄仍以“震气传声”笑道：“老夫无暇与你斗口，须知你尚没有与老夫谈话的资格！”
　　吕无忌气得须发倒竖，怒吼一声，探手拔出腰间铁鞭，就欲一跃而出。
　　志航连忙沉声大喝道：“站住！”
　　吕无忌呆了一呆，果真应声站了下来。
　　志航沉声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尊驾鼓勇而出，不过有如暴虎凭河，白白牺牲上一条性命，还是稍微忍耐一下的好。”
　　吕无忌仍然暴跳如雷的道：“眼下之局，迟早难免一战，何不就是现在冲杀出去？”
　　志航仍然沉声道：“敌暗我明，虚实难测，盲目乱闯，必然落入天地二魔计谋之中，但如以静制动，针对敌人情势徐徐应付，至少可拉成势均力敌之势！”
　　了凡在一旁突然朗宣一声佛号，道：“善哉此言，公孙小侠果不愧为一代天罡神功传人！”
　　吕无忌虽已眼见志航弹指碎砖的天罡神功果非虚假，但因尚未见他对敌施为，心中总有些不服之意，当下冷哼一声，转开身去，但却也未再欲向外闯去。
　　只听天魔盖世雄的声音又道：“公孙娃可不论斗力斗智，老夫尚不致输在你们手里，只有天罡神功秘笈被你得去一事，是老夫有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件意外，不过……”尖声一笑，接下去道：“老夫仍然有把握挽回此事，即使无力挽回，也必可在你将天罡神功习成之前，把你的性命取来！”
　　志航冷笑数声，也以“震气传声”喝道：“老魔，所限时间已过，如果不能遵行在下传语之事，休怪在下就要向令媛痛下毒手！”
　　天魔盖世雄闻言大笑道：“娃儿！老夫向来不肯受人威胁，只要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夫更有狠毒的方法惩治所有掳来之人。”
　　志航原知地狱嫦娥爱女心切，势将不惜一切，援救仆姑菁筠回去，此刻不由有些怀疑，也许地狱嫦娥根本未来此处。
　　仆姑菁筠忽然挣扎着大戚道：“爹爹，不要管我，就把掳去的人都杀了吧！只要两个年轻的女人，就算是替女儿报了仇了，反正……我已经活不了啦……”
　　志航大怒，骈指如铁，点中了她的将台穴，使她立刻变成了一具木雕石塑的泥像一般，只剩了眨眼喘气的份儿。
　　天魔盖世雄半晌无言，良久之后，忽然怒喝道：“公孙娃儿，老夫就要依你之言，将掳来之人陆续放回了！”
　　说罢，又是一段难耐的沉寂。


　　此时天色已黑，秋风忽起，但闻四外一片飒飒之声。
　　众人皆是武功已有上乘造诣之人，视力奇佳，虽处黑暗之中，对眼前景物依然清晰可见。一时俱都摒息凝神，静静注视着大殿门窗之外。
　　约过了半盏茶之久，忽听吕无忌轻轻“啊”了一声，沉声呼道：“有人来了！”
　　原来他一直牢守在大殿门前，只要有人走来，必然是他第一个发现。
　　志航因不敢轻离仆姑菁筠，距门窗皆远，一时看觑不到，当下向吕无忌压低嗓子急急问道：“共有几人？”
　　吕无忌依然注目门外，答道：“只有一人！”
　　志航向依然静静趺坐一旁的了凡和尚一招手道：“老禅师请过来一下！”
　　了凡和尚低宣一声佛号，端坐的姿式一动不动，却骤然平地拔起三尺馀高，飞出七八尺远，飘然落于志航身侧。
　　这一端坐而飞的姿态奇妙无比，落地时依然保持着趺坐的姿式，竟看不出这是那一种身法？不独吕无忌等人吃了一惊，连志航、丹妮也颇出意料之外。
　　了凡和尚微微一笑道：“施主呼唤老衲有何吩咐？”
　　志航道：“此女仍烦老禅师费神照看……”说着故意放大了声音道：“如遇外袭，或其他意外之事，尽管点她的死穴！”
　　了凡和尚已知志航之意，当下大声答道：“老衲遵命就是。”
　　志航连忙飘身而起，跃向门侧。
　　只见来人脚步缓慢，方才踱至大殿门外，果然只有一人。
　　志航一时不由声且喜，原来来人竟是巫山嫠妇。
　　巫山嫠妇在殿门外收住脚步，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徐徐迈动脚步，慢慢向殿中走来。
　　志航连忙拱立一侧，道：“前辈到底回来了，令媛与在下等都为此正在焦虑……”
　　转向殿角的丹妮喊道：“姑娘，令堂已经脱险回来了！”
　　丹妮早已瞧在眼里，但因这事使她过于喜出望外，一时不由呆了起来，她怔怔的看了巫山对妇一会，字像飞鸟一般扑了过来，颤抖着喊道：“娘，您要再不回来，女儿都快急死了！”
　　一头扑在巫山嫠妇怀中，哽哽咽咽哭了起来。
　　巫山嫠妇也自伤感无比，将丹妮揽在怀中，喃喃的道：“孩子，别哭，娘的心都让妳哭乱了！”
　　说罢，拉下襟前绢帕，替丹妮轻轻揩拭泪渍。
　　突然夜空中又传来天魔盖世雄一阵震耳的狂笑之声！
　　巫山嫠妇脸色倏然一变，双目之中神光激射，缓缓扫了众人一周，有如两盏明灯一般。
　　一时之间，她的面色变得极是怕人，眉宇间杀机泛现，其他部份则一点表情没有，活像一具僵尸。
　　她目光转了一周，最后落在横躺在地的仆姑菁筠身上，立刻缓缓大步往前直走过去。
　　她此刻的形状益发令人悚动，只见她衣衫所膨胀如鼓，落脚之处步步陷下三寸多深，显然提聚起了全付功力，有如临大敌之势。
　　众人俱已看出情形不对，志航闪身一跃，飘到巫山嫠妇面前，道：“前辈，您……”
　　巫山嫠妇大喝道：“闪开！”
　　丹妮仍然倚在巫山嫠妇肩上，此刻也被她的反常之态弄得惶然不知所措，颤抖着拉住她的左臂喊道：“娘，您是怎么了？……您干什么嘛？”
　　巫山嫠妇微微呆了一呆，抚弄了一下丹妮额间的乱发，道：“孩子……”
　　蓦然又是一串天魔盖世雄的长笑传来！
　　巫山嫠妇旧立刻震颤了一下，抽出被丹妮扯住的左臂，又复目光呆钝的觑定仆姑菁筠，步步向前逼去。
　　志航连忙转向了凡和尚沉声呼道：“快解开那妖女的穴道，用力拍她的伤处。”
　　此际巫山嫠妇以岳动山移之势，已然逼至了凡与仆姑菁筠面前丈馀之处，大有出手一搏之势。
　　了凡和尚目注巫山嫠妇，但却依照志航之言，探手拍开了仆姑菁靠闭穴道，出手如电，顺势在她受伤的踝骨上敲击了一下。
　　仆姑菁筠穴道甫解，一口气尚未吁出，剧然一阵澈心的剧痛，使她发出一声狼嚎枭啼般的惨呼，立刻又痛得晕了过去。
　　志航立刻以“震气传声”大喝道：“老魔，当真不要你这宝贝女儿了么？”
　　只听天魔盖世雄大笑道：“娃儿，老夫只不过依你之言，放回掳来之人而已……”瞬即听得数声惨呼遥遥传来！、
　　志航大为错愕，凝神听时，那声音熟稔无比，立刻就分辨出是白蔷薇与王思婷两人的呼声。
　　他牙关紧咬，面色惨变，不由冷汗滚滚而下。
　　当下奋力大喝道：“老魔，住手……”
　　那呼声是他在悲怒哀痛之下力透丹田而发，声如春雷暴鸣，在这静夜之中，足可声闻数里。
　　只听天魔盖世雄大笑道：“如此你也不要再折磨我们筠儿，老夫一定依你之言，将掳来之人一个个陆续放回。”
　　言来轻松无比，毫不在意。
　　白蔷薇与王思婷的呼声也同时倏然而止，再无点滴声息。
　　巫山嫠妇目光定定的凝注了志航一会，忽然冷哼一声，双臂一探，就向仆姑菁筠卧身之处扑去。
　　志航大吃一惊，他已清楚的看出巫山嫠妇被天地二魔妖术所惑，与南海神尼等人同样的成了痴迷之入。
　　眼下情势已极显然，她定是受命来抢救仆姑菁筠，设若这唯一的人质再被抢走，那后果就更加不堪想像了！
　　巫山嫠妇一扑之势，式奇力猛，志航不暇细忖，斜出一掌，径向巫山嫠妇伸出的双臂劈去！
　　但见一片金光闪处，巫山嫠妇立刻被震得斜退了三步。
　　同时了凡和尚也早已抓起仆姑菁筠，迅捷的退出五尺馀远。
　　巫山嫠妇并未防备到志航出掌猝袭，不由大怒，目光凶狠的盯注到他的脸上，冷哼一声，扬掌欲劈！
　　丹妮又急又悲，拚力拉住巫山嫠妇扬起的右手，力竭声嘶的大喊道：“娘……娘……”
　　巫山嫠妇并未迷失到母女不认的程度，眉头微微一皱，松垂下扬起的右手，柔声问道：“孩，子，妳今天是怎么了？为何总要干涉起娘的事情来了！”
　　丹妮顿足喊道：“娘，妳……妳真是糊涂了，为什么要出手打他，您不记得曾经救过他的命了么？他是个好人呀……”
　　巫山嫠妇皱着眉头喝道：“孩子，妳不懂得这些，听娘的话没错，娘已经替你找到了安身立命的良好归宿，咱们母女今后就安心享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