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威迫利诱 难动傲侠意志
2025-04-14  作者:陈文清  来源:陈文清作品集  点击:

  独孤雁也已经凉了半截,强提一口心头真气,试图把毒伤压制下来,但那毒素十分古怪,在未经散布关开来,还毫无感觉,但一经感觉到身中毒伤,已经流布周身,再行利用真气压制时,可惜为时太晚了!
  他只觉三焦之处的伤势,迅速的扩展开来,不经压制还好,一经压制,反而更加扩展得迅速,周身穴道都感到有些刺痛了起来。
  淳于三夫人步步前逼,巍然站在咫尺之外,像欣赏着两只负伤的野兔一般,嘻嘻笑道:“你们两人,看来已是一对情侣了吧!”
  独孤雁不暇反驳,俯身扳住段晓云的肩头,叫道:“段姑娘,段姑娘……坚强一点……”
  段晓云委顿在地,有气无力地叫道:“大哥……这毒素好厉害啊!我实在支持不住了……”
  独孤雁心头一惨,苦笑道:“小兄已试出这毒素不是纯粹的白癫掌毒,令尊号称天南毒圣,姑娘难道一点不懂毒性么?……”
  段晓云凄然一笑道:“我对毒性也知道得不少,可是这毒却……弄不清楚……”
  微微喘吁了一阵又道:“还记得我们吞服的药丸么!那药善解百毒,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具有奇效,既然那药也没用处,我……也没办法了……”
  她话声说得断断续续,晕然已经到了不能支持的境地。
  淳于三夫人格格笑道:“白癫掌最多只能使你们中上病原,患上一种难治的怪病,至少三五年中可以苟延残喘,以之对付连闯鬼愁涧三关之人,岂能用这种便宜的方法,……这毒素,老身也不必多加解说,反正不会使你们活得太久了就是了……”
  微微一顿,又道:“如依老身良言相劝,现在该是你们话别的时侯了!”
  独孤雁仰天一声长啸,蓬然一声摔了下去。
  他有满腹的未完之事,要他如此死去,实在死得并不甘心,然而目前却已到他不得不死的时侯,他功力已经无法提聚,四肢百脉之中,刺痛难熬,丹田之中再也提不出一口真力,连默护心头的一点灵光,也已开始逐渐消散了!
  黑夜,深山,险峻的鬼愁涧,闪烁的火炬,幽灵般的蒙面人,加上两个倒地受伤之人,构成了一幅阴森怖人的画面。
  段晓云更加死得不甘,她惦念着她的爹爹,她的老白毛,她那没见过一面的母亲!……她挣扎了一下,把抽缩的身子滚向独孤雁身边,无力的叫道:“大哥!……”
  独孤雁轻吁一声,忽然激动的握住段晓云的双手,也颤声叫道:“云妹……我对不起你……”
  段晓云任他握着她的双手,把身子更身前凑了一凑,道:“不……现在不要再说这些……”
  独孤雁叹道:“小兄虽然年青,但一向孤傲自负,做事从不后悔,现在,我却后悔一事,使我死不瞑目!”
  段晓云凄然叫道:“什么事啊?”
  独孤雁悠悠的接下去道:“我早就该想到今天的结果,无论如何我不该带你来此,我该先找到你爹爹,把你的病医好,不该把你带来此地……”
  段晓云唇角间溢出了一丝甜甜的笑容,道:“不要说下去了,我……以前做的事,事后常会自己后悔,但今天这事,我却没有一点后悔之心!”
  独孤雁怔了一怔,道:“为什么呢?”
  段晓云有些羞色的呐呐着道:“你先说……你喜欢我么?”
  独孤雁微微皱眉道:“云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晓云幽幽的道:“我从小就很孤独,你总该想得到从小没有母亲,靠父亲养大的滋味,所以我把自己称做孤独女!……”
  独孤雁苦笑道:“这一点上,你我这倒是十分相似,但认真一点说,你比我还要强上一些,至少你还有一个把你爱护得无微不至,不惜远涉千山万水,去替你寻药医病的爹爹,至于我!……”
  慨叹一声,又道:“我自小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儿,我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的家乡故土在何处,更是一无所知……”
  段晓云呆了一会,道:“你不是名叫独孤雁么?”
  独孤苦笑道:“不错,我叫独孤雁,自称孤独侠,其实那是我自己杜撰的!”
  他俩已不管淳于三夫人等是否还守在身边,顾自毫无顾忌的谈了起来。因为他俩都知道,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俩再也没有一条活路可走,只剩了闭目等死的份儿,死亡——拉短了他俩的距离,使他们可以毫无疑忌的诉说着心中的一切。
  段晓云哦了一声,又向他身边靠了一靠,叹道:“这样说,你比我更可怜了……”
  独孤雁震了一震,道:“可怜?……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只恨自己无能,上天赋于我比常人高明的智慧,我却仍然要栽到一批妖人之手……假如在过去的岁月中我能抽出一个月的时光研习用毒,也许今天不致于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淳于三夫人在一旁得意的一笑道:“独孤雁,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自满了一些么?……就以淳于世家而论,集中了多少的智慧经验,研究这种毒药,也费了数年的时光,方才制炼成功,凭你费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能学得到什么?”
  独孤雁冷哼一声,并不答言,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与这妖妇说话,何况在他垂死之前,他也不想在这种人前炫露自己的天才!
  段晓云痴痴迷迷地倚在他的怀中,泪眼迷离地凝注着他,幽幽地道:“大哥……你一定……很想你的父母吧!”
  独孤雁怔了怔,道:“想?……我恨他们!”
  “啊!……”
  段晓云颇感意外地啊了一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
  独孤雁恨恨地叫道:“他们生下了我,却把我丢掉,难道还要我孝顺他们,怀念他们么?”
  段晓云无话可说了,她体会不出独孤雁的话是对是错,生下来的孩子,把他丢掉,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不管怎样,父母毕竟是父母,若是恨他们,也似乎不太妥当。
  但她意志已开始模糊,四肢逐渐不灵,她自己知道,活在世上的时光已经不会太多了!
  她挣扎着把头贴在独孤雁的怀中,幽幽地叫道:“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大哥,你到底喜欢我不喜欢?”
  这是个很难答复的问题,独孤雁叹息一声道:“我自然喜欢你,本来我是没有一个知己朋友,更没有一个亲人的,但现在……垂死之前,我却有了一个义妹……”
  段晓云柳眉微锁道:“我……说的不是这样。”
  独孤雁怔了一怔道:“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段晓云红着脸道:“我是说你爱我不爱?”
  死亡的威胁使她甩脱了羞耻之心,很自然很大方的顺口说了出来。
  独孤雁心头大震,呐呐地道:“现在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段晓云挣扎着叫道:“我一定要知道,只要你说一个字就行了!”
  独孤雁苦笑道:“说与不说,对你对我都没用处,何必还要在垂死之前惹上这些烦恼!”
  段晓云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断续微弱道:“如果你爱我,死后咱们到阴世里去做夫妻,如果你不爱我,我就是个孤魂野鬼了……”
  独孤雁长叹一声,道:“云妹,我……只能把你当做义妹,不能再有进一步关系了!”
  段晓云失望的叹惋一声,挣扎着叫道:“大哥……你好狠……的……心……”
  双手一松,滚到了数尺之外,原来她毒伤早已发作到了不能支持的境地,无非期盼着独孤雁的最后一句话,使她支持着没有昏迷过去。
  及至听到独孤雁的拒绝之言,心头一紧,提聚的真气一松,登时血气逆转,昏了过去。
  淳于三夫人仍如幽灵般的守在一旁,见状格格大笑道:“独孤雁,老身已听过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你实在冷硬得可以……”
  独孤雁悲怒攻心,突然大吼一声,奋竭全力推出一掌,向淳于三未人猛然劈了过去!
  虽然他毒伤也已发作到快要不能支持的境地,但他的潜力实在太深厚了,一掌推出,仍有惊天动地、开山裂石之威!
  淳于三夫人大笑道:“独孤雁,虽然你算得是武林中的第一少年奇侠,武功出人头地,但在老身眼中,却远算不了什么!……”
  只见她既不闪避,也有封挡,任由那一掌击到她的身体之上。
  独孤雁那一掌原是贯注了五行功力的五行神掌,虽然功力已经因毒伤发作,打了一个极大的折扣,但仍五彩光华激射,耀目欲花。
  然而淳于三夫人除开衣袂飘飘之外,却恍如无觉,那功能蚀物成粉的一掌,竟变得如此微不足道。
  独孤雁心头一惨,暗暗叫道:“罢了!罢了!我独孤雁枉负绝世才华,想不到却落个这样不值的下场,死于一个身染恶疾的女人手中!……”
  淳于三夫人待掌力威势消失,阴阴地喝道:“果然你也有些不凡之处,毒势已发,尚能发出这种含有独门奇功的掌力,独孤雁,你还能再发一掌么?”
  那掌力既是如此无用,既使尚能再发,独孤雁也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但他却又不肯就这样闭目而死!
  他要拼尽余力,再发出一记狠招,纵然不能把这个狠毒的蒙面女人打死,至少使她受点重伤,也比较死得甘心瞑目!
  忽然他想到他的金沙掌!
  于是他伸手抓起了一把沙石,运用金沙掌的神功,把力道贯注到了右掌之上。
  但说也可怜,他自觉已把全付功力用尽,然而手中的沙石不过微呈土黄,同时,倒涌的气血使他阵阵眼前发黑,功力一点一滴的逐渐减退。
  任凭他功力如何深厚,也已到了无法支持的境地,终于发出一声颓然无力的长叹,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整个的世界在他眼中变得黯淡无光,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渐黯淡,模糊,心头已经一片虚空,他像到了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又像一颗殒星落石,在坠向一个无底的深渊,直到一切处于静止,他也随之知觉全失,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有一百年那样长,又像只在眨眼之间,独孤雁模模糊糊的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但他毕竟恢复了知觉,脑子可以思索问题了。
  首先他要弄清,自己究竟在地狱之中,还是在人世之间?
  他想喊叫,但喉咙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举手,但两臂酸软,他想看看眼前的景物,但除了漆黑的一片之外,任什么也无法看到。
  同时,他也发觉了自己全身穴道被制,眼上也紧紧的束上了一幅布条,难怪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
  中毒前后的往事立刻在他脑中一一浮现了起来。
  他立刻确定了一件事实,自己仍在人世,并未死去,否则不会全身穴道被闭,两眼被蒙了起来。
  既然确定了自己未死,第一件急于要做之事就是提聚功力,试试自己中毒的情形,能否运用真气破穴之术,把自己被闭的穴道解了开来。
  但他立刻发觉这种努力完全是白费心血,他已变得有如武功尽废之人,任凭如何用劲,也是提聚不起一丝丹田的真力。
  有几种可能,使他变成这样,第一是那毒素的作用,第二是已被废去了武功,第三是特殊的点穴手法!
  他只能凭自己的臆断去猜测,却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情形,但他最怕的是第二点,倘若武功被废,实在使他生不如死!
  一时之间,无数的疑念层层而起。
  他清楚地记得,淳于夫人曾说过他已活不了多久,显然那毒是一种致人于死的烈性毒药?
  但他何以会不死,是在他毒发昏迷之后,淳于世家之人给他服下了解药,把他救活了过来,还是淳于三夫人故做谎言,那毒气根本就不是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由此使他立刻连想到段晓云,这也是他醒过来后,第一件最为关切之事,她怎么样了?
  她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在什么地方?
  他双眼被蒙了黑布,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凭他的直觉,与他的耳朵。他可以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一个房间之内。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而且房中静得很,分明只有他一个人。
  他慢慢思索,像恍然大悟般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淳于世家之人绝不会将自己与段晓云置于死地,因为她们眼下正利用爪牙入侵江湖,处处需要人的时侯,她们有的是控制爪牙的方法,恶性麻疯,阴邪之毒,以至虏人家属为质,都可以使任何一个武林人物为之丧命,听其驱使。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能,她们利用恶性麻疯或是阴邪之毒控制了自己与段晓云,并将进一步利用段晓云再逼使天南毒圣段云程就范。
  他觉得这手段的确毒辣,但他也不由暗暗冷笑,心想:“你们的计谋虽然厉害,但却对我没有效果。”
  他满有把握地忖道:“疾病、寒毒威胁不了我独孤雁,痛苦,死亡也吓不倒我,要想利用我独孤雁为淳于世家卖命,那是难比登天了!”
  他不由又是一阵黯然,如他拒绝淳于世家的支配要求,则他仍将难逃一死。想生出鬼愁涧,只怕已是绝无可能了。
  他眼前出现了无数人影,已死的铁血秀士汪公凌,天龙僧无名叟,沈倩华母女,林月秋,四不和尚,天南毒圣……
  这些人与他都有着未完的关连之事,但现在……
  从直觉上判断,他感到有人进入了房内,虽然没有听到一丝声音,但那感觉却十分真实。
  于是,他屏息凝神,静待下一步的发展。
  果然,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摸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他觉得奇怪,那手指尖冰冷,而且抖颤不停,加上那没有一丝声音的动作,如非是在鬼愁涧淳于世家之内,真会使他认为是遇上了幽灵鬼。
  他一声不响,实事上他既发不出声音,也没有移动的能耐,只有一切听其所为,顺乎自然。
  那冰凉的手指在他面颊上抚摸良久,方才发出一声使人难以听得到的幽长叹息,然后去解独孤雁眼睛上所蒙的黑布!
  独孤雁疑念大炽,这人分明是淳于世家之人,但她那抖颤的冰冷的五指,在自己面颊上抚摸了良久的古怪行动……
  这是为什么?
  他眼束着的黑布去了,但解去与否几乎仍然一样,因为房中漆黑无光,伸手难辨五指,而且他穴道被闭,内功暂时消失,形同毫无武功之人一般,视力也几乎与常人相等。
  加上他双眼被束压甚久,一经解开,两眼金星乱冒,一时之间,更是看不清眼前景物。
  他直觉地感到那又是一个蒙面的青衣人。与淳于世家中所有之人一样,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他索性把两眼闭了起来,既无挣扎抗拒之力,干脆任其所为。
  那人有片刻的沉默,独孤雁虽看不到她的形貌,但却可听得到她的呼吸之声,使他奇怪的是那人的呼吸之声越来越发重浊,显示出内心的激动。
  忽然——
  一个意外的事故发生了,独孤雁感觉到一滴冰冷的眼泪流到他的面颊之上,她竟然哭了!
  这实在是使独孤雁万万难以想透之事!
  她为什么会哭?
  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流泪?
  淳于世家的二夫人,三夫人,五夫人,他先后都遇到了,她们在他脑海中的印象是手段残酷,心地狠毒,已经人性尽失的一批妖妇!
  但这人……
  他再度把眼睛睁开了一丝细缝,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青衣蒙面,有一缕发丝从耳边露了出来,使他更可断定她是一个女人。
  她是谁?自己又是在淳于世家的什么地方?
  那蒙面妇人又是两滴眼泪由蒙面的黑巾之下流了出来,而后是一声悠长而又极低的叹息之声。
  独孤雁真想开口探问一个究竟,她为什么会哭?但他难动难言,只好怀着万千谜团静观发展。
  那蒙面妇人一直俯首无言,除了抚摸他的面颊之外,就是流泪叹息,不知她是感叹自己的身世,还是对独孤雁有着过多的同情之心?
  房中静悄无声,偶而风吹窗棂的飕飕之声以外,就是无边的静寂,显示出眼前正是沉静的深夜。
  独孤雁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他已可渐渐的窥清了房中景象,只见那一间卧房的房间,有窗有门,外面可以看得见朦胧的天光,不像山洞石室,或是像鬼愁涧一般难见天日的地方。
  房中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榻,而自己正睡在闲榻之上,只有那一名蒙面青衣妇人坐在床边,俯首凝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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