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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鸾飞凤去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马庭栋已无法再按捺,悄悄把铁匣取出,放在树丛里,然后现身出去。
  “什么人?”天星门主警觉回身,侧移两步:“原来是你,修罗剑!”
  “不错,是在下!”
  亡魂女精神为之一振。
  “修罗剑,你非要插手这桩公案不可?”天星门主眸焰闪闪。
  “在下想置身事外也不成。”
  “别倚侍剑法,本座一样取你性命。”
  “那得要用事实证明。”
  “马上就可证明!”
  “在下要跟门主阁下打个赌。”
  “噢!打什么赌?”
  “以铁匣作为赌注,不死的就可以保有!”
  “铁匣为赌注?”天星门主激叫出声。亡魂女面上突现惊异之色,她无法判定马庭栋这话是真是假?
  “不错,这应该是阁下所愿的吧?”
  “空口无凭,把赌注摆出来!”
  “可以!”马庭栋立即转身,从树丛里拿出铁匣,亮在手中:“这不是假的吧?”
  “呀!”亡魂女惊叫起来。
  天星门主眼里爆出了贪婪之色,他不择手段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这对他是极大的震撼。“修罗剑,你……你怎么得到的?”亡魂女激动得语不成声。
  “在上层石窟无意中发现的!”
  “啊!”亡魂女目瞪口张。
  “如何?”马庭栋望着天星门主,脸上布起杀机。
  天星门主身形暴闪,快得令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只听一声闷哼,亡魂女歪了下去……
  “你敢!”马庭栋把铁匣急揣入怀中,拔剑在手。
  “别紧张!”天星门主抬抬手:“修罗剑,本座只是先让她暂时闭眼,以防万一,打赌不许有第三者参与,对是不对?”
  马庭栋看那亡魂女,闭目躺卧,她的确是不能看也不能动了,天星门主的心机真是可怕,竟然防到了这一招,以亡魂女的功力,竟然被他举手制住,这份身手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天星门主一撩袍,抽出一柄刀来,刀鞘刀柄嵌玉镶珠,马庭栋大为震惊。
  “阁下就是木屋里扮猎户的方老头?”
  “哈哈哈哈,完全正确!”揭落面巾,露出了须髭绕颊的真面目。
  的确想不到,他就是掩盖江湖人耳目的天星门主。
  “阁下想来也不姓方?”
  “对!”
  “那阁下……”
  “别问,如果你能活着,不愁不知道,来,咱们速战速决!”呛地一声,宝刀出鞘,青芒耀眼。
  马庭栋立即收敛心神,这一战他只能赢不能输,输了一切算完,连生命在内。
  双方各占位置,亮式,起架。马庭栋把铁匣血书的至上口诀,迅快地在心里重温了一遍,功力提到了十二成,这被传为天下第一剑法只有一招,他须一击奏功。
  刀光、剑芒,含蕴着无比的杀机。
  空气在这一刻凝冻。
  只有刀、剑,没有自我,人与兵刃已化而为一。
  林木幽翳,没人知道一场震惊天下的生死决斗在此进行,而其中又关系着武林至宝铁匣血书。
  死寂的对峙,时光似乎也停滞在某一点上。
  决斗的双方没有任何意念,要有,只有一点,就是要对方倒在自己兵刃之下。要来的,终归是会到来。
  没有任何声息,刀光剑影暴间而起,击破了凝冻的空气,但只是极快极可怖的一瞬,场面又趋静止。
  “嗯——”一声低沉的惨哼。
  这时才看出马庭栋的剑留在天星门主的左胸,剑尖没入半尺,就这么保持僵化的形状。
  “啊!”这惊叫之声,马庭栋犹似从梦中苏醒,心神归窍,现身当场的是八寸婆婆。
  八寸婆婆脸色难看得近于恐怖,已经扭曲变了形。天星门主双眼暴突,脸孔在急剧地抽扭。
  马庭栋没收剑,他知道剑要是一拔出,天星门主将立即断气,而他还有话要问。
  “余汉文,真想不到会是你!”八寸婆婆咬牙栗叫。余汉文,七星门主叫余汉文,马庭栋从没听说过。
  “想不到你这般没人性!”八寸婆婆声音发抖,身躯也在发抖:“原来你在当年掉包血书之后,便告诈死,你……狠心狗肺,害惨了……”话声咽住。
  天星门主口唇一阵抖动,想开口说话,但涌出口的是血沫,发不出声音。
  “余汉文,说,玲玉的禁制如何解?”
  “……”天星门主仍发不出声音。
  “余汉文,祖师不会宽恕你,你……大逆不道,一念之私,人神共拜,快说,如何解玲玉的禁制。”
  “洗……穴……净脉……”当地一声,宝刀掉地,口血大量涌出:“这……是天……天意……”人歪了下去。
  马庭栋的剑自然脱出。天星门主的身躯一阵强直,不动了,双晴仍暴睁着。不可一世的天星门主,就这么结束了生命,天下第一剑手的梦现在算是醒了。
  八寸婆婆的眼眶里闪出了泪光。马庭栋到现在还在迷乱之中,这一切情状他茫然未解,极想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八寸婆婆转身到亡魂女身前,探索了一番之后,点出两指,亡魂女睁眼坐起。
  “大姐……”目光茫然四顾。
  “老妹子,现在什么也不要说!”
  亡魂女站起身,一看现场,脸色剧变。
  “大姐,他……莫非是……”
  “不错,是他,形貌变得太多,可是这把刀……”
  “做梦也想不到……”亡魂女晃了两晃,似乎站立不稳,脸孔变了形。
  “老妹子,镇定些!”说完,转向马庭栋道:“修罗剑,你立刻回石窟去,玲玉没人看顾。”
  “晚辈……”
  “快去!”马庭栋困惑不已,看来这当中大有文章,但心里急切着朱大小姐的情况,无暇再追问,照这情形,想问也得不到答复,他只好收剑举步。
  金童步履踉跄地迎面穿林而来……
  “金童,你的伤……”马庭栋停下来问。
  “不要紧,婆婆的金丹灵得很,马大哥,那边……”
  “你去看了就知道。”
  “那你呢?”
  “我得赶回石窟去照料大小姐。”
  “你去吧!”
  马庭栋再度举步,加快……

×      ×      ×

  又到石窟,马庭栋远远便看到窟里有火花,疾掠近前,只见窟洞向里丈许的地方燃了堆火,焰苗炽旺,却不见朱玲玉的影子,想了想,明白过来,八寸婆婆离去之时,不放心朱玲玉一人留在洞里,燃堆火以阻止蛇虫野兽进入,这是山居野处之人谁都懂的一项普通常识。
  绕过火堆,径直向里淌去。
  洞底,只见朱玲玉平静地躺着,马庭栋趋前在她身边坐下。看样子,朱玲玉禁制未解,所以被八寸婆婆点上穴道,使她暂时安静,刚才八寸婆婆到场,曾逼问解禁之法,天星门主临死说出“洗穴净脉”四个字,如何洗穴净脉不得而知,谅来八寸婆婆定懂得的。
  他执起朱玲玉一只手,摩裟着,虽然朱玲玉此刻什么也不知道,但马庭栋柔荑在握,肌肤相亲,仍起了一阵异样的反应,口里喃喃地道:“玲玉,希望你能复原,祸患已除,今后我俩……”他住了口,哑然失笑,这真是一厢情愿,朱玲玉还没表明她的意向呢!
  默坐着,尽情领略她那花容月貌。他在心里断言,只要八寸婆婆不再反对,两人的结合几乎已是必然之事。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马庭栋起立,料想是八寸婆婆她们回来了。
  进来的是金童。
  “马大哥!”金童唤了一声,目光盯在朱玲玉脸上。
  “你一个人回来?”
  “是的,婆婆她俩替天星门主善后。”说着,近前屈单膝,抓住朱玲玉的手。
  这动作使马庭栋感到不快。
  “玲姐,但愿你能复原。”金童语带伤感。
  “怎么,你……叫她玲姐?”马庭栋冲口问出。
  “当然!”金童起身,又道:“能叫你马大哥,当然能叫她玲姐。”
  马庭栋心里很不是味道,但隐忍住了。
  “金童,裴前辈可有什么交代?”
  “说是料理了天星门主的善后便回来解除大小姐的禁制。”
  “能解?”
  “唔!余汉文这老狗太可恶了……”
  “对了,金童,裴前辈和亡魂女似乎对天星门主并不陌生,他们……以前有过瓜葛?”
  “瓜葛?岂止瓜葛……”
  “那是什么关系?”马庭栋一听话中有话,好奇之念大炽,立即追问。
  金童默尔了好一阵,才点头开口:“马大哥,我料想你心中有许多疑问,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八寸婆婆与亡魂女原是至友,因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偏独钟情于八寸婆婆,所以至友反目……”
  “那男人是谁?”
  “令尊马啸天!”
  “……”马庭栋全身一震,睁大眼说不出诸,这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这也就是两位老人家同时禁止你跟她们传人交往的原因,现在明白了吧?”
  “唔!”马庭栋重重点了点头,内心激动万状,“那裴前辈与家父又因何分手?”
  “这就要索涉到血书了……”
  “噢!”马庭栋栗叫了一声道:“快说,全说出来!”
  “话得从头说起,令尊与神剑江风本为好友,神剑江风无意中得到了铁匣血书。因有事远行,托令尊保管,等到回来之后,发现血书已被掉包,气愤之余,与令尊断交。”
  “家父岂屑于做这种事!”马庭栋的脸涨红了。
  “话还没说完!”金童吐口气,“令尊在接受重托之后,又恰巧有事,于是转托他的女友八寸婆婆代管,事情就发生在此,于是……一对佳偶也告绝情。”
  “啊……”
  “直到最近,八寸婆婆偶然碰到江风,提及此事,认为事有蹊跷,才想出以铁匣引出始作俑者之计……”
  “是天星门主的杰作?”
  “对!”
  “他……在什么情况下得手的,掉包不是易事……”
  “问得好,无影刀余汉文是八寸婆婆的师弟,所以他有机会动手脚……”
  “为什么当初不怀疑到……”
  “他得手之后,便安排诈死,没人怀疑到死去之人。”金童顿了顿,又道:“这当中还牵连到亡魂女蒲前辈。”
  “这怎么说?”马庭栋激动得全身发麻。
  “亡魂女情场失意,被余汉文乘机引诱,两人未婚生子,这是见不得人的事,之后不久,传出了余汉文在北方武林被杀的汛息,亡魂女伤心之余,把孩子托人扶养,只身闯江湖,数年之后,人事沧桑,儿子也失踪了,直到她的传人素素受害……”
  “她的儿子便是天星门总管余军?”
  “对,是余汉文偷回去养大的,别的不用说大概你也明白了。”
  马庭栋激动了一阵之后,慢慢平息下来。
  “金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辛?”
  “我当然应该知道。”金童耸耸肩笑笑。
  “为什么当然?”
  “因为我就是珍珠,八寸婆婆的徒弟。”
  马庭栋有如巨雷轰顶,木了半晌:“你……就是珍珠?我……一直怀疑,可是你是男……”
  “我本来就是男的,扮女装是为了跟玲姐一道方便,我现在这身皮子,是用山里一种草汁染的,一洗就能复原。”说完嘻嘻一笑。
  马庭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看看金童,又深深一望尚在昏迷的朱玲玉,突地哈哈狂笑起来。
  “马大哥,你怎么啦?”金童大为惊惶。
  马庭栋笑声不停,转身朝洞外奔去。

×      ×      ×

  密林里,马庭栋咬牙切齿,但却双目垂泪。他不是伤心对朱大小姐的这片情幻灭,而是愤于被捉弄,被欺骗,也自责有目如盲。珍珠男扮女装,与朱玲玉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两人之间的关系不问可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庭栋才从极端的愤懑伤情中自我解脱出来,痛苦地挥慧剑斩断了这缕情丝。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自语了一声,苦涩地笑了笑,穿林而去。

  (第三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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