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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匣干戈
2025-11-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你面对一朵好花,你没有把握住机会折下它,犹豫、不经心,等花儿没了,临到的将是幻灭、失望、痛苦和悔恨。
  人是奇怪的动物,本身就充满了矛盾,而男女之间的情感更加微妙,当你很容易得到时,常会漫不经心,矜持犹豫,一旦失去了机会,就会失悔惆怅。极欲寻回,期盼的结果,化成了无尽的相思。
  马庭栋就是这种情况,面对朱大小姐时,他没有认真想过这问题,以为一切会循正轨,自然发展,不愿降低自以为是的男性尊严,一旦分手,芳踪沓然,才惊觉双方之间那一缕情丝已经系得很牢,剪不断,解不脱。
  三个月前的那一晚,在开封城外的小屋里了断了七指魔的公案,朱大小姐和珍珠被她们的师父八寸婆婆唤了出去,从此就断了线。
  伊人何处?
  他深为情苦,主要的是他从没有正面向她表示过爱,结果顺理成不了章。
  千里迢迢进入鄂境,目的地是伏牛山,据他打听到的消息,八寸婆婆是隐居在伏牛山中。
  此刻,他正行走在通往山区的大道上。
  野风呼号,灰濛濛的天空似乎低得要压到头顶,阵阵黄尘飞扬漫卷,大地是一片混沌,分不出时辰。
  能找到八寸婆婆隐居之处么?能见到朱玲玉么?他毫无把握,也不敢存太多的希望,但他铁了心,不管怎么样,非找到她不可。
  张口透气,一嘴的黄土,吐不尽,粘连在齿颊之间,一磨牙,眦眦作响。
  行人几乎绝了迹,老半天才碰上那么一两个,本来嘛,这种天只要能窝在家里,谁愿意出来吃沙子赶路。
  顶风而行,马庭栋低头倾着上半身以减少阻力,两眼望地,以免沙子迷了眼。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鞋,下意识地一惊,他刹住步子,抬头、挺腰,心头又是一震,俏生生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绛衣劲装女子,手提长剑,脸上蒙着纱,看不出是丑是美,但身材却很婀娜。
  这种天,她赶的什么路?
  马庭栋定定神,横跨,想从旁边绕过去……
  “慢着!”声音清脆,带着磁性。
  马庭栋收回脚。
  “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为什么直朝人家身上撞?”声音很悦耳,但语气却不善。
  “哦!对不起,风沙太大,在下没注意到。”
  “你明摆着是故意有!”
  “姑娘说话怎么……”马庭栋上了火,但想想忍回去了,实在犯不着跟一个姑娘家计较。
  “我怎么啦?”绛衣女子偏起头。
  “在下已经说过对不起。”
  “说声对不起就结了。”
  “那姑娘的意思呢?”马庭栋的心火又冒了起来。
  “我要你正式赔罪。”刁蛮之气溢于言表。
  “如何赔法?”马庭栋好气又好笑。
  “规规矩矩作三个揖,说两句好话。”
  “办不到!”马庭栋一口回绝。
  “你想找苦头吃?”
  “有意思,真有意思,天下居然有这等蛮不讲理的姑娘家,缺少教养。”
  “你骂谁?”清脆的声音变成尖锐。
  “骂你!”马庭栋是真的火了。
  “是你说的?”
  “不错!”
  “好哇!”娇躯向后一挪,横起了手中长剑,微微一声轻啸,剑身出鞘一尺,碧芒耀眼。
  马庭栋几乎脱口叫出:“好剑!”但到唇间便忍住了,春葱般的玉指,指甲上还涂着蔻丹,衬上莹白光洁的肌肤,令人怦然心动。
  “拔剑!”
  “在下不轻易向女人拔剑……”
  “臭美,你会后悔无及。”刷地一声,碧芒乍闪,不见动作,剑尖已到马庭栋的面门,利落得惊人。
  马庭栋倒是真的吃了一惊,但他反应神速,意念未动,手中连鞘剑本能地斜竖,挡开了对方的闪电一击。
  绛衣女子顺势变式,碧芒划起半弧,扫向下盘,快得令人咋舌。
  马庭栋竖起的剑倒转斜撇,当地一声,又一次格开了对方的一记快攻。
  绛衣女子后退了一个大步。
  “你有名号么?”
  “当然。”
  “什么个称呼?”
  “在下姓马。”
  “天下姓马的多的是,谁知道你是什么马,我是说名号,姓名和外号。”
  “修罗剑马庭栋!”
  “噢!”绛衣女子似乎很惊奇:“我好像听说过北方武林有你这一号人物,看样子还真的不赖。”
  马庭栋心里有事,不想歪缠下去,一偏身,急急举步,才走得两步,眼一花,绛衣女子已截在头里。
  “你太目中无人!”
  “什么意思?”马庭栋只好止步。
  “我问了你,你就不问问姑娘我叫什么?”
  “无此必要!”马庭栋意态冷漠。
  “我非要你拔剑不可,看看你到底有几两重!”绛衣女子本来和缓了的声调又高亢起来:“哼!自以为了不起,夜郎自大。”
  “你我素昧生平,姑娘到底要证明什么?”
  “看看修罗剑是否配叫这名号。”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你说声不敢,我就放过你。”不太高明的激将法,显得很幼稚。
  马庭栋并不受激,他不是逞强斗胜的人,只是对方的话多少有些窝心,意念转了又转,下了决心,这种狂妄自大,无理取闹的女子,教训她一下也是好的,于是,他缓缓亮出了长剑。
  绛衣女子作出了一个古怪的起手式。
  本来并不紧张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马庭栋看出对方不是泛泛之辈,凭这起手式就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虽然他不好名,但如果输给一个女子,传扬开去总不是好事,他随着凝重起来。
  “准备!”
  “姑娘可以随时出手。”
  碧芒暴闪,没有丝毫装腔作势,她出了手,奇诡玄厉的剑法,不知指向什么部位,但又似乎正面的所有部位全在被攻击之中。
  马庭栋不得不以绝招应付,长剑迅疾圈出,攻中有守,守中寓攻,严谨到了极致。
  紧密的连珠交鸣,马庭栋的招式突然中途一滞,这一滞是上乘功力,剑随意动,收放由心,因为他不愿伤对方,如果这一式使尽,势非见红不可。
  而也就因为这一滞,被绛衣女子利用上了这丝忽之机,剑尖已抵马庭栋咽喉,连吃惊的余地都没有,剑已无法变势,马庭栋在几乎完全闪避不开的情况下,硬生生把头颈扭开数寸,左手剑鞘闪电横挑。
  锋利的剑从颈旁险极地滑过。
  马庭栋这才有时间错步挪身。
  一声惊叫传出,芒影顿收。
  马庭栋眼前一亮,混沌的灰幕里乍然现出光明。
  原来他用剑鞘这一挑,没挑到剑,却挑落了对方的面纱,揭出了一副芙蓉美面。
  双方都呆住了。
  马庭栋是惊于对方的美,不同于朱大小姐,是另出一格的美,朱大小姐美中带着野性,而绛衣少女的美却如冷霜寒王,冷寒之中透出无比的柔媚,像最精醇的酒,教人有未饮心先醉之感。
  绛衣少女却是震于面纱之突然被揭,这就像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衫突然被撕开一样。
  发呆,只是瞬间的现象,绛衣少女的玉靥起了变化,先是羞怒,继而绽出一个动人心弦的嫣然。
  “我们扯平!”
  “扯平?”马庭栋脱口而出,在他的意念中,如果不是他为了不愿伤对方而滞了那么一滞,对方业已见红。
  “怎么,你不承认?”话锋顿了顿:“你以在攻势中刹住了半式是你当赢而不羸?”
  厉害,她竟然看出了这一点,这在别人,可能连感觉都没有,因为那只是瞬间的一瞬,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绛衣女子相当地不等闲。
  当然,看出归看出,实际上留了分寸是事实,马庭栋不会服气。
  “那该怎么说?”
  “因为我们彼此彼此!”
  “什么彼此彼此?”
  “看!”绛衣女子抬起左手,亮开手掌,掌心中赫然有一颗金星,寸许大,芒角很尖利,罕见的暗器。
  “……”马庭栋默然。
  “如果我在发剑的同时放出这枚金星,你能避得开么?”说着,又嫣然一笑。
  “……”马庭栋依然无话可说,对方说的也是事实,不过……他心里在想:“如果你是敌人,我有心要你的命,你什么星都是白费,你没有机会。”
  绛衣女子流波的妙目定定地望着马庭栋。
  马庭栋的内心起了一阵异样的波动,脸孔微微发热。
  “你现在愿意知道我是谁了么?”
  “老话一句,无此必要!”马庭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朱大小姐在他心中起了排斥的作用。
  “很好!”口说很好,脸色却已变了,这严重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因为她一向认定自己并不丑:“本来我有句话要告诉你,现在我不想说了。”
  “……”马庭栋心中一动,想问,但开不了口,这同样会伤他的自尊,只是心上已打了一个结。
  人影一晃,绛衣女子片言不发,倏然弹身离去。
  马庭栋在原地发了呆,这回是真正的发呆,这绛衣女子很美,行动也很诡,尤其身手惊人。
  无情的风沙仍然在卷刮。
  绛衣女子诡秘地现身又消失,大地回复混沌,灰濛濛黯然无光。
  下意识里,马庭栋感到一阵空虚,因为她太美,如果是个平凡女子,他便不会有这种感觉。许久,他回过神,收剑,继续举步,但绛衣女子的倩影似乎仍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耳边,又响起那悦耳的声音:“本来我有句话要告诉你,现在我不想说了。”
  彼此完全陌生,她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
  刚才应该追问的。
  马庭栋吐了口闷气,加速了身法,山区在望,风沙也停止了,只是天空灰暗如故。

×      ×      ×

  舍大路进入山区。
  初时还不感觉怎样,因为山口接近平地一带出入的人多,山势也和缓,不怎么崎岖,但翻越两个丫口之后,情况便大大地改观了,只见层峦叠幛,峭壁陡嵌,曲折的小道蜿蜒在半山间,时隐时现,加上天时不好,山岚很重,能见度极低,人行其中,显得那么地渺小和无助。
  眼前是一座涧谷,涧水已干,那些亘古以来便不断被冲涮的怪样岩石,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从涧床的痕迹来看,这涧谷在落雨天才会有水。两侧是高插的排云巨峰,猿揉难攀,峰脚棋布着鳞峋怪石,像走兽,像飞禽,像各色的人形物态。
  山径是横切干涧而过。
  这原始而略带恐怖意味的自然景观,使马庭栋不由得伫足踌躇。
  风又开始刮了,不是平地的野风,而是山风,凛冽而强劲,风中带着浓浓的湿气。
  莫非会下雨?马庭栋心里想,现在不是雨季,应该不会下雨才对,可是山里的气候多变,很难说……
  没日色可凭以辨别时辰,但根据经验,现在距天黑的时间可能不远,应该先找个稳妥的处所过夜,眼前的涧谷便是很理想的露宿之地,照形势判断,一定不乏能遮风避雨的石洞。
  此次入山寻访朱大小姐,只凭听来的消息,并没有确切的地点,伏牛山广袤千里,这种行动可以说是盲目的,空间上没有目标,时间上也没赶的必要。
  他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踅朝谷底淌去。
  在怪石间穿行了一阵,很快地便找到了一个离地不到五尺高的洞窟,不深,很干净,他坐了下来,背倚洞壁,舒展了一下四肢,把一天的疲劳抖落。
  天色比刚才又昏暗了许多。
  有了安歇之处,心便定了下来,取出干粮慢慢啃嚼,他冥想着找到朱大小姐之后该说些什么话,她的反应,她师父八寸婆婆的反应,凭自己的出身门户,当不致于遭八寸婆婆唾弃……
  如果得朱玲玉这种女子为终生伴侣,夫复何求?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发热。
  “站住!”
  “哪里逃!”
  一连串暴喝之声破空传来,马庭栋吃了一惊,忙移身到洞口,只见一大群黑衣人在涧底合围,为数不少于二十,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道士。
  这种荒僻的地方,居然也会有争杀?
  “先把这杂毛摆倒!”一人高声发话。
  “上!”,众声齐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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