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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同命鸳鸯
2025-10-05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上官智被这意外的一问,问得瞠目结舌,心念疾转:“对方为什么要问这句话,用心何在?李静兰痴情可感,如果说自己没有对她动情,那是自欺,可是,这尴尬的问题,面对面如何回答呢?况且,目前情形十分异样……”
  心念之间,下意识地把目光瞟向李静兰,正好碰上她抬起的一双泪眼,目光中表情十分复杂,但最明显的是那股爱意。
  于是,上官智突然下了决心,沉声应道:“是的,晚辈深爱着李姑娘。”
  李静兰憔悴的粉腮,泛起了一丝笑意,但笑得十分凄苦。
  青衣妇人一点头,仍然寒气迫人地道:“是真心么?”
  上官智硬起头皮,颔了颔首。
  青衣妇人厉笑了一声道:“很好,你既然也深爱着这丫头,你们就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同命鸳鸯四个字,使上官智心弦为之剧颤,一丝不详的意念,袭上心头,但到现在为止,他还弄不清事实的真相。
  李静兰悲呼一声:“娘,您最后疼女儿一次,放他走!”
  青衣妇人双目一红,栗声道:“丫头,办不到,你为了爱他而死,他该水远陪伴你的,你是娘的独生女,小心肝,娘救不了你,只能为你做到这一点。”
  最后一个字出口,泪水已夺眶而出。
  上官智已听出一点头绪,是让自己陪李静兰一道死,这是为什么呢?想到这里,他只觉全身发麻,脑内“嗡嗡!”作响,思绪乱成了一片。
  李静兰哭道:“娘,求求您!”
  青衣妇人厉声道:“办不到,这不是我的意思。”
  上官智猛一咬牙,道:“前辈尚未说出原因?”
  青衣妇人一拭泪痕,恨恨地大叫道:“上官智,她就是‘不老书生’,明白了么?”
  上官智如遭雷殛似的一震,一踉跄后退了两步,眼前冒出了金花,早该想到的,那传言的短装少年,曾提到“不老书生”之名,自己也想要揭开这谜底。
  原来冒充“不老书生”的是李静兰,怪不得她在马车被震碎之时受了伤。
  她这种做法,真是不顾死活。
  难怪她能一口便道出“天狗”任幼辉的来历,她们本是一家人啊!
  设使当时“天狗”任幼辉不震于“不老书生”之名,不顾一切地出手,她可能血溅当场。
  后悔已晚,自己如果早依她的话,不上开封,便不会有今天的事,这真是应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句成语了。
  事实已很明显,她的行为被发觉了,要受门规制裁,这是叛逆的行为,任何江湖门派都不允许发生的。
  现在该怎么办,真的陪她死么?
  李静兰绝望地叫道:“智哥哥,最后我这样称呼你,你恨我么?”
  上官智心胆俱碎,肝肠寸折,激越如狂地道:“兰妹,我不恨你,你应该恨我,这局面是我造成的。”
  青衣妇人陡地起身道:“时辰到了,上官智,你不必妄思反抗,在此地你插翅也飞不了。”
  上官智几乎支持不住站立身影,他不是怕死,而是在想,这样的死法,值不值得?但心情一片混沌,无法集中意志来思想这个问题。
  青衣妇人转向李静兰,声泪俱下地道:“孩子,你恨我吧,这是门规,我救不了你!”
  字字凄酸,语语断肠,铁石人听了也会落泪,骨股之情是不能泯没的。
  就在此刻,两条人影出现厅门边。
  上官智侧转身一看,顿时惊认出人影来,一个是“天狗”任幼辉,一个是“悟性”和尚,也就是先后截杀自己的人。
  反抗,还是束手待毙?
  反抗,可能毫无机会。
  束手待毙,又觉不能瞑目。
  李静兰面色成了死灰,缓缓起身下跪,凄惨地道:“娘,女儿就此叩别,养育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青衣妇人以袖掩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静兰再拜起身,面对上官智,那凄厉的神情,令人一见终生难忘。
  上官智的心在滴血,全身像已被溶解了。
  李静兰幽凄欲绝地开口道:“智哥哥,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叫极乐世界么?我怕……我们不能去,有地狱么?我们将坠入轮回,转世为人,我们不要再做江湖人,投生个普通人家,做个普通人,我……与你长相厮守,今生我害了你,来生你折磨我吧!现在,时辰到了,你说,你愿意在来生与我在一起么?”
  每一个字,像一根针扎在上官智的心上。
  上官智狂声道:“兰妹,我愿意的,此生已矣,誓结来世之盟。”
  “悟性”和尚冷酷地道:“十五妹,主人特别恩典,赏侄女全尸,要她自决,你暂且回避。”
  青衣妇人面色苍白得可怕,一指上官智道:“他呢?”
  “悟性”和尚狞声道:“盟例处置!”
  “是否也可赏个全尸?”
  “主人没吩咐。”
  青衣妇人再次朝向李静兰道:“孩子,别怨为娘的,这是你做事糊涂,孩子,娘……”
  说到这里,声带哽咽,喉头像是有物堵住,再也说出不下去了。
  场面,充满了凄惨与残酷。
  “悟性”和尚、“天狗”任幼辉双双踏入厅中。
  青衣妇人转身面对墙壁。
  “悟性”和尚再次道:“十五妹,你最好回避一下。”
  青衣妇人怆声道:“不,我不离开。”
  上官智霍地横身拦在李静兰身前,右掌立胸,左手附于右臂,他准备施展那一招“龙光射斗”,明知无济于事,但他有意拼一个算一个。
  李静兰凄厉地道:“智哥哥,你要做什么?”
  上官智咬牙道:“兰妹,让我死得像个武士。”
  青衣妇人闻声回过身来,面孔立即起了抽搐。
  “悟性”和尚与“天狗”任幼辉却神色不动,恍若未睹。
  青衣妇人厉吼道:“上官智,这里没有你反抗的机会,你不让静兰全尸么?”
  上官智骇然大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心念未已,只听李静兰在身后幽幽地道:“娘,让我们一起骨肉化灰吧,这样更好!”
  青衣妇人再次背转身去,似乎什么不可思议的惨事要发生了,她不忍心看。
  李静兰突地用手攀住上官智的肩背,凄绝地道:“智哥哥,没有用,抱着我,我们一道走,骨肉化在一起。”
  上官智战栗地道:“什么意思?”
  “毒,化骨之毒,在我们头顶上……”
  “化骨之毒?”
  “是的!”
  上官智不由亡魂尽冒,怪不得对方无视于自己的举动,原来这厅内布有杀人陷阱,看来命运是注定了。
  他感觉到李静兰的手在颤抖。
  厅内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他终于散去了“玉手功”,悠悠回过身去,执住李静兰的手,李静兰笑了,断肠的笑,令人不忍睹的笑。
  “悟性”和尚冷酷地道:“可以执行了!”
  上官智也对着李静兰惨然一笑,道:“兰妹,我们要走了,现在告诉我,这是什么帮派?”
  李静兰口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疾奔而至,尚未站稳,口里已发了话:“主人金令,停止执行!”
  所有的人,全被这意外的命令所震惊,齐齐转身面对厅门,只见传令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
  “悟性”和尚惊声道:“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急急匆匆地道:“方才奉主人飞鸽传令,取消执行。”
  “为什么?”
  “没有交代!”
  “可是……他已知道了此地秘密?”
  “主人下令,自有道理,小弟还有事待办,改天再见。”说完,转身离去。
  青衣妇人毕竟舐犊情深,立即上前搂住李静兰,激动非凡地道:“孩子,你是死中得活了!”
  上官智自忖必死,想不到有这奇迹出现,对方突然传令取消执行,是什么原因?这的确是件无法想像的事。
  “悟性”和尚望“天狗”任幼辉一眼,然后目注上官智道:“你的确命大,竟蒙我们主人恩赦,不过,希望你出去之后,忘了此间一切,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说完,击了击掌。
  那原先领路的短装少年应声出现,在厅门外施了一礼,道:“弟子佟大业候令。”
  “送客人出府!”
  “遵令!”
  李静兰挣脱乃母怀抱,泪痕斑驳中绽开了笑容,颤声道:“智哥哥,容后相见,盼你珍重!”
  上官智仍有些迷茫,颔了颔首,深深望李静兰一眼,道:“兰妹,你也珍重。”
  说完,举步出厅,随着那叫佟大业的少年,循原路出了这神秘而恐怖的宅院,出门之后,那少年转身自去,上官智步出小巷。
  转入大街,前后一个时辰,有如到鬼门关打了一个来回,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
  他想不透此中的蹊跷,但李静兰那份至死不变的情意,却使他十分感动。
  此番的遭遇,可说凶险万分,如果那传令的人迟到一步,一对同命鸳鸯便将含恨九泉了。
  他们口中的主人,是何等样人物,怎会突然传来金令取消执行?是欲擒故纵,安排进一步的阴谋,还是另有内情?
  时至今日,连对方的底细都未曾摸清,看来这谜底只有待到与李静兰再见面时方能揭晓的了。
  那宅第是否就是这神秘帮派的总舵,抑或是分支舵坛?
  他又想到了此来开封的目的,是要寻访“偷龙转凤”伍乐天的女儿“倾城花无影”,据“望梅老人”的传人龙太平说,她的芳踪经常出没开封一带,这是个难题,如何着手找人呢?看来除了碰运气之外别无他法。
  “沧海老人”闵允中神秘失踪,这是一条唯一的线索。
  据“竹如居士”的女儿吴天韵说,她八岁时记得“沧海老人”最后一次来访她父亲,两人曾发生争执,言语中提了“偷龙转凤”伍乐天的名号,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是否“沧海老人”的失踪,与“偷龙转凤”有关呢?这也无法判定。
  “偷龙转凤”伍乐天久已不出现江湖,除非找到他的女儿“倾城花无影”,否则便无法找到。
  他心念之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大街尽头,这一带,都是富豪的宅院,高门大户,行人稀少,突地,一阵辚辚之声传入耳鼓,一辆极其华丽的单套马车,从横街转出,朝上官智迎面驰来,上官智本能地向右闪开两步。
  就在马车擦身而过之际,车帘忽地飘起,露出一个清丽绝俗,美如天仙的面庞,不知车中丽人是有心抑无意,冲着上官智嫣然一笑,这一笑有如春花秋月,妩媚极了,也诱人极了。
  上官智心头一荡,不由呆住了,两只脚在原地生了根,再也移挪不动,他觉得这玉靥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阵皱眉苦思,他陡地记起来了,那不是汜水城旅邸后面巨宅中的少女么?她怎么也到了开封?
  回头望处,马车已没有影儿,不知转到哪里去了,鼻端似乎还嗅到一缕幽香。
  上官智不禁怅然若有所失。
  玉靥、笑容,在眼前不停地晃动,挥之不去。
  他本是无目的,想了想,折转身走回头路,二度遇美,一瞥惊鸿,激起了他内心的涟漪,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不觉间,又回到了闹市,但已见不到那马车的踪影,他自觉有些好笑,这不是自作多情么?真是没来由,忘了她吧,办正事要紧,看来她定是什么显官巨贾之家的千金,虽有一身超凡的功力,却未见得是江湖女子,自己是标准的江湖人,说什么也不堪与她匹配。
  他忽地想起了险作同命鸳鸯的李静兰,登时绮念顿消,那一份坚贞的情意,自己岂能负她,于是,他寻了个清静的旅店投下,漱洗了一番,然后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可煞作怪,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浮起那香车美人的影子,他尽量不去想她,但心思紊乱,无法集中意志去想别的事。
  是她太美了么?
  她那临去秋波,是有意还是无心?
  她仍记得那夜遭她赶逐的人么?
  窗纱黯淡,黄昏业已来临,他起身出店,街上已是一片华灯耀眼,在街上兜了一个圈子,信步进入午间吃喝的那座酒楼,巧得很,又占了原来的座头。
  要了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
  对酒生情,日间惊险的一幕,重映心头,他想:“李静兰不知如何了,自己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她母亲会改变主意,准许她与自己交往么?”
  正自兴出神之际,临座突地传来一个话声:“王老,这真是大快人心,人心大快,你我应该共饮一大杯!”
  另一个声音道:“严老,什么事大快人心?”
  上官智不期然地抬眼望去,只见邻座不知何时,来了两名老者,相对而饮,一个三家村学究的装束,另一个是商贾打扮,两人年纪都在六旬之间。
  学究装束的手捻花白长髯,挑眉道:“噫!城里发生了这等大事,你竟不知道,真是孤陋而寡闻也!”
  商贾打扮的偏头道:“严老是指有人巨金赈灾的事吗?”
  “照啊!此次黄河发蛟,灾黎遍地,开封府尹开仓赈饥,但杯水车薪,许多富户,仅拔一毛,以刺天下而不为,忽然有人独捐千两黄金,使人万灾黎民免沦为饥饿,岂非是天大的喜讯?”
  “严老,说喜讯则可,说大快人心则不当!”
  “何以故?”
  “捐款者,本人饥己饥之心,为此善举,怎能谓之大快人心?”
  “王老,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学究装束的老者用手一拍桌面,抑低声音道:“此次捐募,号称本城首富的张御使,只捐了制钱十吊,昨天深夜,张府失窃,被窃去了黄金千两,凑巧符合那无名氏捐赈之数,这称得上大快人心么?”
  商贾打扮的老者眉毛一扬,道:“张府失窃的事严老怎么知道的?”
  “内人有门远亲,在府里当差,一早带来的消息。”
  “啊!为富不仁,该当此报,来,干一杯!”
  两老举杯一饮而尽,相顾抚掌大笑。
  学究装束的老者接着又神秘地一笑,道:“王老,还有下文!”
  “什么,还有下文?”
  “唔!今天下午前捐款赈灾的无名氏,并没露面,听说是乘了一辆很考究的马车,捐款是由驾车的送到施赈处的……”
  上官智心里陡地一动,考究的马车,下午……莫非是她?
  只听那老学究接下去道:“王老,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说下去吧……”
  “无名氏捐出的千两黄金,正是张府失窃的赃银。”
  “哦!有这等事,怎么查到的?”
  “由于款数巧合,又是罕见的大手笔,引起办案的疑心,一查之下,金锭上有张府做的暗记……”
  商贾装束的惊声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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