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陈青云 残肢令 正文

第十五章 践约望月坪
2025-09-30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月上中天,杨志宗停身在一处峰顶,远望群山低头拱伏,心想:“这里应该是最高峰了,但望月坪在哪里呢?”
  杨志宗正自流目顾盼,不得主意的当口——
  突然——
  一声清朗的语音,自不远之处飘送过来:“上面敢是杨少侠,在下久候了!”
  声音入耳,杨志宗登时俊面一热,暗道一声:“惭愧!把自己的行踪入了别人的眼,还兀自全然不觉。”
  循着声音,目光透过那浓密林木的隙缝,只见离自己立足之地的下方不及五十丈之地,从半壁之中,突出一块小小的方坪,方坪正中,兀立着一条人影。
  杨志宗应了一声:“请恕小可失礼!”
  身形一起,如灰鹤腾空,轻灵妙曼地盘空三匝,轻轻落在方坪之上,点尘不惊。
  “好身法!”
  一声苍劲的声音方歇,又是一声银铃般欢叫声:“宗哥哥,我们以为你不来了,真急煞人!”
  接着一条纤细婀娜的身影,盈盈走了过来!
  “琼妹,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能不来吗?”
  杨志宗一看尉迟琼姑娘,显然比分手时清瘦了许多,他不敢多看那火热般的眸子,俊目移处,尉迟琼身后,靠山壁的地方,坐着“北疯”半悟和尚和“南痴”愚骏钓叟,正自举杯啜饮,旁边一张木椅,上面半躺着一个鬓发如银的清瘦老者。
  杨志宗忙抢身上前见过双奇,然后转向那半躺的老人道:“老前辈想是武林一异凌老前辈了,晚辈杨志宗叩见!”
  说着拜了下去,只是那老人哈哈一声宏笑,单手微指道:“娃儿免礼!”
  一股绝强的劲道,倏然涌来,托住下拜之势!
  杨志宗豪性突发,摹集全身功力,向下一沉,硬生生地拜了下去,然后才缓缓站起来,但脸容之上,仍是一片诚谨之色。
  南痴北疯两个老人,举杯不饮,微笑地看着杨志宗。
  武林一异“西岳之主”凌夷风愣了半晌之后,突然发出一阵穿越九霄的狂笑,声如断金裂帛,摇曳长空,引起四山齐应,宿鸟惊飞,笑声止了,娜娜袅袅余音,仍回绕激荡,久久不绝!
  “好!好!好!”
  杨志宗静静地立着,不发一语,尉迟琼紧挨着他,并肩而立。
  “北疯”半悟和尚猛吸了一口酒,向“西岳之主”道:“凌老儿,你好些什么?”
  “西岳之主”眼射奇光,又瞥了杨志宗一眼,转向北疯道:“单凭这一点,我凌夷风今天输定了!”
  “什么话?”
  “人中之龙,武林奇荫,你两个既疯又愚的老不死,眼力好,运道好!”
  “凌老儿,你知道我俩是不收传人的,这娃儿被我疯和尚发现,拿来做个替身,应景而已,如果你认为身份不合,就取消了今晚之举吧!”
  “笑话,我既答应在先,任由你俩物色代替的人物,焉有反悔之理!”
  “南痴”愚骏钓叟老眼眯成一条缝,懒洋洋地插口道:“反正是印证性质,胜负无伤大雅,我们这三个老而不死的,就当热闹看吧!”
  武林一异“西岳之主”凌夷风突然向坪中一抬手道:“天华过来,见见你的对手!”
  杨志宗这才想起方才站在坪中央向岭上发话招呼自己的人来,忙电转身去,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美男子,已向这边走过来。
  那中年人虽已届不惑之年,但那俊美的轮廓,慑人的风标,依然十分动人。
  杨志宗以后辈自居,忙先躬身为礼道:“后学杨志宗有礼!”
  那中年男子眼中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辉,声音微带激动地道:“在下范天华!”
  杨志宗几乎惊得叫了起来,不自禁地退了两步,激奇地道:“前辈是玉面剑客范天华?”
  “不错!”
  “北疯”半悟和尚道:“娃儿,他正是江湖中传闻失踪了近二十年的昔年小一辈中,第一剑手玉面剑客范天华,不过凌老头有个要求,这件事不许传出江湖!”
  杨志宗茫然地点了点头!
  尉迟琼突然失声叫道:“公公,您看他们俩长得多么相像,如果不是年龄不对,简直像是一对孪生……”
  说到这里忽觉不妥,一个女孩儿家,怎能说出这种话来,顿时粉脸发热,直红到耳根,讪讪的不是意思。
  三个老人早先虽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却隐在心里,经尉迟琼这一叫破,同时两人又站在一起,比较之下,愈看愈像。
  实在,如果不是年纪悬殊,真会被人误认是双胞胎的兄弟呢!
  “玉面剑客”范天华,脸上肌肉不断地抽搐,似是激动万分,当下故意一笑道:“我们真的相像,这倒是一件奇妙的事!”
  杨志宗这时思潮起伏,如海中的波涛,他想起许多事——
  他曾答应过“天山龙女”徐慧芳,要替她办一件事,就是要探寻范天华的生死之谜,现在,他面对着他,揭开了一个心上的死结。
  他想起尚在笔管峰前守候的范天华的拜兄“飞雷手”伍雍,那个忠心为友的人,不惜耗去那么多岁月,目的只是在候机向隐匿在笔管峰的玉面阎罗婆潘七姑,查究范天华的生死。
  可是天下事白云苍狗,变幻得使人无从摸索,范天华好端端地在这里,而笔管峰上住着的可能也不是“玉面阎罗婆”。
  他也想起不少人说他长得和“玉面剑客”范天华一模一样,而这眼前的人,昔年曾与“玉面阎罗婆”有过一段夫妻的关系,当时,他曾怀疑自己的身世可能与这有关,但现在面面相对,毫无一点征兆有助于他以前的推想。
  至少,这两件事我必须告诉他!
  杨志宗在心里做了决定。
  “北疯”半悟和尚喝完了最后一杯酒,用破袖一抹嘴角,咧嘴唱道:“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引得众人为之忍俊不置。
  “南痴”愚骏钓叟依然双眼半睁,一副痴呆昏聩之态,梦呓般地向武林一异道:“凌老儿,如何比法,你划个道吧!”
  武林一异“西岳之主”凌夷风苍劲地打了一个哈哈道:“你看该怎么个印证法?”
  “北疯”半悟和尚醉态可掬地嚷道:“客随主便,随你凌老儿怎么办!”
  “玉面剑客”范天华,这时双眉微皱,不停地绞扭着手指,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俯首视地,像是有什么极端为难的心事。
  “西岳之主”凌夷风半躺在木椅上,因他练功走火入魔而致下半身完全瘫痪,五年来,虽然凭他的精湛内功,不断苦练,但仅能使气血局流于上中两盘,下盘算是残定了。这时,他坐直身形,略一沉思之后道:“如此我凌某人有慢了,就让他们互拆三招,互对三掌,如何?”
  南痴北疯,同声叫好!
  琼姑娘这时芳心百转,她不知道意中人能否胜得过这昔年的第一剑手,忙移了两步,悄悄向“北疯”半悟和尚道:“疯和尚公公,您看宗哥哥能敌得过对方吗?”
  北疯乜斜着醉眼,大声道:“妞儿,不必担心,胜负都无关宏旨!”
  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这边射来!
  尉迟琼羞得脸泛红霞,噘起小嘴,狠狠地瞪了北疯一眼。
  “西岳之主”凌夷风豪迈的宏声道:“天华,开始吧!”
  “玉面剑客”范天华应了一声:“是!”首先走向坪地中央。
  杨志宗也紧张着走了过去。
  两人相隔两丈,面对面地停了下来!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生死之斗,仅是为了三老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赌约,但场中的空气,也透着紧张,三个武林奇人,尽管口里淡然处之,但内心里仍然十分激动,都希望自己的一方能占胜筹。
  杨志宗首先发话道:“我们是先拆招,还是先对掌?”
  “玉面剑客”范天华这时一脸肃穆之色,声音低沉地道:“先对掌吧!”
  “如此请发掌!”
  “在下是为地主,理应让客!”
  “北疯”半悟和尚在一旁大声嚷道:“娃儿,你就先发掌吧!等下让对方先出招,谁也不占便宜!”
  杨志宗点了点头道:“如此后学有僭了!”
  “请!”
  场外八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视着场中这一对,其中最为关切的,要算尉迟琼,心弦拉得紧紧的,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杨志宗心中暗自思量道:“今宵我虽无争胜之心,但双奇当年曾败于一异之手,既然以双奇的代表身份出场,最好能在两边无伤的情况下,使两老一泄二十年来的这一股闷气!”
  心念之中,“乾元真罡”焕然凝聚,双掌一提,缓缓推出,如山罡劲应掌而发。
  “玉面剑客”范天华,也自双掌齐推,劈出一道劲气。
  真气相触,发出一声巨响,双方身形一摇即止。
  “北疯”半悟和尚怪嚷一声道:“第一掌,平!”
  众人松了一口气!
  杨志宗略顿一顿之后,第二掌又告拍出,这一掌功力又加了两成,只见使人鼻息皆窒的罡气,有若钱塘怒潮,浩海鲸波,匝地卷出。
  “玉面剑客”范天华身形微侧,左脚前跨半步,以十成功劲推出一掌。
  旁观的三老一少,心弦又是一紧,一声激荡排云的裂空巨响起处,双方又是一阵摇晃,都想稳住身形,但终于稳不住势而各向后退了一步。
  “北疯”半悟和尚又是一声怪嚷:“第二掌,又平,功力悉敌!”
  杨志宗俊面一沉,猛提一口真气,以毕生功力,疾挥一掌,他奇缘迭遇,本身已具有百年以上内力修为,这一全力发掌,劲势之强,惊世骇俗。
  “玉面剑客”范天华暗自叹了一口气,同样以毕生功力发掌。
  一旁的二老一少,惊惶地起立而观,“西岳之主”也把头举得高高的,屏息以待。
  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震得四山齐应,树叶萧萧,沙石疾射。
  尉迟姑娘,竟然脱口惊叫出声。
  只见杨志宗一连退了三个大步,方始立稳身形,而“玉面剑客”范天华却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形踉踉跄跄,直退到一丈之外,兀自连连摇晃不止。
  这一次,“北疯”半悟和尚却没有喊,换了“西岳之主”凌夷风激颤地道:“天华输了!”
  “北疯”半悟和尚接着道:“凌老儿还有三招呢!别急!”
  杨志宗就站立之势,略略调息之后,向“玉面剑客”范天华一拱手道:“承让!”
  “玉面剑客”范天华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赧然一笑,并不答话,身形一晃而前,双方又恢复了两丈之距离,默然对峙。
  杨志宗痴痴地望着对方面孔,他似乎从对方的眼神中,领略到一丝威严但又慈祥的光芒,不由下意识地反问自己道:“我需要赢他吗?”
  良久才显赧然地一笑道:“这三招应由前辈出手!”
  “玉面剑客”范天华淡淡地一笑,道声:“留意!”
  身形电闪欺近,双掌一抡,从两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斜斜劈出,出手的玄奥,令人叹为观止。
  杨志宗只觉对方这一招,奥妙无比,无论如何封挡,都不能脱出招式笼罩的范围之外,但时间却不容他稍事迟疑,急切里只好电疾撤身,后退一步,人影由合而分。
  尉迟琼不由脱口呼道:“公公,宗哥哥输了一招!”
  “嗯!”
  这一声叫嚷,使得杨志宗面孔一热,顿时激起少年人好强的天性!
  “留意!”
  又是一声留意,“玉面剑客”范天华第二招又告出手,招式更觉奇疾厉辣,根本就无法忖知对方是攻向什么部位,其中还藏有诡奇变化!
  北疯南痴,老脸上倏地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杨志宗灵机一动,以攻为守,功集右掌,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猝攻一招。
  这一招是他师父所传唯一能称绝武林的一记奇招,“残肢断魂”本是专为“残肢令”而研创的,杨志宗急中生智,把它化在掌上使用,奇诡狠辣均堪称绝。
  “玉面剑客”范天华攻出的招式,固然变化无穷,使对方无从捉摸,但对方的这一记杀着,却也使他封架无从,如果不当机立断,势非两败俱伤不可,就在这双方出招如电,间不容发之际,“玉面剑客”心头电似一转,“移形换影”一闪飘离原地。
  双奇一异,都是当今宇内奇人,目光犀利如电,焉有不察觉之理。
  “北疯”半悟和尚抢先道:“这第二招算平!”
  尉迟琼毕竟要差些,她可看不出其中的微妙,因太过关心情郎,不由脱口道:“不是分明宗哥胜了吗?”
  北疯一挤眼道:“妞儿,闭上你的嘴,去问你公公吧!”
  尉迟琼心思剔透,马上知道走了眼,垂首低头,不再作声。
  杨志宗和“玉面剑客”肚里雪亮,如果不是“玉面剑客”当机立断,以妙绝人寰的身法,撤招而退的话,已成了两败俱伤之局,当下都向北疯钦服的一颔首。
  三掌两招之中,一平,各一胜一负,算是扯直,这最后一招,是胜负的关键。
  “玉面剑客”范天华面色凝重,不停地在变幻,他似乎在考虑着一件为难的事,为了师门荣誉,他这最后一招许胜不许败,但为了另一个原因……
  他迟疑了,情感与理智在做激烈的搏斗。
  每个人的心,都显得非常沉重,胜负在此一举。
  月儿偏西了,把场中两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玉面剑客”范天华沉吟良久之后,心念突决,他不能辜负“西岳之主”的一生心血,同时,他如果想徇私也做不到,决瞒不过老人们的神目,而且他又想到纵使能瞒过旁人,让这少年人侥幸胜了,对胜者而言,不啻是一种玷辱!
  于是——
  他朗声地宣布道:“我这最后一招是‘天地交泰’!”
  这一招“天地交泰”是“西岳之主”,最近才悟出的一式绝招,威力之强,世无其匹,别说杨志宗不曾听说过,就是南痴北疯两老也为之瞠目结舌,这种自创的招式,未经公开在武林中施为,除了自创者本人或其传人之外,旁人当然无法知晓。
  尉迟琼惊疑地望望她的公公,又望望“北疯”半悟和尚,但她失望了,两老的脸上,一片凝重迷惘之色。
  武林双奇各在肚里寻思:“想不到二十年后,仍然差了这凌老儿一筹!”
  由于“玉面剑客”范天华这一报出招式名称,却触动了杨志宗的灵机。
  杨志宗在得回师门至宝“乌木宝录真诀”之后,因被“白面僵尸怪”困于石窟之中在绝望之中研参乌木神功,忽然领略了五招中的第一招“雷惊天地”,方得以出困。
  现在对方报出“天地交泰”而使他想起这一招“雷惊天地”来,不由心中一喜,忖道:“顾名思义,这一招‘雷惊天地’必可破解对方的‘天地交泰’!”
  劲气激荡之中,一片如真似幻的掌幕,恢然向杨志宗罩去。
  “玉面剑客”的“天地交泰”出手了,武林双奇,几乎想闭眼睛不看。
  尉迟琼,粉拳紧握,掌心中竟渗出汗来,一片惶急之色!
  杨志宗突然高叫一声:“雷惊天地!”
  又是一记闻所未闻的怪招,三老一少几乎疑是梦中,纷自瞩目。
  只见杨志宗双掌交错,怪异至极地连连疾抡,向外一吐,场中顿时传出一阵暴雷之声,震得地动山摇,使得当今宇内的一异双奇为之勃然变色。
  掌影烟灭,雷声乍止!
  “玉面剑客”范天华身形已离原位一丈有余,口角汩汩沁出血来。
  杨志宗惊慌失措地扑到“玉面剑客”身侧,连连道:“请恕后辈失手!”
  但奇怪的是“玉面剑客”范天华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片喜慰之色,使杨志宗大惑不解。
  尉迟琼一个闪身纵上来,无限关切缠绵地叫了一声:“宗哥哥!”
  杨志宗报以黯然地一笑,他自从见面时起,就对“玉面剑客”范天华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亲切之感,现在,他十分后悔伤了对方。
  “前辈伤得如何?”
  “不妨事!”
  “西岳之主”凌夷风叹息了一声,转向双奇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
  蓦在此刻——
  岭顶之上,突然传来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接着一个声音道:“范天华,你还没有死?”
  声音尖脆,显然是出于女人之口。
  双奇一异,老脸登时一变!
  “玉面剑客”范天华面色立呈灰色,恨恨地哼了一声,电疾向岭顶射去。
  杨志宗为好奇心所驱使,紧跟着向岭上射去,他因听这发话的人,语音似乎不善,而“玉面剑客”范天华在与自己对招之际,已经受了伤,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跟踪而去,心里忖道:“来人不知是哪路人物,明知双奇一异在此,竟敢公然出声招人,可谓胆大妄为已极。”
  尉迟琼叫了一声“宗哥哥”,也想跟着去,却为她公公南痴唤住。
  且说杨志宗跟着“玉面剑客”范天华纵上岭顶,只见空山寂寂,月华似水,哪有半丝人影。
  杨志宗闪到范天华身侧,讶异地问道:“前辈,她是谁?”
  “玉面剑客”范天华转过头来,面上肌肉阵阵抽搐,眼中充满了愤恨、痛苦之色。
  杨志宗看见范天华的表情,不由骇了一大跳,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发声的女人是不可一世的魔头,竟使‘玉面剑客’范天华惊恐到这种程度,或许其中有什么蹊跷,而使他闻声激愤痛苦如此?”
  他如坠五里雾中,又开口问道:“前辈,她离开了?”
  “玉面剑客”范天华痛苦地摇了摇头,道:“你下岭去吧!”
  人家既不愿自己插身其间,可能有什么私人的纠葛在内,杨志宗心念电似一转之后,赧然一颔首,正待离开——
  突然——
  那女子的声音又自隔峰传来。
  “范天华,我俩之间的这笔账该清算了,但只许你一个人过来!”
  杨志宗断定对方是寻仇而来,可能内情还不简单。
  “玉面剑客”范天华痛苦的再次向杨志宗道:“你千万不要来!”
  说着,身形一起,如流星划空般向隔峰射去,转瞬即逝。
  杨志宗怔了片刻之后,又转念道:“对方既是寻他而来,胆敢当着武林一异双奇之前叫阵,身手必然十分了得,范天华适才业已被自己失手误伤,我何不跟去瞧瞧,万一他不敌的话,也好暗助他一臂!”
  心念之中,也跟着电闪射去。
  峰脊之上,苍苍密林之中,现出一块半亩大的空地,杨志宗如幽灵般的悄悄掩入,隐在一株巨树之后,举眼望去只见“玉面剑客”范天华的对面,站定了一个娇媚如仙的二十许丽人,在月光衬映之下,更显得美如月殿嫦娥临凡,散花仙女降世。
  杨志宗俊面一热,忖道:“看来像是男女之间的纠纷,我还是退走为上,偷窥别人的隐私,不是侠义道的人所当为!”
  心念未已,只听那女子发出一长串使人神魂飘荡的咯咯娇笑,道:“范天华,你藏得很好,江湖中人都道你生死不明,想不到,哈哈……”
  “贱人,我一生已经被你毁了,难道还不够?”
  杨志宗又不期然地打消主意,停了下来!
  “哈哈!范天华,我每届月圆之夕,都要上华山一趟,十多年来,从未间断,今晚总算被我寻到了,哈哈哈哈!姓范的,你的心好狠!”
  “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否则……”
  “否则怎样?”
  “我杀了你!”
  又是一阵疯狂的尖笑,笑声中隐含幽怨愤恨,肃杀的况味!
  这女人是谁?
  她与“玉面剑客”范天华是什么关系?
  何以范天华一开口就要杀她?
  莫非这“玉面剑客”范天华是个伪君子,这女子当年曾受其害,而来报复?但,不对呀!这女子年纪不大呀!范天华失踪已将近二十年,而且从笑声荡意撩人这一点看来,这女子绝不是好人,但范天华何以又说这一生毁在她的手中?
  无数个疑问,在杨志宗的脑海里涌现,他茫然了。
  只听那女子笑毕之后,又道:“范天华,你想杀我,哼!做梦!”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不错,除非我不还手,伸着脖子给你杀!”
  “贱人,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范天华,我们之间恩义已绝?”
  “我们之间,只有恨!恨!恨!海样深的恨,只有死才能洗刷!”
  “不错,你说得很对,我俩之间,现在保留的只有恨!”
  “玉面剑客”范天华仰首向天,一阵狂笑,但这笑比哭还要难听百倍,他不是笑,是一种在极端痛苦之余,爆发的一种比哭还难听的悲号!
  为什么?
  为什么?
  隐在一侧的杨志宗,有如置身一场离奇的梦境,天下没有比这更奇突,更使人迷茫不解的怪事了。
  他简直不相信这会是事实。
  “范天华,我也同样十多年不踏江湖了,——现在我坦白地告诉你,我目前要了断的两件事,这两件事做完之后,我将永不再履江湖!”
  “玉面剑客”范天华声调似乎已缓和了些,但多少还带着痛苦的味道,道:“你说说看!”
  “第一件事,我要为我的爱徒报仇!”
  “第二件事呢?”
  “在说出第二件事情之前,我再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打从心里回答我?”
  “你问吧!”
  “我们之间是否真的已情断义绝?”
  “不错,我恨你入骨!”
  “真的?”
  “完全不假!”
  “你不后悔?”
  “我十多年来,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我的一生已被你这贱妇摧毁,现在悔恨已晚,还有什么值得我再后悔的,你说吧!”
  “如此说来,我告诉你,范天华,我潘七姑第二件事要办的就是要杀你!”
  “玉面剑客”范天华身形一阵激颤,向后退了一步。
  “潘七姑”三个字传入杨志宗的耳中,有如平地焦雷,震得他几乎晕了过去。
  杨志宗顿时热血沸腾,仇恨之火在心中熊熊燃起,目眦欲裂,钢牙几乎咬碎。

相关热词搜索:残肢令

下一章:第十六章 雄心之痛

上一章:第十四章 乌木真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