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恨无常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且说阮天铎走后,铁飞龙与河朔二矮,联手围攻通天神魔,这魔头好生厉害,三个武林高手,竟然奈何他不得,有时反而被逼连连后退。
  玉面人魔一死,那通天神魔更是怒啸连天,阴魔掌更是连番劈出。
  三人全知这大魔阴魔掌,比玉面人魔更胜一筹,别说被他劈中,就是掌风微一沾身,也要中毒。
  那追云叟与凌虚子两人,平素对敌,全是嘻嘻哈哈,但今天全不敢大意,连笑话也不敢说一句,全神贯注通天神魔双掌。
  通天神魔因见一时间败不得三人,玉面人魔又已丧命人家剑下,气得暴吼如雷,两只袍袖卷起狂飙劲风,发掌有若奔雷,河朔二矮哪还能近身吐掌,那铁飞龙的印掌功,也是无法沾得魔头袍袖。
  那边的云中鹤裘天龙长剑力敌南方使者三才夺,已是过了百招,云中鹤竟然有些不敌,裘隐娘与那相思鬼柳洪虽是斗成平手,但女儿家气力较弱,渐渐也是娇喘吁吁,显得有些不济。
  偏是那薛云娘与胡锦雯二人,剑劈了玉面人魔,并不立即前来诛那通天神魔,皆因,女人家,总是心胸仄狭一点,胡锦雯因与铁飞龙有仇,压根儿就不想帮他;薛云娘呢?心中何尝不因为铁若兰之故,也不愿立时出手,是以,两人反而像没事一般,立在旁边观战。
  这个当儿,那东方使者蒋平,西方使者韦浩,北方使者崔不苇却想捡便宜,见三人围攻大魔不下,精神一振,同是一般想法,心说:“我们若不出手,等一下这些人被打跑了,必然被责。”
  当下三人一使眼色,东方使者一抡金背刀,东方使者一紧手中长剑,北方侠者使的是凤翅点穴镢,同时向云中鹤扑去。
  三人倒还在充好汉,要围攻,也攻男不攻女,是以向裘天龙扑去。
  这四使者武功本来不弱,裘天龙本已落了下风,三人若扑到,立刻就要落败。
  薛云娘与胡锦雯看得真切,此时不能不出手了,两声娇叱,同时掠至。
  薛云娘接着东方使者,那胡锦雯却与西北两使者斗在一起。
  对付这种人,薛胡二人连金刚指也不屑用,全用剑招对敌,这一来,自然便无法去诛那通天神魔了。
  那通天神魔已然斗得性起,身子突然腾起,有如一朵红云,右掌左袖,更是连番扫劈,威力惊人已极。
  追云叟和凌虚子轻功全是上乘,但却不敢腾空相斗,但若仰攻,比平地更觉困难。
  河朔二矮如此,那铁飞龙武功不在二矮之上,这一来三人干着急,反而被通天神魔掌风逼得东窜西逃。
  说时迟,两矮人小,轻功又高,尤其凌虚子地躺功了得,通天神要想伤得两人,也是不易,但铁飞龙在轻功上比二矮差了一筹,通天神魔早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嘿嘿说:“我先毙这老儿,再收拾两个矮子。”
  恶念一起,那凌厉无俦掌风,专认准铁飞龙劈来,这一来,铁飞龙只有躲闪份儿,那还能出手攻敌。
  铁飞龙本是含愤而来,心中一急,气得拚命近身吐掌,一个不注意,那通天神魔大吼一声:“老儿,这是你自己前来送死,可怨不得魔爷爷。”左袖一兜,逼得铁飞龙向右一闪,魔头早已认准,右掌呼地一声,恰好劈个正着。
  好在铁飞龙掌风沾身,赶紧斜掠,饶是如此,陡觉眼前一黑,周身一阵痉挛,已然中毒。
  河朔二矮本想奋身抢救,哪还来得及,通天神魔一声狂笑,掌袖早又回扫而至。
  铁飞龙中毒倒地,可看在胡锦雯眼里,心说:“要糟,我们再不去,只怕河朔二矮,也要遭到不测。”
  薛云娘比胡锦雯更快,到底她与铁飞龙无仇,说什么,也是自己这边人,早已一声娇叱,右手七星剑一领,左指乘虚钻隙,隔空遥点。
  东方使者哪能经得起这种神功,闷哼一声,便已倒地。
  薛云娘紧记师训,不肯过分杀戮,蒋平受伤倒地,薛云娘冷笑一声,回身便向通天神魔身边扑来。
  这边伤了东方使者,那边的胡锦雯也是单指连点,西北二使者,也是立时受伤倒地,两人不先不后,同时扑到河朔二矮身侧。
  两矮正被大魔逼得四周乱跑,一见两女扑来,那追云叟早嚷了,道:“姑娘,这魔头可容不得,接着点儿。”
  通天神魔一见是剑劈二弟的两个女娃娃前来,怒喝一声,掌风已然劈到。
  薛云娘在绿竹塘时,已知阴魔掌厉害,飘身闪过,指风已然点出。
  通天神魔那么强劲掌力,竟然被薛云娘丝丝劲风穿透,只是着体己然无力。
  这还是通天神魔毕生未遇之事,虽然伤他不得,但这薛云娘的金刚指能穿透他的掌风,尤其是一个女娃娃,也是心中骇然,及见着体无力,顿又大怒,喝道:“女娃,你是找死。”瞬息之间,连劈数掌。
  胡锦雯掠到,倒未立即出手,迄见金刚指伤他不得,忙喊道:“姐姐,快用飞剑!”自已却在旁横剑戒备,防他逃走。
  凌虚子见两个女娃娃接着了大魔,连忙将铁飞龙抱起,退过一边,追云叟一肚子憋气,回头一看,裘天龙正在招架不住,裘隐娘亦现败象,早呔了一声,如卷地旋风一般,只见一股黑烟一绕,那南方使者丁炎和相思鬼柳洪,全都躺在地上。
  父女两人哪还容得两人,剑尖一扫,登时身首异处。
  薛云娘身子蓦退数步,气凝于神,神会于剑,通天神魔正虎吼一声扑到,一声娇叱,宝剑已脱手飞出。
  那银虹耀眼生寒,强烈十分,通天神魔早知这女娃娃能驭气飞剑,知道厉害,扭身交臂疾拂,荡出一排劲风,这魔头果然了得,薛云娘驭气飞剑,竟然伤他不得,被他震向身侧。
  但这一下,那魔头也不敢向前扑去了,凶焰顿减,防着薛云娘飞剑再行出手。
  凶焰一灭,那薛云娘得势不饶人,娇叱一声:“魔头,你也知道姑娘厉害。”剑虹一吐,跟着攻到。
  这次胡锦雯可不闲着,窥定大魔退身瞬间,也一声娇叱,指风又乘隙点出。
  原来胡锦雯虽然也练驭气飞剑之术,但她手中那柄剑,并非宝剑,施展起来,威力不及薛云娘,薛云娘尚且伤他不得,故不敢长剑掷出,仅用金刚指乘隙指穴。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划空奔来,只听悲怆之声道:“爹啊!女儿给你报仇!”
  来的正是铁若兰,空着一双手,竟向大魔扑去。
  好在追云叟眼明脚快,一晃身,已将铁若兰截着,道:“姑娘,你疯了,你岂是魔头敌手,快去照料你爹,也许还有救。”
  这一句话,果然生了效力,铁若兰回身便向凌虚子身边扑去,一见爹爹双目紧闭,张着口出气,立时泪流满面,狂喊一声:“爹爹!”人便昏倒地上。
  追云叟忙又赶来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击了一掌,铁若兰又悠悠醒转,哭道:“爹爹,我是你女儿若兰啊,你伤得怎样了!”
  铁飞龙虽是中毒已深,但心中尚还明白,听出是自己女儿声音,两只眼角淌出两滴泪水,嘴角微动,似要说话。
  铁若兰忙伸手将爹爹抱人自己怀中,那阮天铎此时已然赶到,一见铁飞龙受伤,顿脚一声长叹,慌不迭由身边取出天都老人九转神散,放入铁飞龙口中。
  凌虚子也是一声长叹,向追云叟道:“矮老儿,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这阴魔掌奇毒无比,除非悟缘禅师在此,才能有救,只是相隔数百里,哪能来得及。”
  阮天铎忙问道:“这毒能支持多少时辰?”
  凌虚子道:“中毒得轻,最多十二个时辰,但他中毒已深,纵有仙丹,也难救得。”
  那铁若兰虽在悲怆,但一听他们谈起治毒之事,也睁大着眼睛听着。
  阮天铎一声长叹,道:“当真来不及了!”
  听在铁若兰耳中,立时心如刀绞,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在地上。
  就在同时,那边的通天神魔,突然一声大吼,河朔二矮连忙回过头去,只见通天神魔笆斗般大的一个头颅,早已分了家,喷得薛云娘和胡锦雯满身是血。
  天魔伏诛,阮天铎连眼也不曾抬,待凌虚子将铁飞龙扶起,他连忙也将铁若兰抱入怀中,伸手在她胸前抚揉一阵,那铁若兰才悠悠醒来,人一清醒又是一声怆呼,道:“爹爹啊!你女儿好苦的命啊!”阮天铎忙低声道:“兰妹,别急坏了身子,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铁右兰见是阮天铎抱着自己,蓦又一挣而起,又奔到凌虚子身边,伸手拉着她爹右手,悲泣得痛不欲生。
  阮天铎早又踱到铁若兰身后,忽见铁飞龙双目微动,口中的气,已没先前那样喘急,心中一喜,道:“兰妹,别哭,你看他老人家比先前好多了。”
  铁若兰抬起模糊的泪眼看时,果然她爹口角微动,两目已慢慢睁开。
  铁若兰忙伸手接过,跌坐在地上,悲泣的喊道:“爹,你觉得好了点么?”
  铁飞龙嘴角颤动,痪散的目光向四下打量一眼,将头向阮天铎点了两下,似在叫他过去。
  阮天铎忙蹲在铁若兰身边,道:“老伯,你觉得好点么?也许天都老人的九转神散,能解得此毒?”
  铁飞龙响起微弱的声音道:“我是………是………没用了……仅能………”
  喘息一阵又道:“仅能使我略为好一点,即已中了魔头阴魔毒掌,那能幸免得了,所幸兰儿已有归宿,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说至此,两目已然蕴泪,又回头对铁若兰道:“兰儿,爹爹先年也曾作不义之事,这般中毒而死,也是天谴,不必悲伤……”
  铁若兰又哇一声,哭道:“爹啊!你真忍心丢下我么?我……啊……”突又伏在铁飞龙身上大哭起来。
  铁飞龙泪目一扫,见胡锦雯远远站着,挣扎了两下,向阮天铎道:“你叫雯儿过来!”
  那胡锦雯与薛云娘合力诛了通天神魔,那铁若兰呼天怆地的大哭,哪能听不见,胡锦雯心中仇恨未消,哪肯走近身来,是以远远站着。
  阮天铎回头道:“雯妹,铁老伯请你来呢?”
  胡锦雯嘴角一撇,仍是站着不动,薛云娘却在旁道:“妹妹,那铁飞龙想是中毒已深,常言道,人死恨消,也许人将死,其言也善,你就过去一趟吧!”
  胡锦雯恨恨一跺道:“毒父之仇,我未曾亲手报得,已经算是便宜他了,我与他有甚说的?”仍是不肯前去。
  铁若兰早看在眼里,芳心寸碎,心中又气又痛,悲切切说道:“爹爹你别跟她说话啦,人家根本不理咱们!”
  铁飞龙虽是借九转神散之力,醒了过来,此时强提一口真气,与女儿诀别,听女儿哭声,心如刀绞,突然大吼一声,口中鲜血直喷,双目圆睁,竟死在铁若兰怀中。
  河朔二矮,看得同时一声长叹,阮天铎忙伸手扶着铁若兰,防她昏倒,哪知铁若兰双目发直,呆呆的看着死在怀中的爹爹,一声不响。
  阮天铎忙道:“兰妹,你怎么了?”
  铁若兰呆了一阵,抱着父尸,挣扎立起,向河朔二矮道:“谢谢两位老前辈相助,我爹虽然死在大魔手中,但那魔头既然伏诛,也算我铁若兰大仇已了,此恩此德,我铁若兰没齿不忘。”
  说罢,又向胡锦雯扫了一眼,仰天一声狂笑,连阮天铎看也不看一眼,回身便走。
  阮天铎忙喊道:“兰妹慢走!”便要去拦。
  凌虚子一声长叹道:“阮老弟,你请留步,这事由我们两人去帮她料理吧!”
  显是他已看出,铁若兰已因父死,将怨气集在胡锦雯身上,此时阮天铎若去,不但铁若兰不会理睬,反而会引起胡薛二人心中不快,故才恁地相阻。
  就因这一耽搁,铁若兰早已奔出老远,那追云叟却说道:“矮冬瓜,咱们要去得赶快,不然铁姑娘会走远了。”
  旁边立着的裘天龙也道:“这事当真得有烦师傅和师叔,可劝铁姑娘先去我那终南山中,料理铁老英雄后事要紧。”
  裴骅早暗中一拉裘隐娘道:“走啊!咱们追铁姐姐去!”
  俩小因与铁若兰最熟,自然同情铁若兰遭遇,两人说走就走,当先追了下去。
  河朔二矮回身向薛云娘和胡锦雯拱手,那追云叟哈哈说道:“我们两人先走一步啦!”也是晃身走了。
  裘天龙向阮天铎道:“老弟台,你们年轻人的事,老朽不便多嘴,但希望善自处理,不然……哈哈!”
  阮天铎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接口道:“老英雄关怀,小弟心中感激就是!”
  裘天龙道:“那很好,那我先走一步了。”
  又向胡薛两位姑娘道:“谢谢两位前来相助,现两魔已除,武林妖气已靖,两位可肯到老朽山居小住。”
  薛云娘尚未答话,那胡锦雯却抢着说道:“谢谢啦!我还得去大洪山中访一个故人,咱们以后见吧!”
  裘天龙早知她们不会去,当下笑道:“既然两位有事,老朽得先去料理铁老英雄之事。”说罢,拱手而去。
  胡锦雯突然向薛云娘道:“云姐,咱们也得分手了。”
  薛云娘惊道:“我们不一道走?”
  胡锦雯摇头道:“唉!天下哪有不散筵席,我要先走了,大洪山中那断魂掌与我有些渊源,我要去弄清那件事,也许我会先回神山去等你。”
  阮天铎见胡锦雯不理睬自己,讪讪说道:“去大洪山我们可以一道呀!”
  胡锦雯笑了一笑道:“铁飞龙之事,你和云姐应该去一趟,去大洪山我不希望有人一道!”
  薛云娘才要说话,那胡锦雯突然长吁一口气,道:“人各有志,岂可强求,再见啦!”
  说完,也不等两人再说话,飞掠而去。
  阮天铎忙又喊道:“雯妹………”
  薛云娘早叹口气道:“别喊了,这些日来,你看不出来么?对你总是避着,连对我也是冷冷的,只怕她心中另有打算!”
  阮天铎一声长叹道:“云妹,我哪有不曾发觉的,只是不知因甚开罪了她,心中甚是不解。”
  薛云娘道:“由她去罢,反正将来会在神山相见,走罢,咱们得去终南山看看,铁飞龙过去虽然不好,但铁若兰既已委身侍你,我们也应该去瞧瞧。”
  阮天铎赞道:“云妹到底出身侯门,懂得礼数,好,我们得快去!”
  当下两人便向终南山奔去。
  哪知两人奔回终南山中,不但不见铁若兰,连河朔二矮和裘天龙父女全都不在,一看屋中情形,似是这些人全未回来过。
  当下心中十分诧异,两人一商量,便又直奔了子午镇。
  这地方两人未尝来过,裘天龙又早无居处,到处打听,全都摇头不知。
  本来么?裘天龙这次回来,知道的人不多,再兼全知裘天龙在躲避秦岭二魔,那些人只道他们是秦岭之人,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何况裘天龙并未回返子午镇,自然,他们问不出眉目。
  这一来,可把阮天铎愕着了,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只得先找一家客店住下
  薛云娘一来已是累极,落店之后,人便昏昏欲睡,此时阮天铎再急,也只能放在心里,忙道:“云妹先歇歇也好,我再出去打听!”
  阮天铎再又回身出店,才转过一条大街,忽然小巷中有人向他招手,抬头一看,却是那洞庭君的女儿韩仙子。
  阮天铎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韩仙子抿嘴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阮天铎生怕她纠缠,说道:“我还有事,咱们再见了!”说时,回身便走。
  那韩仙子却喊道:“喂!回来,我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寻人么?为什么不问我?”
  阮天铎一听话中有因,忙回身道:“姑娘知道铁姑娘他们的去处?”
  韩仙子点头道:“嗯!我当然知道,不是特地来告诉你,我还不会来呢?”
  阮天铎道:“姑娘快说,她们去了何处?”
  哪知那韩仙子倒不急着说出,伸手一掠鬓发道:“你倒说说,找他们怎地?”
  阮天铎心中虽是有些不耐,仍叹口气道:“铁姑娘父亲受伤惨死,我得去帮她料理后事。”
  韩仙子笑道:“就为这个么?其他呢?”
  阮天铎愤然道:“这是我的私事,姑娘若相告,我自会去打听!”
  韩仙子噗嗤笑道:“哟!看你这么大火气,走啊!我带你前去就是,可是找到了,你得谢我呀!”说完便向镇外奔去!
  阮天铎跟在身后,心想:“这女人原来始终跟在身后的,要是她再纠缠于我,哼!我得给她点颜色看。”
  一会工夫,两人已出得镇口,那韩仙子在前头衣袂飘飘,直向一座山间奔去。
  阮天铎一看,去的仍是终南山方向,心想:“是了,若兰抱着父尸,哪能走远,必然仍在这山中。”
  当下,一声不响,跟在后面,转眼已是入山,约有一个时辰,已翻上一座岭头。
  只见韩仙子停下步来,用手遥向岭下一指道:“你要寻的人,便在这岭下,只是……”
  阮天铎一听铁若兰在岭下,哪还等她说完,身形陡然一拔,快如鹰隼,直向岭下飞落,只见一片凄凄衰草,在秋风中摇曳,哪里有人迹。
  阮天铎忍不住喊道:“若兰,你在那里啊!”连喊了数声,不见有人答应,只得循着岭道,向前寻去。
  又走了约一盏热茶时间,忽见前面白杨树下,有两座新坟。
  阮天铎心中一动,一晃身扑到坟前,哪知才看清坟前新立的两块石碑,立时泪如泉涌,心中一阵热力上冲,口中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站立不住,立时仆倒在坟上。
  原来两座新坟前面,立着两片大石,石上被人用手指刻了字迹。
  右边一块刻着:“铁老英雄飞龙之坟。”左边一块,却刻着:“殉父孝女铁若兰女士之墓。”
  阮天铎想不到铁若兰竟会以身殉父,心中如何不痛,悲怆的哭道:“若兰,你怎的如此啊!是我不好,才让你落得这个结果!”
  哭声如巫峡猿啼,令人不忍猝听,白杨萧萧,衰草凄凄,秋风悲啸,好像也在为这墓中人同声一哭。
  哭了好一会,忽然身后有人幽幽一叹道:“红颜薄命,千古皆然,你就别哭啦,人已死了,你能哭得活么?”
  阮天铎强抑着悲声,回头一看,原来韩仙子也是双目含泪,悄立在自己身后。
  阮天铎忙含泪问道:“韩姑娘,你怎知她葬在此处,她是怎么死的?你能告诉我么?”
  韩仙子一声长叹,道:“唉!这就是女人痴情的下场啊!你没想想,你是怎么对人家的!”
  阮天铎含泪道:“我此番赶来秦岭,便是助她复仇,也想解释从前那点误会,但我阮天铎可不是负心之人,她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么?”
  韩仙子柔声说道:“你们离开灵云寺后,我一直跟着你们,昨夜你们夜斗秦岭双魔,我也在旁边看着的,后来铁姑娘抱着父尸悲恸而去,我心中十分感动,便跟了下去,哪知啊!她便狂奔到这岭下。”
  阮天铎听得连连点头,喃喃说道:“原来她没去裘天龙住处,无怪我扑了个空。”
  只听韩仙子又幽幽说道:“是她啊!奔到这岭下,就坐在这白杨树下,哭得死去活来。”
  阮天铎道:“她说什么了啊?”
  韩仙子又道:“她哭诉着她同你相识的经过,连你们在杭州旅社之事,也毫不隐瞒的向父尸哭诉,她说:她是如何的爱你,而你却心在那薛胡二人身上,你还说……你说你对她不是心愿的,使她痛心极了。”
  阮天铎眼望着铁若兰的坟墓,又哭道:“兰妹,你怎知那时是脱口而出,但那不是说不爱你啊!”
  韩仙子又道:“后来她又仰天怆呼道:‘天啊!我铁若兰是疚由自取,还有何面目偷生人世,何不随老父于地下,以解脱此生情孽。’
  我当时只道她是悲痛之时,随便说说罢啦!哪知啊!她忽然奋身而起,蓦向树上撞去,我再要去救,便来不及啦!一声惨呼,便已魂归离恨,说来真可怜,一代侠女,落得如此下场,令人酸鼻啊!”
  说时又走到一株白杨树下,指着树干道:“你来看啊!这血渍!唉!”
  阮天铎随着韩仙子指处看去,果然那树一片殷红血渍,看来血尚未干。
  阮天铎心痛如绞,那泪珠如雨一般,洒落在坟土上,此时真是愁云惨淡,悲音四起,恍如大地也在为这一代红颜含悲。
  韩仙子轻轻蹲下身来,伴在阮天铎身边,道:“别哭啦!我当时也骇得怔着了,蓦见那岭上有人影闪晃奔来,我不知来的是谁?只好躲起来,哪知来的是河朔二矮,和裘天龙父女与那叫裴骅的小娃娃。他们一到,全都唉声叹气,只听他们计议一阵,便在这儿将他们父女暂时埋啦!最后由凌虚子给他们骈指刻碑。”
  阮天铎听得周身发抖,脸上由白发青,眼前恍恍惚惚,好像铁若兰正在身边,睁着圆眼,瞪着自己,那眼光中,不知有多少恨,多少的幽怨。
  阮天铎立时如万剑穿心,忍不住伸手一把拉着,好像有许多话要话,但又说不出来,仅喃喃的喊了一声:“妹妹!”
  身边立时有人嗯了一声,向他怀中一倒,,他情不自禁揽着她的纤腰,低下头去,这时两个热烘烘的脸蛋,偎在一起,恍如一切悲痛,要在这依偎中得到慰藉。
  是上苍弄人么?就在二人如痴如迷拥抱在一起瞬时,那岭上飞掠而来一个小巧人影,转眼之间,便隐身在一棵白杨树后。
  正听阮天铎喃喃自语道:“妹妹,我们从现在起永不分离了啊!”
  那树后人影微微一怔,又听阮天铎怀中的韩仙子吃吃一笑,道:“真的么?那我这一番苦心,没白费啦!”
  树后之人,立时银牙一咬,秀目凌威陡闪,似要晃身扑去,哪知才一作势,突然一声长叹,恨恨的一跺脚,悄没声儿的回身走了。
  看官,这人正是圣手伽蓝薛云娘,原来她在旅店中累极而眠,醒来已不见阮天铎,等了好一阵,不见回来,心中不免着急起来,这才出来寻找。
  哪知在子午镇上,找了一个遍,不见阮天铎影子,忽然想起,也许阮天铎又到终南山中找铁若兰去了,这才向终南山中狂奔。
  无巧不巧,刚好赶到岭上,正瞥见阮天铎与一个女人,坐在岭下,先还以为是铁若兰,等到扑到岭下时,见他们又拥抱在一起,而且……而且还听他们恁地言语,却见他怀中,原来竟是韩仙子,是以,立时气得银牙咬碎,狠狠一跺脚道:“哼!原来你是这种人,一次,两次,我薛云娘再也不原谅你了。”这才掠身飞去。
  正因这一误会,一双剑侣,误会更深,那阮天铎后来上金马岭寻访悟缘禅师,静修无上武功,自号云梦居士,两人竟是数十年不相往来。
  且说薛云娘恨恨一跺脚,那一声冷哼,才将阮天铎突然惊觉,那声音,他是最熟悉不过,等他清醒过来,一见自己将韩仙子抱在怀里,啊哟一声,双手一松,身子就坐势掠身后退,回身望着薛云娘身影出神。
  那韩仙子好容易才得片刻温存,以为自己美梦实现了,阮天铎突然推身而起,反把她一时愕住了,眨着大眼睛,望着飞掠而退的阮天铎。
  阮天铎停身落地,顿又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姑娘,是我一时神智昏迷,误把你认作铁若兰了。”
  这一声“误识”,恍如晴天霹雳,气得韩仙子一掠而起,道:“阮天铎,你害死一个,又这般对我,难道你是铁石心肠?”
  阮天铎本来心中正在难过,但理智已恢复,知道再不能对她假以颜色,不然,将来又是一个悲局,故意沉声道:“我阮天铎不是到处留情之人,姑娘好意,我无法接受!”
  韩仙子又狠狠的说道:“那么适才……”饶是她气得银牙咬碎,脸上也泛起绯红,说不下去了。
  阮天铎倒是将声音柔和下来,道:“韩姑娘,你虽痴情,奈我阮天铎一身情孽,害得若兰殉父而死,现又因你造成误会,云娘一走,今后不知如何解说,你请罢,恕我不留你了。”说得十分坚决。
  韩仙子怔怔的听他说完,狠狠的一跺脚道:“好!我走!我恨你,我恨你,永远也不见你!”说完,果然跺脚飞走!虽是出去十来丈,仍听那叹息之声,远远传来。
  阮天铎目送韩仙子走了,又是一声长叹,才缓步走到铁若兰墓前,低头不语,那眼泪又一滴一滴的滴在坟土上,良久,才低声说道:“若兰,你安息吧!你的深情,我阮天铎永远记着,我必时常来看你!”
  说罢,徘徊良久,此时红日已落到峰顶,衰草斜阳,凄风再起,一只失群的孤雁,也飞翔至若兰墓上,在哀祷这一代红颜,长眠地下。

  (全书完,感谢古龙武侠论坛“轩辕剑侠”提供图档,“未来”补齐第六章、第七章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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