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里追踪求一悟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几天来,因有大家同行,塞北观音简直就未和阮天铎说得一句私话。就是想亲近亲近,也不可能,因为塞北观音还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因此只有在暗中关切,目语眉笑,略解情怀,适才阮天铎背着大家向她一招手,塞北观音心中就是一阵猛跳,没来由的会脸红。
  塞北观音来到通阮天铎身边,阮天铎回眸一扫,见几人都没出来,正没注意他俩,才又抬头望着天上,说:“若兰,你不觉得那花蝴蝶周通的脸变得好怪吗,我看其中定有缘故。”
  塞北观音以为阮天铎要同她亲热,说几句温柔话,稍减这几天来咫尺天涯的相思之苦,哪知阮天铎连一眼也不看她,心中好生失望,就说:“有什么好怪的,不理他就得了,谁又不认识他。”
  说罢,见阮天铎又不言语了,就嘴唇一撅,说:“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么一句话呀!”
  阮天铎道:“正是,我是要你今晚提防一点。”随又向后扫了一眼,说:“我们回房去吧,跑了一天,你也该早点憩息了。”
  随说,随转身向上房走去。塞北观音却在他后面叫道:“喂!”
  阮天铎回头,正碰上她一双脉脉含情杏眼儿。
  塞北观音说:“夜里凉,晚上可得小心。”
  阮天铎有生以来,还真没听过别人和他说过这么关切的话,心中感到一阵温暖,脚步也就停下不动了,塞北观音在适才阮天铎不看她时,心中不高兴,这会却低下头去,但马上又将头抬起,咬着嘴角儿一笑,说:“还不走,让他们看见,多不是意思。”
  阮天铎这才又转身回房,塞北观音兀自站在院中好半晌,才回房就寝,她可忘了阮天铎叫她小心的话,只是在回味他那转身回头时,他那对她凝视的眼光,一颗心儿就一个劲儿的跳,心里也胡思乱想起来。直到已听见隔床裴玉华微微的鼾声,才渐渐朦胧睡去。
  阮天铎却因总觉似有所悟,但却想不起究竟是为什么来,因此一直不曾阖眼,大约就在三更前后,蓦听后房上屋瓦咔嚓一声轻响,阮天铎耳目何等聪灵,虽然这一声轻响,轻得来有似风动檐瓦,但因心中疑团未解,就更觉得出有异,忙两手贴着床板一用劲,整个身躯就平着离开了床,扭身下地,抓起外衣一披,脚下也已移到窗下,侧身一听,并未听到门有什么异声,但心中总是放心不下,即轻轻地托开窗户,一跃而出。
  阮天铎并不就翻身上屋,却籍屋角暗处隐身,顺着檐下,两个起落,即到了院角,这才耸身而上,一看前房并无可疑之处,但要到后房坡,却须越过屋脊,阮天铎轻功再好,也不敢这么狂妄,因为若是后房坡上有人,阮天铎只要一露头,定会就被发觉,因此,必须是要往后房坡查看,却反而往前去,从侧院的屋脊上,翻滚而过。
  阮天铎下得地去,更不怠慢,院后是排树木,这时已是隆冬天气,虽然早已叶落枝秃,但这排树木都不小,阮天铎就藉着树木隐身,身形快似灵猫,眨眼工夫,已到他们住的房后,还隔着老远,阮天铎已有所了,心里暗骂道:“好小子,你们这是找死了。”
  原来在塞北观音铁若兰,和裴玉华住的那间房的后窗下,正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头顶屋檐上,亦站着一人,手中握着一把单刀,似是在为窗下的那人巡风。
  阮天铎鹿伏鹤行,向那人身后绕去,心说:“我看你们要做什么?”他还以为普通的鸡鸣狗盗,那知他还未曾到得切近,倏地窗前火星一闪,阮天铎一惊,暗道:“不好,贼子在使闷香。”
  因为房内住的两个都是女人,若是其他的人,阮天铎也许让他们多施一点手脚,看个究竟,但女人的名节要紧,因为出来得匆忙,折扇和飞蝗针都未携带,但想:“就凭使用闷香,贼子的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即随手抓摸起一块石子,窥准房上贼人的井田穴打去,石子刚出手,身子已暴起,快似闪电,扑向窗下那人身后,这都是同时举动,房上那人呵唷才喊得一半,窗下那人已觉出背后风生,才要向旁边跃避,但哪逃得出阮天铎的手去,身未到指已到,贼人是掉头同时跃避的,阮天铎骈指如戟,就点中那人的左乳下的章门穴,房上的那人还呵唷半声,这贼子却连吭也没吭一声,就萎顿倒地了,同时一件似是铁器的东西,拍的一声,掉在地上。
  阮天铎一声冷笑,上前伏身拾起,一看,阮天铎没见过,可是听说过,正是薰香盒子。
  因为薰香盒子落地的声音不小,房内的几人都有一身武功,那还有听不见的,第一个邱翔惊醒起来,一看阮天铎不在屋内,就知有事,而且窗户也开着,就忙穿窗而出。
  邱翔刚到,火麒麟裴冲也就随后而来,一看贼子是在侄女裴玉华的房窗做手脚,那还不气,上前对窗下那贼子,迎面就是一掌,裴冲这一掌不轻,直打得那贼子顺着嘴角流血,可是只瞪着眼怒视裴冲,哼声不得,这时才知是被阮天铎点了穴道,又一眼望见阮天铎手中托着的薰香盒子,火麒麟裴冲久走江湖,那还会不认得的,一见是下五门的东西,心头更是火起,他的意思是,当时就要把他废了。
  阮天铎心知这两人来得有异,这么就废了他,岂不仍是不明不白,急忙拦着裴冲,说:“我们先把他弄进屋去,先问问再说,据我看,这两个贼人来得绝不简单,可能有人指使。”
  一句话提醒了裴冲道:“好!容他多活一会。”
  说罢,伸手挟起地上的贼子,邱翔也抓起檐上跌下来的那人的鸾带,仍从房上过去,阮天铎从窗户进得屋内,将门打开,放进他们,火麒麟裴冲和邱翔两人,将两个贼子掷到地上,这时,那双尾蝎董成才醒了,打着火石,将灯点上,几人一看地上的贼子可就都楞住了,尤其是邱翔,更不是滋味。
  原来其中一个贼正是几人落店之时,见到的那个花蝴蝶周通的管事,你想,大家怎么不会感到意外,邱翔怎的不浑身不得劲,大家也更知来人另有目的,并非普通小贼,那火麒麟裴冲已冷笑一声,一脚踢去,将那人踢了一个翻身,骂道:“真人面前别说假话,受何人指使,此来为何,你要痛快说出,爷们今天准也给你个痛快,要是不开眼,那你是自找苦吃。”
  阮天铎道:“裴爷,别忙,他的穴道还未解开,有话也不能回答,等我给他解开再说。”
  火麒麟裴冲虽是听阮天铎这么说,又将地上两个贼子踢了两脚,才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
  阮天铎上前解开穴道,却又在两个贼人的腿弯上一点,这一来,两个贼人虽上身可以动弹了,可是两条腿跟废了差不多,连坐起来也不能。
  最为难的可是邱翔了,不但无冤无仇,而且彼此都是场面上的人物,此来彼往,都有个不错,没想到他的管家会向同行的人身上下手,而且还使出最为武林中所不齿的薰香来,那心中之气,也就不下于火麒麟裴冲,他还以为是这管家是见色起意什么的,就冷笑一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位大管家,我倒要问问花蝴蝶周通,动邪念竟会动到我们头上来。”
  阮天铎道:“邱爷,我看别先问周通,倒是先问问这位管家,到底是何人指使,恐怕其中另有缘故。”并掉头对火麒麟裴冲道:“令妹和铁姑娘,到这时还没有动静,恐是着了这两人的道儿,被薰过去了,裴爷,我们两人进房看看再说。”
  阮天铎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怎么会把她两人忘记了。阮天铎为何要说请裴冲和他两人时进去呢?因为裴玉华是裴冲的侄女,但因有塞北观音同房,若要他单独进去,他必不肯。若是自己一人进去呢?也是碍着有裴玉华,因此才要裴冲同时一道进去。
  火麒麟裴冲听说,忙道:“好!”说着,急上前打门,但半天房里还无动静,阮天铎就说:“裴爷,她两人一定被薰过去了,我们还是撬门吧。”
  一句话提醒了火麒麟裴冲,背后拔出锯齿刀,将门撬开,阮天铎已捧了灯来。火麒麟裴冲当先进门,见两人睡得好好地,房内也无异状,先放了心,阮天铎这时也跟踵进来了,先举灯向塞北观音铁若兰脸上一照,只见她脸泛桃红,口眼紧闭,似是熟睡模样,只是呼吸促迫,身上虽盖着厚厚的被子,但仍起伏不停。
  再移灯看那裴玉华,也是一般模样。
  阮天铎就向火麒麟裴冲道:“果不出我所料,已然被薰过去了。”
  随说,随将灯放在桌上,一摸茶壶,已经冰冷了,揭开盖子一看,里面还有不少剩茶,就说:“裴爷,我们两人分别施救。”
  火麒麟裴冲久走江湖,知道解救被薰香过去了的人,最是简单不过,忙道:“好,你救铁姑娘。”
  阮天铎已倒了两杯茶在桌上,两人分别把塞北观音和裴玉华的牙关挑开,将两杯冷茶灌入,果然不大工夫,两人同时打了个喷嚏,睫毛先动,紧跟着眼皮儿霎了两霎,塞北观音首先睁开眼,一见阮天铎站在床前,大概她还以为是做梦哩,又将眼睛闭上,随又睁开,这心里一喜,霍地一坐起身来,这一来不要紧,那棉被向下一滑,就露出了她那粉红色肚兜,这还罢了,塞北观音一眼看见阮天铎身后还有人,虽未看清是何人,但总是一个男人,不由一声尖叫,赶紧又倒在枕上,把被子拉来盖着身子。
  阮天铎没想到塞北观音会醒来就翻身坐起,不知她是高兴,还以为她是害怕,忙道:“贼人已被擒住了,你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么?”
  塞北观音闻言一楞,道:“你说什么,什么贼人?”
  那边的裴玉华亦已醒来了,火麒麟裴冲可是一个火爆性子,只听他责备道:“你怎么睡得这么不警觉,贼人在窗外做了手脚,竟也不知!要是被贼人近了屋子,怎生是好!”
  塞北观音不用阮天铎答覆,火麒麟裴冲之言,句句听得清楚,虽说那是责备裴玉华,但塞北观音还不是顶难堪,不由脸上一红。
  阮天铎听裴冲在责备他的侄女,也就不再答覆铁若兰,就对火麒麟说道:“裴爷,我们外边去吧!我们先审问两个贼子,我猜这两个贼子来得绝不简单,其中定有事故。”
  两人这才出来,阮天铎顺手将房门替她带上。一看,邱翔坐在椅上,仍气得吹胡子瞪眼,两个贼子躺在地上,垂头丧气,连眼也不敢抬。
  火麒麟裴冲一出来,气无可出,又在两个贼人肉多的屁股上,猛踢了两脚,那个花蝴蝶周通的管家倒是个汉子,一咬牙,复哼出声来,另一个贼子却杀猪般一声狂叫,这般夜静时候,不怕直透出店外。
  阮天铎连忙阻止道:“裴爷,你先息怒,容我来问他们。”
  随说,随一指地上的那两个人,一声冷笑道:“明人面前,可别说假话,我知你们是被人支使而来,今天你们要说了实话,我们绝不为难你们,否则,我要饶了你们,恐怕别人也不饶,要受皮肉之苦,可就别充英雄好汉,而且我还告诉你们,支使你的人,大概我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适才狂叫的那个汉子,嘴唇一动,但随又将嘴闭紧了,只拿眼来看花蝴蝶周通的那个管家。
  那管家先是两眼紧闭,随见他一咬牙,两眼睁了开来,略一沉吟,然后才说道:“不错,这位阮爷猜对了,我们可不是被获遭擒了,怕皮肉吃苦,才泄底,而是这事用不着隐瞒诸位,在我说出来之前,可否请阮爷把我们的穴道解开。”
  那管家一面说,一面在咬牙,不是恨,而是在忍痛。
  阮天铎点头道:“好!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们说话绝对算数,可是别打算在我们面前出花头,不然,那可是你们自己在找死。”
  说罢,阮天铎即上前将两人腿弯上穴道解开。不要说两人被点过久,就是没受伤,也绝不怕他们会逃出户去,因此阮天铎甚是放心。
  那管家和另一个贼子的穴道被解开,连搓连揉,先活活血,这才说出一番事故。
  原来晚间大家正在饮食时,花蝴蝶周通来访,邱翔面上光彩,就介绍周通和几人相见,邱翔引见阮天铎时,赞语如珠,那花蝴蝶周通还不过仅只心里不高兴,当邱翔介绍到塞北观音铁若兰时,面色竟会突变,原来这又是一场误会。
  阮天铎当时似有所悟,但想了半天,却未想起来,这是为何呢?皆因阮天铎在北京城内,与裘天龙和紫燕儿夜饮时,曾听裘天龙说江南出了一个红粉女侠,武功会令人莫测高深。
  裘天龙当时对阮天铎说道:“老弟,你若到江南时,有个人你定得见见。”
  并说:“此人不但秀美十分,而且武功简直高深莫测,不但江淮名家甘拜下风,绿林中人更是闻名丧胆,山东济南府,卢家的二郎拳,算得是武林名家了,不但门徒众多,而且最负盛名不过,但也门徒多,就难免良莠不齐,因而引来了这位红粉女侠,结果连卢家的掌门人,亦败在她的剑下。其武功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阮天铎以为是薛云娘,因为薛云娘,才用的是剑,塞北观音与胡锦雯最相像,但胡锦雯使的是亮银软鞭,计算时间,倒是两人都在那时由北南下,故邱翔介绍花蝴蝶周通与塞北观音相见时,周通突然变了脸,而且马上抽身就走,当时阮天铎本想起裘天龙这段话来,先也以为是裘天龙所说那红粉女侠南下时,斗卢家掌门人的,就是胡锦雯,故有“似有所悟”的感觉,但想到胡锦雯用的是亮银软鞭时便又迷惑了。
  其实那裘天龙所称的红粉女侠,正是胡锦雯,那么?胡锦雯怎又会使剑了呢?
  原来百了神尼是当今剑术的第一人,已达神化不测的境界,但因远处海岛仙山,难得涉足神州,到来也未伸过手,因此,除了当今武林有数的几人外,向不为人知,这次收了胡锦雯为徒,从蒙古南下,到山东时,在路上走了二十来天,百了神尼找空儿考究-了胡锦雯的武功,发现她若练剑,更会有所成就,故命她将亮银软鞭弃而不用,另外传授她的剑术。
  其实这时的胡锦雯,你想她是与塞北观音两人,同由铁飞龙传授武功,塞北观音能用剑,胡锦雯又何尝不能,而且胡锦雯在剑术上,还要略胜塞北观音一筹,只因她逃出青狼堡时,怕身佩宝剑,会引人注意,但又不能携兵刃防身,这才取了条亮银软鞭来缠在腰上。百了神尼考查她的剑术,见已有根底,就说:“倒也罢了,你今后即算是我的衣钵传人,当然要传我剑术,我本来还耽心你从头学起,以你这般年纪了,怕难于登峰造极,以你现在的剑术而言,虽还差得太远,但还没走错路,总算基本的功夫有了,今后只要经我指点,即可事半而功倍。”
  胡锦雯听说,心里好是高兴,虽在旅途之中,只要一有空,不管是旅舍中,还是无人的道上,都迫不及待的,缠着百了神尼指点,百了神尼见她好学不倦,也是笑诺,故一路行来,虽不过才二十来天,但武功一道,所谓一窍通百窍通,略经点拨,胡锦雯的剑术即已突飞猛进。
  胡锦雯随百了神尼来到山东境内,因卢家二郎拳的门人,良莠不齐,又仗着人多势众,卢九太爷跺跺脚,半个山东都会乱颤,连官府都得卖他们的帐,因此,卢家的徒子徒孙,到处惹事生非,横行霸道,胡锦雯路过这德州之时,碰巧遇到两件不平事,正是卢家人在为非作恶,即伸手将其痛惩,等到花蝴蝶周通得信赶去,也被当场折辱,这还是百了神尼在旁不准她伤人,不然,花蝴蝶周通准吃大苦头,你想周通这一受辱,哪会甘心,打听得百了神尼和胡锦雯两人前途要路过济南府,即刻就兼程从前面赶了去。
  花蝴蝶周通到了济南,即向卢九太爷诉苦,自然另外还加盐加醋,周通说得好:“若容两人出得山东,不但今后卢家二郎拳的威名扫地,卢九太爷在江湖上,就别再充字号了。”
  卢九太爷一生狂妄,又是被捧上了天的人,一想不错,不由雷霆大怒,即刻命人打听两人行踪,百了神尼和胡锦雯一到,方落店不过一会工夫,卢九太爷即率领徒子徒孙,浩浩荡荡,直奔店房而来,胡锦雯是年轻气盛,卢九太爷的名头岂吓得了她,百了神尼也因沿途行来,这卢家真是“有口皆毁”也想有所儆戒,故听由胡锦雯与其过招。
  胡锦雯与卢九太爷过招,果然这卢家二郎拳倒也并非徒具虚名,两人斗够了一百多个照面,终于还是让胡锦雯把卢九太爷败了,当时随去的那些徒子徒孙,一看掌门人也败了,就要一哄而上,要作群斗,那卢九太爷却是个识时务的汉子,年轻的这个连自己也敌不过人家,旁边还有一个老尼,不说别的,单看人家两眼开阖之间,那神光电闪的两眼,就知更是了得,这些徒子徒孙上去,还不是送死么?说不得,只好认了,急忙将带来的人喝止,说了几句遮羞的场面话,掉头就走。
  这就是胡锦雯和这卢家二郎拳的过节,没想竟会有和胡锦雯相像十分的人,邱翔介绍塞北观音,花蝴蝶周通以为是对头冤家到了,因此当时就变了脸,转身就走,回到家以后,花蝴蝶这管事就说道:“周爷,明着斗不过她,我们不会暗施计暗算么?何不如此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弄出来,凌辱个够,然后再取她性命。”
  也是花蝴蝶周通把胡锦雯恨之入骨,没想到有多少高手和塞北观音同行,这叫恨令智昏,当时首肯。那管家即邀约了一个下五门的门徒同来,哪知方在做手脚,即被获遭擒。
  那管家被阮天铎两次点穴,火麒麟裴冲脚踢,虽是咬牙忍受了,但心里想:“我何必和我自己的皮过不下去?”就原原本本的,将胡锦雯和花蝴蝶周通结仇的经过道出。说:“只要问那位姑娘即知,我所说的,并无半句虚言。”
  阮天铎倒是信得过他,只是不知胡锦雯怎地又换成使剑了,心说:“别提塞北观音不知道。恐怕这里只有我还知道一点。”就点头道:“你这话我倒也信得过,只是你们误会了,那挫辱你们的原是另有一人,不过和这位姑娘极其相像罢。”
  阮天铎这才说出,正如同火麒麟裴冲,初见塞北观音时一样,全是误会,哪知阮天铎出言必践,正要释放两人,蓦听得店外人声嘈杂,夹杂着马嘶之声,大家全是一凉。
  方错愕间,店主已前来扣门,门本来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那店主迳趋火麒麟裴冲身侧,说:“裴二爷,听说你们这里闹贼,现有官面上前来提人。”
  火麒麟裴冲一怔,倒不是别的,他是怕惹麻烦。若这两人被官面提去,自己几人必也要随同前往过堂,自己是干什么的,难道还不知道么?哪知阮天铎在一旁却哈哈一笑道:“来得正好,店东,就麻烦你将这两人带去,交给官面上就是了,我们要赶路,可没工夫打官司。”
  那店主一听,堆下满脸笑,连声应是!并且还装模作样,对花蝴蝶周通的那个管家,及另一贼人吆喝道:“走哇!,别装孙子,作案也不睁开眼,不打听打听,裴二爷几位是什么人,敢来捋虎须。”
  说着,那店主眉眼乱动,回头又对火麒麟裴冲和阮天铎几人打恭作揖道:“没想被两贼子扰了几位爷的清梦,甚是抱愧。”
  阮天铎又连连挥手,店主才将两人赶着走了,并还招呼着门外同来的伙计,大家看着点。满像那么回事似的,阮天铎含笑注视着他们出去,火麒麟裴冲,双尾蝎董成和邱翔却在发楞,邱翔更在心里想:“要说没时间打官司,可容不得你,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饶你武功虽好,倒底年轻,阅历不够。”可是阮天铎已经说出口了,房主和贼人当了面,要改,也改不了。
  房主出了门,并还回身替他们把门带上。火麒麟这才说道:“阮爷,你这么作,恐怕还有麻烦。”
  阮天铎微笑道:“你是说要和他们过堂,打这官司么?”
  裴冲道:“官面上的事,阮爷你大概不大明白,恐怕是难免呢?”
  邱翔怕阮天铎难堪,忙道:“裴二弟不用耽心,若官面上有麻烦,我去承担好了,也免耽误你们的行程,而且你们不要说都得赶往江宁,即使无事,你们出面也多有不便。”
  火麒麟一想,也只有这么着了,方要说好,阮天铎仍是微微含笑道:“两位无须虑得,明早包管准时上道,绝不会有麻烦,而且据我看来,他们还巴不得我们早走呢!”
  邱翔就说:“阮老弟,你此话怎说?”言下大有不信之意。
  阮天铎这才说道:“这不是太简单么?我们怕麻烦,这店主恐怕也省事不了,怎么他倒这样担心,此其一,我们这里捉到贼,谁也没有去报官,更未惊动店家,就说难免有些音响,店东去报官的,也不会不先来看看,再说,总共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官面上的人来得这么快,试听外面人喧马嘶,又不是三五个巡更捕快之类,岂不可疑,而且店主进来,说话之间,和花蝴蝶周通那管家挤眉弄眼,明眼人更一看便知,因此我的心思雪亮,才毫不犹疑的把两人交他带走,本来我们已准备释这两人的,这不是省事了么?”
  邱翔一面听阮天铎说,一面连连点头,那裴冲和董成两人却还不十分明白,仍拿眼来瞪着阮天铎。
  邱翔就说:“阮老弟心思之敏捷,好教人佩服,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门外这些官面上的人物,定是那周通预先安排的了,这花蝴蝶周通和官面素来就有勾结,惟恐两人失风,又明知不是敌手,故安排这么一着,一旦有事,即由官面上将他两人提去,说穿了,明知我们不愿和官面上见面,当面是提,背地还不是转面就放了,阮老弟,这可真难为你,你这心里之缜密,好叫人佩服。”
  邱翔这么一说,火麒麟裴冲,和双尾蝎董成两人.才恍然大悟,更是不耻花蝴蝶的为人。
  正在这时,塞北观音和裴玉华两人,已穿好衣服出来,一见贼人被带走了,塞北观音就嘟嘟着嘴,生着气向阮天铎不依道:“怎地如此轻易将他们放过了。”
  阮天铎就正色说:“若论他们这种行为,就是杀之亦不为过,但一来他们两人是受人支使,而且事又由误会而起,再说,在这客栈之内,若我们处置太过,难免要惊官动众,那么一来,恐怕我们就走不了啦!但虽说如此,这两个贼人被我两次点穴,虽明里没伤,回去后没有一个月两月的调养,绝好不了,因此,我们既没吃亏,又何必去惹麻烦呢?”
  塞北观音虽听阮天铎如此说,但因着人家道儿,仍是气愤愤地。阮天铎说好说歹,才将塞北观音劝回房去,塞北观音也是因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撒娇不得,但这一闹,耽搁的时间已不少了,大家才又回房睡觉。
  第二一早,大家起身,离开德州南下,果然一点事没有,毫无阻拦的就出了城,火麒麟裴冲至此,才完全相信阮天铎所言不差,心说:“单靠阅历,还是不成,凭人家这武功和机智,自己真是望尘莫及。”但心里更是放心了,有阮天铎同行南下,救钻天鹞子出险,绝不会有问题。
  哪知出城走了不久,阮天铎突地将马停住,对大家说道:“不好,恐怕前面还有麻烦。”
  几人闻言,都是一怔.阮天铎又道:“只怕我们还没到济南府,前途又会发生事故,这倒是件惹灭的事,我们虽是不怕,但难免延误时刻,这不讨厌么?”
  邱翔道:“阮老弟,你是说,怕那花蝴蝶周通不甘心么?”
  阮天铎道:“正是,而且不止他,恐怕他的师傅,什么卢九太爷,更会在前头阻拦。”
  邱翔道:“阮老弟,这次我可不明白了,既然明明知道是误会,他们的人我们也放了,还留难怎的?”
  阮天铎道:“问题就在这里了,恐怕他们不但不知道是误会,而且原来的误会,更会加深,你想,花蝴蝶周通那管事,一脸阴险之相,虽然他从我们的谈话中,知道铁姑娘是被误会了,但他昨晚的苦头吃得不少,若回去一说明,这件事就算完了,凭他要想来向我们报仇为难,那岂不是作梦么,因此,我猜他一定不会说,那花蝴蝶周通阴谋不遂,亦必更不甘心,定已连夜派人前往济南,知会那卢九太爷,这么一来,前途一定会再生事故了,而且,我猜他定会不等我们到济南,即会对我们施以暗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真要小心。”
  塞北观音眉儿一挑,道:“好呀!我这口恶气正没处出得,他们不来便罢,我正要找他们算这笔帐,来了不是更好么?”
  火麒麟性暴,闻言也道:“铁姑娘说得是,我们岂惧怕于他们。”
  阮天铎道:“话不是如此说,一来彼此均无深仇大恨,若冤怨深结,恐怕今后将无了日,而且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这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何尝是惧怕他们,而是恐延误了我们的行程。”
  邱翔道:“果然阮老弟虑得是,那么依你怎样儿呢?”
  阮天铎略一沉吟道:“我看这样吧!他们误会的是铁姑娘,昨夜惩凶的又是我,不如和铁姑娘两人仍另走一路,几位仍经济南府南下,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地方,在江宁会齐,这样一来,目标小了,赶路也快了,当在前途发现只有你们几位时,别说邱爷和他们还有交情,而且未见我们两人和你们一道,他们也就会放手了。我这可不是怕事,实在救兵如救火,万一我们去晚了一步,裴林裴爷若有什么意外,那才是大事,有什么不愤的,留待以后再说,不是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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