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娇声笑语震双豪

2024-07-28  作者：伴霞楼主  来源：伴霞楼主作品集  点击：

　　五柄长剑同时下剁，柳青人已被点穴道，哪还有命在！
　　蓦然——
　　大厅屋梁上，一声轻笑道：“哟！你们真狠！”
　　其声清朗，但发得突然，五柄即将剌到柳青身上的长剑，微微一顿！
　　但就在那一瞬间，五柄长剑呼的一声，竟由五人手中脱手上飞。
　　这一突然的变故，将五人骇得一怔，同时身形倏闪，退立至大厅两壁，一齐抬头上望。
　　嘿！怪事，大厅梁上，不知何时，端坐着一个少女，一身绿衣，笑靥如花，左手握着一股红色丝线，丝线下端分为五条，每条下端，系着一枚古钱，那五柄剑尖，被紧紧扼在古钱上，在空中晃晃荡荡的摆个不停，不时剑身相碰，发出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右手则摇着一柄描金小扇，好玩似地向着下面的人，咯咯娇笑，双脚也不断在梁上晃荡，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
　　飞云庄是什么地方？大厅又高手齐集，这少女何时进入大厅？竟谁也不知道。
　　但大家全有一个感觉，这少女来得奇怪，五条红丝吸去五人长剑的功夫更奇，不用猜，这少女一定是个非凡的人物，别说四个黑衣老者怔在当地，连飞云秀士也一时之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那个惊慌失措的白芷姑娘，忽然“啊”了一声，身形倏闪，奔出大厅，竟自走了。
　　那梁上的少女，并未出声，也不阻止她离去，脸上笑靥如故。
　　飞云秀士渐渐镇定下来，突然双手抱拳，向上一拱，道：“姑娘是谁？”
　　一阵咯咯娇笑之后，梁上少女道：“我不告诉你！”
　　“那么姑娘来此何为？”
　　“看戏呀！一幕滑稽戏！”
　　不知怎的，这句话将飞云秀士弄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喝道：“什么叫滑稽戏？”
　　“今天好笑的戏，就是滑稽戏，难道要我说出来么？假若我说穿了，对你不好看！”
　　飞云秀士神色又是倏变，忽然抑制住怒气，哈哈笑道：“那么姑娘请下来，咱们也好说话！”
　　“咯咯……咯咯……”一阵娇笑，那少女又道：“这么高，我跳不下来，摔断了腿，怎么办？”
　　飞云秀士知道少女是跟自已开玩笑，人家既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得梁去，哪有下不来之理，但他一生心机过人，非逼不得已，不愿跟这神秘的少女翻脸，当下又笑道：“难道姑娘永远坐在梁上么？”
　　“谁说的？”少女又娇笑道：“这梁上不能吃饭，不能睡觉，又没有什么好玩，我永远在这里做什么？”
　　这少女天真无邪，虽是出手救了柳青，但飞云秀士仍捉摸不定，倒底这少女来意是为什么？是偶然巧合，好玩的救人？还是特为救人而来？
　　此时，厅外围着的剑手，突然一分，大厅门口，现出一个神色高傲的中年人，身着一件白缎团花箭袖袍，腰挂长剑的中年武士，身后跟着四个一身白缎劲装的剑手，哈哈大笑，道：“崔兄，点子料理了么？”
　　来的正是自号梅花剑客的吴云，他因得到飞云秀士派人通知，匆匆率了四名剑手赶来，不知厅中发生了意外的事故，所以恁地出声相问。
　　飞云秀士一看是梅花剑客赶来，两人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好友，忙道：“吴兄来得正好！”
　　就在这时，梅花剑客已然看出厅中情形不对，也看见高坐屋梁上的少女，和那悬在空中五柄晃来晃去的长剑，微微一怔，本来正欲跨进厅的右脚，立即缩了回来，道：“崔兄，这姑娘是谁？”
　　飞云秀士勉强打了个哈哈道：“这位姑娘突然莅临，现在还来意不明。”
　　梁上少女咯咯一笑，向梅花剑客道：“你不是赶来助拳的么？怎么不敢进来？”
　　梅花剑客被少女说得脸上一红，平素的故示儒雅的风度，已再装不出来，哼了一声，道：“一个小姑娘家，谁怕你！”
　　说完，再度跨入大厅！
　　梁上少女描金小扇轻轻揺着，笑道：“要是我是大男人，你就会怕？”
　　梅花剑客吴云怒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你师傅是谁？”
　　飞云秀士向吴云使了个眼色，向梁上道：“是不是飞云庄有人得罪了姑娘，所以姑娘前来寻衅？”
　　“嗯，这次说对了！”
　　飞云秀士一怔，道：“那姑娘请说出来，只要真是庄中有人对姑娘失礼，一定查明究办！”
　　少女目光向大厅门外一扫，道：“那么你先将门外前排左面第三个穿黑衣的杀了，我再吿诉你！”
　　飞云秀士一怔，将头向门外看去，挤在大厅外前排的第三人，正是那日路劫那辆华丽马车侥幸逃得性命的剑手，闻言骇得面如土色，正想挤身退开，飞云秀士已大喝一声：“站住！”
　　然后嘿嘿冷笑道：“你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姑娘，快说！”
　　那个黑衣剑手，身上一阵哆嗦，忙道：“门下遵命行事外，从没在外面自已惹事，也没见过这位姑娘。”
　　少女咯咯笑道：“没有？十天前，你们四个拦过我的车子，对不对？”
　　那剑手松了口气，心说：“原来为这档子事，那是庄主吩咐的，怎能怪我！”
　　当下理直气壮的应道：“有！”
　　少女又道：“你趁他们三人跟人动手时，抢了车中一只百宝箱，不管三人死活，自已先跑了，有没有？”
　　黑衣剑手一怔，道：“姑娘，你这话打哪儿说起，我连马车也未靠近呀！”
　　少女又道：“你还想赖，我们那百宝箱全是金珠宝玉，价值连城的东西，怎会说没有？”
　　飞云秀士怒哼一声，道：“姑娘这话当真？”
　　少女道：“咦！他没拿回来交给你么？那一定是他独吞了，不信你搜他身上，一定还藏得有一两件的！”
　　飞云秀士大怒，嘿嘿一笑，喝道：“李成，你进来！”
　　那黑衣剑手心说：“见你的鬼，谁夺你的百宝箱？”
　　因为问心无愧，因此昂首走进厅去。
　　飞云秀士冷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怀疑别人死了，你怎么会活着回来！”
　　黑衣剑手躬身道：“门下不敢欺骗庄主，回来禀报的是实情。”
　　少女咯咯笑道：“羞羞羞，一个大男人作了亊不认帐！”
　　飞云秀士怒道：“将东西拿出来！”
　　黑衣剑手道：“门下真的连马车也没靠近，这位姑娘是故意……”
　　话未说完，飞云秀士已霍地上步，叭响一声，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喝道：“狗才，你敢在外胡作非为，想找死！”
　　黑衣剑手被打得跄踉后退，身子尚未站稳，飞云秀士出手如风，已将他背上的一柄长剑，拔在手中。
　　梅花剑客忙晃身拦住，道：“崔兄不可听片面之辞！”
　　黑衣剑手骇得浑身乱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庄主明察，门下哪敢欺骗庄主。”
　　少女又在梁上道：“难道是我说假话么？不为寻那只百宝箱，我跑来干什么？叫你搜，你又不肯，必是他交给了你，在我面前，你故意装做不知！”
　　黑衣剑手又道：“庄主明察，这位姑娘是何等武功，门下怎能抢得了她的东西！”
　　梅花剑客点头道：“这话说得也是，崔兄应该想到这一点。”
　　飞云秀士也是一怔，心说：“是呀！适才她举手之间，便夺去飞云四老等五柄长剑，这李成那么点武功……”
　　他还未想完，少女又在梁上咯咯笑道：“那天是我肚子痛，动不得，不然，你自然抢不走了，箅啦！你怕真凭实据的搜出来，丢了你飞云庄的人，你就别搜了，以后我逢人便说，飞云庄是个贼窝。”
　　飞云秀士抑制下去的怒气立又上冲，嘿嘿笑道：“把衣服脱下来！”
　　黑衣剑手没法，只得将衣服解开！
　　飞云秀士回过头去，吩咐贴墙而立的一个黑衣老者道：“王老，你来搜搜，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一个黑衣老者应声上前，先摸外衣，再摸内衣，什么也没有。
　　少女又咯咯笑道：“真笨，连搜人也不会，珍贵的东西，一定藏得十分巧妙！”
　　黑衣老者一听，果然又仔细的再搜，忽然在外衣里面左侧衣摆上，用细钩挂着一个女人绣的小小荷包，里面沉甸甸的。
　　老者伸手取下，喝道：“这里面是什么？”
　　黑衣剑手瞠目结舌地答不上话来，连他自已也不知自己衣摆里，何时挂了这个小荷包。
　　飞云秀士一把由老者手中接过，打幵荷包口，向掌中一倒，立时滚出龙眼大小两颗光滑夺目的明珠，和一只精工打造女人头上的步摇金凤。
　　三样东西，没有一样不是珍贵之物，尤其那只步摇金凤，更证明是女人之物。
　　飞云秀士气得满脸铁青，双目凶光暴射。
　　黑衣剑手则脸色苍白，全身发抖。
　　连梅花剑客也是一怔，叹了口气，退了两步。
　　少女咯咯笑道：“现在相信了吧，那东西正是我的，两个珠子中带红光的一颗，名叫骊珠，可以去毒，白光的一颗，是夜明珠，晚间可以照明，最贵的还是那只金凤，可不是普通的饰物啊，金凤那一对眼睛，可是价值连城的猫眼儿，名贵得很呢！”
　　飞云秀士大声一喝，手起一剑，那黑衣剑手惨呼未出，人已被劈成两半，鲜血洒了一地。
　　飞云秀士一剑劈了自已的门下，想了一想，毅然向少女道：“崔某人驭下不严，在外胡作非为，为了本庄声誉，所以当着姑娘杀了他，现在我将东西还给姑娘，可以没事了吧？”
　　飞云秀士不失城府最深之人，他明知这少女大有来历，不敢得罪，应付得不好，准是自已吃亏，但他却不能说怕，所以才说为了飞云庄声誉，杀死这个剑手。他心中打的算盘是，门下得罪了你，抢你的东西还你，这样你该可以走了？
　　那少女却说道：“不止这一点呀，还有好多好多！”
　　飞云秀士一怔道：“还有什么？”
　　少女道：“还有翡翠鱼、珍珠狗、玉猫、琥珀鸡……啊哟！我一时也记不了那长多，都是我心爱的东西，应该一起还我。”
　　这一下，可把飞云秀士作难了，人已杀了，真要有这些东西，怎知他放在哪些地方？想了一想，只得又向身边的黑衣老者道：“王老，请你去他房中看看，是否还藏得有其他东西，有，一齐拿来还给姑娘！”
　　老者应了声，出厅而去。
　　少女在梁上道：“这三样先给我。”
　　飞云秀士憋着一肚子气，道：“姑娘请下来吧！”
　　少女揺揺头道：“我不干，你们人多，会欺负我，你丢上来好了。”
　　飞云秀士眼珠儿一转，脸上杀机一闪，哈哈笑道：“好，在下遵办！”
　　暗运真力，抖手上拋，红白黄三色光华，直向少女射去。
　　少女好像不知飞云秀士暗动杀机，毫无一点防备的样子，咯咯一笑，随便伸手用描金小扇去接。
　　厅内厅外的人，没一个不知飞云秀士的用心，几十只眼睛，全随着三色光华向上，以为出奇不意的这一手，那少女一定不能幸免。
　　飞云秀士能挥毫当剑，弹墨成珠伤人，在三湘之地，是首屈一指的内外功精湛人物，现在是三件坚硬之物，又是存心杀人，那劲道还小得了？
　　但是，怪事真多，那少女小小描金扇儿向上一兜，竟被她轻轻托在扇叶之上，接了上去。
　　飞云秀士一怔！
　　所有的人，无不跟着万分惊异！
　　梅花剑客吴云这才庆幸适才自已未贸然出手，不然，自已想方设法闯的一点名头，今天必然栽在这姑娘手里。
　　少女咯咯一笑，用握着五股红丝线的手，腾出两个指头，将扇子接过，再用右手取下三物，放入怀中。
　　这一来，大家心中明白，这少女不可轻惹，若然她翻起脸来，今天在场的人，恐怕谁也在她手下讨不了好。
　　一会工夫，那黑衣老者已匆匆赶回，向飞云秀士道：“庄主，他房中都是普通应用之物，没有值钱的东西。”
　　飞云秀士心说：“要糟，东西找不到，这个神秘的少女，一定不肯甘休！”
　　哪知那少女却笑道：“真的没有么？”
　　黑衣老者冷冷说道：“当然没有，老朽一生从来不说谎！”
　　“嗯！”少女眼珠儿眨了眨，嫣然一笑，道：“好啦，算啦，我收回的这三样东西是最贵重的，其他的，只是我玩的东西，丢了也不太要紧！”
　　飞云秀士一听，一颗紧张的心，立时缓和下来，松了一大口气。
　　少女接着又道：“不过……”
　　才说缓和，这一声“不过”飞云秀士心中又是一紧，忍不住问道：“不过又什么？”
　　少女咯咯笑道：“我丢了东西，也不再向你们讨，看我的薄面，这个人也别为难他，好不好？”
　　飞云秀士道：“这个……”
　　“怎么啦！不卖面子，是不是？”说时左手幌了两下，吊在半空中的五柄长剑，立即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而且右手描金小扇，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轻轻往下扇了两下。
　　无风！无声！但在厅中的人，全都觉得，头上有一股软绵绵的劲力，说有，似无，说无，又还真有，而且还险些无法抗拒！
　　站在厅中的全是高手，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飞云秀士与梅花剑客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色，飞云秀士故示大方的哈哈笑道：“既是姑娘如此说，崔某人遵命就是，本来我与这位朋友无怨无仇！”
　　少女笑道：“那就多谢啦！请你派人，将他送往莲花城中那家孙氏客店，假若你慷慨一点，何妨替他付了店钱，大约你不会暗中做什么手脚吧！”
　　飞云秀士哈哈笑道：“崔某人一言九鼎，姑娘尽可放心，不过，崔某人斗胆，想知道姑娘芳名和姑娘的师承。”
　　少女想了一想，道：“你当真想知道么？”
　　“当然！”
　　“唔，我本来想随便诌个姓名，骗你们一下的，既然你答应得很干脆，现在我留下一件东西，你们自已去猜，猜得出或猜不出，我全不管，也不许再问我。”
　　说罢，将扇子放入怀中，却由怀中摸出一样东西，随手丢下。
　　厅中没人敢去接，任它飘飘荡荡的飞落大厅地上，众人凝神一看，竟是用白绢剪成，长约二寸，宽约三分的一只小剑，绢剑中央处，画了两道紧靠着的黑线，好像是代表那小剑，是用有节之物削成一般。
　　厅内厅外的人，谁也想不出这绢剪小剑代表武林中哪一位高人。
　　少女又咯咯笑道：“想不出，是不是？”
　　飞云秀士脸上一红，道：“崔某人见闻有限。”
　　“那你们慢慢地想吧，会想得出来的。现在可以派人送人啦！”
　　飞云秀士无奈何，只得向厅外大声吩咐道：“看在这位姑娘面上，将这人送去城中，不许伤他！”
　　厅外立即走出两个黑衣剑士，将柳青挟起，转身走了出去。
　　少女这才一抖手，四柄长剑落地，却留下那柄乌金软剑，在手中把玩着，对厅内厅外的人，根本不看一眼。
　　又过了一会，少女才笑了一声道：“我要走啦，再见！”
　　话声一落，绿影乍闪，绿影中，有隐隐金铃之声传出。
　　不知是四个老者中的何人，忽然一声惊呼道：“白骨剑！招魂铃！”
　　这一声惊呼不打紧，飞云秀士和梅花剑客以及另两个老者，骇得双腿打闪，险险没倒下地去。
　　倒是厅外那些早已闪让到两侧的剑手倒还没事，因为，他们根本不知“白骨剑”、“招魂铃”的来处是什么，代表的是什么人物，只觉得这两个名称有些阴森可怖而已。
　　但就在这一声惊呼之时，绿影在厅门口一闪，厅门外几十双眼睛，正想追踪时，早已不知去向。
　　—直到那少女去了好一会儿，厅中的六人才由震惊中清醒过来，再向地上看时，那只白絹剪成的小剑，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