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三娘心中大亮,自从龙蜃帮主朱洁馨传出命令以来,龙蜃帮各处分舵,无一不知世上有八卦派,更知八卦派中人物的详情,是以方洪虽不知道,但玄乙道人早已了如指掌了。
方洪把话说下去,道:“当日我们一行四人,离开长白山,路过张家口,打尖落宿之时,忽然店里来了两个汉子,看他们的装束极是怪异,回不是回,汉不是汉,料必异域人物,更怪的是两人带着两头怪兽,浑身铁毛,金黄发亮,起初,我们还不甚留意,以为是从别处来的江湖卖艺者。可是我们不留意人家,人家倒留意起咱们来。”
说到这里,却听史三娘又问道:“他们怎生对你等注意,彼此言语不通,留意又有甚么用呢?”
方洪摇头道:“怪啊!我起初也和老前辈一般想法,不去理他们,但两汉子中的一个,竟通汉语,走来和我们搭讪,彼此萍水相逢,人家既来攀谈,咱怎好意思不睬,因此就交下了朋友。”
史三娘问道:“他们没有立刻动手?”
方洪点点头,道:“一路走来倒无异状,可是到得这儿时,就在那入屯的大岭中,那会说汉语的人,没缘没故的向我等三人进击,另一人则一把抓了家母,把她用绳捆了,交给一头怪兽,如飞般走了。”
说到这里,方洪已然满脸泪痕,又道:“那通汉语的也真了得,以一敌三,全然不露败象,及至另一人和另一头怪兽加入战团,咱师兄妹三人已是抵挡不住,幸好对方无意伤害我等,只是阻着我们追赶掳人的怪兽而已,大约双方交手过了数百招后,只听得那通汉语的人叫道:‘孩子们,后会有期!’说罢,引吭长啸一声,便与另外一人一兽飘然离去了。”
史三娘边听边喃喃絮语道:“哈图陀,哈图陀,咱放过你,你竟如此狠毒!”
一仰首,又问方洪道:“后来怎样呢?那你和我儿又怎生相遇?”
方洪道:“对方也跑得真快,轻功委实妙绝,来去如风,才瞬眼已是去远了。那时再晚三人,内心悲楚欲绝,正惘然间,就遇上了玄乙道长,大家相叙之下,才知是自己人,由道长引领再晚等到这儿来,到得这儿,南宫兄台伉俪已先再晚而在了。”
史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洪儿,敌人去之已远,此刻追去,想也无益。老娘这番出门,目的也正访寻你们踪迹,既找到了,就随老娘回紫府宫去,那儿尚有重大事情,等待你们回去了结,事不宜迟,今日就动身也罢。”
方洪等早已知道大漠八卦一派下书挑战中原武林的事,三人齐声应道:“谨遵老前辈之命。”
说走就走,史三娘已然起身向众人告辞,玄乙道人因知他们有要事在身,不敢强留,一面送客,一面把这消息传递出去,以便报告驻扎川陕边界三墩口分舵中的朱洁馨帮主知道。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且表史三娘带了几个晚辈,一行六众,不久已回到三墩口龙蜃帮分舵,才进门与朱洁馨相会,各人心中又是一异。
见面之时,只听见朱洁馨对史三娘道:“师姊,事情有意外。”
史三娘吃了一惊,皱眉问道:“洁馨,你是指苗金凤被掳一事而言?”
朱洁馨勉强一笑,道:“这个怎好说做意外,你们未到之时,这里分舵已接传报。小妹所指,乃是花派传人耿莹儿耿姑娘的事!”
一提起莹儿,史三娘心中着实吃了一唬,忙问道:“你说什么?是了,莹儿怎地还找不着,莫非她也和金凤一样,着了八卦派的道儿?”
朱洁馨摇头道:“那倒不是,是耿姑娘先得消息,独自赶入大漠去了。”
史三娘长眉一挑,大声叫道:“这丫头真不懂事,明知此事单行独走不利,要去当须大伙前往才就。”
她转了一下腔,对朱帮主说道:“洁馨,你这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朱洁馨不答,忽地回顾在旁侍候的一名帮徒问道:“方老师与唐古拉猛前辈哪里去了?”
那帮徒犹未回答,已听史三娘叫道:“原来又是方老头打听得来的消息,是了,他俩是负责西线一带打探消息,对啊!方老头是怎地知道的?”
这时那帮徒方才有说话的机会,道:“方老师和唐古拉猛前辈已然返回紫府宫去了。”
朱洁馨皱皱眉,忖道:“这两人年纪也不小了,怎地全不知礼节,不辞而去?”
心中虽然不悦,却没说到口,只顾对史三娘道:“这事倒怪不得耿姑娘,委实情非得已?”
史三娘瞪起眼儿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朱洁馨脸色一整,道:“乃与阴阳门传人苗女侠被掳的事有关。”
史三娘憬然道:“照你说来,莹儿途中曾与八卦派中人相遇啦?”
朱洁馨点头道:“就是因此之故,耿姑娘才追踪入了大漠。”
史三娘又问道:“她和八卦派的人是在何处相遇,怎样相遇的,有没有交上了手?”
朱洁馨道:“据方老师说,耿莹儿姑娘是在接近漠外的哈哈图鲁这地方碰上对方,当时耿姑娘并不知道八卦派与中原结上梁子的事,只把对方看成漠外的普通的武师罢了,因此错过了机会。”
史三娘沉吟道:“苗金凤呢,莹儿那丫头有碰上了她?她是在八卦派中人的手里啊!”
朱洁馨回话道:“在哈哈图鲁时,耿姑娘诚然与哈图陀邂逅,一来双方都不认识,莹姑娘没给予理会;二来大抵哈图陀急于回返老巢,没有撩惹于她,就变成碰了头也互不过问了。等到方老师和唐古拉猛前辈到哈哈鲁图时,事情已经过了两天,对方已走远了,据莹儿姑娘事后把回忆告诉方老师,说对方确是两人两兽,两人双手空空,一头怪物背负一只黑色包袱,包内像囚着一个人似地,可惜莹儿姑娘估料不到这人正是苗女侠!”
史三娘心中已然明白,不待朱洁馨再说便道:“等到方老头把消息告诉莹丫头后,她急了起来,便追踪进入大漠是不是?”
她想了一想,忽然问道:“方老头又怎知金凤被掳的事呢?”
朱洁馨笑道:“师姊忘掉了方老师时常和敝帮各处分舵联络的事么?”
史三娘哑然失笑,道:“老娘一向粗心!”
忽然又道:“看来咱们赴大漠会八卦派一节,要提前一步了。”
朱洁馨忽然想起了方镜湖,对史三娘道:“方老师一向老成持重,为晚辈表率,但其行事飘忽如风,倒是令人费解的事!”
史三娘看看傍立的方洪等三个少年男女一眼,欲言犹止,终于道:“方老头另抱隐密,这也怪不得他!”
方洪与秦寒梅心中俱觉一酸,却没说话,朱洁馨不欲探窥别人隐私,至此也不再发言相问。那天晚下,诸人草草便在三墩口歇宿一宵,翌晨立即动身,径回唐古拉山紫府宫。
半月以后,各人已抵紫府宫,未抵达前,紫府宫早得龙虎帮中人传讯,知道了消息,葛衣人日夕企盼,也正在等各人回归,计划各事。
这天果然等到了,葛衣人大喜接入,大家到大堂团聚,济济一堂。群雄中只差两人,一为方镜湖,一为耿莹儿,史三娘问起唐古拉猛,才知那天他和镜湖老人在三墩口不辞而别后,结伴回归,怎知才抵吉特拉山,镜湖老人又告失踪,只留下一笺,自言将赴漠外,嘱阿猛向紫府宫掌门致意,俟异日到漠外厮会。
葛衣人也明了老人心事,不怪其无礼,心中反而难过,后来一想,镜湖老人先到漠外也好,此老对漠外甚为熟悉,好歹先打探一点风声,以资应敌。
相叙之时,史三娘火栗性子,岂容八卦派中人频频欺负上门,叠口连声,便催促葛衣人率队赴大漠和对方较量高下,但葛衣人似仍有心事,并未答应。
史三娘对葛衣人道:“此刻金凤陷入敌手,生死未卜,莹儿尾随而去,这丫头虽然武功不弱,但大漠奇险,八卦派诡计多端,兼有赤炼老贼二人为助,如虎添翼,莹儿此去也是凶多吉少,你迟迟其行,不知是何居心,老娘委实费解!”
葛衣人并不焦急,解释道:“依老夫管见,此事万难操之过急。金凤陷敌,我料性命必无大碍,受些苦楚则会有之。
八卦中人志获金凤者,势必是在凯觎长白山阴阳门遗笈,既然有此目的,岂有随便便把她杀害之理。”
他重咳一声,后道:“至于莹丫头,这女娃儿生性极是机敏,心细如尘,断断不会贸然独闯大漠,若不到沙漠里去,以她武功技业,在塞外行走当足自保。”
史三娘不耐道:“即使全给你猜对了,难道就不去了么?老娘真不明白,呆在此处有何好计可施?”
葛衣人掐指一算,道:“史姑娘忘记了赤城门师徒过节了么?”
史三娘蓦地一醒道:“是了,今天正是当日老娘约辛大嫂来紫府宫听候武林公断的日子,唐古老儿,你迟迟其行就是为了此事么?”
两人说着话时,齐齐拿眼向剑魔夫妇望去,但见眇目妇脸如槁灰,神情沮丧,俯首不语;她丈夫剑魔辛源鸣则脸色沉重炫3ǔω ω.сom书,若在迎接重大变故来临。
史三娘道:“罢了,唐古老儿你既要了结赤城门这宗公案便请从速为是!”
陡然间,只听眇目妇哀然叫道:“唐古前辈,但请把晚辈公断以谢武林忠义,晚辈绝无怨言!”
剑魔吃了一惊,颤声问道:“老乞妇,你犯了什么天条,要劳武林大会公断?”
眇目妇低头无言,但单目已然眼泪涌如泉,这妇人心中已然悔恨交加了。
葛衣人捋髯笑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武林恩怨分明,请辛大嫂子少安毋躁,听候老夫仲裁!”
语毕,面色一整,叫道:“秦九凝,你把当日你奶奶怎生迫你到八骏三雄处卧底,委身事贼,以代师门报仇的事向在座武林同道公布一番。”
秦九凝未开口先哭将起来,她奶奶虽有不是,但想起了自幼就是奶奶抚养长成,传授武功,今日数说她的不是,不啻反叛师门,心中既酸楚,又悲痛,只是啼啼哭哭,半晌说不出话来。
葛衣人也知这女娃儿心中为难,想了一想,对史三娘道:“史姑娘请代九凝把当日情形说出来好了。”
史三娘怪声怪气道:“你这女娃儿,不忍说出,待老娘替你说出就是。”
陡然间,但见眇目妇离座而出,哀然叫道:“史前辈,你,你口里留情……”
一翻身,如弩矢离弦,便已把头朝着一根大柱倒撞上去。
须知眇目妇出身名门,爹爹赤城山主当年在武林中何等地位,且赤城一派门规素以严谨驰誉江湖,不料出此女儿,竟有如此肮脏念头,那不只她本身德行有亏,且沾辱赤城一派清誉了。
因此之故,眇目妇一念及此,益觉无地自容,情急之下,乃出此短见。
眇目妇撞去的大柱,恰好是史三娘坐位附近,变生的时间,各人讶然大叫,却是鞭长莫及。但见史三娘腰链哗喇喇殿开,陡地向前一展,不偏不倚,幸好把眇目妇缠个正着。
史三娘喝道:“你要寻死,怎有这般容易!”
眇目妇哀号道:“史前辈,史前辈,让我死去干净。”
葛衣人沉声道:“辛大嫂万勿轻生,是非曲直,老夫自有主意,何必自苦如此。”
眇目妇给史三娘腰链缠着,仍然猛力挣扎,但史三娘与眇目妇两人功力相去尚远,如何能挣得脱呢?
忽听史三娘冷冷叫道:“你再不乖乖听话,休怪老娘不客气啦!”
蓦地腰链一甩,链尾腾起,抖得笔直,在电光石火之间,已然点中了眇目妇的麻穴。
但听眇目妇一声闷哼,整个身子仰后便倒,软绵绵地躺在跟前,再不能挣扎了。
此时,剑魔辛源鸣已觉事态严重,大步离座跨出,面目木然,对史三娘道:“我这老乞婆究竟犯了什么门规,敢请史前辈明示,晚辈自当按师门戒律处置。”
史三娘喋喋笑道:“问你自己的徒儿去!”
剑魔回顾一下,但见秦九凝悲悲切切伤心未已。剑魔两眉一挑,叫道:“九凝,你奶奶犯了何事,你得须说实话!”
秦九凝依然缄口不语,只顾哭泣,史三娘哼了一声,简单地把当日在辽东地面眇目妇迫从的事说了。
那一天,剑魔虽然也在,但已伤重晕厥,故对该事一无所知,此时听了,方才明白。
剑魔脸色如霜,慢慢走前,对葛衣人史三娘拱拱手道:“本门不幸,出此贼妇,沾辱师门清誉,按戒律凌迟而死,晚辈姑念贼妇乃先师遗裔,不忍加诸酷刑,眼下只有把她毁了,以谢武林忠义!”
话未落口,陡地一欺身,双掌一发,便已盖到她妻子的天灵盖上。只听得惨叫一下,眇目妇已然头颅碎裂,惨毙当场。
秦九凝料不到师傅如此认真,此时反而不哭了,给唬得呆了。只见剑魔毁了妻子以后,忽朗声叫道:“洪儿,凝儿,你们都过来!”
方、凝两个赤城弟子,目蕴泪光,依然到了师傅之前。
剑魔冷冷地叫道:“跪下去,拜谢师傅奶奶养育授艺之恩!”
方洪和秦九凝如中催眠一般,又跪在眇目妇尸首之前,向奶奶师傅叩了几个头。
剑魔脸色一转,转得异常温和,他这般如春风也似的脸色,方、凝二人委实难得一见,此时看了,心中不由啧啧称异起来。
此时两人仍然跪着,剑魔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两个少年人的头发,口里絮絮不休道:“我一生未曾爱惜过你们,不,未尝爱惜过任何一个孩子。唉,我,性子也太执拗了,今天,我才觉得你们可爱。孩子们,让我把慈爱留给你们吧!”
方秦二人听了,如坠五里雾中。
又听剑魔低喃下去。他道:“本门自你祖师创业以来,声誉日隆,及至为师,只因行径乖谬,遂为江湖中人目为无赖,为师于今,深悔噬脐莫及,唯有期诸下代。你两人既是本门传人,但望能发扬光大,昌盛师门令誉,切莫学为师以前行径,则为师心中就快活了。”
说到这里,方秦二人越听越心慌,知道事情不妙,因为剑魔的一席话,太像遗嘱了。
秦九凝仰起披满泪痕的脸孔,哀声叫道:“师傅啊……”
剑魔瞧着那哭嚷的弟子,脸色一沉,说道:“你们二人,这般婆婆妈妈什么?”
方洪和秦九凝齐声答道:“我们年轻,正想多些时日,敬聆师傅教言!”
剑魔脸色,晴阴倏变,良久,忽然仰面哈哈干笑起来,笑完才说道:“你们站起来吧!”
方洪和秦九凝如言站起,暗忖:“师傅的性情,素来怪僻难料,刚才的说话,想是一时情感冲动,至会如此,如今,想是平复下来,没什么了!”
剑魔瞧着二人,毅然说道:“为师乖谬半生,后悔之事太多了,如今,良知复活,已觉生不如死,但愿你们二人,以为师一生事迹借镜,好好做人,勿蹈覆辙!”
方洪点头答道:“弟子记下了,唯是,师傅的说话,弟子不省得是为了什么?”
剑魔干笑一声,说道:“为师自觉得恩仇已了,留此残生,有何用处,这些话,你们紧记好了!”
声落,一仰脖子,翻腕撤下长剑,正想一抹!
葛衣人急忙朗声说道:“辛兄好个恩仇已了,自裁了断,不怕江湖朋友笑话么?”
剑魔闻语愕然,不自禁停剑不发,问道:“唐古前辈,这话如何说起?”
唐古拉铁移步走来,道:“江湖汉子,问谁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可是,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辛兄这般死法,正是赤城门的最大耻辱,你可曾想到?”
剑魔怔神问道:“了结一条贱命,哪会涉及师门令誉之理?前辈明言指示如何?”
葛衣人哈哈说道:“辛兄是不是明知故问?”
剑魔摇了摇头,肃容答道:“在下方寸已乱,神智怔忡,只有求死一念,哪会想得许多呢!”
葛衣人一伸手夺下长剑,替他归鞘,拍着剑魔肩头说道:“辛兄请坐下来,平心静气养息一阵,我们再谈未迟啦!”
剑魔虽然死念已决,但听到有关师门令誉之事,也不敢再如以前性格,刚愎自用,只得依言坐下,闭上双目。
方洪和秦九凝二人,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回身去料理师娘眇目妇的遗体。
紫府宫大厅上,经过了剑魔夫妇一连串之事,气氛严肃,众人都不轻易开口说话,一时鸦雀无声!
好半晌,性格怪僻躁急的史三娘,说道:“你们在处是练功入定么?捏着当前正经事,也不去计议计议?”
葛衣人答道:“关于大伙儿前往大漠,应约八卦老人较量武功的事,和拯救苗金凤女侠的事,如今,两事可并成一事,此间之事一完,便即起程,如何?”
史三娘怪目一扬,道:“这才成话啦!”
剑魔冥想一过,睁开双目,向着葛衣人抱拳说道:“多谢前辈一言指示,使在下不致身后仍然负辱及师门之罪,我如今想通了!”
葛衣人微笑答道:“事分轻重,辛兄是个聪明人,哪会不省得的呢!”
朱洁馨接口说道:“辛兄的事,可以说已成过去了,我们,暂且按下,但是大漠之行,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我们就此登程上路如何?”
葛衣人沉吟一忽,说道:“朱帮主豪雄气概,老夫佩服到极,愚见认为,急也不在一时,今天只余半日时光,而且大家的心情有些欠爽,就这短暂时光,用作诸位各备行囊,养神休息,明天早上,踏上征途,如何?”
史三娘说道:“这也使得。”
诸人之中,辈份最高,性格最执拗的算是史三娘,她答应了,诸人自当无话。
于是,众人各自退下,准备着明天登程赶路去了。
且说耿莹儿,自从知道苗金凤被掳的消息,便只身追踪前去,她恃着师门艺业,自己才智机灵巧黠,而且,年轻人有着个人英雄思想,勇于冒险,要见识见识,大漠八卦门的武功!
她走了几天,便走出了关外村落镇集之地,足迹已踏上了“浩浩乎黄沙无垠,尺不见人”的境地!
这里只见,云暗天低风沙弥漫,极目远处,一遍迷蒙,要到八卦门所在的沙漠绿洲,正不知该走哪一条路?哪一方向?
在行走江湖之人,到此境地,也会感到惊心怵目,仓惶无计!
何况耿莹儿是一个少女,年纪未到花讯年华,怎么不会心生畏惧,进退维谷呢!
可是,耿莹儿芳心之中,有着艺高胆大,个人英雄的思想支持着,在略一考虑之下,便向前途走去!
她拣着有人兽足印出现之地,沿迹奔行,希望碰上牧民,便可借宿问讯,探得八卦门沙漠绿洲所在!
如此,走了两日路程,还是孑然一身,四顾无影!
到了那天早上,忽然天际开朗,风静沙平,视线也辽阔开来,便远远望见,一队兽群,大约不是羊群,便是马群了,影子点点好像蚂蚁结队爬行,缓缓迎面而来。
耿莹儿心头一亮,喜出望外,精神抖擞,一提轻功提纵术,迎着这队牧群,奔行赶去。
无垠沙漠,瞧得见的东西,似近咫尺,实在是距离不知几许路程!
耿莹儿跑了半天,才瞧得清楚,这队原来是游牧的羊群,夹杂牧民的坐骑。
马上人都是关外回民装束,风氅雪帽,短衣束带,腰间挂着一柄长刀,牛角酒袋。
他们鞭挥日影,脸扑风尘,来住骋驰,宏声叱喝,指挥着羊群行走,纠正行列。
好容易跑到黄昏时候,耿莹儿才与放牧羊群之人遇上。
走上前去,迎着走来一骑,打了招呼,赔笑问道:“中原女子要借地问个讯儿,请朋友方便方便?”
马上是个中年汉子,瞧了耿莹儿是个蛮靴箭袖,劲装背剑的少女,妩媚中眉目英爽,大眼睛灵机传神!心中暗暗喝彩,虽然语言不通,但一眼已经瞧出,这少女是个行走江湖的武林人物!
他听完了耿莹儿问话之后,摇了摇头,又做了一记手势,伸手向后指去。
耿莹儿耳入心通,挥手向中年人招呼过后,便向羊群后边跑去。
果然,羊群殿后,缓缓走着几头骆驼,驼背架起帐幕,形如小屋,像是驮着粮食辎重,还有牧民家眷。
耿莹儿跑到驼队面前,便听到了一阵铃声,好生错愕,赶忙停步。
驼背上帐幕一开,探出一个老者半截身来,向耿莹儿招手,叫道:“贵客姑娘,请到帐内歇歇脚程可好?”
那老者虽通汉语,惟是说起来,好生口吃生硬。
耿莹儿一听到那老者的叫声,几句生硬汉语,心头感到一阵高兴,也感到漠上牧民好客,不是虚传。
忙提劲一纵,扳上骆驼背上,爬入帐幕。
那老者挥手招呼耿莹儿坐下,然后从腰间择下一只牛角革囊,递与耿莹儿,说道:“关外人家,比不上中原礼数,请姑娘喝口羊乳,聊当清茶。”
耿莹儿入乡随俗,知道关外牧民,性格坦率爽朗,不喜俗套,便一连喝了几口羊乳,才把牛角革囊,递回那老者,说道:“谢过老丈。”
那老者捋须微笑,说道:“姑娘到来关外,身边没结良伴,定有要紧之事待理,不知要到哪里,可否见示?”
他不待耿莹儿开言问讯,便开门见山的先问起来!
耿莹儿有着鬼灵精的心思,未答那老者的问话,先向老者请教姓氏!
那老者笑道:“老汉名叫阿图汗,在这里地方游牧,已几十年了,江湖上武林朋友,老汉半生,也招待不少,在下请教姑娘师承门派,上姓高名?”
耿莹儿笑道:“晚辈名叫耿莹儿,初走江湖,人忌师讳,难于奉告,请老丈原谅!”
阿图汗虽是牧民,也有江湖气习,耿莹儿不肯说出师门名讳,也不追问,一笑抹过算了。
半晌,耿莹儿才问道:“听说‘沙漠绿洲’地方,是大漠里一个好所在,不知要从哪方行去,路程几许呢?”
阿图汗听言,掀眉扬目,愕然问道:“耿姑娘要去‘沙漠绿洲’么?你可晓得那里住着什么人物?”
耿莹儿瞧见阿图汗脸色,好像对“沙漠绿洲”,存有不敢沾惹的态度!但对人家不坦率说出真情,又怕阿图汗瞧出端倪,不肯指示路径。
沉思一忽,说道:“听说‘沙漠绿洲’,是大漠八卦门,八卦老人潜修练功之处,不知是也不是?”
阿图汗点头答道:“不错。姑娘可是要投师学技来着么?”
耿莹儿摇头道:“不是,我是到这里拯救一位武林朋友。”
阿图汗脸色惊异,打量着耿莹儿上下,一遍复一遍,才说道:“好姑娘,你可是和老汉说着玩的?”
耿莹儿正容说道:“小女子怎敢在老丈面前,说谎取笑!”
阿图汗又瞧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老汉数十年来,游牧这里左近地方,从没听说八卦门弟子,闯入过关内半步,姑娘那位武林朋友,又怎会和八卦门结上梁子,而且被他们拿下?”
耿莹儿轻叹一声,答道:“老丈说得是,可是这些情况,如今已成过去了,我的武林朋友,也未和八卦门结上梁手。”
阿图汗接口说道:“这也奇怪了,难道老汉半生白活,见闻不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