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险恶豪绅仗势倚财强霸道 鱼行好汉熬煎受迫怒焰生
2025-07-12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施御史老爷妄想不花钱,日日白吃鲜鱼,鱼行老板丁鸿先生给碰回去了。这是他得罪人处。虽然他身陷法网,但素日人缘不错,渔民们联名递保结,不成;当地商户联名递保状,也不成;又烦出别的绅宦来说情,后来保出来了,却弄了一身刑伤,耗去了全部浮财,他的渔船也变卖了好几艘。当然绕着圈子,肥了新任耿知府和施御史了。
  丁鸿挣出活命来,回到家中,问出自己的出狱,乃是家中人变产行贿,打点出来的,他不由发怒,向家中人嚷了一阵。更打听这场官司受枉的缘由,起初还弄不清,日久渐渐访出底细来了,“丁仁兄,你这是财多为累啊!”这一下更把他气得暴跳如雷!原来是去职的御史施乡绅秘密检举他的!他切齿道:“好好好!这可真是官逼民反,咱们往后瞧吧!”
  却不料“往后瞧”这句话,不知怎的,传到了施御史耳中。御史老爷微微冷笑:“好个刁民,他还要恫吓乡绅,我一定教你好好地往后瞧!”
  可是施御史捻须冷笑的话,不知怎的,又传到了镇九江耳中。丁鸿又怒又怕,狠狠说道:“这可应了那话,贫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却是我姓丁的也不是老实的,随便任人拿捏。还是那句话,你教我好好往后瞧,我就好好‘往后瞧’就是了。但愿你御史老爷,知府大人也要好好地往后瞧!”
  从此,镇九江丁鸿,暗地里也有戒备,也有些拉拢。他想:“狗日的,逼急了老子,老子不在水路混了。老子上山!”
  在这时候,赵迈、陶氏昆仲、穆成秀悄悄地来到九江了。
  不久,九江江边上,突然出现了几位外路好汉。卷胳臂,捋袖子,气势汹汹,好像是白相朋友,混混儿新来开码头的样子。丁鸿的鱼栈就开设在江边。这几位短衣帮好汉就不断来到鱼栈左右打旋。过了个把月,丁鸿认识的一个开赌坊姓郭的白相朋友,找来跟丁鸿私谈。丁鸿问:“什么事老哥?”赌坊主人郭老板说:“丁二哥,你可觉得这两天你们鱼栈有什么事故么?”
  丁鸿一愣道:“没有啊!”
  郭老板道:“你没觉出,有人琢磨你这鱼行么?”
  “没有吧,等我问问看。”丁鸿把鱼行掌秤杜恒才找来一问,掌秤杜恒才大大意意地说道:“谁敢琢磨咱爷们!我管保没人这么大胆。但是,浑蛋哪里没有,这些日子的确有几个外路江湖,不断到咱们鱼行来打旋,向咱们渔船上的朋友乱问一气。”
  丁鸿张大眼问:“问什么?”
  “问油水,问好处,问你有多少船,问别的渔船就甘心吃你的摆布么?”
  丁鸿忙道:“他们怎么答的?”
  掌秤道:“他们当然实话实说了,说我们丁二哥也是苦朋友出身,一向公买公卖。处处顾全我们同行。人家是我们渔船上的公道大王,谁和谁有了竞争,都请人家评理。”“他又怎么说?”
  “他们说,好一个公道大王,怪不得要造反呢!”
  丁鸿直了眼道:“哈!”愣了半晌,转怒为笑道:“我就是公道大王,我就要造反……我不是还没有造反么?”
  赌坊郭老板道:“丁二哥不可大意,我却晓得这几个家伙别有阴谋……”
  “有什么阴谋?”
  “大概是聚了些打手,要谋夺你的鱼栈渔船。”
  “哼!好,我镇九江真有点混够了,我正想迁码头,躲一躲这帮贪官豪绅,只要真是江湖上的好汉,按江湖道想来跟我比武较量,我镇九江干脆准让了。我谢谢郭大哥的关照,他们还有别的打算么?”
  赌坊郭老板便将那几个外路好汉在赌坊押宝要钱所放的狂言,所无心透露的诡计罄其所有,全告诉了丁鸿。丁鸿略作沉吟,暗暗打定应付的主意,当下便留郭老板喝酒。郭老板一面喝酒,一面也替丁鸿出了一些主意,并自告奋勇,要拉拢对方,探探他们的口气,是不是可以和解。
  过了几天,赌坊郭老板向这几位江湖汉子试探口风,这几人神色侮慢,毫不兜揽。郭老板再往深处谈,这几个人突然滑头滑脑,装出假面具来,嘻嘻哈哈,胡扯一阵,自说他们乃是路过九江,并不打算在此地开码头,但又“回马一枪”,从泛论九江口的江湖人物,打听到镇九江的势力、为人和他经营的鱼行的内情。郭老板转问他们,打听这个做什么?他们却道:“谁不晓得镇九江这号人物,真是威名远扬,我们很钦仰,可惜没工夫。若有工夫的话,倒要结识结识。”跟着叮了一句:“你老兄大概跟‘镇九江’很有交情吧?”郭老板赶紧顶上话去:“不错,‘镇九江’这个人仗义疏财,最好交朋友,最有义气的,不但我在下跟他不错。本地街面上的人物,以及官私两面,他都有朋友,都跟他至好。像你们哥几位这表人物,倘愿跟他交交,他是求之不得的。”
  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微然一笑道:“是么?”忽又道:“好,不久就有机会,我们哥们跟他交一交。”便站起身来,告辞走了。郭老板惹了一肚皮气,这伙人云山雾罩,口气怪得很。看气派,他们又像江湖道,又不很像;看来意,好像来开码头,又不肯认账,郭老板是个粗人,就愤愤地骂了一句:“狗养的,这伙东西到底是怎么个路数呢?”他一点也没摸清,也就没给镇九江送信。
  然而机缘竟够紧迫,隔过不多几天,这几位外路好汉带头引领着两个气度骁雄、武师模样的人物,倏地气势汹汹,找上鱼行,先说久慕“镇九江”的威名,“我们来交交”,等到柜上把丁鸿找来,他们就开门见山地说出口来,要吃挂钱,入干股。丁鸿问他们:“凭什么?”两个武师沉默不语,那几个带头的好汉掀衣襟,啪的往桌上拍出刀子来,一指刀,一指鼻头:“爷们凭这个!”
  镇九江丁鸿一见这阵仗,哈哈大笑:“诸位赏脸,光顾到我在下这里来。在下一生好交,一定教诸位乘心如愿!”眼光一罩,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他立刻分出轻重,转脸对着那两位武师递话,重新请教姓名。两位武师一姓张,叫张开春;一姓黄,叫黄建堂;那带头发话的叫舒长旺。丁鸿眼望着张、黄两武师,话对着大家,沉着讲道:“我们自家人有话摆在桌面,我们也用不着绕圈子,诸位也不爱听。现在我小弟要冒问一声,诸位的来意,可以开诚布公对我言讲么?诸位如果在财力上,有需在下效劳之处,小弟不才,愿倾囊献上,诸位尽管说出多少来。如果诸位此来,是替好友找场出气,我丁鸿自问血性交友,从不敢欺压哪一个人。请打听街面,便知小弟不是自往脸上贴金,街面上的朋友还没有说小弟不够朋友的。但是,无心之失,谁人没有?或者我无意中开罪了好朋友,就请诸位明白指教,我丁鸿还不是护短讳过的人,诸位尽情挑明了,我一定知过必改,有罪赔罪,准叫好朋友面子上过得去!”
  张、黄两个武师还是不言语,只拿眼盯着丁鸿的嘴,又侧顾到带头发话人舒长旺的嘴。舒长旺总不理丁鸿这一套,不依不饶,十分强项。丁鸿烦出街面人物来,在酒楼说和,怎么说也说不拢,对方强项依然。并且越叨念话越难听,舒长旺狂笑着说:“丁二爷威镇九江,把持鱼行,有财有势,莫说老百姓惹不起,连官面都另看一眼。可是水满了要流,吃肥了会吐,丁二爷也享福这些年了,把渔户的油水也诈弄到透骨了,该换换口味了。丁老兄吃惯头一口,现在该换我们哥们啃第二口了。”干干脆脆,就是这等口调。
  说和人出力对付,试替丁鸿探问他们入干股、吃挂钱的成数:“哥们打算吃多少股呢?哥们究竟是多少位呢?”
  答话很凶,人头不太多,一百多个,干股四六也不行。“怎么才行呢?哥们难道说,整个端么?”
  啪的一下,舒长旺砸桌子,瞪眼睛道:“你猜着了!”
  “我也没烦你们费心呀!”
  “好!你们事有事在!”说和人气得面目变色,站起来,豁刺剌地全走了,立刻回复丁鸿:“预备桌面外的吧。”
  镇九江丁鸿哪里吃过这样挤,当下挤翻了。冷笑说道:“好吧,谢谢诸位,回头我给诸位道劳去。”于是亲自接见舒、张、黄等人,“既诸位不赏脸,桌面上讲不通,那么请诸位划道吧,我姓丁的在这里接着!我刀山、油锅、拳脚、家伙、单打独斗、群殴械斗,请诸位赏脸赐教!”
  却是舒长旺这几位好汉又不想卖打,拼命。张、黄两武师首先划出道来,教镇九江摆擂台,普请天下英雄“以武会友”。胜者占有鱼行,败者夹了尾巴走。打擂台自然是单打独斗,镇九江丁鸿的武功还盯得住,略一寻思,咬牙道:“好,就是这么着!”他明知虎狼当道,应该韬晦,可是事到临头,死了也要争一口气。他是豁出去了,对手舒长旺看出丁鸿的狠劲,突然又变了卦,另说出定期纠众械斗,不要单打独斗了。丁鸿道:“械斗群殴,不见本领,你老哥这做法不嫌差劲么?我却怕江湖人耻笑我靠着家门口,倚众欺人,我情愿跟你单个对单个!”
  张、黄两武师微微动容,舒长旺也道:“一定要群殴!谁不知道你镇九江在本地人多势众,谁也惹不起,我们却偏要惹一惹。”
  丁鸿怒极,也拍桌子道:“好,就请你们定日期吧!还有,日期请你们定,地方也请你们定,我全听着就是了。”
  就这样僵上火,定了局。
  两边暗中都忙着准备。丁鸿只是预备人,那边除了人,还有别的准备。这时候,地面上全轰动了,接骨科郎中神手蔡松乔却从别方面,另得了一个信,又过细地扫听了一回,慌忙赶来,找镇九江丁鸿密谈。先略问经过,跟着蔡松乔眉峰紧皱,叹道:“这可不好……这可怎么办呢?丁二哥,我跟你讲一句心腹话,械斗使不得,擂台摆不得,闲气简直怄不得。你能压住火,把这口气咽下去么?你想你这时候,可很有点不对劲呀!”
  丁鸿微喟一声,摇头道:“他们堵上门来找寻我,我不顶着干,怎么办?他们要打架,只好跟他们打。死就死,毁就毁,还顾得及别的么?”
  蔡松乔道:“丁二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要弄清楚,这不是争码头、抢衣饭,寻常江湖好汉较量胳膊根的事件,这里面还有别的把戏……”
  丁鸿闻言,寻思了半晌,似有所悟,双眉一皱,咬牙瞪目,道:“我明白!”此时他叛志已萌,便向蔡松乔透露了口气。可是神手蔡松乔未遭切肤之痛,只觉当山寇、当反叛的名头,有些吃不消。但丁鸿左思右想,别无他途,经过两人多时叨念,更已利害分明,丁鸿竟把大主意拿定。
  神手蔡松乔见到丁鸿志向已决,只好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劝了。事情危急时,二哥如有需用我的地方,千万给我一个信,小弟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一言为定,我谢谢你的盛情。”
  当下,两个人紧紧地握着手,好久好久,方才告别。蔡松乔自回医寓,听候吉凶。丁鸿赶忙布置,一面安置家小,一面向鱼行同事、渔船至好,透露己意,一面跟江湖上的好汉通谋。
  当天夜里,便有两个绿林壮士,高春江、鲁晓峰,应邀潜来参预密谋,规划举事。举事必须有够上数的死党,还要有接上手的外援,现在却苦于外援的“远水不救近火”。九江口这地方,附近既没有占山称雄的陆路好汉,也没有据水抗官的江湖豪客,西北够不上闯王,西南够不上洞庭湖的百鸟。盘算了一阵,又把九江府官军的兵力估计了一下。镇九江骂道:“管他娘的外援够上够不上,老子我要硬搞、瞎搞了!”
  他觉得一旦杀官造反,没处投奔,实在有点差劲。他毫没有造反的经验,他竟想不到,此刻只要闹起来,遍地都会出现帮手;随便一个地方,攻下来便可以据为梁山泊;并不一定先要有个梁山泊,然后再投了上去。那高、鲁两个绿林壮士也很外行,他们只是独行强盗罢了,他们俩告诉丁鸿:“我们可以给丁二哥引见几个能人来。”
  第二、三天,便把能人邀来。这能人正是鬼见愁穆成秀、陶天佐、陶天佑、赵迈一行。
  鬼见愁穆成秀、铁秀才赵迈一行到达九江口不久,便听见茶寮酒肆,纷纷议论当地豪杰将有打擂台、夺鱼行的纷争。既然是打擂台,一定有武林中的能手,穆成秀等便留上心了。恰好丁鸿正在寻访跟闯王闯将通谋的人物,中间撮合人自然是那两个绿林好汉,高春江和鲁晓峰。
  穆成秀、陶天佐、陶天佑一听见两个绿林提到丁鸿的遭遇,便欣然雀跃:“好极了,这可找到合适的人了!”便要几个人同去会见丁鸿,赵迈道:“且慢,人心隔肚皮,这位姓丁的朋友恐怕是被逼急,要拼命。他这个人素日究竟怎么样,是否有号召大众的魄力?我们先不要鲁莽,我看应该试着脚步,留点后手,我们头一步要考一考他的真假虚实。”穆成秀道:“但是,夺鱼行,要械斗的事,九江口街面上都轰传动了,决计假不了!镇九江丁鸿这个人,我也早有耳闻,是个豪爽汉子。不过你的话也很有理,造反到底非同小可,魄力决心应该品察一下。咱们这样办吧,你跟天佐找他面谈!我和天佑留在外面访,咱们一明一暗。”大家齐声说好,赵迈就和陶天佐,由居间人陪伴,候到天刚黑的时候,悄悄到鱼栈后面,跟丁鸿会晤。
  初次见面,略有寒暄,跟着就摒人密谈。丁鸿以为赵、陶两人既与闯王通谋,是造反的人了,应该是骠悍泼剌的人物,不意赵迈文质彬彬,江南口音,活脱像个幕府师爷;陶天佐又鬼头鬼脑,江湖气很重,两人不伦不类,都不像黄巢、闯王派头。
  丁鸿存着戒心,赵、陶又存着试探的心。这一边反打听赵、陶跟闯王的关系,叮问九江附近,到底有没有闯王潜伏的兵力;那一边又刨根问底,盘诘丁鸿的决心与实力:“到底你老兄手下有多少人?还能号召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谈了半夜,彼此总隔着一层,没有做到推诚相见。———本来呢,他们这是头一次会见。
  谈到夜深,赵、陶二人告辞,并订后会。丁鸿要亲送二位回转下处,问他二人住在哪家店房?两人悄声说:“你请回,不要送,免得叫官人打眼。”并没有说出店名,也没有说出现时落脚处。那两个居间人高春江、鲁晓峰要陪着客人走,被丁鸿留住了。
  丁鸿送客归来,掩上了鱼栈后门,和两个居间人来到屋里,脸上闷闷不乐,鱼栈别屋早聚着十多位死友,听候消息,纷纷围上来,动问:“跟北边的人会见情形怎么样?是他们派大队接应我们来?还是我们杀出去,投奔他们?”丁鸿摇头道:“还提接应呢,这两位闯将城府很深,任什么话都不告诉我们,只拼命挤我的底细,问我死党都有谁?打算怎么动手?有什么外援?我若有外援,还用得着找他们么?简直这两位闯将满不够味!”转问居间人:“到底赵、陶二位跟闯王沾着点边没有?他们打哪里来的?不是官府派来的狗腿子,暗中刺探我们的么?你跟他们早就认识,还是新交?你可听见刚才我问他二位的下处,他们都不说么?”居间人高春江、鲁晓峰极力担保:“这是好朋友,绝不是官府腿子。丁二哥别多疑,人家许是仔细审慎,我这就找他们去,跟他们透底说开了。刚才你们接头的情形,我也觉得有些合不拢,彼此都有点放心不下。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是咱们这窝里的人,绝不是狗腿子一流的人,他们就不能帮我们一手,也不会坏我们的事,若不然,我们也不敢给你们撮合。我们这就问去!”立刻站起来走了。
  丁鸿很烦恼,且把赵、陶丢开,专谈械斗,由于人多主意多,大家商谈起来,七言八语,居然谈出一个策略来。当下商定,多多地聚众,明面跟对方械斗,暗做造反的准备。一旦发现对手果有陷害机谋,就把械斗一转而为杀官造反。
  死友们就纷纷出动,以邀人助拳为名,加紧地找这位,拉那位,左密议,右聚会,挪地方,严关防,探敌情,窥动静,磨武器,备车船。暗中穿梭似的布置,鬼见愁穆成秀、陶天佑暗中窥察,获得了蛛丝马迹。
  那两位居间人高春江、鲁晓峰也已诘问赵、陶。赵迈笑道:“老兄不要忙,他们恨不得我们立刻调动人马,帮他杀官造反,我们却要访一访当地的情形,估一估力量。请你转告丁二爷,稍安勿躁,我们也得合计合计。好在我们是初会,下次再见面,我们拿出我们的做法来,丁二爷就高兴了。我们也是忙得紧哩!”
  于是居间人自去回复丁鸿,丁鸿微微一笑,对赵、陶竟失去了信心,随口答道:“好吧,我静听他们的好信吧。”索性连最近的布置,也没告诉居间人转达。
  穆成秀和二陶一赵,既已侦知丁鸿的决心和实力,立刻也决定了对策。先派陶天佐北上驰报叶雨苍,但不必远去,只出离省境,便有他们秘设的驿站,专管传递消息。然后,穆成秀、陶天佑、赵迈找到居间人,要立刻地跟镇九江丁鸿会见。丁鸿另换了一个隐僻的地方,邀几个至友,和穆成秀等见了面。
  穆成秀大头巨眼,花子似的打扮,可谓其貌不扬。但和丁鸿一“对盘”,立刻看出他眼光闪烁,精力弥漫。等到一开口,穆成秀开门见山,便问:“丁二爷这两天运筹辛苦,还有几位朋友血性相交,给你拼命奔驰,想见你们同心决意要抗拒酷吏豪绅!丁二爷,我们全很忙,事机又迫切,我们要痛痛快快地办。我先叮问你一句:你预备得怎么样了?”
  镇九江丁鸿道:“略微有点安排,但是不成,人手太少,还得请你们诸位大力应援。”
  穆成秀笑道:“哪里,哪里,我们是远水不救近火,我们知道你已然预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已经纠合了二百一十七位同盟死友了!”
  “什么?”
  “你们不是已有二百一十七位患难弟兄,都订了同生共死的盟单了?”
  丁鸿微微一惊,环顾盟友,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又拿猜疑的眼光,打量居间的朋友,末后又凝视穆成秀、陶天佑、赵迈三人。丁鸿久涉风尘,眼力是高的,他看出穆成秀生相尽丑,却绝没有官府捕役狗腿子们那种恶奴狡辣相。穆成秀冲着他一笑,他。立即回笑道:“不错,穆仁兄耳目够灵的,我们人虽然不算少,但是九江口地扼长江中游,驻扎着水师三营,还有城防马步五营……”
  穆成秀道:“我知道,江防水师共八营,现在九江的就剩三营。然而你老兄布置得很好,你的朋友也够交情,你的举动很露形了,可是瞎眼又瞎心的官府不很知道你的,也没提防人。如若不然,他们不会把那五营水师开赴鄱阳湖去……”
  丁鸿道:“穆仁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因为我是水路买卖,他们是怕我往鄱阳湖里跑,他们是要截断我的退路……”穆成秀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还没动手,还谈不到退。就是退,也不该往南边退。现在我们要核计的是,怎么动手,何时动手?我们估计,地面上水陆官兵尽多,也不过水师千名,马步二千余名,再加府标、县捕、丁壮,多算也只是四千人上下罢了。你若起兵,但凭二百一十七名盟友,再加上一二百名义从,人是不太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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