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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石玉芝力战克三怪
2025-07-11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且说石烈将房屋方重新收拾好了,就赶上六老同朱复他们十五位住下。白敬一问伙计,伙计把始末这么一说,白氏兄弟同蒋洪夫妻,才知道这个收拾房屋招待练武的人士,内中存着一个为女择婿的目的。
  冲天玉凤白鸿说道:“大哥你何不去到上房把这一段事情禀告父亲,这店里一定住的武术人士不少,大概明天上午,必有人同店东比试输赢,我们何不晚走一天,瞧瞧热闹,再说也许在此处得点什么消息。”白敬一听,连连点头,说道:“不错,妹妹你对姑母去说,我对父亲去说,十有八九就能成。”
  白鸿点头,两个人一同来到上房,只见六老同朱复正在互谈闲话,一看白敬同白鸿进来,白哲说:“怎么你们还不休息?”
  白敬说:“方才孩儿听了一段新闻,特意同妹妹前来报告父亲同众位尊长。”白哲说:“什么新闻,值得来两个人报告?”白敬就把方才伙计告诉的话说了一遍,白哲说:“这算什么新闻,也值得前来报告!”
  白敬一听,不敢言语。白鸿说道:“父亲先别着急,这个事情,孩儿打算咱们明天休息一天,因为现在店里所住的客人,练武的一定不少,明天早晨必有人同店东比较武术,我们何妨看个热闹呢。”
  只听白飞侠说道:“你这孩子,这么大还这样好事,这个比武可有什么看头呢?”白鸿说:“姑母你老别那么说,比武虽然没有看头,可是这位石烈,小钟馗太平剑客,可是人人皆知。到时候,我们若跳入场子,比个三拳两脚,同这个剑客认识认识,保不住我们的事在他身上得点消息,你老想想对不对呢?我想他久闯江湖,或者也许知道这个姓宗的同姓杨的,是个什么人物,就是他不知道,不是我们还多一个朋友吗?再说我们原为寻踪踏迹,晚一天半天,有什么关系呢?”
  六个老人一听,不住地点头,江飞说道:“别瞧姑娘年轻,真有个主意。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就多住一天,就便访访这个太平剑客。”房镇说:“敬儿你们休息去吧,再告诉西厢房他们四位,明天不走了。”
  白氏兄妹答应,转身出去,到了西厢房,杜远他们四位正在谈话,计中元一瞧白氏兄妹进来,连忙说道:“二位还没有休息,请坐下谈话。”
  白敬说:“现在有这么一段事情,你四位听听怎么办呢?”于是大家坐下,白敬把方才这一段一说,只听计奎说道:“白兄我们可以去到上房,告诉他们老几位,明天住下,或者我们的事情由此得点消息也未可知,因为石烈既然人称剑客,当然耳目通灵,我们何妨向他打听打听。”
  白鸿说:“哥哥,你瞧怎么样,计兄也是这样说法不是?”于是对大家说道:“我们已经对上房说过,明天不走了。”计奎说:“既然明天不走了,咱们早点休息,明天一定有一场热闹。”
  早晨起来,伙计照样殷勤地招待。早饭已毕,大家散座吃茶。伙计说:“众位爷们,今天不动身,不看热闹吗?今天在店里住的练武的可不少,全打算同石东家比试武术,方才我瞧见账上的先生拿着一沓子红帖,叫伙计送到住宅,今天一定有很大热闹。我瞧你们众位爷子全都身带兵器,一定武术高明,何不写个帖子也同我们东家比比手,岂不省下这一笔房钱?”
  房大爷笑道:“我们又不比武招亲,干什么去?”伙计说:“老爷子,你老不知道,我们东家本是以武会友,这个为孙女择婿还是第二步的问题,不招亲就不许比比武术吗?”房大爷说:“我们武术不佳,何必去栽跟头呢?”
  伙计说:“老爷子,大概你老不知道我们老东家的脾气,所以这么说。你老打听打听,在这半年之内,始终没得罪过人。因为比武可是比武,不必分出胜负,无论多高的武术,也赢不了我们东家;无论这个人武术多低,我们东家他也不把人家战败了。”房大爷说:“原来如此,等一会儿再说。”
  伙计一听,也不多说,于是退出正房。工夫不大,只见伙计又进来说道:“众位爷,瞧瞧去吧,前面全预备好了。”
  那六老一少出了屋门,就见东西厢房的八个人也全出来了,于是大家一同出了甬门。放眼一瞧,院中的人全站满了,把个当院围了个水泄不通。观众不尽是住店的客人,十之五六是本镇上来看热闹。
  大家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向里一看,只见在正房廊下,一路摆着十余张八仙桌子,四面放着凳子,每桌上全有人坐着。一共有十六七位,老少不等,丑俊不一,一个个精神百倍。在桌子后面摆好了刀枪架子,上面插着十八般兵器,余外还挂着带钩的、带链的、带尖的、带刺的,品种齐全。在院子周围,摆着许多的凳子。这个时候,只听廊子底下有人说道:“诸位看热闹的客人同本镇的乡邻,全请坐下,如若凳子不够,叫伙计再去搬,因为坐下全都瞧得见,若全站着,后边的人看不见了。”大家一听,纷纷坐下。
  只见帘子一掀,由屋内走出一个人来,看年岁足有七十上下,须发苍白,五尺高的身材,光着头未戴帽子,穿着一身蓝绸子衣裤,外罩着洋绉的大褂,白褂子黑腿带,青缎子豆色鞋。再往脸上一看,面如紫玉,两道浓眉,寿毫长长,一双碧目,神光炯炯,一部苍白虬须,猛一看活像神判钟馗。房大爷一看,暗道:“不怪人称小钟馗。”
  只见他走下台阶,先向着左右前后,作了一个罗圈揖,口中说道:“老朽姓石名烈,蒙江湖抬举,人送外号小钟馗、太平剑客,老朽我可名不副实。现在老朽这种举动,凡在位的乡邻全都明白,但住店客官,不一定完全明了,所以我每天说几句给众位听听。老朽自幼喜爱武术,蒙先兄指点,从十八岁闯荡江湖,直到现在七十来岁,练艺足有五十来年。要按说个这年岁就应该每日坐在家中保养身体,以终天年才是道理,不过老朽有一种毛病。就是好交朋友,朋友越多,越对脾气。我五十来年,所交的文武两科的朋友虽说遍布十三省,可是总觉着还有许多慕名的老友,同许多新出的小友未曾会过,这总是我一生的遗憾。要这么说起来,我不会前往各处去拜访大家吗?这可就说到年岁上了,因为年岁一大,人可就懒惰了,不愿意再去跋涉风尘。但是对于交朋友的意思是一刻也不忘下,所以想了一个懒惰的法子,就是借自己开的这么一个小店,每天以武会友,不想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大家还真瞧得起我。在这半年之内,我又多得了数十位道义的良友。这一来,我更高兴了,我打算把天下武林的朋友全变成我石烈的道义之交。这不过是我的一份心意,至于办到办不到,咱们以后再说,这是老朽的第一个意思。
  “还有一件是什么呢?老朽有一个孙女,小字玉芝,自幼随着老朽学会了几手粗笨的拳脚,几路粗笨的兵器,面目倒是不丑,可也不敢说俊,现在年方十八九岁,在江湖上,也有小小的一点名望,人称小飞仙红莲剑客,这不过是大家抬爱。她自幼父母双亡,跟随老夫当然是失于教养,所以对于女红一无所知。这个孩子,真要把她嫁到一个书香门第,或是官宦人家,一定应酬不了,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婆家。老朽想不如借着以武会友的机会,在这许多少年小友中,寻找一位年貌相当的人才,来做我的东床佳婿,这总比媒人撮合强着许多。不过这个择婿,可有几个条件,我先报告出来,第一得岁数在十八岁以上、二十五以下,第二得没娶过妻室,第三得是高人的弟子,第四得武技纯熟。先说外表,不秃不瞎,不聋不哑,不拐不瘸就成。至于武技,也得有个限制,就是能够胜了老夫,或是能够胜了我们姑娘,这才算入选。
  这两件事算是交代完了。还有一点,是什么呢?今天早晨,我们账房先生打发伙计送了十几份拜帖,全是拜望老朽的帖子,这个老朽可不敢当。既然是道中朋友来到敝店,我就应当尽地主之谊,现在居然劳动众位投起帖来,所以第一我先谢谢,第二请恕我……”
  说着,复又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说道:“投帖的朋友,既然前来,当然是有意赐教,少不得老朽献丑,列位奉陪。”说着回头说道:“先生呢?”
  只见方才说话的那个人由台阶上走下来,手拿着一叠子红帖,来到石烈近前。
  石烈说道:“你就按着名帖,按名相请,老朽是按位奉陪。”说完了在旁边一站。
  这时大家的目光,全都射在这位先生的身上,只听先生说道:“哪位是金眼猫武元,武老英雄?先请过来吧。”只见在八仙桌旁立起一个人来,就见他五尺多高的身材,一身青衣服,四十来岁的年纪,白脸膛,颏下一部短须,两只金睛,滴溜溜地乱转。只见他走到石烈近前,双手一拱,说道:“老剑客,蒙你不弃,不才我给你接接招吧。”
  老头子拱手说道:“武朋友,既然前来赐教,请你亮式,老朽奉陪。”说完一撤身体站在下首。武元也说了两句客气话,说完,身体向下一蹲,双手一分,用了个“跨虎登山”的架势,向前一纵,左手一晃,右手对着石烈面上就是一拳。石烈容拳到了近前,一上左步,右手一伸,向武元胳膊一压。武元右臂向下一垂,打算左臂向下就砸,他哪知老头子那个手法的厉害,左手招起来还没落下来,石烈的右手已经按在胸膛之上,真要一发力,小子是非死不可。那石烈右手按在武元的身上,不肯发力,用指一点武元的胸膛,说道:“武朋友承让。”
  武元知道输了,于是一撤手,说道:“老剑客手下留情。”石烈说:“还是阁下让我年迈。”
  就听武元说道:“老剑客,不才有一点无理的要求,不知老人家可能应允?”石烈说:“不知道阁下何事见教?”武元说:“不才在河南的时候,听见来往的人说此地有位女侠比武招亲,因为武术精奇,才十几岁的年纪,所以十分诧异,打算前来领教这位女侠客的武术。不想你老人家首先赐教,你想你老身为剑客,不才岂是你的对手?真要是这位女侠出头,不见得不才就当场败落。你老可听明白,不才要同令孙女比试的用意,像我这个年岁,还能心高妄想吗?不过我不辞千里,特来一开眼界,这女侠小小年纪怎么武术这样高明,你老能不能把令孙女请出来,同不才分个上下。”
  老头子一听,不由得有气,暗道:“看这个小子嬉皮笑脸,没羞没臊,输了还恬不知耻,硬要同姑娘动手,这分明是没安好心。不如叫我姑娘厉厉害害地打他一顿,也叫旁人瞧瞧,不然也镇不住人。”想到这里,石烈说道:“武朋友,我这孩子手下不知轻重,要是伤着你,请足下多包涵。”
  这个话就是告诉姑娘要厉厉害害地打他一顿。姑娘在屋里听着还不明白吗?于是可就拿好主意。这个时候就听武元说道:“老剑客你别那么说,比武动手,难免跌碰受伤,只怕动手或者误伤令爱,请老人家原谅是幸。”
  老头子一听更有气了,这小子说话带有轻薄,于是一回头向屋内说道:“姑娘你可以出来,陪这位武朋友走两趟吧。”只听里面答应了一声。
  这时大家的视线,可就全移到屋门上去了。因为这半年的工夫,姑娘没有同人比过一次,连本乡的人全知姑娘武术好,可没瞧见过怎么个好法,今天一听姑娘出来,当然全都注意起来。就见帘子一起,由屋内出来了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捧着宝剑,紧跟着姑娘出来立在廊下。大家一瞧,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声彩。只见姑娘四尺上下的身材,穿一身玄色裤褂,粉腰巾系腰,足下穿一双鹿皮换底小靴。头上用青网帕罩住乌云,鬓边斜拉了一个麻花扣,耳坠对环,每边嵌着一颗黑豆大的明珠,前后悠荡,蓝绒绳在前后心勒成十字绊,在胸前系了一个蝴蝶扣儿。往脸上一看,真可说面赛桃花,目如秋水,唇似丹朱,这一身玄色衣服,衬着这一张芙蓉脸儿,真可说压倒西施,连那个老剑客赛隐娘白敏,全都暗暗喝彩。只因姑娘心中有气,所以面上现出一脸秋霜,眉间隐着一团杀气。姑娘走下台阶,向石烈问道:“不知爷爷呼唤孙儿同何人动手?”
  石烈一听,用手一指武元,说道:“就是这位武英雄,人称金眼猫,人家武术精奇,你要小心在意。”姑娘说:“既如此,请你老人家在一旁观看,我给这位英雄接接招。”
  石烈向旁一闪,姑娘因为有气,一句话也未说,上来双手一合做出“童子拜佛”的架势,说道:“武英雄,请你进招。”
  武元一瞧姑娘这个模样,一副娇小的体格,暗道:“就凭这么一个娇弱女孩子,就能远近驰名,大概许是因美貌所致。不如我今天将她打倒,叫大家笑一笑,也叫她心服口服,不然夜间用薰香把她熏过去,背回河南,岂不是一桩美事?”
  小子正打算盘,一听姑娘叫他进招,于是向前一上步,左手一指姑娘的面门,身体一斜,向下一蹲,右手向姑娘的腹部就按,这个名字叫掖掌。姑娘用了个凹腹吸胸,右手一伸按在小子的头上,这个名字叫探掌,正名叫“迎风立马登山”。武元本打算一掌把姑娘按倒了,眼看按上了,不想人家一吸气,自己的掌可就空了。将要转身,就见姑娘左腿一抬,自己的头上觉着被人家按住,就听姑娘哼了一声,武元可受不了啦,头上好似中了铁棒,眼前金花直冒,耳内“嗡”的一声,不由六神无主,眼看就要坐下。姑娘这一掌本来没用十分力量,只用了五分掌力,小子就吃不住了,将身一蹲。姑娘一伸左腿,“当”的一声,踹在小子左肩头上。小子本来就受了内伤,不过人家没有用力,所以自已还没有张口吐血,不想紧跟着又是一脚,小子如何受得住,只好一个跟头整个地斜着身子折将过去,还把脖子给扭了。小子这一扭脖子,立刻背过气去,倒在地下纹丝不动。
  石烈一瞧,不由地吃了一惊,本想教姑娘打他一顿,以惩将来,不想姑娘这一掌,打得这样重,于是一声喝道:“丫头,为何这样手狠,将人伤成这个样子!”自己将要弯腰去看武元,只见由旁边过来了一个矮胖子,四尺来高的身材,头如麦斗,膀阔腰圆,面如刀刃,粗眉大眼,高鼻子火盆口,三十多岁,一身青绸子裤褂,白袜子洒鞋,走到近前说道:“老剑客,这位武元英雄死不了,他是背住气了,叫伙计把他搭到旁边给他揉一揉前胸,推一推后背就好了。不才我也要领教领教姑娘的武艺。”
  石烈一看,暗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浑呢。武元的伤痕虽说不重,最少也要三两个月复原,可是他还说伤势不重。既然他这么说,我问问他,他要同武元认识,我把武元交他就没我的事了。”想到这里说道:“阁下贵姓,同武朋友可是一同来的?”
  这个人说:“我姓魏名成,江湖人称飞山虎。我同武元是一同来的,他这个伤不要紧,交给我就是了。本来练武的短不了打人,也短不了挨打。我们一同来了五个人,武元虽然受了伤,还有四位,少不得全要领教姑娘的武艺。”
  老头子一听暗道:“这些家伙全不是好人,若不是来在我的店内,少不得全都结果了你们。今天既然来到我店内,没法子,还得应酬他们。”
  原来这几个人是河南临汝县的七个大贼,采花作案无所不为,统称临汝七怪。他们听往来的人传说甘肃省甘谷县博陵洼石家店,有一个女子比武招夫,所以大家一商议来了五个,满打算把姑娘战胜了,能招赘在石家。不想一听人家的条件,自己五个人不用说别的,按年岁就不能入选,不由得十分败兴。所以武元输在石烈掌下,仍不死心,必要同姑娘见个高低,不想一照面就被姑娘震得昏了过去。因为姑娘踹了武元一脚,他们还以为是扭脖子扭住气了呢,所以他说不要紧,他哪知武元的内部受了重伤呢。
  再说石烈,一听魏成同武元是一同来的,耳中早有他们的名姓,知道是临汝县的七个大贼,于是说道:“既然武朋友是同阁下来的,更没有说的了,咱们先把武朋友搭在一旁,然后再行比试。”
  这时武元也苏醒过来,听说要把他搭到一旁,他可就说了:“不用搭,我自己能走。”说着立起身来,将一迈步,只觉着头重脚轻,复又躺在地下。这时候又过来了两个人说道:“二哥你别动,我二人扶着你。”于是一边一个,把武元架往廊下去了。这时魏成说道:“老剑客,请你在一旁观看,不才要领教姑娘。”
  石烈一听,只得向后一闪。姑娘这时早听明了,于是向魏成说道:“阁下进招罢,我来奉陪。”
  说着双手一合仍然做出“童子拜佛”的架势。魏成瞧了一瞧,姑娘亮了架势,于是向前一进步,左手用了个“毒龙探爪”,奔了姑娘面门,右手用了个崩拳,向姑娘胸部打来。姑娘一看,小子这两只手虚虚实实,全很厉害,中了哪一下全不轻,于是左手向上一伸,右手向下一压,立刻把魏成的双手截住。小子双手一撤,姑娘紧跟着右手向前一伸,用了个单撞拳,魏成的右手一推,姑娘的右手腕子一拳,用右肘向前就撞,这个名字叫“定星肘”。小子一瞧,左手向下一按姑娘的右肘,姑娘本应该右手用摔掌直奔小子面门。姑娘一瞧小子的头部又露出来了,于是右肘向回一撤,左手一伸,不偏不倚又按在小子的头上,姑娘口内哼了一声,小子可受不了啦,只觉着耳内“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冒,将要翻身栽倒。姑娘暗道:“反正不能便宜了你小子。”于是右腿一伸,只听“嘣”的一声,踹在胸膛之上,小子整个地来了个大翻身,躺在地下闭过气去。
  这个时候石烈将要说话,只见由旁边过来了三个人,一伸手把魏成扶起来,两个人架着直向廊下去了,另一个说道:“姑娘不要走,小子过墙蝴蝶崔信,也要领教姑娘的武术。”
  姑娘一瞧这个人比方才那两个冠冕一点,白素素的脸面,三十来岁的年纪,两道剑眉,一双俊目,可是暗淡无华。身穿一身灰绸子裤褂,白袜洒鞋,左手抱着一口单刀,说道:“姑娘我要领教你的兵器。”
  姑娘一听这小子的外号,就知道是个不良之徒,暗道:“任你一个小小的毛贼,我若用了宝剑赢了你,也叫江湖人耻笑。”于是说道:“既然阁下不吝教诲,你就进招吧,今天我要空手夺刀。”
  小子一听,暗道:“你这可是找不自在,今天我若不叫你带了伤痕,我枉称过墙蝴蝶。”想到这里,说道:“既然姑娘相让,你就接刀吧。”
  话到刀到,左手一晃姑娘的面门,右手刀连肩带背向下劈来。姑娘一瞧,刀离切近,一上步左身子一斜,抡起左臂,向小子右胳膊就是一掌。这一掌名叫断掌,真要是砍在胳膊上,就得砍个骨断筋折。小子一看这一掌来得厉害,一撤右步,左手向上一穿姑娘的左手,右手刀拦腰就扎。姑娘一瞧,斜着向前一上左步,身体一蹲,右腿向后直奔崔信的迎面扫来,这个名字叫作扫堂腿。小子一看刀扎空了,于是向上飘身,姑娘的右腿向着小子的鞋底扫过去了,小子的脚刚一沾地,不想姑娘的腿又回来了,“扑”的一声把小子的脚跟挂住,左脚顺着自己的右脚上面向小子的腿上用力一蹬,这一招叫作勾挂连环腿。只听“啪”的一声,崔信“扑咚”倒在地下,摔出一丈多远,“当”的一声,钢刀撒手,“哎呀哎呀”的热汗直流。原来崔信的左腿腕子,被姑娘这一脚,蹬错了踝儿了。
  这时忽听院中一个人哈哈大笑,说道:“蹬得好,不愧剑客的亲传。”
  大家用目一看,原来靠大门站着一个花子。这时石烈连忙走到崔信面前,说道;“阁下不要动,这是错了踝儿了,待我给你拿上。”说着一下腰,左手拿住崔信的左腿,右手扶住崔信的脚面,双手一用力向外一扯,随着向一处一对,“咯噔”一声,左腿腕对好。只见小子疼得可变了颜色,面白唇青,热汗直流,哎呀哎呀的连声乱嚷。
  石烈说:“崔朋友,你赶紧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血瘀,可要成疮。”
  小子一听,吓得咬牙咧嘴立起身来,一瘸一拐,直奔廊下走去。伙计给他拾起单刀,跟在后面。
  石烈用目一看那个发笑的乞丐,只见他上身穿一件青布的破棉袄,真是补丁摞补丁。上面的油泥足有铜钱厚,铮明瓦亮,左肩上露着棉花;破裤子一丝两缕,露着半截腿,肉皮被太阳晒得漆黑;下面穿一双破草鞋,用钱串捆着;左手扶着墙,右腋下挟着一个破草藤捆成的捆儿;腰中系一条布条拧成的绳儿,足有鸡卵粗细,结了许多的疙瘩。再往脸上一瞧,足有八十来岁的年纪,一脸油泥,看不清面目;头上已经谢顶,铮亮的头皮,被太阳晒得红中透紫,后面一丛白发,挽了算盘子儿大小的一个鬆儿;两条雪白的眉毛足有一寸来长,遮住二目;颏下一团白胡须,全都粘成毡了。就见他笑嘻嘻地立在墙下,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脚真好,踹得真准。”
  就听旁边有人说道:“你这个要饭的真讨人厌。你看就看吧,嚷什么呢?你若会练,何妨下去练练,也落一顿饭吃。”
  老花子说道:“这里又不是禁城地方,怎么还不叫人说话呢?我瞧着好,说一声也不要紧,你何必这么瞧不起人呢?你别瞧店东的饭不要钱,我还不愿意吃呢。我真要打算吃饭,非店东请我,我还是绝不赏脸。”
  这些人一听,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你就等着店东请你吧。”旁边有人说道:“别嚷了,瞧比武的吧。”
  这个时候石烈也瞧明白了,这个老花子一定不是平常人,一瞧他那个面目,虽然被污泥遮掩,但是连一条皱纹也没有,断定了他一定是练的童子功。自己打算应酬完了这些帖上的名儿,然后再来请他。
  这个时候,只见由南面走进来一位少年壮士,穿一身青绸子衣裤,外罩青绸大褂,白袜云鞋,大褂下面微露着剑匣的尖儿。往脸上一瞧,二十上下的年岁,剑眉星目,虎头燕颌,鼻直口方,面似丹霞红中透润,明显着一团英风,暗含着满面的杀气。石烈一瞧,起心里就爱,暗道:“看此子面貌不俗,气度沉稳,绝不是无能之辈,待我问问他的姓名,看看他的技术然后再打主意。”于是抱拳说道:“来的小朋友尊姓高名仙乡何处,来此莫非说也要比较输赢吗?”只见那个少年说道:“小子姓朱名复字意明,贵州省贵阳府人氏,因事路过贵地,住在阁下的店中。听说老剑客以武会友,小子因为自幼学会了几手粗笨的拳脚,所以打算今天看个热闹,不想一时技痒,打算在老人家跟前现丑,还请你老人家赐教。”
  石烈一听,连忙说道:“既然打算前来赐教,就是看得起老夫,老夫焉敢不大胆奉陪呢?不知阁下是打算同老夫比试,还是打算同舍孙女比试?”
  朱复说道:“小子来此请你老人家赐教才是。你老请想,男女不相授,我为何要同姑娘比试呢?”
  石烈一听,暗道:“此子言语正大,一定是高人门下,我今天不可失之交臂。”想到这里,一回头对姑娘说道:“你暂在旁边观看,待我陪这位壮士走走。”
  姑娘一听人家不同自己动手,看神气中还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心中有气,暗道;“你真要武术高明,等你同我爷爷比完了,我一定同你较量。”想到这里一脸怒气,立在一旁,只见石烈一抱拳,向朱复说道:“壮士请来进招。”
  朱复连忙说道:“小子可就无礼了。”说着双手一拱道了一声“请”,一上步,左手一晃石烈的面门,右手掌带风声“嗖”的向石烈胸前就是一掌。石烈一瞧掌到,用左手向上一穿,右手奔朱复的肋下就打。朱复右手向下一落,左手奔石烈的太阳穴打来。石烈一看,此少年的招数敏捷,准受过名人的传授,于是小心在意。二人打在一处,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剑客,一个是初出行道的英雄,各施所能,走了三十多个照面,足有百十余手。老剑客石烈不由得暗暗称奇,瞧这个孩子至多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就会有这么高的能为?我闯荡江湖可不敢说高,总算没有遇过敌手,今天这还是头一次。想到这里,细看孩子的招法,十分灵巧,身形十分敏捷,用出来的手法,真有令人不可思议之处。老头子越看越高兴,暗道:“这幸亏遇见我,若换个人,早已败在他的掌下。”想到这里,招法一变,把看家本领可就拿出来了。原来老头子有一绝招,名叫夺命连环腿。再说朱复自从一动手,就看出人家的招法高明,暗道:“只说离了恩师无敌天下,不想头次一出手,就遇见这么一位太平剑客,就这样高明。自己真要败在他的掌下,岂不给老师丢人,再说还怎么再在江湖行道呢?”想到这里,他小心在意,看住门户,猛然见老头子一变招,三五个照面之后只见围着自己尽是鞋尖。于是不敢怠慢,把气功向上一提,施展小巧的技术,两手两足尽找那许多的鞋尖。老头子这一路腿,一共一百单八招,一施展就把朱复围上了。猛见朱复身形一晃,比猴子还快,好似把身子悬在空中一样,他那两只脚,尽在自己的脚上往来行走,工夫一大自己把这一趟腿法快要施展完了,再瞧朱复仍然随着自己双足往来乱转,知道今天无法取胜。于是身形一撤,用了个“金鸡三展”翅走出圈外。朱复一瞧人家临走留招,不愿去追,此乃江湖规矩。这个时候,连房大爷他们六位全都看直了眼了。没想到二十多岁的毛孩子,武艺那么精深!大家兴趣正浓,忽见二人收住架势,猛听耳旁有人说道:“好孩子,真不愧剑客的门人。”
  大家一瞧仍然是那个老头子,就见他嚷完了,一转身走出大门去了。石烈正要同朱复谈话,一听老花子开口称赞,自己将要同他接谈,忽见他向店外走去,于是,顾不得向朱复说话,直向店外追来。大家不由得一怔。那石烈追到店外一瞧,老花子踪迹不见,不由“哎”了一声,仍然回来,到了院中向朱复说道:“阁下千万别怪,我因为瞧那说话的老丐,我疑他是个高人,所以我打算我们完了事,再请他进来。不想正在这个时候,他转身走了,这怨我招待不周,才得罪了朋友,既然他走了也就不必提了。方才老朽同阁下动手,阁下的武艺十分高明,老朽佩服之至,我意欲请阁下到我舍下一谈,不知阁下还有同来的侣伴没有?”
  朱复将要答话,只听姑娘说道:“爷爷且慢,方才你同朱英雄动手,我已经观看明白了,这位朱英雄的拳术实在高明,我见朱英雄肋下佩剑,一定剑术比拳术尤为高妙,我打算还要请教朱英雄的剑术。”朱复一听,连忙说道:“方才那是老剑客成全后生,提掖晚辈,所以不忍把我打倒,我十分承情。我的剑术不过是末技,姑娘何必认真呢,请你不必再比试了。”
  原来朱复不同意同姑娘比试,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也有他的难处。方才姑娘同临汝七怪动手的时候,房大爷同江飞说道:“天鹤兄,我们看热闹的目的,是为什么呢?”
  江飞说:“大兄何必明知故问。”房大爷说:“若尽看这些无名的小贼动手,我们几时同石烈相见呢?”江飞说:“依大兄看怎么办呢?”房大爷说:“咱们不会也进去比武吗?”
  江飞说:“这可成了笑话了,人家姑娘为的是比武招夫,咱们偌大年岁,进去这不是胡搅吗?”房大爷说:“咱们不去,不能叫年轻的去吗。”江飞说:“叫谁去呢?”
  房大爷一笑,附耳低言说道:“我瞧朱复准能成,年岁品貌武艺均属上乘。天鹤兄,你不妨把他招进去试一试,就手咱成全成全他。”江飞一听连连点头说道:“可以。”
  于是一回身对朱复说道:“朱贤弟,他们比起来没完没了,咱们几时能同石烈相见呢?见不着石烈,我们怎能实行我们的计划呢。依我说贤弟你进去同石烈动手,做个先锋,然后我们再一同上前,不就成了吗?因为我们全这样年岁了,再出头去争名誉,恐怕叫别人耻笑。兄弟你方才出世行道,正是到处留名的时候,所以我打算请你先出头。再说咱们这伙年轻的,全不如兄弟你的身份高,所以我同房大爷大家商量才请你去。”
  朱复说:“我去合适吗?”江飞说:“你若到处不前,几时才创出名誉呢?”
  朱复一听连连点头,正赶上崔信被姑娘踢倒了,自己站起来进了场子。赶一进场子又后悔了,因为什么呢?因为自己练成了“重楼飞血”这一步功夫,不能再娶妻室,人家这是以武招夫,满打着自己胜了人家,自己又不能娶妻,这算干什么来了,这不是胡搅吗?不想自己被这几个老头愚弄了,既进来了,又不能回去。后来想起一个主意,不同姑娘动手,反正不能扣到我的身上,所以一见面就要求同石烈动手,完了之后满打算六老必要出头,不想又来一个讨厌的花子。等花子走了,人家石烈要请自己回府,自己想道,这一回六老该出头了,不想未等自己说话,姑娘反倒要同自己比剑,真是怕什么有什么,所以连连推辞。就在这个时候,六老若一出头,也许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没想这五个老头子同那一个老尼姑十分可恼,再也不上前来。正在为难,又听姑娘说道:“朱英雄,不同我动手比武,是不是看我剑术低微或是看我不堪教诲呢?”
  这两句话来得可厉害。本来朱复正在为难,姑娘又满心是气,这么一激将,立刻把朱复急得满面通红,本来面似丹霞,这一来可成了紫玉了。因为有话说不出来,既不能说我不能娶你为妻,才不同你比试,又不能说我不是为联姻来的。这时偏赶上个凑趣的石烈,他一看朱复面红耳赤,断定他怕羞,于是说道:“朱朋友,你何必吝教呢?你就指点指点她就是了。”
  朱复这时可真没有法子了,只得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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