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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决斗示武
2025-07-08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这时候,人影奔驰,其来甚速,一到旷野,便分明看出,一共两拨。这一拨大概是铁莲子和杨华、郑捷一马两步。又一拨自然是贺玉虎了。竟不知是何时从何处,招来四个同党,都是夜行人,没有坐骑。却在这两拨以外,另在月影渺茫下,在荒林的那边,影影绰绰的,还有一团人影闪动。原来铁莲子刚迎到镇甸口,便遇上玉幡杆杨华、白鹤郑捷疾驰而来。报道是:擎天玉虎贺锦涛很够人物,很有两手,他不止不曾打点偷跑,而且悄没声地邀来了大援。现在他的援兵已到,已经全换好衣装,带好兵刃离店,这就前来践约。说话时,贺玉虎和那四个援兵,已然顺镇甸扑出来了,老远地打呼哨,向铁莲子递话:“老前辈,我在下准时践约,请在郊外‘以武会友’,各遵江湖道正规,勿得潜施暗算!”铁莲子也有几分诧异,只遥遥地答应了一个“好”字,立即飞马重奔荒郊。转瞬之间,双方的人到齐,顿时剑拔弩张,就要动手。李映霞还远叫了一声:“义父!”柳叶青已然抛下李映霞,赶到斗场,在林边只剩下李映霞一人。这时候林中如有埋伏,李映霞便又成了笼中鸟。李映霞很机警,又叫了一声:“义父!您到这边来!”铁莲子顿时一惊,申斥柳叶青不该疏忽。柳叶青定要临敌,不肯护人;铁莲子急催白鹤郑捷,过去保护李映霞。郑捷还在迟延,铁莲子怒喝了一声:“什么事,还避嫌?”郑捷这才提剑奔过去,立在李映霞身旁。
  铁莲子便率女婿玉幡杆杨华、女儿柳叶青,一把雁翎刀,一柄豹尾鞭。一柄寒光剑,跟贺玉虎及其同伴共五个人。面面相对。
  铁莲子柳兆鸿打量来人,擎天玉虎贺锦涛抱一对钩刀,为首相对。在他身旁,有一个四十五六岁半老英雄,身矮体瘦,使一口泼风刀,肩头斜佩飞锥囊,双目灼灼放光,颇似内功精强。这人是贺玉虎同门的师叔,是个独行盗侠,名叫飞猴陈海扬。另外三个人,却是淮西有名三巨盗的两位,汪宝祥和袁士祯,他们是拜盟弟兄,全跟贺玉虎有着生死患难的交情。(还有一个名叫周士禄,此刻没有到场。)另外一位,便是那七手施耀宗;在红花埠打劫时,也有他出场。
  双方各相对手,觌面答话。铁莲子看了看对方五个人,说道:“贺朋友言而有信,不但践约,还邀来了许多朋友。我们还要说两句呢,还是手底下见明白?”
  淮西三盗汪宝祥、袁士祯发话道:“这有什么说的?你这位朋友是替别人找场,我们哥们儿也是为朋友帮场,我们谁也不必唠叨,我们是兵刃上领教好了!”好像淮西三巨盗并不晓得铁莲子的声名似的。柳叶青气不过,抗声道:“动手很容易,我父女会的是成名英雄,江湖上无名下辈,我们犯不上斗他。你朋友口气好直梗,请你报个万儿来。”
  淮西三盗叫道:“你这位女朋友,口气也很不小,我先请教请教你的字号!”
  江东女侠柳叶青冷笑道:“你问我么?我区区倒也有着小小一点名望,我便是江东……”
  那个瘦矮使刀的老者,屹立无言,此时猝然说:“我知道,姑娘,你就是江东女侠柳叶青;这一位一定是两湖大侠铁莲子柳老英雄。可对么?”
  铁莲子振声道:“不错,朋友你好眼力。听你的口音,看你的兵刃。冲着你跟贺朋友的交情,你阁下想必是汉川飞猴陈海扬陈君了?”
  陈海扬还没答话,淮西三盗骇然一震。急急回顾贺玉虎,贺玉虎微微冷笑。原来他刚才只是仓促邀助,没有提名道姓。汪宝祥和袁士祯骤闻铁莲子的声名,不禁暗暗吃惊,意思之间,怨恨玉虎不该隐瞒对头名姓。
  瘦矮老人倒漫不经意地说:“柳老兄也还晓得贱名,我在下不胜荣幸!”
  铁莲子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汉川飞猴陈,谁不晓得?”
  陈海扬笑道:“岂敢,岂敢!两湖铁莲子的大名,更是遐迩皆闻,不期今日,得在此地相逢。刚才我这师侄贺锦涛,飞书告急,言说武林中有位名家,要跟他今夜相会,交代过场,他自知不敌,又不肯退避,故此邀我来讲情。柳老兄,我们全不是江湖上无名之辈,不知你老兄为了何人,为了何事,要找敝师侄说话。我并不清楚其中的情节,也不晓得这道梁子多大多长,我要贸问一声,不知能够摆茶讲不能?”
  铁莲子把话声一正道:“事情其实也无所谓大小,既有你老哥出头,本当从命摆茶,无奈此事血淋淋的并不干净,内中关连着舍亲全家的性命,和一个女孩子的贞节。难道老兄出场,没把是非曲直先打听明白么?”
  陈海扬道:“我也只刚才匆匆问了几句,听说是仇杀案件。我们江湖上人物,讲究的是借交报仇,全凭刀尖子定曲直。情理也很难死凿。现在我请问一句,柳老兄台可肯赏脸么?可肯摆出一条道来么?”
  柳老笑道:“对不起,只能承教,不便承情。”飞猴陈海扬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一定要献丑了!”
  这时候,玉幡杆杨华眼见这个瘦矮老人,向柳老徐徐叙阔,似乎柳老也很尊重瘦老人似的,忙低低询问爱妻:“这个家伙是怎么一个人物?”柳叶青说:“你听着,先别问!”又道:“这家伙是两湖很有名的飞行独脚大盗。跟我爹爹有过交道的,想不到他会是贺玉虎的师叔。”杨华道:“他是个劲敌么?”柳叶青道:“他的轻功非常高超,他的刀拐也很精熟,实在是个棘手人物。”
  当下,陈海扬向柳老说:“既然要见真章,我们老弟兄稍稍靠后,先教他们小哥们儿上场……玉虎是你先上,还是你朋友先上?”淮西三巨盗的汪宝祥说道:“我在下不才。受友情邀,前来献拙,我们弟兄还有别的事,不能久等,我请先开头阵。”
  这淮西汪宝祥话刚讲完。立刻回手拔刀。跳到斗场当中。向铁莲子一躬到地道:“柳老英雄,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幸会。我在下姓汪名宝祥,和你老素无恩怨,这不过是受友情托,前来捧场。请你老随便派一位朋友前来赏招。好在话已表明,本无恩怨,以武会友,彼此点到而止,都是为了朋友。”说着话,抱刀侧立,等候对手上招。
  飞猴陈海扬闻言怫然,冷笑了几声,向贺玉虎发话道:“你还不谢谢你的好朋友!”贺玉虎瞪视着淮西二盗,厉声说道:“我谢谢二位好朋友捧场。”铁莲子柳兆鸿自然也听出来了,淮西二盗分明是既帮拳,又怯敌。柳老也就笑了一声道:“汪朋友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本来是各不相扰的。还有这一位,意思怎么样?”袁士祯答道:“我们是一盟弟兄,汪大哥的话,就是我肚里要说的话。”
  铁莲子道:“很好,既然二位还有别的事,我教他们赶快来领教!”向玉幡杆杨华、柳叶青一扬手,杨华夫妇双双跳过来。柳老说道:“你们听明白了,这两位可是朋友!”杨、柳齐应道:“晓得!”一个使鞭,一个使剑,立刻和汪宝祥、袁士祯捉对儿斗起来。
  汪宝祥使的是一口折铁刀,功夫很纯,和玉幡杆杨华相敌;彼此估量了对手,说一声:“请!”汪宝祥虚晃一刀,照杨华砍来,招数稳而不快。玉幡杆杨华侧身一让,扬鞭还招,“搂头盖顶”,喝一声:“打!”照汪宝祥打过去。汪宝祥霍地往旁一闪,就此还刀。两个人一来一往。比斗起来。玉幡杆杨华鞭沉力猛,但招数不甚精熟,全靠身长力大,占了先着。汪宝祥的刀不敢硬碰杨华的豹尾鞭。一味展开迅快的刀法,乘虚捣瑕;眨眼间,打了十来个照面。
  那一边袁士祯是个身高力猛的汉子,使一对青铜锏,恰好遇上了剑法轻灵的柳叶青。袁士祯双锏错举,说道:“女英雄请快发招!”柳叶青道:“你只管发招。”侧身拔剑,亮出那碧莹莹,一汪水似的青镝寒光宝剑来。袁士祯道:“有僭了!”跳上一步,双锏一摆,唰的横扫过来。柳叶青往旁略闪。剑诀一领,唰的一剑,往敌人上盘一晃;突然一收,奔袁士祯软肋点去。袁士祯一看,退后一步闪开,抡锏又上,照柳叶青的剑刃砸去。
  袁士祯大概不甚识货,不知寒光剑的来历,虽然久闻江东女侠的大名,只知她手疾招快,以剑法迅捷成名,并不知道她现在得着这口宝剑。心想:“女侠的成名,必非幸致,女子的功夫定然是以巧降力;我现在应该跟她力战。”意念一起,身手并不稍缓,右手铜锏砸剑,左手铜锏“叶底偷桃”递出去。柳叶青微微一笑,把剑一撤,未教敌人右手锏砸着;换手一剑,紧贴着袁士祯左手锏进招,唰的疾如电火,猛来截斩敌人的左腕。袁士祯吃了一惊。“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女子招数紧快。”忙往回抽腕,将左手锏一转,往外荡去;右手锏抡起来,照柳叶青持剑的手臂猛打下去。柳叶青不闪不退,并不救招;却将剑诀一指,寒光剑突然冒险进攻,上刺敌人的咽喉。这一招既狠且疾,恍如拼命;袁士祯吓了一跳,火速地往后一窜,退出去一丈多远,这才躲开了寒光剑致命的一刺;不由侧身横锏。凝眸打量柳叶青。这个女子好狠的剑招啊!她胆敢以攻为守,真真了不得!
  柳叶青见敌人骤退,娇叱一声道:“别走!”一个箭步赶去,身如飞鸟,剑如灵蛇,一跃丈余,很快地突击上来;袁士祯急急地叉锏招架,往来六七回合,柳叶青施展开连环招,嗖嗖嗖,一连三剑;袁士祯挥锏急挡,铮的一声啸响,激起火花。袁士祯慌忙往外一跳,柳叶青也慌忙往外一跳。袁士祯就月影下一看,左手铜锏被削破很大的一个缺口。柳叶青验看寒光剑,居然纹风未动,果然是切金断玉好宝剑。于是柳叶青很得意地张眸一看敌人,喝道:“朋友,再来!”剑诀一指,奋身挺剑,迅捷如风,又扑上来。袁士祯忙叫道:“女英雄,力猛剑快,我自知不敌。甘拜下风!”柳叶青道:“哪里的话,不要客气。接招!”碧莹莹的寒光剑连肩带臂,又斜削过来。袁士祯只得提锏招架,已领略了寒光剑的锋锐,小心在意应付,且斗且看伙伴汪宝祥。柳叶青也是一面打,一面看丈夫杨华。
  玉幡杆杨华和汪宝祥已斗过二十余回合。杨华的鞭法,斗不过汪宝祥的折铁刀;一个败势,往外窜退,打算舍短用长,施展他的连珠弹法。汪宝祥钉得很紧,玉幡杆杨华似乎退不出来。
  柳叶青偷眼瞥见,心中着急;不由又娇叱一声,运用青萍剑术,跟袁士祯狠斗起来。一快降十力,一招紧似一招,突然地施展了一招“反臂刺扎”,照袁士祯攻去。袁士祯仓促不及退躲,又横锏一挡;铮的一声响,又激起火花。袁士祯觉得自己的青铜锏又被削坏了一处,赶快地往外撤身,已然来不及。柳叶青趁他心慌意乱,“拨草寻蛇”,紧追敌踪,一剑扫下去。袁士祯回手发锏,喝一声:“打!”也想败中取胜,冒险反攻。不料柳叶青有名的手快,喝声:“呀,呔!”寒光剑已刺向袁士祯的左胯。袁士祯努力往外挣,嗤的一下,大腿被划破一条,湿淋淋地流出血来。柳叶青又复一剑。袁士祯已然连出两三丈以外,说道:“领教,领教!姓袁的认输了,女英雄改日再会!喂,祥大哥,我挂彩了!贺仁兄,对不起,我弟兄不给你做脸!”急忙口打呼哨,很快地退下去了。柳叶青不曾追赶。袁士祯旋即止步。自己给自己裹伤。这时候,汪宝祥力战玉幡杆杨华,眼看抢了上风;那铁莲子柳兆鸿正捏着一把汗;不料爱女已先得胜。汪宝祥听见盟弟的呼声,便不肯恋战,向杨华虚展一招,抽身便退。却才退出三四丈远,回身叫道:“贺仁兄,我弟兄不能给好朋友拔闯,自觉丢人,我们再见吧。这位杨朋友,我们有机会再会,我自信我还没有输招,可是我不能不让步了。柳老前辈,你是明白人,我们告辞了!”
  铁莲子柳兆鸿呼了一声道:“汪朋友。我这里很承情。袁朋友,我也谢谢你相让。”在柳老说这场面话时,淮西二盗袁士祯和汪宝祥已然合在一起,如飞地走了。
  玉幡杆杨华未能用其所长,气得直喘粗气。柳叶青虽然胜了敌人,可也喘吁吁,自觉不支。铁莲子道:“你们退下来吧,还是我老头子跟飞猴陈五爷比画比画,不过贺朋友你,可不要走掉。”又瞥了七手施耀宗一眼道:“这位朋友,我还没有请教……”七手施耀宗身躯动了一动,正要答言;玉幡杆已然认出来了,大声道:“这一位也是红花埠打劫官眷的朋友,我还记得他。”七手施耀宗冷笑道:“不错,我也认得阁下。”铁莲子道:“那很好了,索性我们一块儿领教。”
  飞猴陈海扬忙道:“不然,不然,这不能一概而论,还是我在下先跟柳老英雄接招。”且说且迈步,缓缓走到铁莲子面前,侧身抱拳而立。铁莲子抗声发话:“青儿,仲英,你们看住了这两位朋友,我先跟陈五爷过招。”转面道:“陈五爷,我们是试拳脚,还是试兵刃?”飞猴陈海扬略一寻患道:“还是兵刃痛快。”一回手,便掣出背后插的兵刃来。铁莲子柳兆鸿也就拔出那把雁翎刀。
  两位年老的英雄抵面相对,各向自己人一挥手。命他们后退,闪开了场子。擎天玉虎贺锦涛,抱着那一对钩刀,和七手施耀宗并肩而立,紧盯着柳老翁婿父女;玉幡杆杨华、柳叶青夫妇,就紧盯着贺玉虎跟七手施耀宗。当下,陈海扬和铁莲子同时说了一声:“请!”各往前探一步,利刃一挥,很迅速地开了招。陈海扬的泼风刀,照铁莲子面门虚点了一点,不等对手招架,唰的掣回来,刀锋随身势猛进一步;喝道:“看招!”斜切藕式,照铁莲子肩头劈下。铁莲子柳兆鸿长须飘飘,持刀凝立,双眸闪闪发光,身躯纹风不动;直等到敌人刀锋砍到,距肩头不及半尺,这才唰的一侧身躯,便将刀锋一掉,照陈海扬的刀硬削上去。力猛招快,仿佛挟着一股寒风。
  飞猴陈海扬似乎深知铁莲子的刀法,专好硬碰硬;便将泼风刀收回,微退半步,才待抡刀再攻。铁莲子却身躯不动,猿臂一伸,刀花盘空一绕,陡照敌人右肩砍去。恰好陈海扬攻势发动,泼风刀当心刺来;被铁莲子迎个正着,呛啷的一声啸响,刀刃削着刀刃。激起火花。大概是铁莲子的雁翎刀刀尖削着飞刀陈海扬的刀吞口处;飞猴陈海扬霍地往外一蹿,虎口险被震开,几乎把握不住刀柄。
  但是陈海扬夙知铁莲子武功造诣的,虽然无形中输了这一招;他的手眼身法步法未乱,料知敌手一招争先,势必趁机追击。他立刻把精神一提,横刀封闭门户。不料铁莲子柳兆鸿并未追来,提着雁翎刀,巍然不动;反而微微一笑道:“陈五爷这一招不算,再来。”
  贺玉虎和七手施耀宗在旁看得明白,全都替陈海扬暗捏一把汗。杨华和柳叶青连称可惜,以为再追一刀,就好了。
  飞猴陈海扬耳根觉得发烧,一声不言语。见铁莲子不往上攻,他便一按刀背,赶上一步,说道:“柳老英雄果然高明,请看这一招!”霍地一蹿,“力劈华山”,人和刀齐落,照铁莲子顶门猛劈下去。他以为铁莲子绝不敢硬架。铁莲子哼了一声,将力气一运;“横上铁门闩”,待得陈海扬刀到顶门不及一尺,舌绽春雷,喝一声:“呔!”用十成力猛往上磕去。居然又是硬砍硬架,其快如风。
  陈海扬吃了一惊,急急地抽刀收起,已然不及。只听得又呛啷的一声啸响,激起更大的火花,手中刀险些脱手而飞。铁莲子的雁翎刀中锋,正迎上他的泼风刀刀尖。陈海扬又觉得虎口一麻,唯恐对手赶招,他就不管不顾地收转刀,又发出刀,唰的照铁莲子右腕斩来,这一招是以攻为守。但在同时,铁莲子雁翎刀一摆,疾如电火,也照陈海扬右腕斩来。却是铁莲子力足手快,竟早一步点到;陈海扬慌忙地掣腕救招,双足一点地,唰的跳到圈外去。
  这一回铁莲子一声长笑。依然收刀未追。
  飞猴陈海扬直蹿出两丈以外,方才借月光验看自己的刀锋,刀锋上竟被铁莲子的雁翎刀削得卷了刃。
  贺玉虎、七手施耀宗一齐出了声:“你老人家还不舍短用长?”
  玉幡杆杨华也在旁出了声:“师傅,手下不要留情了,你老看看天色!”
  柳叶青也叫道:“爹爹,是朋友,让三招就可以了;不是朋友,更不能老让呀。……你老还要小心人家的暗器呀。”
  铁莲子不答,只向爱女、爱婿一挥手。
  飞猴陈海扬这时自觉难堪。心知不敌;可是就这样认输,情仍不甘。口中说道:“柳老英雄不愧是江湖上知名人物,刀法实在是又精熟,又坚强,我姓陈的十分心折。但是,我还要向你讨脸,我们再走两招;我还有一两件暗器,一发请教。”
  铁莲子柳兆鸿笑道:“请听尊便,不过请你看看时候,我们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你一定要干到底,那也说不得,我柳某可要认真献拙了。”
  两人全都仰面看了看天色。飞猴陈海扬向贺玉虎说了几句黑话;贺玉虎抖擞精神,拖刀等候斗法的终局,却已晓得前途不利了。七手施耀宗也暗暗备好了他的飞叉。柳叶青见状,悄将杨华捏了一把。玉幡杆杨华点头会意,也将自己的连珠弹预备好了;夫妻俩双双监视着贺、施二寇,恐怕他们跳跑,更怕他们潜施暗算。这时候白鹤郑捷引着李映霞,远远地凑过来了。
  飞猴陈海扬把手中泼风刀一挥,说:“柳老看招!”忽地拔身一跃,捷如飞鸟,照铁莲子猛扑过来;展开了他的六合刀法,翻翻滚滚,狠斗铁莲子的雁翎刀。铁莲子依然凝立如山,一任对手倏前倏后,仍自以逸待劳,以力破巧。这一番决斗,陈海扬施展出浑身解数,一口气攻上二十多招;铁莲子不慌不忙,也攻也守,转眼间,连破了陈海扬两三次险招。陈海扬不由激怒,进招愈猛。铁莲子看出对手伎俩渐穷,行将发放飞锥。便将雁翎刀一提,先吆喝一句:“陈朋友,我可要献拙了!”陡然将身法一变,改凝重为迅捷;雁翎刀顿时泛成一团银光,反把飞猴陈海扬逼住。陈海扬连攻数次,全未递进招去;咬牙切齿,又对付了十数个照面,便挥刀一个败势,往圈外跳去。铁莲子追了两步;陈海扬果然将泼风刀交到左手,右手一探囊内,摸出三柄飞锥,腾地一翻身,就要往外打。
  这时节,两人一个疾退,一个缓追,相隔已有三丈多远。铁莲子深知敌人将发暗器,却昂然不惧,故意地往前一蹿。陈海扬顿时喝了一声:“看飞锥!”唰的一道白光发出。不知他怎么一来,三柄跟斗飞锥,只借这一举手之劳,居然同时发出,却分为左中右三面,锥与锥相隔不及半尺,平列成川字形,很凶猛地掠向铁莲子胸前。在场两边的人都直了眼盯着,月影朦胧中,只听铮铮的一声响;铁莲子柳兆鸿微微一挫身,雁翎刀一转,三柄飞锥唰的全打飞回去。两边的人竟全没看清飞锥如何地打出,又如何地打回。直等到三柄飞锥全落下来,两柄直插到草地上,一柄斜打到大路边,众人方才看清。贺玉虎直了眼,倒吸一口凉气。七手施耀宗也是使暗器的,不禁失声喝彩。
  可是就在这喝彩声摇曳里,飞猴陈海扬早又身躯一扑一翻,往前迫近数尺;左手握刀护住面门,右手紧贴左肋,往外一抖。唰唰的一声轻响。月影里又有三柄跟斗飞锥打出来;分为品字形,三柄飞锥一柄奔面门,两柄奔两肋,同时照铁莲子打到。
  这一回距离得更近,出手更快,情势当然更险。陈海扬咬牙喝一声:“着!”叮当的连声三响,耳听铁莲子一声长笑;眼看铁莲子横提雁翎刀,迎着刀锥一蹿。突然地一斜身,刀光一掠而过,三柄飞锥直被反击向天空,弧形似的高高的,远远地抛落在斗场之外。就在这陈海扬探身扬手,连发暗器,铁莲子单臂挥刀,格打暗器的一刹那,两人已然愈迫愈近,抵面不足一丈了。飞猴陈海扬怪吼一声,俯身扭腰,把手往下一挺,立刻又有三柄飞锥,“柳条贯鱼”式,唰的照铁莲子下盘打来。不等飞锥抵及敌身,陈海扬如电光石火一般,早将左手刀换交右手;右手抡刀,随飞锥猱进,撩阴,断股,恶狠狠地猛攻过来。
  铁莲子柳兆鸿久经大敌,沉机应变;当敌手第三次飞锥才待出手,便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法,长啸一声,“一鹤冲天”,掠空一跃。手中雁翎刀不等双足落地,早已“泰山压顶”,照陈海扬劈去。陈海扬的第七、第八、第九柄飞锥贴地卷来。全都落空。陈的泼风刀刚刚发出,忽见铁莲子腾身抡刀而起。已有一股锐风扑到自己头顶。陈海扬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进刀斜砍敌股,且先护头保命。无如敌人这一刀飞跃下击,力量过大,既不好招架;相迫过近,又不易躲闪。这时候两个人相距更不及三尺,铁莲子的威势震慑了陈海扬;陈海扬遇此险招,顿然气慑势馁。慌不迭地回刀上架,横身往外一跳。咕噔一声大响,铁莲子似已料到他这一逃,把雁翎刀一扫一封,镇住了陈海扬的泼风刀。身形急进,只一腿,踢中了陈海扬的大胯,陈海扬猝然栽倒。杨、柳夫妻哗然大笑。
  贺玉虎、施耀宗骇然惊扰。
  陡然听铁莲子喝一声:“汰,好贼!”
  飞猴陈海扬人虽倒地,手中刀未失,暗器囊中还有三柄飞锥。他就陡然滚身,“燕青十八翻”,“鲤鱼打挺”,身形跳起来。回头望月,把刀交在左手一扫。伸右手囊中取物;把最后第十、第十一、第十二柄飞锥,三点水形,照铁莲子狠打出去,一柄锥奔上盘,一柄锥奔下盘,末后一柄锥奔中盘,直打敌人心窝。这三锥挨得近,对得准,打得狠而稳,飞猴陈海扬无论如何,要挽回自己的体面。
  哪知铁莲子一世威名,煞非易与,一面牵住力绌技穷之敌,一面旁防观阵伺隙之贼。一双眸子炯炯地盯定陈海扬的手和眼。只见陈的手往豹皮囊中又一摸,倏往外一扬,顿时发出了寒光锐风;铁莲子霍地一闪身,挥手往外一荡。
  就在这一刹那,三柄飞锥刚刚荡开了一柄;那一边,擎天玉虎贺锦涛气急败坏,七手施耀宗目瞪心惊,两个人不约而同,飞身来救,各将暗器偷偷取出,快快地打出去。
  擎天玉虎两次扬手,打出两支镖。
  七手施耀宗只一挥手,连打出两支飞叉。
  两镖两叉全奔铁莲子要害打去。顿时听见两声锐呼,玉幡杆杨华早已摘弓取弹,展开了连珠弹法,吧吧吧,乱打贺玉虎和施耀宗。柳叶青父女情切,更是先扬手,发出数粒铁莲子,然后青镝寒光剑碧莹莹的光华映月一闪,早已右臂挥起,飞身一掠,直奔飞猴陈海扬,又折奔贺玉虎,大骂着砍去。
  双方眼看要激成混战……
  这时候淮西三盗的两盗,一战而败,怯敌先走。白鹤郑捷持刀依林,佑护着李映霞姑娘,遥观斗场,跃跃欲动。终于掩护着李映霞,犯险寻声,一步步找了过来。
  铁莲子柳兆鸿以一口刀,斗败了飞猴陈海扬的锥刀。又遭陈海扬、贺玉虎、施耀宗三个剧贼的飞锥、飞镖、飞叉的攒击,却一下也没有打着。全被他展开迅疾的身法、刀法,磕、打、闪、接,一一破开。在狂笑声里,横刀逼住了陈海扬,一手捏着接来的一支镖,一口飞叉。向飞猴陈发话道:“陈朋友,承让,承让,你们这师侄可不大漂亮!”飞猴陈海扬十二柄飞锥未能取胜,反挨了柳老一脚,愧愤已极。闪身跳出圈外,顿足认输,向铁莲子递话:“柳老英雄实在高明,我在下……”
  陈海扬的场面交代话,没有说完。贺玉虎、施耀宗先发过一阵暗器,后又一齐扑上来拼命。铁莲子指挥若定,早有一婿一女抵住了贺、施二人。他自己恍若退身局外,一手横刀,一手捋须,双目瞪着陈海扬,看他怎样下场?
  铁莲子道:“陈朋友,怎么样?还有什么招数赐教?”
  飞猴陈海扬道:“柳老英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我在下甘拜下风……我说喂,玉虎,你……”他的意思要教贺玉虎认败。他也以为贺施的骤施暗算,有损他的威名。可是若叫贺玉虎认败,便是投降,投降便是纳命受死。自己堂堂的一个人物,不能援救师侄于危,反而助阵惨败,催逼师侄献头于仇家,也太觉难以为人。飞猴陈海扬喘吁吁心乱如麻,束手无措;有意劝贺玉虎横刀自刎,只是张口结舌,吞吐说不出。贺玉虎此时正与杨柳夫妇,乱骂乱打;分明是耍无赖,智穷力绌,宁肯斗死,也不甘心慷慨认败,授命自戕。
  陈海扬正自着急,恐说出见危授命的话来,横遭师侄的峻拒,彼此更形丢丑,且为门户之羞。又要向柳老求情,此刻服输,请再改期决斗;可又分明料到话一说出,势必见拒,反招来柳老的奚落。飞猴陈顿时窘得面红气沮,眼看着贺、施二人和杨、柳苦斗,不能阻挠,不能参加,对面又站着铁莲子柳兆鸿,提刀凝眸,监视自己。一刹时虽然沉默无声,月影下,似乎柳老面透讪笑之意。
  飞猴陈彷徨四顾。厉声叫了一声:“玉虎!我们已然落败,你这师叔自恨无能,不能掩护你。你这师叔,也不能恬不知耻,再帮你发赖。你的事。你自己‘了’好了,我去也!铁莲子柳老英雄,我飞猴陈久涉江湖,不意今日败在名家之手,我若不死,再图后报!再见了,再见了!”把手中兵刃往地上一投,长叹一声,转身就走。
  飞猴陈海扬这番结局,大出贺玉虎的意外,却落在铁莲子意料之中。铁莲子立刻抗声说道:“陈朋友请留步,陈朋友请留步!”
  飞猴陈海扬微微回头,倏然变色道:“柳老英雄莫非还要赶尽杀绝?”铁莲子也投刀于地,拦住了飞猴陈海扬,说道:“陈朋友,请不要如此。陈朋友的英雄气概,我在下不胜钦佩,你的兵刃请你带走。青山绿林,相见有日。”陈飞猴煞难为情,眼看着铁莲子,苦笑了一声,拾起了兵刃。双方各一拱手:“再见,再见!”声中,二仇诀别。飞猴陈海扬临行时,偷看了贺玉虎一眼,摇一摇头,如飞地退入荒郊右边的丛林中了。
  这时节,七手施耀宗、玉虎贺锦涛,被玉幡杆杨华、江东女侠柳叶青。一个飞弹远攻,一个利剑近取,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很费力地支持了一阵,很快地闪身要跑,却又很快地被杨、柳二人钉住。贺玉虎已瞥见师叔陈海扬弃刀欲逃,并已听出师叔飞猴陈向柳老交代的话。贺玉虎方寸大乱,向杨、柳夫妇狠骂一句,向施耀宗低喊一声,立即躲着杨华的连珠弹,专向柳叶青双双扑去。两个人猛搏柳叶青一个人,准备以攻为退。
  柳叶青只凭那口寒光宝剑,便可以打败二盗。无奈她自己怀孕,体气已难持久。宝剑纵然能削敌刃,却被敌人看破;贺、施二人全都躲着她的剑,只乘虚疾攻,设法缠绕柳叶青,不肯硬碰硬架。只斗了几个回合,柳叶青便即大怒,喝一声,展开了青萍剑法,认准贺玉虎,连下辣手。把七手施耀宗稍稍放松,一面向丈夫杨华招呼,催他飞弹助阵,先打倒施耀宗。玉幡杆杨华握弹开弓,觑准敌人下三路,上三路,乒乒乓兵,不时急袭。只是贺玉虎、施耀宗全都领略过他的弹法,一面和柳叶青搏斗,一面身形绕转,只围着柳叶青乱窜,教杨华投鼠忌器,不敢放手开弓。贺、施二人跳来跳去,东攻一下,西攻一下;既躲避飞弹,又躲避宝剑,不大工夫,连逢险招,深感吃力。两个人情知不利,潜相关照,且斗且退,似要扑奔树林边。
  他们是要穿林而逃。可是这时候。白鹤郑捷保着李映霞,恰已来到斗场之旁。
  铁莲子柳兆鸿逼走了飞猴陈,眼看一婿一女激斗贺、施,竟连战二三十回合,未能取胜,不禁愤怒。有心过去动手,又觉自己是成名英雄,不便以众欺寡。正自犹疑,忽听柳叶青一声娇叱道:“好贼!”七手施耀宗被柳叶青一剑削去,闪身急败,回手发出一口飞叉。柳叶青横剑一磕,不料叉来太猛,剑削又急。竟将飞叉劈为两片;断叉一爆之力,几乎伤了柳叶青的脸。柳叶青大怒,厉声叫:“仲英,还不把那贼撂倒下,这个贼交给我。爹爹,快快拦住这贼,不要让他跑了。”柳叶青的意思,是教杨华速用连珠弹,把祸首贺玉虎钉住打倒。杨华错会了意,见二贼攒攻自己的爱妻,岳父偏又保持身份,不肯助战,他便不由心中焦灼。柳叶青一呼,他竟叫应了一声,收弓抡鞭上前,扼住了贺玉虎的退路,两个人立刻又交手。
  这一来,玉幡杆杨华又是舍长用短。贺玉虎摆动一对钩刀,奔玉幡杆杨华猛扑。杨华挥豹尾鞭急打;贺玉虎左手刀虚晃,唰的往外一封,右手刀臂空一盖,似照豹尾鞭磕下去;却一收一发,突然照杨华肩头搠来。玉幡杆杨华的豹尾鞭,被贺玉虎左手刀封在怀外,右手刀竟被攻入。玉幡杆杨华赶紧地往后一退。抽出鞭来,照贺玉虎的右手刀狠砸。贺玉虎猝然间往圈外一跳,口发呼哨,箭似的抢奔荒林。他居然做到:“以攻为退”。
  铁莲子旁观大怒,厉声喝道:“好贼,还不受死!”唰的一扬手,一粒铁莲子掠空打去。贺玉虎顿觉锐风破空而响,慌忙侧身横闪,双刀往外一抡。铁莲子柳兆鸿腾身飞跃,剪住了贺玉虎的逃路。就在同时,白鹤郑捷也大叫一声:“师叔不要慌!”丢下李映霞,挺剑飞身前来援应。
  那一边,七手施耀宗连续发了两口飞叉,全被柳叶青让开,立刻激起柳叶青的愤怒。一鼓作气,挥剑急上,唰唰唰,连环招一连三剑,把个七手施耀宗砍得手忙脚乱。一招闪失,柳叶青的寒光剑,碧莹莹青光闪动,对准施耀宗,一抹地刺到胸前。施耀宗急闪不及,百忙中,挥刀往外一架。呛啷一声响,柳叶青叱道:“教你跑!”跟手又一剑,奔下盘截来。七手施耀宗拼命封刀后蹿,直蹿出二三丈外,侥幸逃出剑下,却是手中的钢刀,竟被寒光剑削去一段;失声惊叫:“不好!”翻身急逃。柳叶青挥剑急追。
  铁莲子又一眼瞥见,冷笑道:“哈哈,你也别跑了!”把手一扬,又一粒铁莲子,远远打到施耀宗面门。施耀宗扭脸急躲;不料这铁莲子也是连珠打法,一扬手便是三粒;施耀宗躲开两粒,有一粒打在耳轮上,竟穿耳而过,一阵剧痛,血流及肩。施耀宗伸手一摸,拨头又跑;柳叶青的寒光剑跟踪赶到,唰的砍下来。铁莲子喝道:“留活口!”喊晚了一步,七手施耀宗扑地栽倒。柳叶青这第一剑,首先刺中敌肩,第二剑一抽一送,刚刚下砍,闻呼略停。七手施耀宗忽地滚身跳起来,扬手一叉,照柳叶青打去。相隔太近。来势急骤,柳叶青险些失招,忙施“铁板桥”的功夫。单足着地,将身一仰。仅得躲开,飞叉掠身而过,柳叶青吃了一惊。七手施耀宗趁此一缓,不敢进攻,抽冷转身,忍痛夺路,拼命逃走。——恰从玉幡杆杨华背后蹿过,铁莲子又喊了一声。玉幡杆回身一弹打去,没有打中。施耀宗肩背后血淋淋的,落荒狂奔,玉幡杆杨华大呼追去。柳叶青叫道:“你别追!”已然追下去了。柳叶青忙转身叫道:“爹爹,你瞧他!”铁莲子道:“我瞧着呢,不要紧,我把狗贼拾回来,你在这里盯着这一个正点子。”说时如飞地去了。
  这里只剩下贺玉虎,如被困负隅的野兽,杨华刚退去,柳叶青已堵上来;白鹤郑捷更先一步拦路抡剑,邀截过来。贺玉虎双目如灯,一腔急火,自知势危,抡双刀张牙舞爪地乱闯。白鹤郑捷剑诀一指,喝道:“姓贺的,认输吧,你的报应到了!”贺玉虎怪吼道:“放狗屁,太爷临死,也不能教你们好好的受用!”话未毕,郑捷一剑劈到。贺玉虎将钩刀一封一展,猛向郑捷的剑锋上砸去。郑捷慌忙抽剑微退,骂道:“好贼,拼命也不成!”贺玉虎信猿地骂道:“就是拼命!”刀随身进,猛冲郑捷。郑捷急急招架,贺玉虎抹转身,突又往旁逃窜。柳叶青喝道:“不许你走!”跨步一挡,寒光剑青光一掠,照贺玉虎的右手钩刀削去。贺玉虎已认清这把宝剑,急忙往回撤招;柳叶青翻手一剑,青光闪绕,顺势迫上,斜向贺玉虎头颈抹去。
  贺玉虎满头大汗,慌忙封刀退后一步;情不自禁,双刀往外钩挂。柳叶青顺手又一翻,剑刃一找刀锋,用力猛切。呛啷一声,贺玉虎的一口刀被削去了一个倒钩。贺玉虎失声一哼;柳叶青跟招赶招,唰的又一剑,奔贺玉虎臂腕上点去。贺玉虎看看这口宝剑,再不敢招架;急急地一闪,厉声怪叫:“呀,哒!”双刀错举,猛然往前急冲。柳叶青骂道:“好小子!”这一招只可欺迫别人,却不能向持有宝剑的江东女侠施展。柳叶青微退半步,左手剑诀一领,右腕用十成力,将碧莹莹的寒光剑,唰的往敌刃上狠狠削来。贺玉虎仍是以进为退,以拼命掩饰奔逃;趁这寒光剑招架之势,突然拨转身,张眸一寻。看见了路边一马,马旁站立一人:正是为歼仇观斗,心惊气悸的李映霞。贺玉虎顿时叫道:“你在这里了!”倏然一蹿,嗖嗖嗖,惊蛇急,奔李映霞扑来。
  李映霞蓦地惊叫,白鹤郑捷失声道:“不好!”不顾一切,慌忙截堵过去,柳叶青也慌忙追赶。
  不想这贺玉虎起初自知无幸,欲逃无路,忽然见伙伴施耀宗负伤逃走,杨华和铁莲子双双追去;这铁莲子既已暂离,大敌不在,正好是自己逃命的好机会。他立刻假装着要侵犯李映霞,用声东击西以进为退之策,把柳叶青和白鹤郑捷全牵制过来,他就猝然一转,改投荒岗疏林,逃命而去。
  李映霞已然吓倒在路边。白鹤郑捷飞奔过来救援,柳叶青气怒道:“爹爹偏教她到场,光图报仇痛快,倒多了一层累赘。你看那姓贺的跑了不是?我也不管,我也不追!”
  这怨言才出口,突然听丛林那边呐喊道:“跑不了,我在这里等着呢!”
  立刻听到林那边浮起奔呼之声。柳叶青瞥了李映霞一眼,对郑捷说:“你看李小姐吓得这样,还是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追那个玉虎。”
  郑捷忙道:“不行,不行!”柳叶青早已如飞地跑下去了。郑捷无可奈何,扶起了李映霞小姐。李映霞扪心含愧说:“郑少爷休管我,我不要紧,我不怕。”口说不怕,浑身哆哆嗦嗦,甚为可怜。白鹤郑捷不忍他去,只得提剑守护。
  那一边铁莲子和玉幡杆杨华,翁婿两人同追七手施耀宗,施耀宗拼命地越岗奔林;无如身负重伤,脚步不快,不一时首被铁莲子柳兆鸿追上。立刻展雁翎刀,逼令贼人授首。紧跟着玉幡杆也赶到,忙展开连珠弹,在后夹攻。七手施耀宗到此智绌力穷,还有数口飞叉,咬牙发出来抵敌。被铁莲子闪开,挥刀砍去。施耀宗勉强躲刀,飞弹又到,扑噔一声栽倒;还要滚身强逃,铁莲子说道:“恶贼绝饶不得!”一刀刺去,拔刀血出,施耀宗立即殒命。铁莲子便要枭取贼人的首级,消灭贼人认尸寻仇的踪迹。陡然听林岗那边,柳叶青发出警号呼援。铁莲子道:“不好!仲英快来!”丢下血泊中的施耀宗,慌忙绕岗寻声奔回。
  翁婿二人刚刚赶到荒岗,往北一看,望见了白鹤郑捷和李映霞,安然立在路边;二人稍稍放心。望南一看,又一带荒林浓影,正隐隐透出杀声,柳叶青正在那边呼援。铁莲子既惊且怒,说:“青儿被围了!”如飞地赶过去,杨华曳弓急随。
  就在这南面疏落落一带荒林后,江东女侠柳叶青,竟被四个幕面人物包围环攻。这四个幕面人物武功精强,展开了空手入白刃的身法,硬来夺取柳叶青掌中的青镝寒光宝剑。柳叶青有孕的身子,竟支持不住,且战且退,情势异常危迫。
  铁莲子柳兆鸿老眼无花,只一瞥便已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罪魁祸首擎天玉虎贺锦涛。已然乘机漏网,逃得没了影,自己的女儿陷入了贼人的埋伏。铁莲子振臂喊一声,声如洪钟,伏身一跃,捷如飞鸟,倏然间扑到垓心,越过了柳叶青,向那四个幕面人猛攻。
  也就是稍稍落后一点,玉幡杆杨华如飞奔来,人未到,弹弓先发,乒乒乓乓,一阵暴打。
  四个幕面人一声不响,霍地分开,两人仍攻柳叶青,一人迎斗铁莲子;另一人手发甩箭,远远阻着玉幡杆杨华。
  铁莲子奋刀力战,起初还当这四个幕面人是贺玉虎的同党。只斗了五六回合,陡觉幕面敌人无心跟自己苦战,却很加紧地围攻自己女儿柳叶青。又不是一味跟自己女儿拼命厮杀,其实是故意哑斗,一心来缠绕她,要夺取她手中的寒光剑。
  铁莲子顿时省悟,舌绽春雷,一声断喝:“好,你们狮林群鸟!你们太不够人物,我铁莲子再不客气了!”雁翎刀唰的一挥、施展开绝招,嗖嗖嗖,劈风锐啸;一路猛剁,把那个牵制他的幕面人,砍得招架不住,抽身便退。铁莲子抗声叫道:“孩子,这是狮林观的朋友,你们要小心,仲英!好好地向他们领教。”便不追败退的敌人,一转身,挥刀来援应女儿柳叶青。
  柳叶青以一口寒光剑,乍敌四个高手,早已不支。她父亲一到,敌人分兵迎敌,她立刻松开了手脚,提高了勇气。娇叱着,向前后二敌奋剑猛扫,顿时破了敌人空手入白刃的斗法。而且百忙中,挥剑狠削,纵没有削断敌刃,却已逼退了缠绕自己的强敌;于是一招得手,越发转守为攻。铁莲子突又跳过来,父女联合疾斗;又有玉幡杆的连珠弹助攻,眨眼间,被铁莲子又刺伤一人,撤退下来。这四个幕面人先后已有两个败退,其余的还想恋战;忽然那最先败退的人撮口发出暗号,立刻四人合在一起,猛然一攻,倏然疾退。竟一句话不说,纷如鸟散,投入林中,一眨眼间不见了。可是那个擎天玉虎贺锦涛,也早不见了。
  柳叶青累得吁吁喘气,铁莲子气得须眉皆张,意思之间,还要穷追。那一边白鹤郑捷连发口号,铁莲子敛怒为笑,冲着林中,连说了几句:“朋友,你们太不够朋友!狮林三鸟。你不要丢失了一尘道长的威名!”林中寂无反响,铁莲子气冲冲地率领婿女,返回路边。略为歇息一回,先到岗后,把施耀宗的尸身埋了,遂扶李映霞上马,返转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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