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生死之搏

2024-06-07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小鱼儿已笑嘻嘻走到慕容家人的面前，笑着道：“各位好吗？”
　　陈凤超抱拳道：“多承问候，托福托福。”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道：“其实这句话我根本不必问的，各位能娶到这样的贤内助，又怎会不好呢？”
　　慕容双嫣然道：“多谢你的夸奖……”
　　小鱼儿忽又一笑，道：“其实我本来几乎也可以做你们亲戚的，只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慕容双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这只能说九妹没有……”
　　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已说不下去。
　　小鱼儿拍了拍顾人玉的肩头，笑道：“你近来好吗？”
　　顾人玉脸红了红，道：“还好。”
　　小鱼儿叹道：“你福气实在也不错，我也很羡慕你，严格说来，你还可以算是我的姨父，姑丈。”
　　顾人玉怔了怔，道：“姑丈？”
　　小鱼儿道：“嗯，姑丈。”
　　他忽然向小仙女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就要我叫你姑姑，叫阿姨。”
　　小仙女的脸居然也红了起来，道：“我……我不记得了。”
　　小鱼儿道：“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起先叫错了，还吃了你三个大耳光。”
　　小仙女道：“哦，有……有这回事？”
　　其实她又怎会忘记那天的事，她甚至连每个细节，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小鱼儿也还了她三个耳光，而且还说：“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因为女人绝不会忘记第一个打她的男人，就正如女人绝不会忘记她第一个情人一样……”
　　最令她忘不了的是，小鱼儿还她的第二个耳光。
　　“你用手打我，我用嘴打你，一定比你手打得还轻……”
　　她永远也忘不了小鱼儿托住她的下巴，在她嘴上亲的那一亲，永远也忘不了小鱼儿那种“可恨”的笑容。
　　她更忘不了小鱼儿那天唱的歌。
　　“小仙女，惨兮兮，掉眼泪，流鼻涕，小鱼儿听见了，拍手笑嘻嘻……”
　　只要一想起这歌声，笑容，她就会觉得整个人在发抖，但那究竟是恨？还是爱？却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现在，她已不再是“小仙女”而是“顾夫人”，而“小鱼儿”却仍然是“小鱼儿”，竟连一点也没有变。
　　他脸上还是带着那种该死的笑容，小仙女只怕他将那天的事全说出来。
　　但小鱼儿却只是叹了口气，喃喃道：“女人的记性都比男人好得多，也许我记错了，那天打我的也许不是你，只不过是个小笨猪，雌老虎……”
　　小仙女的牙又痒了起来，恨不得咬他一口。
　　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她只有垂下头，将这件事永远埋葬在心底……


　　铁心兰只怕小鱼儿会向自己走过来，她不知道小鱼儿若真向她走过来时，她会怎么样？
　　她更怕小鱼儿会在她面前提起昔日那些充满了悲伤，又充满了甜蜜，那些令人又恨又爱的往事。
　　其实用不着小鱼儿提起，每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那天小鱼儿要“搜她的身子”，她的脸也红了起来，一颗心更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腔子。
　　但现在她的身份也不同了，往日所有的辛酸与甜蜜，都已成了过去，她发誓永远不再提起它。
　　幸好小鱼儿并没有走过，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铁心兰垂下头，也不知是安心？还是失望？
　　“狂狮”铁战却在连连跺脚，道：“这小子还在鬼扯些什么？花宫主为何不叫他快些动手？”
　　萧女史摇了摇头，道：“这道理你也不懂？”
　　铁战道：“这有什么道理？”
　　萧女史叹道：“因为花宫主知道这孩子不是在鬼扯，而且是在向每个认识他的诀别，所以也就不忍心再催他了。”


　　小鱼儿终于向花无缺走了过来。
　　花无缺望着他在向每个人诀别，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因为只有他知道小鱼儿是绝不会死的。
　　他已答应了铁心兰，为了遵守诺言，他已决心牺牲自己，死，并不是件容易事，一个人到了临死的时候，才知道生命是值得留恋的，但铁心兰的情感，却更令他刻骨铭心，永难舍弃，在两者不可兼得时，他只有舍弃生命，选择爱情。
　　看到轩辕三光和小仙女他们对小鱼儿所生出的同情和惋惜，花无缺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现在，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却连一个诀别的对象都没有。
　　他问自己：“我死了之后，有谁会为我悲伤，为我流泪？”
　　他几乎忍不住要奔到铁心兰面前，和她抱头痛哭一场，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小鱼儿过来……
　　他只能等小鱼儿过来将他杀死！


　　决战已将开始！
　　江湖中每天，每时，每刻，都不知有多少人在作生死的决战，但千百年来，只怕再也不会有一次决战比这次更令人伤感的！
　　因为在这一场决战中，两个人都不愿伤害对方，两个人都宁可牺牲自己，这种情况已是江湖中从来未见的了。
　　更令人伤感的是，在这一场决战中，死者固然可悲，能活下来的一个人命运却更悲惨。
　　甚至在决战尚未开始时，甚至远在二十年之前，两个人都已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两人偏偏竟是亲生的兄弟。
　　在场的人，除了移花宫主之外，无论谁若知道这情况，只怕都难免要伤心落泪，只可惜在这两人没有死之前，谁也不会知道这秘密！
　　只有铁心兰的心情，和每个人都不同。
　　花无缺和小鱼儿出手前并没有说话！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所有的话都早已说完了，现在已没有什么好说的。
　　花无缺也并没有向铁心兰说话，虽然铁心兰的命运已和他连系在一齐，无疑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开始！”
　　燕南天的叱声方起，两人已猝然动手。
　　但在花无缺出手之前，铁心兰却发现他向她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
　　虽只瞧了一眼，但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铁心兰看到他的目光，已知道他是在向她诀别，在向她允诺，在向她表示他那比山还坚定，比海还深邃的爱情。
　　她已知道他这是在对她说：“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小鱼儿一定不会死，你放心吧。”
　　但铁心兰的心都已碎了。
　　她所要求的，现在固然已得到，但这难道真是她所要求的吗？
　　她难道真希望花无缺死？
　　她望着花无缺，眼泪在流下面颊。
　　“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也放心吧！”
　　她悄悄的往后退，退了出去，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眼见花无缺为她而死，死在她面前。
　　因为花无缺不但是她的情人，她的夫婿，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她的灵魂，她的生命……


　　现在，大家都已被他们两人千变万化的武功所吸引，因为他们虽然都有牺牲自己的勇气，但却也都是好胜的人！
　　他们虽然能一笑而死，但却绝不愿被人瞧不起。
　　他们似乎都已抱定了决心，要在临死前将一身武功全都使出来，他们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所以这一战动手还不及百招，已是奇招迭现，精彩绝伦！
　　谁也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两个人，竟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有的人看得眉飞色舞，心动神驰，有的人看得目定口呆，神魂飞越，有的人看得自愧不加，怅然若失，有的人看得热血上涌，不能自已，也有的人看得频频颔首，意示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