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玫瑰有刺
2020-04-08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了了僧一阵狂笑,点头说道:“对,正是‘酒色如来’,请看我头上,少了两粒戒疤,便表示‘千戒万戒,酒色不戒’,如今两位女施主应该明白我为何不想为孽徒报仇,并赠药使你们袪毒复原,才好彼此结上一场‘欢喜缘法’之意!”
  独孤萍面罩寒霜,冷然说道:“了了大师,你是中原武林颇有身份之人,请放尊重一些!”
  了了僧狂笑道:“身份能值几文一斤?我生平行事,向来不计毁誉,只要一见名酒美人等心中所欲,便非图个眼前快活不可!”
  独孤萍皱眉道:“大师知不知道我姊妹妹来历?”
  了了僧狂笑摇头答道:“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我只要知道你们是两个女人,两个具有殊色的好看女人,便一切都不顾了!”
  独孤萍气得柳眉倒剔地,朗声说道:“我们是‘西昆仑飞血壑’”的‘血娘娘’独孤美之女,名叫独孤萍和独孤娟……”
  了了僧闻言,也似略吃一惊!
  但这惊容,却一闪即逝,仍自满面情欲地,狞笑说道:“更好,更好,中原绝艳,我已享受得多,如今以两位西域佳人,换换口味更是绝妙之事!”
  独孤萍纤手一探,短剑“跄踉”出鞘!
  几乎在同一时间,独孤娟也与她姐姐采取了同一动作!
  了了僧似乎略感意外地,讶然问道:“你姐妹知我来历,还敢螳臂当车?……”
  独孤萍秀眉双挑,朗声接口答道:“我姊妹自西域远来,为的就是会会中原武林人物,今夜在这‘天琴壑’中,正好瞻仰瞻仰大师仗以名列‘武抹七杀’的震世绝学!”
  了了僧狂笑道:“无知丫头,秋萤焉能比月?螳臂岂足当车,我不消动手,只要以一声断喝,便能令你们乖乖降伏,任我宽衣解带,尽量享受!”
  独孤萍闻言,起初以为对方会甚迷魂邪法,但一转念间,便知定是那粒被自己悄悄弃掉的红色药丸之中,藏有恶毒花样!
  既已猜出端倪,独孤萍便想故技重施,再以适才踩诛戮其徒之计,施诸其师,于是,双眉一挑,摇头说道:“一派胡言,令人难信!”
  了了僧笑道:“胡言?我便先让你看看我是否有此伏虎降龙的盖世手段……”
  说至此处,以双目神光,觑定独孤萍,舌绽春雷,出声一喝!
  这声断喝,听在独孤娟的耳内,虽觉心神一震,知是内家功力所聚,却并无其他异样情事。
  但站在独孤娟身右五六尺外的独孤萍,却于神色一震以后,目光立显茫然,并把螓首微摇,黛眉双蹙。
  了了僧得意笑道:“丫头知道我语非虚发了吧,还不快点宽衣解带,自我奉献!”
  独孤萍银牙微咬下唇,果然解衣,但只解了襟前一粒纽扣,便似强行忍耐地,停了动作。
  了了僧哈哈笑道:“女孩儿家毕竟害羞,这样看来,你大概还是个未经人道的清水货色……”
  语音略顿,边自缓步前行,边自满面淫邪地,贼忒嘻嘻笑道:“也罢,我且对你怜惜一些,这解带宽衣之举,由我……”
  一语未毕,剑光电闪!
  独孤萍故技重施,想把了了僧那只相当轻薄的伸来魔手,也给生生削断。
  但对象不同,效果便异,独孤萍出剑虽快,了了僧闪躲更疾,只一晃身,便退出丈许以外!
  他心中大诧,失声问道:“丫头,你不曾……”
  独孤萍心高气傲,受此羞辱,怎肯干休,短剑抡处,身形电扑而至,而那生性柔和温厚多多的独孤娟,此时也敌忾同仇地,与她姊姊采取了同一步骤!
  这姊妹二人,全是一身西域绝艺,情急发狠,双剑同挥之下,威势自极凌厉!
  常言道:“艺高一着,缚手缚脚。”武功火候,委实差不得半丝半毫,独孤姊妹的双剑攻势,只在二十来招之前,尚显凌厉,一到三十招左右,便略缓慢,被了了僧的一双空手,占得上风。
  约在五十招上,了了僧纵声狂笑,一式“分拈日月”,分用左右手的拇食中三指,把独孤姊妹的短剑剑尖,双双撮住,并冷然喝道:“撒手!”
  独孤姊妹怎肯服人?但对方从剑身所传的那股内家真力,委实太强,震得她们双双虎口欲裂,只好撒手弃剑,纵退八尺。
  了了僧又是一声狂笑,双手捏住剑尖,一抖一抛,两短剑便化作两道精光,冲天而起!
  他是卖狂!意欲先行抛剑,再以绝妙身法,凌空接剑,并对独孤二女,恫吓威胁!
  谁知短剑才抛,一阵足以令人心寒胆怯的无形劲气,陡然猛撞前胸!
  来既无形,抗必不及,只有闪躲一途。
  了了僧刚刚吸气缩胸,后纵了一丈二三,有人冷冷说道:“你也撒手!”
  随着话音,一条灵妙无比的青衣人影,电掣当空,伸手把了了僧卖狂抛起的两柄短剑,一齐接住。
  了了僧又惊又怒,但由于那阵无形暗劲旳凌厉程度,知晓对方功力极离高,不敢过份造次,等身形落地,双足踏实之后,才双掌护胸,注目看去。
  那条青衣人影,落地现身,是位面黄肌瘦,一身酒渍风尘,年约二十八九的青衫书生。
  了了僧虽知来人不俗,却还不知道这就是与自己齐名当世的“落拓王孙”马必昌。
  马必昌根本不理了了僧,目光微注独孤萍独孤娟道:“两位姑娘接剑!”
  精芒闪处,短剑已飞,半空中光分两路,不单投向独孤萍独孤娟,并还是剑尖朝后,剑柄朝前地,恰恰飞落在她姊妹手内!
  独孤萍独孤娟姊妹自然知道这看来毫不起眼的青衫书生,就是曾暗中解穴,并以“蚁语传声”叮嘱自己,不可服食那红色药丸之人,双双在接剑以后,恭身称谢。
  了了僧此时觉得对方表现功力虽高,神采却极平凡,双眉一挑,沉声问道:“阁下敢横加插手,可知佛爷来历?”
  马必昌哂然答道:“怎么不知,你是‘酒色如来’了了僧……”
  了了僧怒道:“小辈敢直呼佛爷法号,难道你不怕‘武林七杀’?”
  马必昌摇头道:“错了,没有‘武林七杀’,只有‘武林六杀’!”
  了了僧诧道:“‘武林六杀’?为甚么突然少了一杀?”
  马必昌嘴角微披,声冷如冰说道:“因为我耻于与你同名并列,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岂不是‘武林七杀’之中,定会少了一个?”
  了了僧又吃一惊,目注对方问道:“你也是‘武林七杀’之一?”
  马必昌轩眉不答,只从那件满积酒渍风尘的青衫之内,撤出了自己从不轻易取用的“七巧金环”。
  那是七只看来通体浑成,并无缺口,大如饭碗,粗如人指的金色圆环,但马必昌取环在手,微一触碰,便七只相连,变成一串,发出慑人心魄的“当啷”脆响!
  这是招牌,了了僧不必再问,已知来人便是与自己齐名,并称“武林七杀”之中的“落拓王孙”。
  由于马必昌不共存亡之语,说得太硬太绝,更取出了向不轻用的“七巧金环”,了了僧知道已不必多话,只有各凭艺业,放手一搏!
  他平日纵横江湖,只凭雄厚精奇的掌力掌法慑人,连刚才独斗独孤萍独孤娟姊妹二人,也还是照样卖狂,空手夺剑。
  但如今面对“落拓王孙”马必昌,他却不敢再复托大,他也取出了他的兵刃。
  这兵刃到也不俗,是他系在僧袍腰间的一根丝绦。
  名为丝绦,实际是以罕见蛟筋所制,能刚能柔,宝刀宝剑均不能断,与马必昌的“七巧金环”,恰好有点针锋相对!
  蛟筋丝绦在手,了了僧凶性又发,向马必昌狞笑问道:“马必昌,你刚才是说欲与我以死相拼,今夜,非有一人陈尸在这‘天琴壑’不可?”
  马必昌冷然答道:“不错,你还有甚么话儿,或是未了心愿,不妨交代一下。”
  了了僧狞笑道:“既然彼此拼死,则可不择手段,无论甚么兵刃暗器掌力等等,均不妨随意施为……”
  马必昌不等了了僧话完,便即哂道:“我知道你光头上的七粒戒疤,是七粒巧匠特制的‘喂毒菩提’,可以出其不意,飞射伤人,包括你适才不顾身份,对两位独孤姑娘所施用的下流药物,均……”
  了了僧被马必昌讥刺得委实火腾三丈,右手仍自紧握蛟筋丝绦,左掌却在七步距离之外,向马必昌凝劲劈空一击!
  马必昌右手的“七巧金环”也未稍动,左掌则当胸一翻。
  这一记硬接,双方不是无意,全属有心。
  因为他们虽均名列“武林七杀”,却彼此从未会过,今夜初见以下,便作殊死之争,自然均想在正式动手狠拚前,先伸量伸量对方究竟有多强实力?
  心意既然相同,所用力量也复相等。
  他们全是凝聚了十成内劲出手,保留了两成真力护身。
  两股劲气狂飚,当空一接之下,立时分了强弱!
  马必昌身形微晃,所着青衫下摆,也起了一阵飘拂,足下却未移动。
  了了僧则站桩不住,左足略撤,向后退了半步。
  当然,这位“酒色如来”,是吃了“酒色”二字的亏,比不得马必昌虽然敝衣羸弱,沦为“落拓王孙”,却仍元阳充沛,是一身精湛童子功力!
  独孤萍本来因尝过了了僧的苦头,惊于对方功力太高,有点替马必昌担心,紧握短剑,准备在必要时,不顾一切,挺身助阵——
  如今见了这一掌硬拚的高下情况,方透了一口长气,向她妹子独孤娟低声说道:“娟妹,马大侠名不虚传,多半可以诛却那无耻凶僧,我们且一面调息,一面好好欣赏欣赏这场中原顶尖武林高手的龙争虎斗!”
  独孤娟点头悄道:“这凶僧太以狠毒下流,我么虽不必助手,却得为马大侠留神掠阵……”
  就在独孤萍独孤娟姊妹,窃窃私语之际,两位“武林七杀”中的绝世高手,已各以独门兵刃,迭发奇招,打得如火如荼,惊险万状!
  了了僧在一发现对方的内家真力,居然高过自己,便知若比耐力,也必逊人一筹,则唯一取胜之道,便是抢占先机,设法速战速决!
  故而,左足才退,右腕已抖,长约七八尺的蚊筋丝绦,化为一片玄光,向马必昌电漩罩落!
  马必昌对于了了僧头上那仗以名震八荒的七粒“喂毒菩提”,具有相当戒心,暂时不肯近身力拼,只抖动“七巧金环”,抵御对方的蛟筋丝绦来势。
  他这“七巧金环”,每只径约五寸,七只串在一起,不过三尺五六,比了了僧的八尺丝绦,短了一半还多,加上心存顾忌,不愿近身,自然便守势多于攻势。
  但他功力本高,再一紧守,自然门户严密,滴水不漏,使了了僧手中那根忽软忽硬,忽鞭忽杖的蛟筋丝绦,空自奇招百出,凌厉万分,也找不出马必昌的丝毫破绽!
  故而,这两位武林高手的作战方略,迥然不同,了了僧是放手抢攻,企图速战速决,马必昌则稳扎稳打,门户紧密,先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等待对方的可乘之机。
  转眼间,已有四五十个照面过去,场中只闪动着两团飘忽人影,根本分不出丝亳轩轾。
  这等情状,马必昌到心平气和,了了僧却有点燥急难耐。
  因为他已知道自己在真力及内力方面,比马必昌稍逊一筹,倘若不能仗恃几桩独门绝学,以及招术手法,在四五百招之内取胜,则斗到真力衰竭,疲累不堪时,必将落于不利局面。
  他心中急燥,偏偏马必昌又把门户守得异常紧严,以致屡攻不逞,了了僧一声怒哼,身形微退,左手电探,又从僧袍之下,撤出了另一兵刃。
  这件兵刃,是根长才尺许的短短钢钩,但钩尖隐泛暗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了了僧左手持钩以后,右手兵刃也作了一种变化调整。
  他右手微抖,抖得蛟筋丝绦回飞,把绦头绦尾,一并握在掌中。
  如此一来,原来长约七八尺的兵刃,变成了三尺有余,四尺不到。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了了僧这一取出钢钩,并把蛟筋丝绦长度缩短一半之举,极其明显地,是要近身力搏,竭尽所能,与马必昌决一胜负!
  马必昌双眉微挑,右腕一扬,七圈互扣的“七巧金环”,为内家真力所贯,硬得宛如整体铁铸般,以一式“韩信点兵”,向了了僧心窝点去。
  了了僧左手持钩,横护当胸,右手蛟筋丝绦则拖在地上,对于马必昌分明含蕴有厉害变化,当胸点来的这招“韩信点兵”,居然既不闪避,又不抗架,根本视若无睹。
  这种情况,慢说使一旁掠阵的独孤萍独孤娟二女,看得十分惊奇,连“落拓王孙”马必昌也不禁心中知道了了僧必非负气,定是有甚恶毒花样?
  但武林人物的一般通性,就是不肯服人,马必昌索性连“韩信点兵”招式中所蕴神奇变化,全不施展,就以“七巧金环”,硬点了了僧心窝要害,到看对方如此张致,是要施展甚么手段?
  金环距胸三尺,了了僧巍然不动!
  金环距胸两尺,了了僧仍稳若泰山!
  直等“七巧金环”再有约莫一尺五寸距离,便将点中他心窝之际,了了僧狞笑起处,左手才翻。
  在他们这等绝世高人手下,慢说一尺五寸,就算一丈五尺,也宛如电光石火,瞬眼便到!
  但马必昌攻得虽快,了了僧防得也快,他只允许马必昌的“七巧金环”进五寸距离。
  换句话说,也就是马必昌的“七巧金环”在点到距离了了僧心窝之际,遇见阻挡。
  “阻挡”二字,形容得有点欠妥,了了僧是电翻左手,用淬毒钢钩,把“七巧金环”的第一枚金环钩住。
  既然钩住金环,自然往外硬夺!
  了了僧不是傻瓜,在已知真力略逊对方之下,仍想硬夺金环,必有相当理由。
  笫一、所谓真力略逊,彼此相差极微,并非比例悬殊,了了僧自知固然无望夺得马必昌的“七巧金环”,但马必昌也休想把自己的淬毒钢钩,夺出手去。
  第二、钢钩短,金环长,钢钩是硬物,金环是软体,两者强力相持之下,持钢钩者,要占了相当便宜。
  第三、马必昌左手空空,了了僧右手之中,却多了长约四尺的蛟筋丝绦,可以在双方相持的一刹那间,挥舞猛加攻击!
  第四、双方兵刃互缠,彼此距离接近,自己头上充作戒疤的七粒“喂毒菩提”,更可猝然飞出,伤害马必昌的性命!
  有了这四种打算,了了僧认为只要自己能用钢钩钩住马必昌的“七巧金环”,定可赢得确定性的胜利!
  果然,一来马必昌的招式未变,二来了了僧的手法既快且准,用左手钢钩,把“七巧金环”钩个正着!
  但“七巧金环”虽被钩着,了了僧的四种打算,却泰半成空!
  原因在于马必昌的“七巧金环”,是件可分可合的特殊兵刃。
  它原本是七环分开,被马必昌合在一处,仗以应敌,则在必要时,当然也可以由合而分,便宜行事。
  了了僧钩住笫一枚金环,刚刚凝足真力,往外猛夺,那笫一枚金环,便轻轻易易地,与第二枚金环,脱离关系!
  猛力即已用空,难免身躯一晃!
  马必昌怎肯放过这敌人上当身法微乱,门户洞开的大好良机,他居然也来了个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
  “孤注一掷”四字,形容倒十分恰当,马必昌笫一枚金环被人守走之下,索性把其余六枚金环,脱手往对方掷去。
  厉害!
  厉害之处在于六枚金环出手便由合而分,化成六圈金光,飞袭了了僧的胸腹面门要害!
  双方距仅数尺,这样骤然发难,了了僧纵有天大本领,也躲不过金环的。
  他大惊之下,右手蛟筋丝绦猛抡,挡偏了三枚金环,左手夺走第一枚金环的钢钩,电疾掣回,一挡一钩,又钩住了两枚金环。
  但仍有一枚金环,实胚胚的击中了了僧胸腹之间,使他全身一震,然后金环才“当啷”落地!
  这种情况,把独孤萍独孤娟二女,看得心花怒放,知道这场生死恶斗的胜利一方,业已属于马必昌方面。
  谁知这一双姊妹的笑容才绽,突又转为惊容……
  因为马必昌与了了僧约莫距离五尺,相对卓立,如今两人之中,已有一人,身躯摇摇,不支倒地!
  了了僧身中金环,面色惨白,照说应该是不支倒地才对。
  但事实上摇摇而倒的,竟是那位业已一掷功成,袭敌得手的“落拓王孙”马必昌!
  独孤萍独孤娟姊妹,大惊失色地,不再顾及本身安危,双双拔剑纵过,准备与了了僧拚命一战,不容他对马必昌继续下其毒手!
  世间事云诡波谲,等独孤萍独孤娟拔剑纵过时,情势又生变化!
  她们身在半空,了了僧的嘴角之间,业已沁出血丝……
  等到她们身形落地,了了僧耳鼻眼口等七窍之中,均自溢流黑血,面容狞厉,栽身仆倒!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了了僧是被马必昌以金环一掷,震碎五脏,业已去往西天之前,忏悔他数十年间的杀人血腥,与酒色孽债!
  这时,独孤萍方发现了了僧的头顶之上,少了七粒戒疤,而马必昌所着青衫之上,却多了七个小洞。
  独孤萍惊魂欲绝,正低头察看马必昌是生是死,忽听马必昌以极低弱的语音说道:“独孤姑娘,请点我三元大穴!”
  独孤萍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慌忙出手如风,连点了马必昌胸前的三处重要穴道。
  马必昌精神略振,双眼微睁,看了看独孤萍独孤娟姊妹,苦笑问道:“了了僧怎么样了?我在金环飞掷之上,过份凝足真力,以致疏于防身,他大概也活不成吧?”
  独孤娟道:“那个下流东西,业已五脏皆裂,尸横就地!”
  马必昌叹息一声道:“我本意在今夜一战之后,“武林七杀”中多半会少了一杀,谁知竟两败俱伤,从此只剩下‘武林五杀’……”
  言下之意,竟表示他自己也无法活命。
  独孤萍失惊道:“马……马大侠,你……你如今不碍事吧?”
  马必昌苦笑答道:“虽承独孤姑娘点了我三元大穴,略聚中气,可以说上几句话儿,但仍绝对支撑不到半个时辰,便将……”
  独孤萍听马必昌说至此处,便已花容失色地,回手向怀中摸取灵丹。
  马必昌已知其意,摇手说道:“独孤姑娘不必费心,了了僧头上那七粒‘喂毒菩提’,粒粒毒性不同,我犯了‘棋胜不顾家’之戒,疏神失察,连中其七,哪里能是寻常药物,可以救治?”
  独孤萍仍取出两粒红色丹药,喂向马必昌的口中道:“这是我母亲秘炼的‘保命金丹’,不管有效无效,马大侠还是先服上两粒再说。”
  马必昌不忍拂逆其意,遂服下丹药,向独孤姊妹,含笑说道:“两位独孤姑娘,马必昌趁着这有限光阴,还想作上一件好事,希望你姊妹能听信我的话儿!”
  独孤萍道:“马大侠使我姊妹能在了了僧师徒的魔掌下,保全清白,不啻有再造之恩,自然唯命是从,有何差遣,尽管……”
  马必昌接口道:“不是差遣,是想替两位姑娘,作个现成媒人!”
  独孤姊妹闻言,方自一怔,马必昌又复说道:“独孤大姑娘与鲍继刚老弟比剑订交之际,马必昌恰在近处,故对此事经过,看得十分清楚!”
  独孤萍听了马必昌这样说法,才对适才断指解穴之事,又多了一层领悟。
  马必昌笑道:“一来我光阴有限,二来彼此都是武林儿女,应当豪迈无伦,不必多说废话,独孤大姑娘须知鲍继刚老弟,家学渊源,颇得乃父真传,纵或不敌你西域绝学,但应付七剑之攻,却是绰绰有余,他宁愿认败断指之举,完全出于对独孤大姑娘爱慕关怀的一片真挚情意……”
  独孤萍玉颊飞红,低声说道:“当……当时我就知道……”
  马必昌微笑道:“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何况男女情爱,看来这段良缘,是顺理成章,可以撮合,足令我九泉含笑的了!”
  独孤萍低头轻道:“马大侠多加保重,我不信那‘喂毒菩提’,便绝无解救之道?……”
  马必昌苦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青山何处不埋人?我对于今夜之祸,并无遗憾,因为了了僧,总算先死在我‘七巧金环’之下,替莽莽江湖,尤其是‘武林七杀’之中,除去了一个大败类……”
  说至此处,语音略顿,连喘了两口气儿……
  独孤绢妙目中泪光莹然地,低声说道:“马大侠不要多说话了,请加保重,我来助你……”
  她边自发话,边自把只纤纤玉掌,贴向马必昌背上,准备隔体传功,度以真气。
  马必昌摇了摇头,以一种感激神色,向独孤娟注目说道:“多谢二姑娘,但我中的是‘喂毒菩提’的七种不同奇毒,并非受了内伤,故而度气无用,倘若加速血液流行,反会使那断肠剧毒,提早发作!”
  独孤娟悚然一惊,赶紧缩手。
  马必昌又向她微笑说道:“二姑娘神仙体态,菩萨心肠,你与那位少年老成、英挺不俗的上官瑜老弟,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偶,我若能在毒发以前,撮成你姊妹与鲍老弟上官老弟的这两段良缘,纵遭惨死,到也含笑九泉……”
  独孤娟心中感激,目中却泪光汪汪,脸上则布满了一片绯红的娇艳色泽!
  正在马必昌说到“含笑九泉……”之际,突然来路以上,又有响动。
  这是极轻微的步履声息,若非马必昌先行侧脸注目,独孤萍独孤娟姊妹,还未必听得出来。
  但她们知道有人来后,不由均把一颗芳心,提到嗓眼!
  因为闻声知人,来者又是功力高绝的出奇高手!
  独孤萍独孤娟姊妹已在四眉深锁,想不出怎样解救马必昌之际,倘若再来劲敌,情况何堪设想?……
  提心吊胆之间,月光下,已现人影!
  来人是位高仅五尺二三,脸庞瘦削,双目炯炯有神,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须,年约五十稍过,身穿月白色儒衫之人。
  独孤萍独孤娟姊妹看清来人形相,不禁齐发出一声欢呼,独孤娟并对马必昌含笑叫道:“马大侠,请放宽心,你有救了!”
  马必昌方自一愕,独孤萍也宽心大放地,含笑说道:“来人是我叶一忌师叔,他老人家号称‘三指阴阳’,是当世武林中的第一神医,其岐黄妙技之精,真可以说是能够生死人而肉白骨呢!”
  马必昌闻言,心中自也微喜,但因深知“三指阴阳”叶一忌的医术虽精,性情太怪,纵与独孤萍独孤娟姊妹之母“血娘娘”独孤美,同属“穷边四怪”中人,也未必准肯为自己疗袪中“喂毒菩提”毒力……
  念方至此,独孤萍独孤娟姊妹已迎前几步,恭身陪笑说道:“萍儿,娟儿,参见叶师叔!”
  叶一忌向独孤姊妹看一眼,扬眉问道:“你们两个丫头,也来中原凑热闹么,你娘来了没有?”
  独孤萍答道:“我娘先去六盘山,萍儿娟儿,则来华山,约定再过六七日光景,于秦岭相会。”
  独孤娟关切马必昌安危,一旁急急叫道:“叶师叔,救人要紧,有甚话儿,少时再问好么?”
  叶一忌目光略注,扑倒在地的了了僧遗尸,诧声问道:“救人,救甚么人?”
  独孤娟手指马必昌道:“就是那位,名震八荒的‘武林七杀’中的‘落拓王孙’马必昌马大侠!”
  叶一忌双眉略挑,冷笑说道:“又是‘武林七杀’之一……”
  马必昌由于这句话中,听出“三指阴阳”叶一忌已与“武林七杀”中人,打过交道,但不知对象为谁?是吃了亏儿?抑或占了便宜?
  独孤萍在叶一忌语音略顿时,接口陪笑道:“叶师叔在西域时,不是立愿一会中原豪杰的么?这位‘落拓王孙’马必昌大侠,不单列名‘武林七杀’,并乃其中顶尖人物,师叔快展岐黄妙手,救他一救。”
  叶一忌冷笑道:“他既有本领,怎会受伤?”
  独孤娟急道:“不是受伤,马大侠是为了援救我们姊妹,全力搏杀那无耻贼秃,于得手疏神下,不慎中了贼秃垂死反噬的毒药暗器!”
  叶一忌神色冷漠说道:“他中了毒药暗器是他的事,我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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