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惟一渴望的就是和女儿在一块儿。
在她上学的每一天,想要与她联系的冲动通常要有好几次。考虑到在成长过程中需要培养她独立的能力,我只好把这股欲望压抑下去。但听了香农的一番奇谈怪论后,我很想去看看凯茜那张甜甜的脸。我马上就想见到她!
我想去把《灰姑娘》的第一次排练拍摄下来。凯茜的教练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星期四下午3点钟,我肩上扛着摄像机来到凯茜所在学校的舞蹈排练室。
凯茜是个很好的舞蹈演员,勤奋好学,天赋又高。但要想成为一名职业芭蕾舞演员的话,她有个致命的缺点:个头太高了。一个6英尺高的女芭蕾舞演员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她比剧团中其他人高出不止一头,宛若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下午3点30分,这只天鹅累了,她非常高兴能乘她妈妈的车子回家。当凯茜把学校的一些杂物和那些肮脏的舞蹈服装收拾到一块时,她惟一提到的一件事就是她该有自己的车子了。
我们俩把包搭在肩膀上,手挽手走出排练室,来到停车场。天几乎完全黑了。而黑压压的天空使人觉得比实际时间更晚。其他的演员、教师也和我们一样,正朝停车场走去。停车场的灯这时才刚刚亮起来。
“我正在练习一个单人舞蹈。”凯茜轻快地走着,“安德雷奇先生正在为我把两种舞步中的一种重新设计编排,让我进行单人舞表演,他劝我说不要想得大多,因为剧团里没有人能和我同场献艺。”
“单人舞本来就是单独表演。”我说,“你祖父祖母又可以借此向别人吹嘘了,他们都会去看的。”
“我想我们全家都会去看的。”她扮了个鬼脸,好像对全家人都去观看给她造成的沉重的压力感到不满。
“自从你3岁在《我是小茶壶》中扮演壶嘴起,你所有的表演你祖父祖母都去观看。现在你已经是令人骄做的单人舞舞蹈家了,你知道他们一定会去的。”
突然,凯茜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她把我朝她那边拉了一把。
“怎么啦?”
“你看那些人。”她的头朝停车场方向一摆,“今天上午我上公共汽车时就看见他们了。利昂还问他们是不是我的朋友。”
“利昂是什么人?”
“公共汽车司机。”她紧紧抓住我雨衣的前端,“他们是什么人?”
那辆白色小汽车停在一辆运货车的旁边,此时,车里有三个男人。
我把摄像机与手机递给凯茜,说:“我去查查看他们是什么人,你待在这儿别动。如果你看到我遇到麻烦,立刻大声尖叫并拨打911。”
“好的。”
凯茜的动作简直和我一模一样,她把摄像机往肩上一扛,对准那辆白色小汽车就开始拍摄。
这时下起了毛毛细雨。当我走近那辆白色小车时,司机突然啪地打开了车灯,那情景就像是一场演出,在一个漆黑的舞台中央,一束光线照向正在表演的演员。在我走到司机一侧的车门旁之前,车里的三个人一直向前看着。
那个司机留着平头,脸色苍白,一脖子横肉 。他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着我。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他那的的逼人的目光却频频向我发出挑战的信号。
从外表上可以看出这个人大约50岁,宽大的颧骨边上已经被岁月深深地刻上了几条皱纹。
我觉得自己有些大意,因为我对此人判断有错,或者说,我没有真正注意他。码头边的那一幕看起来实在太滑稽了。现在我终于明白:是他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用一只手扒住车顶,弯下腰问他:“你是不是有些话想对我说?”
他对坐在他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回答说:“我不太爱说话。”
“好像不论我到哪里,总能见到你们。现在我女儿告诉我她也见过你们。你能否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跟踪我?”
“跟踪?这完全是你一厢情愿,不是吗?我们为什么要跟踪你?”
“这正是我想问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在高速公路上拍的照片,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一套谎话脱口而出,“其余的我都给洛杉矶警署了。还有一卷周二在码头边饭店拍的录像带。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富有哲理性的问题由我的拍档来回答你吧。”司机把这些照片往旁边一个人的膝盖上一丢,“鲍尔斯,我们是什么人?”
那个叫鲍尔斯的人耸了耸肩膀,这时另一个人从车的后座向前探身查看。他脸圆圆的,面色苍白,与他同车的两个人瘦削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鲍尔斯把前臂搭在驾驶座的靠背上,好像想让我看见他手上的那道疤痕。他那道伤痕凹凸不平,从那长满黑毛的手腕起,一直蔓延到他的肱二头肌处才被袖子挡住。从这儿,我可以察觉到他向我发出的挑战,这也许是一种警告:他曾经历过异常可怕的事,但还是活了下来。然而当他抬起头向我看时,他那长长的睫毛又使他显出几分柔弱,连恶意也减少了几分。“埃尔伍德,把我们的身份证给这位女士看一看。”
“麦戈温女士,你碰到什么麻烦了吗?”凯茜的舞蹈老师安德雷奇先生说着向我走来。
我听到那司机偷偷在笑,安德雷奇先生穿着长袖紧身衣,外面套着一件短茄克。如果我真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他这样子不但一点也不严肃,甚至还有点可笑。不过如果我需要帮助的话,安德雷奇先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我们很好。”我对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麻烦你陪凯茜几分钟好吗?”
安德雷奇先生又向那辆白色小车里的人冷冷地扫了一眼,然后向凯茜走去。
我对那司机说:“你准备把你们的身份证给我看,是吗?”
“是的。”他用手轻轻打开一个钱包,这钱包看上去挺新的,并把证件递给我。证件中央是这位司机的一张彩色照片,照得不是很清晰,证件底部是他的亲笔签名:埃尔伍德-P-多德,以及“捕鱼、狩猎管理局地区调查员”等字样。
我把钱包还给他:“多德先生,你母亲很有幽默感。”
坐在车后的人回答:“谁说他有个妈妈?”
“不管你们是谁,”我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出现在我和我家人身边。”
“除非你捕鱼未经许可,你是不会再碰到我们的。”坐在后面的那位乘客似乎觉得这很可笑,接口道,“或者偷猎野兔。”
多德慢慢启动车子向后倒退:“再见!”
我一边转身向凯茜走去,一边注意地听着那辆白色小车的声音,以确保它的确已经离去。
凯茜迎面向我走来:“妈妈,他们是什么人?”
“我希望自己能知道。”我说着伸出手来,与安德雷奇先生握手致意,“谢谢您帮助我保护凯茜。如果下次您再见到那伙人或那辆车在附近出现,希望您能报警。”
“放心好了。”他回答道。
我与凯茜跳上车,“啪”的一声关上两边车门。
我在车上给阿洛拨了个电话,使用的是免提键,这样可以用双手驾驶。“对于我给你的那个牌号,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一点进展。你给我的车牌号没错吧?”
我取出照片,把号码又给他念了一遍。
“根据赫兹租车公司提供的资料,这车是1996年生产的。”他说,“这辆车是一个公司租借去的,今天下午已经归还了。”
“我又看到这辆车了,是一辆白色的福特小轿车,离现在还不到5分钟。”
“你是否看到这辆车的车牌?”
“没有,我没注意。我有个名字想让你帮我查的。不过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也许你会一无所获。你去捕鱼、狩猎局查询一下,看看他们的花名册上是否有个地区调查员叫埃尔伍德-P-多德的。对,是埃尔伍德-P-多德。”
阿洛笑了起来:“亲爱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我看你的幽默感依然完好无损。”
“我希望是,但阿洛,我不是在开玩笑。”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打电话去查查,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他们派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抓我,你可得来救我。”
“放心好了。”
我挂断了电话。
“怎么回事?”凯茜问。
“这名字是假的,埃尔伍德-P-多德是一个旧话剧中的人物。多德与一只看不见的野兔聊天,这只野兔叫哈维,使用这个名字一定是某人想出来的恶作剧,一个无聊的玩笑。”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顺路带回一些中国食品。
在我与斯科蒂分居后,我父亲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经常来看我。首先,他把所有的锁都换掉,之后是一些小玩意儿,比如说给厨房的水龙头安上个小垫圈,给一些古老的台灯换一条新的软线——他所要的就是我与凯茜过得好些。
那天晚上,当我与凯茜下车走进厨房时,爸爸与麦克斯叔叔已坐在桌房,他们中间放着一盒胡桃夹与一块美国干酪,整个桌面上堆满了一叠叠正式文件,上面尽是细细的核桃碎末。
我爸爸又瘦又高,简直像一只丹顶鹤,他一身教授装束,里面穿着件窄条衬衫,胸前口袋里插着六只钢笔;那条便裤看上去不错,却有点旧;脚上则穿着一双软底皮鞋。
麦克斯是我爸爸的兄弟,只是他的身材比我爸爸小得多。据我观察,他与我父亲之间没什么相像之处。
叔叔非常英俊,皮肤黝黑,有点高卢人的味道;他那褐色的头发又浓又密,轻轻地盖到他那浓密而又好看的眉毛上。但他们还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他们相亲相爱。
“爸爸!麦克斯叔叔!这太令我惊讶了!”我把食物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我打了个电话给你。”爸爸说着,伸手把凯茜拉到身前,抬起头来亲了她一下,“我们与制片室的那个一头红发的小女孩聊了一会儿,她怪可爱的,我挺喜欢她。”
“她的名字叫芬吉。”我说。
“麦克斯和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来一下。我记得你曾说过这周末要到我们那儿去,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你说要来时,一百次会有七八十次被工作所耽搁。”爸爸说着递给我一块饼干,上面还沾了一小块三角形奶酪。爸爸接着说道:“麦克斯说那些买主想立刻知道你对他们所提条件的答复,因此我们把这些文件带来了。玛吉,如果你下决心卖房子,最好还是花点时间把这些打印好的资料看一看。麦克斯,我说的没错吧?”
“嗨,亲爱的。”麦克斯站了起来,用手搂着我,轻轻对我说,“在这儿能喝酒吗?”
“对不起,不行,麦克把所有的酒都搬走了。昨晚他的父亲情况很糟,所以麦克决定,只要奥斯卡在这儿,我们就不能有任何带酒精的东西。”
“这我可以理解。”麦克斯模仿着W-C-菲尔兹在一次舞台上的低语,“我一路行来却发现这儿有一场可怕的‘旱灾’。”说着他伸手拿起他那件细条子茄克,从内袋里掏出一个银闪闪的长颈瓶,打开瓶盖,美美地喝了一口。
“你可以等我们回到饭店再喝。”爸爸从麦克斯手里一把抢过酒瓶,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很不赞许的笑容,然后他淡淡地吸了口烟说:“上好的白兰地,是我的了吗?”
“直到我把它要回去之前。”麦克斯伸手取回酒瓶,塞进了他的茄克口袋里。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麦克打来的:“晚饭就别等我了,迈克尔和我正带着爸爸去看那幢在里西达两市之间的屋子,如果一切顺利,他今晚就待在那儿了。”
“如果不行怎么办?”
麦克半晌没回答。后来他说:“我明天就带他到特罗纳去。我不知道这对我们的旧金山之行有什么影响,我不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想孤单单的一个恐怕也不容易。”我说,“凯茜、吉多、兰娜,以及一些电影工作人员都会和我在一块儿的,但我非常讨厌没有你的日子。麦克,我们干脆把这次旅行取消算了。我爸爸告诉我说,我们答应去拜访他,一百次倒有七八十次爽约,这次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这数字他是怎么得出来的?”
“他自己编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芬吉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你爸爸就快来了。”
“他现在就在这儿。”
电话里传来麦克轻轻的笑声:“祝你们开心,待会儿见。”
凯茜数了数桌上的餐具,问道:“吉多在吗?”
“他去察看一下他的房子,如果房子没什么问题的话,他今晚就待在家里了。”我回答。
凯茜看起来有点失望:“他把他的那几只猫带来了吗?”
“没有。”
她微微一笑,说:“我想鲍泽会喜欢这些猫咪的。”
我曾对凯茜说过,别把小动物带回家来,但毫无作用。
麦克斯一边吃着中国食品,一边向我们叙述要买我们房子的客户所提出的条件。
“玛吉,这买卖非常可靠,买主将存一张支票作为保证金,这张支票将通过银行兑换,如果你想卖的话,我想你再找不到比这条件更好的了。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它能尽快结账。”说着他伸手去取酱油,“你将有三十天的考虑时间。”
我转过身来对凯茜说:“卖掉我们的房子,你有什么想法?”
凯茜细细地把我打量了一番,说:“妈,卖掉那幢屋子也不错,这样我们就能与麦克及迈克尔一块儿住在这里了。我们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我听麦克说过当他退休时,他会搬到小树林里去住,但除非到迈克尔毕业,他是不会搬的,他要搬家,那是两年以后的事了,这还必须以迈克尔按时毕业为前提。”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说,“听她说下去。”
“还有一件事。”凯茜把一碗摆在我们中间的米饭推到边上,说,“迈克尔说,如果麦克把奥斯卡弄到一个好的病残者康复中心的话,得花一大笔钱。这样,只要奥斯卡还在世,麦克就无法退休。”
爸爸皱起眉头,看起来很担心:“那是真的吗,玛吉?”
这千真万确,麦克的退休金只有现在工资的一半,所以很难支付得起他所答应承担的迈克尔的学费和他自己的生活开支。只要迈克尔还在家中,还未参加工作,他就不能退休,而且在这之前,奥斯卡的花费还未被列入预算。
我想了想,如果我离开我现在的这个工作,我要面临如下的问题:凯茜的学费,我们的医疗保险,房租……我看了一眼爸爸——可能将来还得赡养我的父母。
兰娜一直强烈要求我延长合约,再拍摄另一部纪录片。如果她再提出这件事,我想我会叫她把合同起草好。
爸爸伸直他那长长的手臂,绕过桌子,握住我的手,说:“玛吉?”
我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了,麦克斯叔叔,把关键性的问题告诉我吧,除去销售费与贷款,我还能拿到多少钱?”
“你是打算在二十四个月内再买一幢房子呢?还是打算交所得税?”
“这两种情况各是怎么样的,都给我讲讲吧!”我看着麦克斯计算出来的那一列列数字,口里嘟哝着:“麦克在这儿就好了。”
爸爸在一边为我出谋划策:“你应该和那男孩结婚。想想,这可以少交点税呢!”
凯茜却在一边问:“如果我们再租一套房子,我还能养猫吗?”
养猫的建议使我感到特别开心。的确,这时我和谁谈话都会感到高兴。但斯科蒂这时打来电话,把一切事都搅乱了。
“今晚你能到我这里,和我一块吃晚饭吗?”
“今晚不行,我这里有客人,但我这却有你很想知道的消息。”说着我就把麦克斯所说的向他重述了一遍,“我想你的条件应该比这更好吧,这些人已存入百分之九的保证金。”
“我需要花点时间把这件事情好好考虑一下。”
“你有24个小时。”我说。
“好的。”听起来他有点虚张声势,但他毫不妥协,继续说道,“那么我们明天一块儿吃午饭,那时我会提出我的条件。7点钟我去接你,怎么样?”
想着将要与他挤在同一辆小车里,我不由地一颤:“你不用来接我,我们约个地方见吧!”
他说出一个在蒙特雷道边一个饭店的名字,就在阿罗约附近——翻译过来就是一个大的干枯的海峡——他告诉我他会订好座位,并且说他对这次会面期待已久。
“凯茜在这里。”我说着把话筒递给凯茜。
我不能劝爸爸与麦克斯在这儿过夜。因为如果我们要喝点什么的话,麦克斯就会喝酒。除非是打桥牌,否则即使过了晚餐时间,爸爸也不会提议在其他人家中逗留。
互道晚安后,麦克斯问起明早什么时间过来吃早餐。
不到9点钟,屋里就只剩下我与凯茜了。
我们坐在电视机前。我把凯茜那长长的头发结成一个法国辫子,正编着,凯茜突然问道:“我们真要卖掉我们的屋子吗?”
“你有什么意见吗?”
“噢,如果去年我们刚搬到这里时,你要把它卖掉,我会说别这么干。但现在我们已经住在这儿,而那幢屋子也破旧得不成样子了。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想想那些房客们是如何糟蹋它的,只要你想想再过两年他们会把它弄成什么样子,就该让他们搬出去!”
“这与我的感觉一模一样,但卖掉后我们将无法观赏海上的美景,听不到海边的波涛声。”
“那儿一年四季到处都是游客,你无法独自一人在沙滩上散步。你也无法在水中游泳,因为那儿天气太冷,气候太糟。在旧金山,你所能做到的就是看看水,而在这里,你却能真正地进到水中。”
“我很怀念那些拜访你祖父祖母的日子。”
“妈,瞧你说的,好像他们从未来过这儿似的。”
“你说得对。”我从她手中拿过一根橡皮筋,绑在她的辫子的末端,“无论如何,两年内我们不会去任何地方,直到你和迈克尔都找到各自的归宿。”
凯茜向后一靠,倒在我的怀里,拉着我的手去搂她,她的头挡住了我的视线。
“妈妈,这么说,你打算与麦克结婚?”
“什么?住在一个小树林里终了一生?我不想这么做。”
凯茜笑了起来。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奥斯卡和麦克一块儿回来了。我们在客厅的沙发上为奥斯卡铺了张床。麦克看起来精神非常沮丧。我们回到楼上的房间后,他把去里西达病残者康复中心的经历告诉了我。
“我不能把爸爸留在那儿。”麦克看起来已精疲力竭,“那儿挺干净的,但这是我所能讲出的最好的方面了。那儿的环境还过得去,吃的却尽是淀粉一类的食品。我爸爸有糖尿病,无法长期食用通心粉和面包。那本介绍它的小册子说工作人员中有专业顾问,但实际上整个工作时间都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在勉力支撑。爸爸会把他咬得粉碎,吐得他满脸唾沫的。四个人住在一间小屋子里,不能带自己的家具。一月探望三次。此外,他们还有许多令人难以接受的规则。”
“你认为特罗纳那儿会好一些吗?”
“只能希望这样了。我知道有两个家伙把他们的父亲安置在那里。他们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一台自己的电视。虽然没有一个地方会十全十美,但我希望爸爸能保留一些尊严。我担心的是特罗纳太远了,开车也得六个小时。”说着他低下头来,用手托着下巴,“而且费用非常贵。”
“看看这个。”我坐到床上,和麦克挨着,把麦克斯所列的一串数字递给他看。
他看了一遍,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接受这些条件,你就解放了,你就有钱付凯茜的学费,而且可以辞去那个电视台的工作,从事你自己的电影事业了。”
“迈克尔说如果奥斯卡去特罗纳的话,你就无法退休了。”
“暂时不能退休。”
“你能一直这么活着吗?在你有生之年,你还有多少个日子得与香农、蒂娜、佩恩他们一起度过?”
“我干这行已经有25个年头了。我还可以再干一段时间。”
“不要再干下去了,不要再签任何合同了。”我把那张写着所有数字的纸塞回他的手里:“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奥斯卡。”
起初,他仿佛有点迷惑,但他马上就把那张纸塞进我的手里,“不要这么想,玛吉,这是你的钱,我不能用。”
“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说着坐在他的膝盖上,把他向后推倒在床上。我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吻着他的脸、他的脖子,然后解开他的衬衫,吻着他那充满男性气息的胸膛,“你不用还我,这是我的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