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不懂
什么是私密
那是绝不可让外人晓得
也不能让任何人见到的事
月亮
来到你家
这也是秘密
别让太阳晓得
也不能让星星察觉
你
能够保守秘密吗?
趴在棉被里,点燃一支烟。细雨轻轻打在屋顶铁皮。好像是春雨。下颚枕在枕头聆听那诱人入眠之雨声。他弄熄烟头,再度蒙上棉被。屈身、立膝、尽量放松,做出懒散姿态,尽情享受棉被温馨滋味。
这是木曾俊作难得的休假日。刑警这份职业,原无一定作息时间。不,如果仔细查阅,是有明文规定。在相关的规章,或条文中一定有记载。只是没人去查看罢了。就算查出来,又有何用处。这点他们自己比谁都更明白。因为犯罪者可不管上班时间的。
星期天或者节庆的热闹日,是小偷、扒手们的大日子的话。也是刑警们业务最忙的大日子。一天的休假有多宝贵,现在木曾的慵懒姿势,便是最好说明。一分一秒消逝而去的时间,他宁愿如此自由而放纵地过。
枕边放有一份晨报,他无心情去看。昨天的晚报,已报导了木崎江津子获释放的消息。报纸不仅要报导事实,而且还要使读者看了高兴。两次的投书,凶器的发现,提供了绝好材料。
“谜之投书,我是犯人”
“警察放弃吧,大胆犯人的嘲弄”
等等显着而引人注目的标题:“公园石坦出现染血小刀”
清洗干净的小刀,在记者笔下变成了染血小刀。在休假日的清晨,他不愿看如此胡扯文字的罗列。现在唯有整个的雨声,棉被的暖和,才能使他感到慰藉。
在隔壁房里,杉子正在替女儿念画本故事。久美子时而央求妈妈再做说明,母亲则快乐地允诺,木曾似睡似醒地听着。
“那么正夫君便到月亮国去了?”
“是啊,你看,这就是月亮国的城堡。”
“嗬!兔宝宝在弹钢琴哪。月亮国也有音乐会吗?”
“这是城堡的公主在开欢迎酒会。”
“什么叫做酒会?”
“公主说欢迎正夫君光临,并设宴招待,还有跳舞。”
“正夫君也跳舞了?”
“是的,大家都快快乐乐地唱歌跳舞。”
“我也想去。为什么正夫君能到月亮国?”
“那是因为正夫君是没有爹娘的孤儿。并且正夫君又很乖,做好事。所以月亮国钦佩他,请他去当王子。”
“我如果也是没有爹娘的孤儿该多好!”
“久美子,你怎么说这种话?”
木曾躺在床上也苦笑了。这个女儿,也常说她是月亮的好朋友。现在被释放的母亲,也许和久违的女儿,也围坐在早餐桌上,如此闲谈着也说不定。总之木曾也享受懒懒的空想。他自己在少年时代也有过奇妙的幻想:认为现在的父母不是他亲生的爹娘。
自己被恶徒掳走,才会在如此穷困家庭长大。但是真正的双亲却住在豪华的宫殿,母亲是众多宫女侍候的美丽王妃。有一天,命运的偶然使自己与双亲重逢。由王宫出发的迎接马车,伴着银铃轻脆声驶到家门口。自己戴上王冠,腰佩短剑,坐上马车,对着看到宫殿带来的如山礼品,目瞪口呆的人们挥手。马车出发直向王宫。养我长大的家,逐渐变小,清风吹拂,奔跑的白马、铃声、摇动的短剑、灿烂的王冠、家不见了……木曾茫然的眸子,追忆着少年时代的梦。久美子,有一天也会为了脱离双亲的桎梏,抱如此幻想吗?
母女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我也想和正夫君一样,被请去月亮国。”
“那就要像正夫君一样很乖才可以。”
“可是月亮怎么会知道我。”
“那妈妈就拜托月亮下一次来请久美子。”
“要怎么样去拜托?”
“真的,要如何才好啊?”
“写信可以不可以。妈妈你替我写一封信。”
“从前有一个人像久美子写过信。可是没有寄到月亮。她说把信放到屋顶上。”
“为什么?”
“她要等鸟儿飞来替她送到月亮。可是有一天,风吹来把信不知吹到那儿去啦。”
“为什么不投到邮筒?”
“从前没有邮筒。”
木曾突然地把棉被掀开,刹那的冲动把他的身体也冲跳起来了。
等一等,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的!
木曾翻身坐在垫被上。纸门关上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即使如此,他仍然点上一支烟,是下意识的动作。思考卷起滚滚漩涡,联想如奔放的激流冲来。月亮、书信、邮筒。她们母女会话的片断,在他推理中凝缩。
投书者,会不会是江津子的女儿。
六岁的女孩,加代子是投书者本人。
为何如此认定,此破天荒的推测有根据吗?
有的,木曾想。回溯命案最初时刻,冷静观察一连串事实,就可以清晰看出,木崎江津子巧夺天工的计划。
木曾于是按顺序,检查自己的推理。
江津子杀害俊二的时候,她已预料自己将遭逮捕。不仅事先预料,而且以自己行动促使就逮。她制造不自然的行凶现场,寄望此举被识破而遭受嫌疑。
当然,她如愿地遭到逮捕。但是她一味否认犯罪。没有证据,警方焦急。然后来了第一张投书。目睹狼狈不堪的搜查人员,她或许暗自窃笑吧。
(这样很好,你做得很好。可是,可怜的孩子,你这次寄出的信,不会寄到月亮国的。)
木曾抬起黯淡目光,视野深处,映出一场情景。
新参町,狭小巷口,竖立那街角的邮筒。小女孩跑过去,手拿着一张明信片。踏起脚尖伸手投入。绽在小小脸孔的微笑,她会心地自语。
——月亮,这是加代子给你的信。是妈妈替我写的。下一次请带来洋装礼物。上一回的糖果谢谢。因为我已睡着,不知你来,但是我很高兴。每当我请求,你就会来,所以我最喜欢月亮……
小女孩回家,抱着满怀期待等第二天。可是月亮却没有来。再过了一天,小女孩再度站在邮筒前去投函。
怎么啦,加代子的信没有送到吗?没有关系,妈妈写的信还有一封。妈妈说是请月亮送洋娃娃的呢。这次月亮能不能接到。月亮,你一定要看啊,邮差先生请把这封信送到月亮……
真悲哀的故事,木曾想。不过,确信这两张投书如此被投邮,有几个理由:
加代子说过“我和月亮是好朋友”她也说过“只要我请求什么,月亮一定会送给我。”她不是夸耀说“这件衣服是月亮送我”的吗?
为了被捕后能投邮这两封信,江津子刻意编故事,做投邮训练的计划。正如刚才久美子和杉子母女会谈一样地。
对于六岁的小女孩,让她相信月亮国有女王之事,十分容易。江津子将自己写好的明信片,交给加代子去投邮。然后每次都以月亮的礼物,把衣服、洋娃娃放置于女儿的枕边。孩子便完全地相信月亮国女王的存在。同时也是非常快乐的通信。明信片,确实地成为月亮的礼物,获得女孩的欢心。
逮捕江津子当晚的情景,如临现场一般地涌上木曾的心湖。她抱拥刚由隔壁带过来的女儿肩膀:“如果你感觉寂寞,就去告诉月亮,月亮说她最喜欢加代子,你记得吧?”
那时江津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幼小女儿的双眸。凝视的激烈里,或许隐藏着江津子的心念。她也在检视过去的训练吧。
第二天,母亲不在家,小女孩突然想起,还有妈妈替她写的信,应该去寄给月亮——投书,既然在此杀人计划中,占如此重要份量,她必事先准备好,才交给加代子。
因此,尸体手中握有踏扁的洋娃娃,亦非行凶后单纯的临时举动。事先江津子已将此事写在投书里,然后依照计划执行。由写上尸体手握洋娃娃事,增加了投书的真实性,使警方因唯有凶手才知此事,而陷入困境。
一切进行都如江津子的计划。她自己以嫌犯被捕。由外面投书,证实无罪。然后悠哉游哉走出搜查圈。
对于六岁大的幼童,谁会去怀疑?
木曾不知如何处理自己僵直身体般地,缓缓站立。打开纸门,杉子抬头看他,女儿却没有在她身边。
“马上吃饭。”
“你怎么啦,突然……”
“我要去分局。”
“今天不是休假吗?”
“你别管,赶快去弄。”
“你不是说要带久美子去百货公司?”
“你带她去好了。”
“难得有一天假期。”
“没有饭吗?”
杉子默默退入厨房。每次都如此。再费口舌他是不会哼一声的。说气,杉子勿宁感到好笑。七十五公斤的巨汉,为了吃饭如孩子般地大喊大叫。
十五年的岁月,杉子便如此容忍过来了。
放下筷子,木曾便立刻起身。他边穿皮鞋,口里还在嚼着食物。杉子皱皱眉头说:“你急什么嘛?”
木曾打开玄关的门。
“下雨呢,带雨伞……”
“停了。”
他大步走出去。细小的雨滴,雾一般地飘着,对充满热气的双颊,带来舒适的凉意。
说来,释放江津子的决定是个失败,他想。投书的明信片,应有准备多份。也许,除投书的两份外,另有乱写收信人之明信片交给加代子。小女孩应会保存这些宝贵的信。
搜查凶器时,没有发现这些,是由于太过注重有形之小刀,而忽略了明信片之故。也许就夹在画本里。
街头由于阴雨,显得格外冷清,如黄昏一般那么幽暗。木曾以手帕拭面跨入分局大门。
“唷,你不是休假吗?”看到木曾进来,主任抬起丰润脸孔问道。
“虽然休假,但有一些想法……”
“太凑巧了,其实我也有一些奇怪想法。”
“什么事?”
“先听听你的。”
主任请他坐下。他一坐下立刻便说:“主任,我解开了投书之谜。”
木曾无疑地有些兴奋过度。以致没有注意到,主任在倾听中疑惑逐渐变深之事。
他浑然陶醉于自己的推理中。
“除此之外,”木曾断言道,“无法解答投书之谜。江津子为了制造可怜的共犯,一定很早以前便着手此项计划。”
“很有道理。”
主任听后深深地点了头。但他的眼睛仍注视着手指上几乎燃尽的烟头,这点使木曾惑到不安。
“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主任仍然低着头说,“也许,你的推理很正确,只是……”
“证据问题。”
“那也是……”
“拿明信片的指纹去对照加代子便可。明信片由加代子去投邮,一定附有她的指纹。”
“你也知道,明信片双面都被刮过起绒,普通拿在手上只会留下模糊痕迹。”
“混蛋!这也是江津子的计谋。我没有注意到此事,她一定考虑到此,才把明信片予以加工。”
“但是,征部用吉的指纹却十分明确。投书由江津子写加代子去投,那么征部的指纹又何时如何印上的。这点你的推理没有指明。还有——”
“还有什么?”
“有。”主任莞尔道,“说来有些找碴儿似的,你的推理有决定性的矛盾。”
“那是——”
“凶器。江津子在行凶前准备妥的投书中,能写出凶器藏在公园,并要警方去寻找。但是她本人却不能去公园隐藏凶器。而且凶器居然找到。这又如何解释?”
“嗯。”
木曾语塞。自己推理的最大弱点即在此。不错,她能写出凶器所在地点,但她无法去藏。
“问题在于我们的木曾,如何去解这个矛盾。”
主任的话,引起了木曾的蛮勇大志,他大声吼道:“凶器是假物。”
吼过之后,木曾自己吃了一惊。这一句话竟然引出了一种想象。
“假物?”主任也惊吓地叫道。
“是的。公园找到的凶器。如同投书一样,也是事先准备好放置的。江津子的哥哥是医生。她或许在某种机会得悉俊二的血型。她从哥哥诊所拿出输血用血液,涂在小刀,并加上肥皂水的清洗。然后塞进石垣间。”
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没有想到呢。木曾得意地看主任,可是主任冷静的视线和言语一起反击过来:“如果发现的小刀是假物,那么实际刺死俊二的小刀又到哪里去了,问题依然又回到原处。并且在这里碰壁——”术曾的双肩于是垂落下来。自己的推理仍然有误。所有一切思考之终点,始终横搁着一把小刀。那把小刀似乎保护着江津子的安全。
“如果那个小女孩,”木曾喃喃道,“说出在妈妈不在家时,去投邮了两张明信片……”
“那不行。”
主任一言阻止了木曾。
“她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如果她真的如此供述。律师便会毫无疑问地主张,那是捏造的证言,而会加以粉碎。你能让只六岁的小女孩站在法庭,做宣誓,作证吗?”
木曾的双唇发抖,生气自己的低能无力,生气自己非依赖幼小女孩即不能证明江津子的罪行。他只想到法庭场面心就阵疼,六岁的女儿,和久美子是一样年龄。
他咒诅自己。
(要镇定,抛开这种无道义想法,手段另外还有,你一定还漏掉一些什么。)
“并且,”主任继续道,“两份投书有显然顺序。一号投书供述他是目击者。二号投书则否认前述,并道歉后自承凶手。如果是孩子投函,难道不会弄错顺序。这也不能以巧合来解决。这些方面木曾君的推理,是否需要更进一步的思考。”
主任的指摘,具有重要意义。的确,投书顺序如果颠倒,其企图有被揭破之虞。孩子没有决定顺序之能力,江津子不会不注意到此点。
兴奋高昂地走入分局的气势消逝了。一个推理经常包容有对立之矛盾。堵住搜查向前者为一面坚墙,难道没有突破此计划手段吗?
对着陷入苦思中的木曾,主任笑着说:“那个伪钞的犯人查到了。”
“嗯。”
“没有什么,只是一个国中一年级的孩子。”
“这样的吗?”木曾毫无兴趣地答道。他现在没谈论伪钞的心情。当前问题是杀人命案。
“那便是刚才我说的稍稍奇妙的事情。这个国中一年级生是那个望月镇一家果菜铺的孩子。”
“望月镇?”木曾抬头。主任的眼睛含有笑意。
“刚才望月分局搜查主任打来电话,他说伪钞只做了三张,是用胶带粘起来的粗糙品。但是那个不知伪钞而收到的人,却拿去新参町的香烟店买香烟——”
“那是二十六日晚间的事吧?好像是俊二遇刺前一天晚上。”
“是的。买香烟的人也已查出。”
“谁?”
“征部用吉。”
“什么?”
刹那间木曾的双眼睁大起来。那个男人在命案的前晚出现于江津子住家附近。
“先前木曾君到过望月分局。因此对方也对征部稍为注意。因此征部的名字出现,他便通知我们。”
“伪钞犯人是昨天傍晚被发现。”
一位望月镇的主妇,在“原崎莫菜店”买菜时,觉得找钱的一百元钞票触感不同。细看钞票,好几处用胶带接连,拿出自己的百元钞票比,又小了一些。于是她递还找她钱的男孩。
“这张好像假钞。”
少年脸色立变,他一把拿回,捏成团塞入口袋。并换了一张给该主妇。
当时旁边另有一位顾客,她是本地银行的女职员,由于职业性的兴趣便道:“拿过来,我来替你鉴定。”
少年顿时掩住口袋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奔出店外。两个女人都感到奇怪。
银行女职员回程碰见了一位刑警太太。她便以供参考为前提说出刚才情形。不久后,分局人员便找上了“原崎果菜店”。
少年不一会便供出实情。他告诉警方,灵感得自杂志中。第一次使用对象是付给照像馆,他并说他只伪造了三张,还痛哭流涕地请求警方原谅。
分局人员赶至被部照像馆。征部说少年付他伪钞时,因赶二十六日早上赴上田的班车时间,所以没有仔细看,便放入口袋。可见他没有故意使用伪钞。
“也就是说,”主任像自言自语般地,“征部不知情收受伪钞之事,可以相信。但是命案前一天到过行凶现场之事,却使我无法释怀。”
“征部因何事到上田,和我面谈时他没有提过……”
“这点望月分局已做过调查。征部说,二十七日他要去伊豆半岛。在此四五天前,到上田买了一双皮鞋。鞋子太小,穿了脚疼。因为要去旅行,所以想去鞋店交涉换一双。”
“嗬!”
“鞋店说假如没有穿可以换,但是穿过的鞋就不行。他只好死了心想回家,却临时兴起去看了一场电影。并于散场后顺便买了一包烟。买烟的地方便是新参町的那家香烟店。”
“还说得通嘛!”
“不错,并且命案之日起三天,他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这一点和投书的指纹,如何连结。并且指纹又是墨水印上,投书是用铅笔书写无法了解。”
主任说着端起茶壶替自己与木曾倒茶。这种茶只是颜色较浓,却无茶味与香味。但他还是大口地喝了下去。
走出分局时雨已歇止,软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泥土发出扑鼻的香味。树木枝节已抽出芽蕊,十分新鲜,梅雨季到了,木曾想着边走边做了几次深呼吸。
说来,是个无甚意思的休假日。久美子她们,现在或许在逛百货公司。他原来计划带她们出来吃吃饭,并看电影的。假日的快乐并非属于他一个人,却如此白白地糟蹋掉了。虽然是和孩子的约会,但失约的愧疚则并无两样。他想,现在赶到百货公司,也许还来得及和她们会合。
木曾走向闹区。百货公司位于市中心区的海野呵,在这个边远的城镇,算是个新颗的建筑物,装设有电梯、电扶梯等。在上田市上银座购物的诱人号召,也似乎满足了人们的购买欲。
走到百货公司前,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时间已过中午,孩子们或许已转到电影院也说不定。既然已来到此,他想顺便到新参呵看一看。
命案前一天,征部到过行凶现场附近之事,一直在他脑里盘桓不去。
木曾自己苦笑着,走过百货公司门前。
“对不起,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坐镇香烟店柜台后的中年老板娘,对着木曾无奈地摇头。命案发生以来,他们已很熟悉。
“别的刑警先生也来问过好多次……因为发现伪钞是打烊后的事,究竟谁拿来用,实在想不起来。”
说来也难怪她。
“几点打烊的?”
“大约九点左右。到那时候,路上已没有人了。”
“瘦瘦高高的男人,大概傍晚来到这里买烟。这个人是单独一个人,或者有走进巷子。我想知道这一点。”
“又是几天前的事情,况且我很少注意客人的面貌……”
“谢谢,打扰你了。”
木曾失望地离开。又一次徒劳的拜访。可是,征部的指纹又如何印上去的呢?
巷口边上竖立着一个邮筒。命案之夜,从这个邮筒拉一条绳索设下了警戒线。
木曾走近邮筒。从此能一眼望到巷子底。行凶后的江津子通过此地走到食品店。十几分钟后,再走过这里回家。然后,如果自己的推理没有错。第二天她女儿便在这个邮筒投下那张明信片。
竖立于街边的邮筒。两张明信片便从这个开口处投入——投入这个开口处——“呀!”
自己的话语,产出联想,思考连结而上。投入的东西不止明信片呀!
凶器也是被投入到这个邮筒里。
想来虽然唐突,但这个推理不会错。木曾真想揍揍自己的脑袋。这可不是太简单的诡计吗?染血的小刀当然不是光秃秃地投入邮筒。它被放入信封,贴上邮票,投入这个邮筒的。
行凶后,江津子迅速洗净小刀,放入准备好的信封,立刻出门走向食品店。拐巷口时悄悄将它投入,然后向卖烟老板娘打个招呼慢慢走过。一瞬之间她便完成了计划。
凶器并非消失。而是由邮差以最安全的方式送走。我的推测,公园发现的凶器是假物,是正确的。只要预知俊二之血型,找到同一形状小刀并非难事。
利用两把小刀的投书诡计,于此完全识破了。可是江津子又把小刀寄到何处呢?这种邮件的投递,不会引起邮务人员怀疑吗?
木曾离开邮筒,走向邮局,在雨后的泥泞路上,木曾的皮鞋发出溅踏声。
抑住些微悸动,木曾推开邮局大门,他舔舔干涸嘴唇趋向窗口。
“我是上田分局的人,想见见邮件收发的负责人……”
年轻的邮务员从玻璃后应道:“有什么贵事?”
“从新参町某一个邮筒收邮件的……”
“喔,是那个邮筒的开函人吗?”
“是的,开函?”
邮务员露出笑容道:“你想知道打开邮筒的人吧。”
“是的,上个月二十八号的。”
“请稍等。”
邮务员轻快地起身走入内室。四十岁左右,气色很好的男人,立刻出现木曾的面前。
“我叫西山。二十八日是我担任新参町方面的收信工作……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想请教你,”木曾调整了呼吸问道,“二十八日上午,当你打开那个邮筒时,有没有注意到特别的邮件。”
“什么样的特别|”
“就是和平常的明信片或信封不同的邮件。”
“……是不是商品样品之类的东西?”
“是的,也就是说信封里有东西之类的……”
“光这样说也不好判断。若是第四类第五类邮件,内容就非常繁杂。那一个邮筒,这类的邮件也不少。”
“第四类是什么……”
“盲人用点字,通信教育关系类,还包括农产物种子与种苗。”
“嗬。”
“若是第五类,”中年的邮局职员得意地说明道,“书籍,印刷类至事务用书类。商品样本。此外不包括在第四类之一切邮件。只要在限制重量内,而非禁制品,任何物品都能交付邮寄。”
“任何物品?”
“是的,当然第五类的邮件,限重一千两百公克以上则不行。另有长度四十五公分,宽度二十公分,厚度十五公分之限制规定。”
“喔,知道了。”
木曾的眼睛亮了一下。一把小刀不可能会超过限制。
“那么,”他开始请教第二个问题,“收件人不明的邮件将如何处理?”
“当然退回发信人。”
“发信人若不明呢?”
“那就叫退回不能。这个时候就会在地方邮局,或在发送的邮局拆开。如果拆开后仍不能判明退回处,便保管三个月期限后,做丢弃或拍卖处分。”
“嗯。”
木曾又陷入苦思。江津子应该知道这些事。她不可能冒被退回,或被拆开的危险。邮件一定会被送到。那么又送到何处呢?
这个问题以后再来解决,木曾想。反正解开了凶器之诡计是个大收获。
当他道谢欲离开窗口时,不意看到年轻邮务员桌上的小刀。形状、大小和公园发现者相似。
“我再请教你,”他笑着说,“放在你桌上的小刀,也能以一般邮件寄吗?”
邮务员露出奇妙脸孔:“要寄小刀吗?”
“我是说假如要寄的话——”
“也可以。只要包装妥善,加付费用应该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同样投入邮筒也可以……”
“没有问题,若是这把小刀的话。”
邮务员把小刀放上秤台,以职业性口吻说:“两百三十公克,依第五类费用二十四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