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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工秋本从发案的第二天再没上班,来宫认为其中必有文章。但当他向大室警部谈起此事时,大室却十分冷淡地说道:”临时工这号人,都是些没有定性的家伙,今天往东,明天往西,虽然正好是在发案的第二天再没出现,也不一定就与此案有关,这不过是偶然的巧合罢了。“但来宫却不以为然,因为从地理位置上讲,他极有可能与该案有关,说不定秋本就是这个案件的目击者。那么,秋本为什么再没露面呢?来宫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秋本目击了犯人作案,便以此要胁,从中敲诈勒索,得利后逃之夭夭,到别的地方打零工去了,二是犯人认为秋本的存在对自己不利,为了灭口而杀害了他。这两种推测都有可能,但值得怀疑的是,时间上有出入。正如大室警部所指出的那样,筑路工人一般在下午六点下班,最晚不超过七点,而作案时间是在晚上十三点以后。秋本下班以后,能在天寒地冻的夜幕中呆五、六个小时吗?对大室的反驳,来宫当时虽无言以对,但心里仍在想,难道他不会因为某种原因下班后又返回工地吗?反正,来宫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感觉,认为秋本可能是该案的目击者。所以,他十分详细地询问了秋本的情况。”缺勤以前,秋本一直是在这里干活吗?“”是的,一直在这里干活。“”那一天是几点钟下班的?“”和平常一样,是下午六点左右收工的。“”秋本和谁一起离开工地的呢?“”和我一道回去的,我俩是在精神病院分的手。“一个年轻小伙子说道。”精神病院在哪里啊?“”在去新小金井车站的途中。那是个规模不大的医院。我住在医院的后面,和秋本是在胡同路口分手的。“”秋本的家也是在那一带吗?“”不,他家在立川。我们这里属于吉祥寺、前田公路段。
立川设有办事处,招临时工时,经常有人从立川来。“”秋本住在立州的什么地方啊?“”这个得到立州办事处去打听一下。“”那天晚上,他是直接回家去了吗?“”这就难说了,那家伙说不定又在哪个酒馆喝上了。“”他常到哪家酒馆去啊?“”只要是有白干的铺子,无论哪家他都去过。“”原来如此。那么,他家都还有什么人啊?“”不太清楚。“来宫警部总算是弄清了一些情况:秋本的年龄大约有三十七、八岁,中等身材,瘦胖一般,两个眼窝稍微塌陷,缺一颗门牙。平时,身着茶褐色的工作服,脚上穿着可以当鞋子穿的胶皮底袜子。
来宫向工人们道谢后离开工地,沿着来时的公路返回。不一会儿,他看到在通往左边杂木树林的小路上,竖着一个路标,上面画着箭头,指的是通往武藏野白十字精神病医院的方向。
因为秋本是个酒鬼,来官便首先到一家酒店去打听。他对店掌柜说了秋本的长相和服装,但对方说,记不清了,好象那天没有光临。来宫又到另一家名叫”瓠屋“的酒店去打听,老板娘说道:”哦,知道了。你说的那个人,那天晚上来过。他大概在这里喝了两杯白干儿,因为当时我还递给他一支香烟,所以现在还有印象。“”您还递给他一支香烟?“”是啊,他喝了一杯后,我看他在衣兜里摸来摸去,问他找什么,他说他丢了一包香烟,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一定是掉在那个地方了!‘说着,就要起身去找。这时,我就顺手递给他一支和平牌的香烟。但他说,抽不惯和平牌的,问我有没有新生牌的。我说,真不凑巧,没有新生牌的。于是,他付了酒钱便出去了。“”是否他是去车站了?“”也许是。不过,看样子是找他的新生牌香烟去了。“”你知道他是掉在哪里了吗?“”这我就难说了。“老板娘皱眉摇头。
来宫离开”瓠屋“酒店以后,直奔新小金井车站。这条铁路属于是政线。从前,这里跑的是蒸汽机车,满载着多摩河砂粒的长龙宾士在武藏野郁郁苍苍的杂树丛林之中,构成一幅富有田园风味的美丽画卷。现在,蒸汽机车已经不复存在,由电动机车取而代之,但仍然是单线运行。上行车和下行车每隔二十分钟交替一次,因此,站员们显得悠然自得。这是个乡下的小站,进出站口时,检验车票也是马马虎虎的。来宫问一个站务员,见没见过秋本模样的人从这里进站上车。
那个站务员说:”从这里下车出站时我们收票。从这里上车的人,买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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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现在查清楚了一点,就是秋本曾经在“瓠屋”酒店喝过酒。那么,他从“瓠屋”酒店出来以后,究竟是从新小金井车站乘车回立川了呢,还是返回去找他丢掉的新生脾香烟了呢?从他发现烟丢时,曾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一定是掉在那里了”这句话来看,烟掉在哪里,大概他心中有数。对一般人来说,丢一包新生牌香烟算不了什么,然而,对一个打零工的人来说,他就舍不得撒手不管。如果又是一个烟鬼,就更不在话下了。
收工是在下午六点左右,在“瓠屋”酒店喝完酒,再返回工地去找香烟,大概要到七点光景了。七点光景正好是乡司乘自己的汽车离开家门去滨村饭庄的当儿,会不会是在这个时候秋本看见了乡司的汽车呢?然而,即便秋本在这个时候看见了什么,但仍有一个疑问摆在眼前,那就是如大室警部所指出的时间上的出入。因为乡司在到达滨村饭庄之前是平安无事的,离开饭庄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所以乡司的死亡推定时间是午夜零点到次日两点之间,作案时间起码在十二点以后。秋本即使回去找烟,也不可能在外边呆到十二点以后。照此看来,秋本仍然与该案无关。
来宫搜索枯肠反复思考,仍然百思不解,但他不愿就此甘休。他又想,也许有这种可能性,回去找烟的秋本,忽然一阵心血来潮,又一转念拐到了附近的熟人家里,或者是又去某家酒馆喝起来了。这样,他就有可能耽搁到夜里十二点以后,因此目击了乡司的汽车。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究竟秋本回立川去了没有,看来,这个问题不亲自去调查一下,是不能令人放心的。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四周暮色苍茫,前田公路段立川办事处也快要下班了。来宫走进了站前一间新修的公用电话间,查了一下电话号码簿,给立川办事处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懒洋洋的男子。来宫问他秋本的住址,他说:“你问秋本?这是劳务股的事,他们都下班走了,我说不清楚埃”“就是一周之前在井口新田修路的那个临时工,你能不能给我查一查啊?”“是不是我们这里招的临时工呀……反正,你到明天再来打听吧。”说罢,“喀喀”一声挂断了电话。
来宫毫无办法,为了回署里去报告情况,只好坐上了公共汽车。这是他第三次返回小金井大街。寒风刺骨,黑夜茫茫,天空上没有一颗眨眼的星斗。来宫想,看样子明天要下雨了,如果下起雨来,气温更要下降。他回到三鹰警署时,已经六点多了。他对日高说:“请设法调查一下,最近一周来,有没有发现临时工的尸体。”“说的是秋本吗?”日高问道。
“也许眼下还弄不清姓名,只耍长相、衣着相似,请立刻告诉我!”“明白了。只查市内呢,还是连市郊也要调查一下?”“凡属东京管辖的各个警署,都要布置一下。”大室警部在一旁听着来宫和日高的对话,只是报以冷淡的目光,好象心里在说:“我看你们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当晚,一无所获的来宫回到自己家中。翌日淩晨,他又直奔立州。立州位于交通枢纽,是东京西部的一个卫星城市,工商业发达,到处是一片繁荣景象。车站北商是一片十分宽敞的广场,周围现代化的建筑鳞次栉比。在公共汽车终点站旁边,人们排着长行在等侯乘车。乳白色的建筑显出了白漆的艺木魅力,因为从早晨起就乌云密布,天空低沉、暗淡,白漆的色泽更加醒目,使人感到武藏野的大地上出现了一种独出心裁、别具一格的风姿。
来宫警部出了检票口后,向曙町一丁目走去,很快地就认出了前田公路段立川办事处的所在。他向劳务股的一个股员说明了来意,那个股员立刻为他查阅了临时工的名单,并很快就找到了。股员说道:“有了,名叫秋本吉男,今年三十七岁,住在日出旅馆。
那是一座简易旅馆。”
“简易旅馆?”
“是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过去在美军基地上干过活的。
这里虽说和山沟不一样,但居住条件部很不讲究,每天住宿费只有一百元左右。离这里不远,顺这条街一直向前走,往北一拐就是。”寻找这座旅馆不象去前田公路段办事处那样省事,来宫在布满尘埃的胡同里拐来拐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它。
满脸诧异的老板,一认出来的是位员警,马上起了戒心。
来宫向他打听秋本吉男。起初,他好象不知其人似的,过了一会儿却恍然大悟地说道:“啊,你说的是秋本,不错,有这个人,曾在这里住过,不过……”“怎么,现在不在这里了?”“是的。大约有一个星期再没有回来,也没有交房钱,我还以为他是有意赖账溜走了呢。我们这行买卖,这种倒楣事屡见不鲜。对此,我也习以为常了……请问,秋本这家伙干什么坏事啦?”老板反问来宫。
“不,说不定他是受害者呢!”
接着,来宫把案件的始末向老板介绍了一遍,并且希望他给予协助。老板听后,满腹狐疑,一边不停地抖动着他的大腿,一边盘算着秋本离开这里的日期。俩人仔细一合计,来宫心里明白了:自从乡司被人杀害的那天后,秋本再也没有来过旅馆。这时,来宫问老板:“他的行李还在这二吗?”“这里只有他的一个行囊,不清楚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也许他是把这个破烂货留在这里顶替店钱的。哼,尽沾便宜,这号人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他没有家眷吗?”“他要能养活起老婆还能住在这里吗!”总而言之,秋本离开日出旅馆,往而不返,从新小金井站前的“瓠屋”酒铺出去以后,又下落不明。是回工地上找他的新生牌香烟了呢,还是中途遇到了什么意外呢?这时,来宫觉得自己的推理也许会不言而中。为了慎重起见,在返回立川车站的途中,凡是工人们可能光顾的酒店,他都一个不漏地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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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宫警部回立川以后,到武藏境换乘了是政线,再次返回修路工地。
领工的粕谷满脸诧异,望着在场的工人说道:“秋本这家伙并没有回立川,那么,他到底去哪里了呢?”这时,来宫望着那个年轻工人说道:“大概那天晚上,他又返回工地找烟去了,当时你没发现他丢烟吗?”“没有发现,”答话的就是那天和秋本一起在精神病医院分手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这时,一个年龄有四十七、八,双眼惺怔松、无精打采的工人喃喃自语似地说道:“要是新生牌香烟的话,第二天早晨,我倒是在这里捡到了一盒。”“什么,你捡到了一盒’新生‘?”粕谷二目圆睁,目光炯炯地问道。
“是的,里面只剩下两三支了,大概是秋本丢掉的,也算我有运气。”“真是个贪财鬼!”“什么贪财不贪财,谁捡到就是谁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如果秋本知道里面还剩有两三支,他是肯定要回来寻我的。
对一个打零工的人来说,一支香烟也是舍不得白白扔掉的。
来宫暗思,大概就是在秋本返回工地时,目击了乡司案件。
在来宫的脑海里,这种猜想渐渐变得确信无疑了,但时间上的出入仍是一个难解的疑团。来宫又想,也许直到乡司在十二点左右被害之前,秋本曾在这一带转游过。他问在场的工人:“这一带有没有秋本的亲戒、朋友或者他经常去逗留的地方?”然而,这对在场的工人来说,实在是个难题。因为象秋本这一类临时工,十有八九都是来路不明的人。相互之间,谁也不了解对方以前的经历和社会关系,自然也没有一个人知道秋本的底细和亲友。有个工人说道:“秋本这家伙,没有别的去处,依我看他大概又是到某家酒馆去喝酒了。”对此,另一个工人反驳说:“我看不对。因为他曾在’瓠屋‘喝过啦,他哪有那么多的钱啊!”“说不定是到附近农民家里去了,这一带农民也有酿酒的。”附近种植了许多起防风作用的橡树和山毛榉树,稀稀落落的住家被高大的树木所包围。有些人家私自酿造土酒,说不定秋本在这里结识有朋友,那天晚上,又来这里消磨时光了。想到这里,来宫离开工地后,决心一家一家地打听一下,哪怕是枉费心机也要亲的自问问,但问了半天,结果仍然没有问到有关秋本的任何线索。
秋本有没有那么多钱喝酒,姑且不论,眼下首先得弄清他的行踪。来宫又沿着小金井公路寻找秋本可能去喝过酒的地方。他向三鹰方向走去,附近冷落萧条,不像是有酒馆的样子。
来宫独自走了一会儿,不觉来到往大泽去的十字路口。这时,他想起数日前,曾从武藏境乘公共汽车,沿这条道路去过武藏电机公司稻垣技术部长的家里。忽然,一个念头掠过了来宫的脑际:没想到稻垣的住宅距离修路工地是近在咫尺啊!而且,来宫又想起稻垣和田代是在同一天访问乡司的。以前只是把他作为第三者来对待的,如今看来,也应该视他为可疑对象。不过,又一转念,发现这种想法也有点牵强附会,因为稻垣那天去乡司家里,目的是求乡司为儿子斡旋职业,这样他就不可能存在作案动机。如果杀害了乡司,他便失去了靠山,他怎能干这样的蠢事呢?
想到这里,来官不禁自嘲起来。
而后,来宫一直向下连雀方面缓步走去,一边仍惦记着寻找秋本可能光顾的酒馆,但未见到一家。事实上,秋本也不可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喝酒。然而,来宫办事有这样的习惯,他历来不愿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又走了一会儿,附近有两家酒店,来宫也都一一进去打听,但对方均说秋本没有来过。
快要到下午三点了。干刑警这一行,走路是家常便饭。不过,今天走的路也实在够多啦,来宫感到双腿发麻。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雨滴扑打着来宫的面孔。从早晨起就雨意颇浓,终于下起来了,而且转瞬之间越卞越天。路上的行人有的用围巾把头包起来,大步流星似地向前赶路。这时,来宫后悔自己没听老婆的话,出门时没有带上雨具。心想,妇人之言也该三思埃来宫决定不再往前打听,他借附近一家理发铺的电话,向三鹰警署作了汇报。接电话的员警告诉他说:“日高让我转告先生,今天没有发现临时工的尸体。”来宫回到自己家里,冷得脊梁直打寒颤。妻子昌子皱着眉头说道:“你瞧,走时不听我的,不带雨伞,这下该后悔了吧!”“我知道一进门你准会说这个话的。”昌子听后,不觉发笑,又说:“马上要过新年了,千万可别伤风感冒埃今年你若不带孩子们到外边去玩玩,可真够他们扫兴的!”然而,对于来宫来说,如果乡司案件不能及时了结,即便到了大年初一。他也不能痛痛快快地和孩子们在一起欢度新春。
“员警的老婆、孩子实在叫人可怜埃”来宫说。
“老夫老妻啦,我倒无所谓,不过,孩子们……”说着,昌子拿起了大女儿穿旧的毛衣,准备拆后重新再织。
雨比以前下得更大了,气温一直在下降。
翌日,雨仍然未停。来宫这次出门时,没有忘带雨桑他继续从下连雀到井头大街一带寻找秋本的踪迹。傍晚时分,雨渐停息,天空出现了云彩的缝隙。
第二天,天气突然放晴,蓝天如洗,但气温比昨天还要低。
来宫搜查的范围已经越过了尸体遗弃的地点御殿山一带,延伸到吉祥寺和自来水公路附近,但结果仍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总而言之,秋本从“瓠屋”酒馆出来以后,到晚上十二点这段时间,究竟在哪里,又是怎么度过的,没有查出个眉目来。眼前这道难关没有突玻,就不能得出秋本与案件有关的结论。来宫心里渐渐感到焦躁不安了。
“如果秋本与案件有牵连,总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象他这样行踪不定的临时工,准是为了赖账,改头换面远走高飞了。”大室在一旁冷言冷语地说。他的话,既可以理解为对同行的忠言相告,又可以看成是对来宫的冷嘲热讽。大室仍然在怀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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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调查案犯的踪迹时,大城市往往有许多漏洞和死角。比如,在高楼鳞次栉比的市区,半夜里如果有一具尸体被扔到一个无人来往的角落,即使到了翌日清晨也很准有人发现。有些地方,甚至停放四、五日之久也不会被人看见,象芝浦的仓库街、地下铁路建筑工地的现尝外苑的森林、晴海码头以及荒川的河堤等,都属于这样的漏洞。
距荒川区南千住不远,有一座属于二流的电影院,名叫千龙馆。千龙馆所在的那条胡同也是这样的漏洞之一。然而,在这里,人们的疏忽不是由于地点偏僻、不太显眼,相反,由于是在眼皮底下,反而容易被人视而不见,千龙馆无名尸事件就是其中一例。
那一天,大约在上午十时光景,负责更换千龙馆广告招牌的须贝和山内,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要取下旧的招牌换上新的。
千龙馆的洋灰墙壁上,并排挂着三块广告招牌,上面画的是领港员裕次郎的镜头。须贝和山内要把这些取下来,换上吉永小百合的照片。当须贝正要取下第一块时,忽然发现招牌下面躺着一个肮脏不堪的流浪者。他身上盖着一张破草席,穿着胶皮袜子的两只脚露在外边。
“喂,什么人?快起来!”
须贝一手扶着广告招牌,一边用脚尖踢那个躺在地上的流浪者。
“什么事啊?”在旁边换招牌的山内开口问道。
“一个流浪汉躺在这里睡觉。喂,快起来,走开!”须贝再次用脚踢那个躺着的人。这时,他忽然嗅到一种难闻的气昧,好象是从地上那个人身上发出来的。须贝放下广告招脾,从那人身上揭开草席一看,不禁“哎哟”一声,呆若木鸡,瞬间,又胆战心惊地转过脸不敢再看下去。地上躺着一个死人,面容可怖,死未瞑目,脸色如土,臭气熏人。
“山内,你来瞧,是个死人!”须贝拚命地喊叫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南千住员警署的堀内巡查部长赶来了。首先,他检查了尸体。详细情况,还得等法医来验尸。不过,仅从尸体腐烂的程度判断,大体上可以断定是在四、五天之前被害的。肚子上被刀子或其他锐利凶器刺过,留有伤痕,头部和胸部也有殴伤的痕迹。死者身分不明,因为前天下过雨,衣服已经湿透了。
一开始,堀内巡查部长以为是因流氓斗殴而发生的人命案,但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因为死者的衣着提醒了他,死者身穿茶褐色工作服,脚上是可以代替鞋子穿的胶皮底袜子,这不正是三天前三鹰员警署要找的那个临时工吗!接着,他便急忙检查死者的身体特征。死者的年龄虽然难以判断,但也是不瘦不胖,不高不矮,中等身材;打开口腔一看,也是缺少一颗门牙。
“十有八九就是三鹰员警署要找的那个人。”堀内巡查部长立刻到千龙馆办公室,借用那三的电话向三鹰署通报。
来宫警部接到通知以后,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现常因为当时,他正在外边调查,好不容易才把电话转到他那里。再者,为了确认死者是否是秋本,他又邀来了粕谷,因此,他来得晚了。
粕谷一看死者的面孔,不觉大吃一惊:
“哎呀,这人正是秋本啊!”
死者是临时工秋本,已经毋庸置疑。在他工作服的衣兜内装有五枚一百元和三枚十元的硬币。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塞着一只皮手套,深棕色,上而沾上了泥土,满折皱的手套和裤子一样,已经湿透了,是右手戴的。
“另一只一定是掉在哪里了。这双手套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反正在上班时,常见秋本戴在手上……这家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粕谷说话时,满脸诧异。同样,来宫也感到百思不解。
在小金井方向下落不明的秋本,为什么会陈尸在方向相反的南千住呢?容易使人联想在一起的是现场的地理位置,因为这里距隔桥相对的山谷旅馆街不远。难道果真象大室警部判断的那样,是因为他企图赖账,离开立川后来到山谷,在这里和别人斗殴时舍身丧命的吗?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会不会是在小金井公路附近被人杀害,而后尸体被扔到这里的呢?如果属于后者,秋本之死极有可能与乡司案件有牵连。但仍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专门选择这个地方弃尸呢?首先,应该弄清楚秋本的尸体是何时被遗弃在这里的。从外表来看,秋本死后大约经过四、五天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被发现呢?关于这一点,巡查部长堀内发表了自已的看法:“正如诸位所熟知的那样,这里离山谷旅馆街不远,这一带经常有临时工或流浪汉转来转去。这些人,一旦醉酒,不管哪里,躺下就睡。电影广告招牌的下面,是他们经常躺卧的地方。附近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熟视无睹。因此,即便这里躺着一个死人,由于他身上盖着草席,状似睡觉,所以不易被人发现,一般人都以为这里又是躺着一个醉鬼。如果是在丸内那些繁华的地方,马上会有员警驱赶,很快可以发现,然而这里毕竟和那里不同,所以,在这里容易被人疏忽。”“言之有理,这里的确是容易被人疏忽的地方。不过,尸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遗弃在这里的呢?”“这个我就难说了。不过据金子招牌店的店员须贝和山内说,可以肯定在一周之前这里没有这具尸体。为慎重起见,请来宫先生直接找须贝和山内再证实一下。”来宫警部立刻直接去找须贝和山内。须贝有个毛病,说话时常常用舌尖舔上嘴唇。他舔了舔嘴唇后说道:“正如你所了解的那样,一般电影院是每周上映一轮新片,千龙馆也不例外。千龙馆的广告招牌是由敞店承包制作的,每逢上映新片时,都由敝店更换广告招牌。一般新片是在星期二上映,而更换招牌总是在星期一。在上次换招牌时,并没有发现有这具尸体,这个保险没错。”根据验尸的结果,死者是在四、五天以前被害的,看来须贝的证词是可信的。
这时,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围观好奇的人中,有的说,在三天前曾看到这个人躺在这里,有的说,在四天前看到过。究竟是从哪一天起躺在这里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过了一会儿,结论出来了。一个上二班的清扫女工说道:“我可以肯定是在四天前看到的。那天,已近黄昏,我看见那里躺着一个人,心里曾说,准又是个二流子。我挥着扫帚,一边还在嘀咕着,这样的人真叫入讨厌。”“那时,躺着的肯定就是这个人吗?”“上身盖着草席看不清楚,不过穿的裤子和胶皮袜子是一模一样的。”听她这么一说,看来可以肯定那天躺在这里的就是秋本了。
这样一来,搜查范围大大缩小了。一周之前这里尚没发现什么,但在四天前却出现了一具尸体,弃尸的时间只能在四天前的两、三天之内。如果死后经过的时间是四至五日,那么就可以判断是在五天前把尸体扔在这里的,直到五天以后才被人发现。
根据来宫警部的要求,决定解剖尸体。经过解剖以后,更加证实了最初的判断。从死后的僵硬程度和尸体腐烂的进度来看,可以确认,死后的经过时间是四至五日。法医说道:“皮肤表皮呈现绿色,说明已经开始腐烂;僵直现象消失以后,面部就渐渐肿胀起来。尸体的变化受外界条件的影响很大,根据冬天东京都内的气候环境,大体上可以认定,死后经过时间为四至五日。”以前的判断无误。秋本于五天前在某处被人杀害,而后被弃置在电影广告招牌下面,直到今天,以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因为腹部有刀刺的伤口,死因是他杀是毫无疑问的。那么,究竟是在哪里被人杀害的呢?不管怎么说,这里在山谷的旅馆街附近,是否是他离开立川到这里不久,和别人打架斗殴时被人杀害了呢?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对此也必须调查核实。
然而,来宫警部总觉得秋本之死和乡司案件有牵连。在来宫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个印象:因为秋本是乡司案件的目击者,所以犯人为了灭口而杀掉了秋本。但是,乡司被害是十几天以前的事,那么,为什么要把目击者秋本暂且置之不顾,直到四五天之前才动手呢?
关于这一点,回三鹰警署向大室警部谈起此事时,来宫是这样解释的:“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犯人先把目击者秋本软禁在某个七方,而后伺机下手,也就是到了五日之前才结果了秋本的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性是犯人收买了秋本,让他离开立川到山谷一带,企图以此防止走漏风声,但尝到甜头的秋本,数日后又向犯人勒索,为此犯人对秋本起下了杀机。”但大室对来宫的分析并不赞赏:“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人软禁起来,而且完全不被别人发现,这恐怕不太容易做到吧。”“那么,就可能是因为秋本找上门敲竹杠去了。”“这也需要首先证实一下秋本究竟去没去过山谷。”“当然要查一查的。”从此以后,一连数日,来宫警部在南千住员警暑巡查部长堀内的协助下,从山谷、浅草、千住一直到江东各地,仔仔细细地迸行了侦查。他们拿着秋本的照片,问遍了各个旅馆、客栈,并和负责安排临时工的办事处也取得了联系。总之,在所有临时工可能涉足的地方部一个不漏地进行过调查,但结果没有找到一个见过秋本的证人。陪同来宫一起进行调查的堀内也有点失望,他说:“来宫先生,看来秋本是压根儿没有来过这里的,否则不会不留下一点踪迹呵!”不但在这里没方找到秋本的踪迹,与此同时,在小金井公路和亩千住相连接的道路一带,搜查的结果,同样是一无所获。自从秋本那天晚上收工离开小金井公路,往后一直是下落不明。
那么,是否是那天晚上秋本被汽车运到某处后被软禁了呢?如果确是如此,为什么要在数日后将他杀害,而且又特意弃尸到南千住一带呢?也许犯人考虑这里离山谷较近,尸体不易被人发现。然而,这里有电影院,过不了一周必然要被人发现。如果说犯人只是为了找个隐匿四、五日的地方,可以说此处是最理想不过了。由此看来,犯人的目的不只是为了隐匿尸体,否则为何不将尸体遗弃在荒川河堤或隅田川一带呢?
另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犯人对日东玻璃绒工厂内部的情况略知一二。如果那条纸制的包装带是犯人有意制造的假相,很明显,其用心是让警方加深对田代的怀疑。
乡司的尸体被遗弃在井头一带,他的住宅是小金井,妻子子现仍住在那里,田代住在小金井的工人宿舍;柿原家住在江古田;浦田登喜枝住在中野,以上这些地方都在新宿以西。此外,和乡司有关的人,厂长关口、武藏电机公司的技木部长稻垣也都住在高岗他区以西,距离市区较远。因此,来宫认为作案地点可能不在市内,秋本被监禁、杀害的地方一定也是在市郊一带。
那么,犯人为什么要把尸体特意运往市内的南千住一带呢?从地理位置上讲,当然陈尸于更加偏僻的北多摩、西多摩、奥多摩方面的山区更合乎犯罪者的心理。但事实并非如此,相反,是从市郊运往市内的,其原因何在呢?这一不解之谜象一堵难以突破的铜墙铁壁一样,出现在来宫的面前。
大室警部在一旁泼冷水似地说道:
“没有忘记吧,当初我就说过,秋本之死和乡司案件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