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5日星期五上午6时30分
珍妮特开车去上班的路上,想靠欣赏沿途的美景排遣心中的麻烦,但是毫无效果。她的脑子里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在经历浴室内可怕的一幕后,珍妮特不打算再在207室过夜。在她看来,肖恩的房间也不是个安全港。她坚持搬到她已在迈阿密海滩租下的房间。她不想一个人单独呆在那里,邀请肖恩同行。使她感到宽慰的是,肖恩不仅接受了邀请,还主动提出睡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但是他们一到那里,珍妮特的铁石心肠也软化了。拿肖恩的话说,他们以“柏拉图精神恋爱”的方式睡在一起。他们没有作爱,但是珍妮特不得不承认,睡在他身边感到很舒服。
她不仅因杀人凶手的闯入感到后怕,也为她和肖恩的越轨行为而烦恼,她一次又一次问自己,如果他们昨晚在财务室被当场抓住,会有什么后果呢?
更有甚者她甚至开始怀疑肖恩的为人。他既潇洒又聪明,这是没有疑问的。
鉴于他自己披露曾有过偷盗的前科,她不得不对他的道德品质打一个问号。
总之,珍妮特感到心烦意乱,更糟的是,她今天还要以欺骗手段设法搞到严格控制的那种神奇药的样本。如果她无法搞到,肖恩就有可能打道回府,离开迈阿密。
医院里繁忙的气氛反倒使珍妮特暂时从烦恼中解脱出来。在交接班时,最使珍妮特感到不安的是,海伦·卡伯特毫无好转的迹象,在凌晨4时又发作了一次。珍妮特听得很仔细,因为今天将由她照看海伦·卡伯特。
对于那种控制的药,珍妮特已想出一个计划,她注意到盛这种药的针剂瓶与普通的针剂瓶没什么两样,她要设法搞同样的空瓶。
交接班结束后,珍妮特马上投入工作。第一件事是为格洛丽亚·达马拉格利奥准备好静脉输液。这是化疗疗程的最后一天。
珍妮特带着必要的器材走进格洛丽亚的病房。格洛丽亚坐在床上,靠在一叠枕头上,气色显然比昨天好得多。珍妮特边和她共同回忆在韦尔斯利学院的学生生活,边给她接上静脉输液。
“你针头插入我一点没感觉,”格洛丽亚佩服地说。
离开格洛丽亚的病房后,珍妮特又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她的下一项任务是搞到那种严格控制的药的样本。
珍妮特回到护士室,取出海伦·卡伯特的病历卡,翻到医嘱那页。医生嘱咐上午8时给海伦用MB-300C和MB-303C药。珍妮特准备好静脉输液瓶和针筒,带上她原来准备好的空针剂瓶,到马乔里那里向她取海伦的药。
马乔里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小药柜,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海伦·卡伯特用的药。她告诉珍妮特从大瓶取2cc,从小瓶取半cc药水。她还告诉珍妮特该在什么地方签名。
“马乔里,接一下拉森大夫给你的电话,”蒂姆叫她。
珍妮特拿着两瓶清澈透明的药水到小药房去。她先把洗手池的热水龙头打开。
等她肯定没人注意她时,就把两个标有MB的针剂瓶放在热水下浸泡,她等粘住的标签脱离后,她把它们揭下来,贴到两个空针剂瓶上。她把撕去标签的两瓶药水藏到放杂物的抽屉里。
珍妮特把两个空瓶高举过头,让它们摔在铺着地砖的地板上。她然后在玻璃碎片中浇了点水。最后她匆匆离开药房。
马乔里还在听电话。珍妮特等她挂断电话后,马上对她说:“我不小心把两瓶药水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了。”珍妮特尽量装得很紧张的样子,这对她当时的心情来说并不困难。
“没关系,没关系!”马乔里安慰珍妮特说。“不要太紧张。人总有疏忽的时候,特别是在这样繁忙的情况下。带我去看看。”珍妮特领她到药房,给她看地上的玻璃碎片。马乔里蹲在地上,把附有标签的碎片捡出来。
“我很抱歉,”珍妮特说。
“没关系,”马乔里说。她站起来,耸了耸肩。“我说过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让我打电话告诉里士满女士。”珍妮特随马乔里回护士室,马乔里马上给护理部主任打电话。她向里士满解释了这个小事故。
“大瓶里有6cc,小瓶里有4cc,”马乔里对听筒说。然后她听对方说,连连表示赞同,最后把电话挂断。
“没问题,”马乔里说。她在记录本上记了一条,然后把笔交给珍妮特,要她签个字。珍妮特照办了。
“现在到科研大楼七楼里士满女士的办公室去,”马乔里说。“把这些带去。”
她把附有标签的玻璃碎片放在一个信封里,把信封交给珍妮特。“她会给你几瓶新的,懂了吗?”珍妮特点点头,再次表示歉意。
“没关系,”马乔里再次安慰她。接着,马乔里请蒂姆通知汤姆·威迪库姆去药房打扫。
珍妮特感到心怦怦直跳,脸胀得通红,但她竭力装作镇静地向电梯走去。
她的诡计得逞了,但是她一点也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利用了马乔里的信任和好心肠,感到很内疚。她还担心有人会看到她藏在杂物抽屉中的针剂瓶。
珍妮特尽管心事重重,仍注意到格洛丽亚病房的门关着。通常她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因为她觉得这样才能与医院里的生活息息相通。
珍妮特站在格洛丽亚的病房时,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她的时间已耽误了,她得马上去里士满女士的办公室。但是她又担心格洛丽亚有什么事。她毅然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门,她敲得更响,仍然没有声音。珍妮特推门进去一看,只见格洛丽亚瘫在床上,一只脚从床垫边上悬下来。这不像正常的睡觉姿势。
“格洛丽亚?”珍妮特叫她。
格洛丽亚没有回答。
珍妮特急步走到床边,没有注意到墙边放着一只插着拖把的水桶。她惊骇地发现格洛丽亚的脸色发青。
“急救,409号病房!”珍妮特抓起听筒对接线员大声呼叫,随手把装玻璃碎片的信封扔在床边柜上。
她把格洛丽亚的头扳过来,看到嘴上没流出异物,马上对她作口对口人工呼吸。
她又用手掐她的人中,用力按她的肺部。她用左手搭她的脉,尽管在跳,但很微弱。
马乔里第一个赶来,后面又来了好多人。其他护士把珍妮特换下来,继续进行急救处理。珍妮特注意到起码来了近10人,连勤杂工也在。
过了三分钟又来了几个医生。经过各种抢救措施,格洛丽亚在半小时后已能自己呼吸。
珍妮特拿起信封,跌跌撞撞走出格洛丽亚的病房。她从楼梯走到二楼,穿过人行天桥到科研大楼,乘电梯到七楼,找到里士满女士的办公室。
护理部主任接过信封,把玻璃碎片倒在一块吸墨台板上,仔细地把标签拼起来。
珍妮特站在那里。里士满女士的缄默不语使她担心对方已识破她的诡计,冷汗也沁了出来。
“没出什么问题吧?”里士满女士终于开口问,语调异乎寻常地柔和。
“你是指什么?”珍妮特问。
“我是说,瓶子破碎时有没有割破你的手?”“没有,”珍妮特松了一口气。
“我不小心把它们掉到地上,我没有受伤。”“你知道,这种事既不是头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里士满女士说。
“我很高兴你没有受伤。”里士满女士从坐椅上蹦起来,快步走到一张高到天花板的大柜子前,开锁后把橱门打开,里面藏着一只上锁的大冰箱。她打开锁,拉开冰箱门,取出两瓶相同的针剂。冰箱里几乎装满了这种针剂瓶。
里士满女士回到座位上,拉出办公桌的抽屉,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两张标签,贴在这两个瓶上。这时电话铃响了。
“什么?”她的嗓音突然变大。她的脸色涨得通红。
“在哪里?”里士满女士问。“在四楼!”她停了一下说。“那样更糟!真该死!”里士满女士猛地把听筒放下,一时间目光呆滞地直视着前方。她突然注意到珍妮特还在场,吃了一惊,马上把针剂瓶递给她。“我得走了,”里士满女士急匆匆地说。“这种药你要小心。”珍妮特点点头,刚要回话时,里士满女士已跨出房门。
伦道夫·梅森很羡慕斯特林·龙鲍尔。他对他精明的商业头脑和个人财富早有所闻,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去干侦探这一行的。如果他有斯特林那样多的财产,他决不会去做这种根据客户的要求不分天南地北去搜集情报的工作。但是,梅森还得感谢斯特林选择了这一职业。他每次雇用他,每次都能得到圆满的答复。
“在须下公司的飞机在迈阿密出现以前你不用担心,”斯特林说。“这架飞机本来停在波士顿等田中,原计划来迈阿密,后来却不等田中飞往纽约和华盛顿。田中只得乘普通航班来这里。”“你有办法知道那架飞机来不来和什么时间来,对吗?”
梅森大夫问。
斯特林点点头。
梅森大夫的内部电话响了。“对不起打扰你,梅森大夫,”他的秘书帕蒂说。
“你告诉我里士满女士来时预先通知你。她就要进来了,看上去心情不佳。”梅森大夫倒吸一口冷气。只有一件事会使玛格丽特如此紧张。他请斯特林原谅,说着走出办公室去迎候护理部主任。他在帕蒂的办公桌旁见到玛格丽特,一把把她拉到一边。“又发生了,”里士满女士急促地说。“又一个乳 房癌病人出现窒息。伦道夫,你得采取措施啊!”“又死了一个?”梅森大夫问。
“还没有死,”里士满女士说,“但是比死更糟,她已处于植物人状态,显然由于脑子损坏。要是新闻媒介了解,就麻烦了。”“天哪,”梅森大夫惊叫起未。
“你说得对,如果她的家属追查起来,那就更麻烦了。”“他们当然会追查,”里士满女士说。“我必须再一次提醒你,这可能把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毁掉。”“用不着你来提醒,”梅森大夫说。
“好吧,你准备怎么办呢?”“我也说不上,”梅森大夫承认道。“让我们先把哈里斯找来。”梅森大夫要帕蒂通知罗伯特·哈里斯上来。“斯特林·龙鲍尔在我办公室,”他告诉里士满女士。“也许你也应该听听他了解到的那个医科生的情况。”“那个捣蛋鬼!”里士满女士说。“那天我抓住他在医院偷看海伦·卡伯特的病历卡,我真想掐住他的脖子。”“别激动了,进来听听,”梅森大夫说。里士满女士很不情愿地跟随梅森大夫走进他的办公室。大家坐定后,斯特林开始介绍情况。
“肖恩·墨菲是个有趣的人,个性很特殊,”斯特林说。“他实际上过着一种双重生活,进入哈佛大学以后发生显著变化,但他仍然顽固地保持着爱尔兰蓝领工人的传统。他干得很出色。目前,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就要开办一个新公司,名字叫致癌基因公司。公司的目标是推销基于致癌基因技术的诊断和治疗产品。”“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了,”里士满女士插嘴道。
“让斯特林把话讲完,”梅森大夫说。
“他在生物技术领域可以说是智力超群,”斯特林说。“说实话,我不得不说他是个天才。他的弱点是不尊重权威,常常惹许多人生气。还有,他和一些朋友已创办过一家很成功的公司,并且卖了个好价钱。他现在在筹集资金开办第二个公司方面没遇到明显的困难。”“听上去他会越来越成为我们的麻烦,”里士满女士说。
“并非是你所说的那种麻烦,”斯特林说。“问题在于须下公司也掌握了这些情况。我的职业敏感告诉我,他们会把肖恩·墨菲看作对他们在福布斯投资的威胁。他们一旦这样认为,一定会付诸行动。我不相信,他们的收买办法或引诱去东京的办法会在墨菲先生身上奏效。但是,如果肖恩继续留在这里,我认为他们会考虑停止提供新的资助。”“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把他送回波士顿去,”里士满女士说。
“这样一了百了,不就没麻烦了吗!为什么要冒同须下公司闹翻的风险?”斯特林看着梅森大夫。
梅森大夫清了一下嗓子。“从我的角度讲,”他说,“我不想鲁莽行事。
这孩子对于我布置给他的任务很在行。今天早上我到他工作的地方去。他已经让整整一代老鼠接受了糖蛋白注射。此外,他还给我看了他正在培养的结晶,说只要一个星期就会取得成果。没有人能取得如此进展。我现在是左右为难。按协定,我们现在必须向须下公司提供一种产品,否则他们就要中断资助,这个威胁对我来说更加迫在眉睫。”“换句话说,你认为即使要冒风险我们也需要留住那个捣蛋鬼,”里士满女士说。
“我不会用你那种措辞,”梅森大夫说。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须下公司向他们解释清楚?”里士满女士说。
“那样是不可取的,”斯特林说。“日本人喜欢用间接接触办法来避免正面对抗。他们不会理解这种直截了当的办法。用这种开门见山的办法只会增加猜疑,而不是消除。”“实际上,我已把这种意思向弘熙暗示过,”梅森大夫说。“可是他们仍然一意孤行,自己派人去调查墨菲先生。”“龙鲍尔先生,你怎样看这个小伙子呢?”里士满女士问。“他是间谍吗?这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吗?”“不,”斯特林说。“他根本不是个间谍。他只是对你们在治疗成神经管细胞瘤方面的成就感兴趣,而且仅仅是学术方面的兴趣,而不是商业方面的兴趣。”“他毫不掩盖对于成神经管细胞瘤项目的兴趣,”梅森大夫说。
“我第一次同他见面时,当我告诉他不让他参加这个项目时,他显得很失望。
如果他是间谍的话,决不会把自己的意图和盘托出。”“我完全同意,”斯特林说。
“那怎么办呢?”里士满女士问。
“斯特林会监视整个情况,”梅森大夫说。“他会每天向我们报告事件的发展。
只要墨菲先生对我们有用,他会保护他,不让日本人插手。如果斯特林发现他是间谍,他会告诉我们。我们就可以把他打发回波士顿去。”“一个高价保姆,”里士满女士说。
斯特林笑呵呵地点头表示同意。“3月的迈阿密气候宜人,”他说。“尤其是住在大海湾宾馆。”梅森大夫的内部电话响了,帕蒂报告哈里斯到了。梅森大夫向斯特林道谢,送他出办公室。梅森大夫不得不同意里士满女士的评论:斯特林是个高价保姆。但是,梅森大夫坚信钱是花得值得的,还得感谢霍华德·佩斯使他付得起这笔钱。
哈里斯站在帕蒂的办公桌旁,为了礼貌起见,梅森大夫把哈里斯介绍给斯特林。
他让哈里斯先去他的办公室,然后再次向斯特林表示感谢,并请随时保持联系。
梅森大夫回到办公室,看到哈里斯笔直站在房间中间。“放松一些,”梅森大夫说着绕到办公桌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是,先生,”哈里斯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仍然不动。“天哪,请坐下!”梅森大夫注意到对方仍站着时说。哈里斯坐了下来。
“我想你已经听到又一个乳 房癌病人几乎死去,”梅森大夫说。“实际上跟死也没什么两样。”“是,先生,”哈里斯简明扼要地回答。
梅森大夫有些生气地看着他的保安主任。他一方面欣赏哈里斯的职业本能,另一方面又讨厌他的军人作风。这同一个医学机构格格不入。但是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因为在这些乳 房癌病人意外死亡以前,保安方面没出过问题。
“我们以前就告诉过你,”梅森大夫说,“我们认为一定是某个疯子的所作所为。现在已变得令人难以容忍,必须立即制止。我早就要你把破这件案子作为头等大事。你发现什么线索了没有?”“我向你保证,我一直全力以赴在处理这个问题,”
哈里斯说。“按照你的忠告,我对几乎所有专业人员进行了背景调查。我已经同几百个单位联系过,但至今没发现任何疑点。我现在准备把调查扩大到有机会接触这些病人的非专业人员身上。我们试图在暗中监控乳 房癌病人,但病人太多,我们人手太少。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在所有病房安装保安摄像机。”“也许应该在所有乳 房癌病房内装摄像机,”里士满女士说。
“费用相当大,”哈里斯提醒道。“不仅要考虑器材和安装费用,还要考虑增加人手观察,增加的监测荧屏。”“如果你需要增加人手,告诉我,”梅森大夫说。
“要不惜一切代价制止此类事件。”“我明白了,先生,”哈里斯说。但是他不需要帮手。他要自己来破案,因为这已涉及到他的声誉。任何疯子别想在他面前逞能。
“昨天晚上招待所遭袭击一事怎么样了?”里士满女士问。“我招聘护理人员越来越困难了。我们不能让女护士在我们的招待所遭人袭击。”“招待所在安全方面出问题,这是第一次,”哈里斯说。
“也许我们需要在晚上派保安人员去那里值班,”里士满女士建议道。
“我很愿意提交一份费用预测报告,”哈里斯说。
“我认为病人问题更重要,”梅森大夫说。“目前你们不要分散精力。”“是,先生”,哈里斯说。
梅森大夫朝里士满女士看了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里士满女士摇了摇头。
梅森大夫回过头来看着哈里斯。“全靠你了,”他说。
“是,先生,”哈里斯说着作了个立正姿势。他条件反射似的要举手行军礼,一想不对,马上把手放下。
“真了不起!”肖恩高声赞叹。他坐在硕大无比的实验室中央有玻璃屏障的办公室内,33份病历卡影印件摊在面前。他选择这个地方阅读病历卡有其特殊理由,万一看到有人进来,他有足够时间把这些影印材料藏到一个空抽屉里。
肖恩觉得了不起的是治疗成神经管细胞瘤的数据。福布斯癌症中心在过去两年取得百分之百缓解的成就,而在前八年死亡率达百分之百,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
肖恩觉得这是他到福布斯后第一个正常的上午。没有人来打扰他,他没有见到弘熙和其他研究人员。他一上班先到动物房给老鼠注射,顺便把藏在那里的病历卡影印件取出,带到办公室。然后,他搞他的结晶试验,培养出一些结晶,足以使梅森大夫高兴一二个星期。他甚至把中心主任请来看他的成果。肖恩知道这给梅森大夫留下了好印象。现在,他估计不会有人来打拢,就一头钻进他的办公室,进一步研究这些病历卡。
他首先把全部病历卡浏览一遍,获得一个总的印象。然后他再从不同角度进行分析。他发现大多数病人是人到中年的白人,这个年龄段不是典型的患成神经管细胞瘤的年龄。肖恩估计出现这种不寻常现象可能出于经济原因。福布斯医院收费昂贵,不是一般病人能够承受的。他还注意到这些病人都是从全国各大城市转来的。
匆忙作结论性概括总是危险的,肖恩发现有一个病人来自佛罗里达西南部一个小镇:那不勒斯。他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城镇,是佛罗里达西海岸最南端的一个小镇。病人的名字叫马尔科姆·贝顿科特。肖恩把他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记下来,以便有机会时找他谈谈。
关于治疗方法,肖恩注意到几乎是千篇一律的。使用标有代号的药的剂量和次数基本上一样,只是根据病人体重略作调整。所有这些病人都住院一个星期左右,出院后来门诊复查的时间从两星期一次、四星期一次、两个月一次、半年一次,一直延长到每年一次。33个病人中已有13人达到每年复查一次的阶段。
肖恩知道起码花一个星期时间才能消化这些宝贵资料。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拿起听筒,想不到是珍妮特打来的。
“我把药搞到了,”她尽量说得简短。
“太妙了!”肖恩说。
“你能到餐厅碰头吗?”她问。
“当然可以,”肖恩说。他从珍妮特的话音里听得出她很紧张,一定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见面时再告诉你,”珍妮特说。“你现在能离开吗?”
“我五分钟就到餐厅,”肖恩说。
肖恩把病历卡藏好,乘电梯下去,跨过人行天桥进入医院。他到餐厅时看到珍妮特已坐在里面,桌上放着一杯咖啡。她看上去满脸愁云。肖恩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的一个病人处于昏迷状态,”珍妮特说。“我早上刚给她作静脉输液。前一分钟人还很好,后一分钟突然停止呼吸了。”“真不幸,”肖恩对她表示同情。
“我总算把药搞到了,”她说。
“在什么地方?”“在我的包里,”她说。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确信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我从桌下把针剂瓶递给你。”“你不必像做戏一样,”肖恩说。“鬼鬼祟祟更引人注意,不如像平时一样,光明正大地交给我。”“你就迁就我一下吧,”珍妮特说。她从包里摸瓶子。肖恩感到珍妮特的手碰在他膝盖上。他用手伸到桌下,接过她手中的瓶。体谅珍妮特的敏感,肖恩这次看也不看就把两个瓶分放在两个口袋中。他把椅子一拉,就站了起来。“肖恩!”珍妮特抱怨地说。
“什么?”肖恩问。
“你非得这样引人注目吗?你就不能再坐5分钟,装出随便交谈的样子?”他坐了下来。“没有人在注意我们,”他说。
“我们能不能谈一些高兴的事?”珍妮特说。
“你想谈什么呢?”“我们星期天的计划,”珍妮特说。“我需要离开医院,摆脱一下紧张气氛。我想放松一下,乐一乐。”“好吧,我们就这样约好了,”肖恩答应她。“现在,我得赶回实验室去。如果我现在离开,还会引人注目吗?”
“滚!”珍妮特以命令的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待会儿在你的海滩房子再见,”肖恩说。他快步离开,以免她说出不邀请他之类的话。他走出餐厅时回过头来,朝她挥了挥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人行天桥,手伸到口袋里摸着两个瓶。他恨不得马上就开始分析。多亏了珍妮特,他又感受到了当初作出来福布斯癌症中心的兴奋,那种要揭开谜底的兴奋。
罗伯特·哈里斯把一纸箱人事档案搬到他那间没有窗户的小办公室里。
他在办公桌前坐定,打开纸箱,开始审阅这些非专业人员的档案。这些都是有机会接触病人的非专业人员,包括送菜单、接受订菜、送饭、收餐具的膳食人员,进病房检修的维修工,还有打扫病房的勤杂工。
哈里斯打算先把这50多份档案粗看一遍,有疑点的抽出来作进一步调查。哈里斯尽管不是心理分析专家,但是他知道干这种杀病人勾当的疯子一定有反常的经历。
他看了一份又一份,都没有看到异常的情况,就把它们扔到地板上,他终于看到一份有疑点的档案。这是一个名叫加里·沃纳梅克的膳食人员。他曾经在纽约一家监狱的食堂里工作过5年。从身份照片上看,他的头发是棕色的。哈里斯把这份档案放在办公桌角上。
再翻过5份档案,又有一份引起他注意。汤姆·威迪库姆是个勤杂工。
哈里斯从档案中发现此人受过医护急救培训,有这样学历的人来干勤杂工是异乎寻常的。哈里斯再一看照片,此人也是一头棕发。哈里斯把威迪库姆的档案放在沃纳梅克的上面。
哈里斯再翻阅几份后,又发现一份有前科的档案。拉尔夫·西弗是维修工。他在印第安那因強 奸罪服过刑。这明明写在档案里!哈里斯不禁大摇其头。他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收获。相比之下,专业人员的档案相当枯燥乏味。
而非专业人员的档案,他仅仅翻阅了四分之一,却已发现了三份值得进一步调查的档案。
珍妮特在下午休息时间没有坐下来喝咖啡,她到二楼的重点护理组去。
她很佩服在那里工作的护士。她永远无法理解她们怎么经受得住这种无间断的高度紧张。珍妮特毕业后也到重点护理组去试过。她发现这项工作对于专业知识的增加是很有利的,但试了几个星期后,她决定打退堂鼓。那里太紧张了,又没有同病人交流的机会,因为那里的病人大多数处于昏迷状态。
珍妮特走到格洛丽亚的病床边,低头俯视着她,她还处在昏迷之中,尽管不用仪器帮助,已能自己呼吸。她那放大的瞳孔没有收缩,对光也没有反应。最糟糕的是,脑电图中几乎显示不出脑子的活动。
一个探望者在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她30岁左右,外表同格洛丽亚很相像。
“你是格洛丽亚的护士吗?”那人问。
珍妮特点点头。她看得出那女人已经哭过。
“我叫玛丽,”她说。“是格洛丽亚的姐姐。”“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珍妮特说。
“唉,”玛丽叹了口气,“也许这样对她来说更好。她用不到再受罪了。”珍妮特强忍眼泪,回到四楼去。她马上全身心投入工作,以便用这个办法来排解烦恼。
但是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法并不十分奏效,格洛丽亚的面容一直在她脑际闪现。但是很快她就不必再借助这种手法。不亚于格洛丽亚事件的新悲剧出现了,弄得她手足无措,无暇顾及其他。
下午2时刚过,珍妮特给在走廊顶端那间病房的病人作肌肉 注射。回护士室的路上,她决定去察看一下海伦·卡伯特的病情。
今天上午珍妮特在给海伦的静脉输液中加入那种有标号的药后一小时曾去看过她,海伦说她感到头痛。珍妮特担心她的病情,把这个情况用电话向梅森大夫作了汇报。梅森大夫建议给她服一种口服止痛药,并且说如果情况恶化马上通知他。
海伦服了止痛药后,头痛没有消失,但也没有加剧。不管怎样,珍妮特不时去询问她的感觉,至少一个小时一次。
现在差不多2时15分,珍妮特又进入海伦的病房。她看到海伦的头垂在一边,没有靠在枕头上,不禁大惊失色。她冲到床前。注意到她的心律不齐,更加忧心忡忡。她的脉律表明她的神经机能严重不良。珍妮特把电话挂到护士室,要蒂姆让马乔里来接电话。
“海伦·卡伯特出现潮式呼吸现象,”珍妮特对马乔里说。
“天哪!”马乔里大叫一声。“我马上通知神经科医生和梅森大夫。”珍妮特把枕头拿掉,把海伦的头放平。然后,她从口袋里拿出小手电筒,照海伦的瞳孔。其中一只瞳孔已放大,对光线毫无反应。珍妮特感到一阵颤动。
很快,其他人开始赶到。先是马乔里和其他几个护士。接着是神经科医生伯特·阿瑟顿大夫和麻醉师卡尔·塞伯特大夫,医生厉声喊叫,采取措施降低海伦头部的压力。梅森大夫也赶来了,由于从科研大楼一路奔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喘着粗气。
珍妮特尽管同他在电话中讲过话,从未见到过他本人。海伦名义上是梅森大夫的病人,但是出现这种神经危象,只得求助于阿瑟顿大夫。
遗憾的是,各种急救措施无一奏效,海伦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医生们商量最后决定对海伦施行脑手术抢救。珍妮特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他们要把海伦转到迈阿密总医院。
“为什么要把她转出去?”珍妮特问马乔里。
“我们是专科医院,”马乔里解释道。“我们没有神经外科设施。”大家飞快地做各项准备工作。珍妮特帮忙把海伦从病床移到轮床上,当轮床被推到电梯去时,珍妮特高举静脉输液瓶跟在旁边。
在电梯里,海伦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原来不齐的呼吸竟然完全停止了。
她那张苍白的脸很快变得发青。
这是一天中第二次,珍妮特对病人作口对口人工呼吸。电梯一到一楼,塞伯特大夫马上命人去取气管导管和救护袋。塞伯特大夫把珍妮特推开,动作利落地把气管导管插入。接上救护袋后,他开始直接向肺部送气。海伦发青的脸变成半透明的苍白颜色。
“好啦,我们走吧,”塞伯特大夫叫嚷道。
他们把轮床折起来,推进救护车内。塞伯特大夫随车,负责保持海伦的呼吸状态。
随着警灯闪烁和警笛长啸,救护车轰鸣着驶出停车台,飞快地消失在建筑物后面。
等人群从救护车停车台消失后,珍妮特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喜欢一个人呆着。
草地上一切是那样宁静。温暖潮湿的热带和风轻拂着她的脸。怡人的情景中夹杂着不协调的警笛声。对珍妮特来说,这渐渐逝去的忽高忽低的警笛声听上去像是海伦·卡伯特的丧钟。
汤姆·威迪库姆感到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就向主管去请假。主管说他脸色苍白,同意他请假。
“你有整个周末可以休息,”主管说。“好好睡一觉。你很可能患了流感。”
所以汤姆已回到家中,但是他无法安下心来休息。问题还是出在珍妮特·里尔登身上。他刚刚设法让格洛丽亚安睡,突然传来她的敲门声,他吓得魂不附体。他心急慌忙之中潜入浴室,心想这一下可完蛋了。他已绝望到把枪握在手里的地步。
以后病房里一阵忙乱,使他有机会脱身。他从浴室出来时,没有人注意他。他赶忙提着水桶溜到走廊里。
问题是格洛丽亚还活着。珍妮特·里尔登把她抢救过来,但是她还在受罪。格洛丽亚现在在重点护理组,汤姆是不准许到那里去的。
由于这一切,艾丽斯仍然不愿意同他说话。汤姆一直苦苦哀求,但毫无结果。
艾丽斯知道,只有当格洛丽亚从重点护理组转回到私人病房时,汤姆才能接触她。
现在只剩下珍妮特·里尔登。对汤姆来说,她好像是专门派来破坏他和他母亲创立的生活的魔鬼。他知道他必须把她干掉。只是现在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她的名字已从招待所客房一览表上消失,因为她已搬出去了。
汤姆看了一下表。他知道她下午3时下班。当然他也知道护士还要留一些时间交接班。他得在她下班出来时等在停车场。这样,他可以尾随她回家,然后用枪把她干掉。如果他这一次能够成功,他相信艾丽斯会打破沉默,同他讲话。
“海伦·卡伯特死了!”珍妮特重复着这句话,眼眶里闪着泪花。作为专业医护人员,她一般不会因为病人死亡而哭泣,但是同一天发生两起惨剧,实在使她的神经受不了。此外,肖恩的反应也使她很不好受。他对海伦的死反应平平,却很关心她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她死了,”肖恩用抚慰的口气说。“我不想给你冷酷无情的印象。我这样反应的部分原因是想掩盖我内心的痛苦。她是个很好的人,太可惜了。尤其是想到她父亲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电脑软件公司之一。”“这有什么区别?”珍妮特仍然气呼呼地说。她用食指关节抹了一下即将淌下的眼泪。
“没什么大的区别,”肖恩承认道。“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哪怕你拥有世界上所有的财富,也没什么区别。”“你一下子变成哲学家了,”珍妮特挖苦他说。
“我们爱尔兰人都是哲学家,”肖恩说。“这就是我们处理生活中悲剧的办法。”
他们坐在餐厅里,是珍妮特打电话把他叫来的。她是在交接班结束,回家以前给他打电话的。她说她需要找人谈谈心里话。她把海伦·卡伯特的死讯告诉他。
“我不是有意要使你生气,”肖恩说。“我确实想知道海伦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是在我们这里吗?”珍妮特的眼睛骨碌碌打转。“不,不在这里,”她说。“我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猜想在迈阿密总医院。”“怎么会在那里呢?”肖恩问。他俯身向前。
珍妮特把事件的经过向他作了介绍。“我们听说她死在迈阿密总医院的急诊室内,”她说。
“你和我开车到那里去一次,怎么样?”肖恩建议道。“我想找到她。”珍妮特以为肖恩在逗她。她转动着眼睛,等待肖恩说出什么损人的笑话。
“我是认真的,”肖恩说。“他们有可能要作尸体解剖。我想要一份肿瘤样本,因此我需要一些血液和脑脊髓液。”珍妮特听到这里不寒而栗。
“听着,”肖恩说。“记住,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我真的为她的死感到难过,这你也知道。现在,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们应该集中精力搞我们的科学研究。你穿着护士制服,我穿着白大衣,我们在那里可以横冲直撞。当然,我们还是带好针筒,以备不时之需。”要么肖恩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推销员,要么珍妮特已神经紧张过度,她不再表示异议。15分钟以后,她发现自己坐在肖恩身边,看着他驾驶五十铃车朝一个陌生的医院驶去,目的在于获取她的一个刚死去的病人的脑组织标本。
“那就是他。”斯特林从挡风玻璃里指着肖恩·墨菲给韦恩·爱德华看。
韦恩是个外表使人望而生畏的黑人,斯特林在南佛罗里达办事时总请他帮忙。
韦恩当过兵,做过警察,还在保安公司供过事。他现在像斯特林一样,充分利用过去的各种经验干侦探工作。他是个私人侦探,尽管他的专长是家庭纠纷方面的调查工作,但是他在其他领域也同样能干。斯特林是在几年以前认识他的,那次他们碰巧同时为迈阿密一个巨商所雇用。
“他看上去身体很棒,”韦恩说。他为自己能迅速作出评价感到自豪。
“你的判断不错,”斯特林说,“他曾经是哈佛大学明星冰球队队员,如果他喜欢的话,他完全可以做职业球员。”“那个小姐是谁?”韦恩问。
“显然是个护士,”斯特林说。“我对他女朋友的事没有了解过。”“她真是个美人儿,”韦恩说。“那么田中呢?你最近看到过他吗?”“没有,”斯特林说。
“不过我想我会看到他的。我在联邦航空局的关系告诉我须下公司的飞机刚才已重新申请来迈阿密的航线。”“看来要行动了,”韦恩说。
“在某种意义上,我希望如此,”斯特林说。“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完成我们的使命。”韦恩发动他那辆深绿色的默西迪斯车。车窗都是有色玻璃,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尤其是外面阳光明媚时。由于半小时前是医院换班的时间,现在还有不少车驶离停车场。韦恩故意让几辆车插在他和肖恩的车之间。
“后座的冷却箱内我带了一些三明治和冷饮,”韦恩说。“考虑得真周到。”斯特林说。这也是他喜欢韦恩的理由之一。他总能未雨绸缪,做到有备无患。
“瞧,瞧,”韦恩说。“不是长路。他们已经转弯了。”“这不是另一家医院吗?’斯特林问。他俯身向前,仔细观察肖恩前去的那幢楼。
“这是个医院城,老兄,”韦恩说。“每隔一英里路,总能遇到一家医院。但是他们去的是迈阿密总医院。”“这倒奇怪了,”斯特林说。“也许那个护士在那里工作。”“啊呀,”韦恩说。“我相信有人与我们同行。”“你这是什么意思?”斯特林问。
“看到我们后面那辆黄绿色的卡迪拉克了吗?”韦恩问。“怎么会看不见呢,”斯特林说。
“我过迈阿密河以后就一直注视着它,”韦恩说。“我毫不怀疑,它是在盯墨菲先生的梢。”斯特林和韦恩看着肖恩和他伙伴从急诊室入口处走进医院。他们身后不远跟着那个开黄绿色卡迪拉克车的人。“我想我的直觉是对的,”韦恩说。
“看来那个家伙盯他们的梢比我们还盯得紧。”“我讨厌这种情况,”斯特林说。他打开车门,从车内出来,看着后面那辆破旧不堪的卡迪拉克。然后他弯下身子对车内的韦恩说。“这不像田中的风格,但是我不得不防。我跟进去。如果墨菲出来,你跟着他。如果开卡迪拉克的人先出来,你就盯着他。我会用大哥大同你联系。”斯特林带上他的大哥大,三步并作两步跟在汤姆后面。在急诊间实习住院医生的指点下,肖恩和珍妮特很快就找到病理科。肖恩告诉珍妮特,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向实习医生和护士打听,你可以了解医院内的任何事情。肖恩又问病理科的实习医生。
“这个月我们不做尸体解剖,”那个实习医生边说边急着离开。
肖恩挡住他的路。“我想了解一个病人,”肖恩说。“她死在急诊室。”“急诊室死亡病人通常由验尸医生护理,”实习医生说。
“我怎么能肯定呢?”肖恩追问道。
“病人叫什么名字?”“海伦·卡伯特,”肖恩说。
那个实习医生不厌其烦地走到附近悬挂在墙上的电话那里,打了个电话。不到两分钟功夫,他就告诉肖恩验尸的时间还没有定。
“尸体放在什么地方呢?”肖恩问。
“在停尸室,”那个实习医生说。“就在地下室。你可以坐主电梯到B1层,沿着标有M字母的红色标记走。”等实习医生急匆匆离开后,肖恩看着珍妮特。“如果我们找到她的尸体,我们也许能取到她的体液。”“我反正已走到这一步了,”珍妮特无可奈何地说。
汤姆·威迪库姆已开始平静下来。起初,当他看到珍妮特身边有个穿白大衣的小伙子时,他感到很失望。但是当他发现他们去的是迈阿密总医院时,他感到喜出望外。他在这家医院工作过,对医院的每个地方都了如指掌。他知道由于探望病人时间已到,医院里是人最多的时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掩护。也许他有机会在这里把珍妮特干掉,那就不必再尾随她回家。如果他不得不把那个穿白大衣的家伙一起干掉,那也是不得已的。
要在医院里盯住这两个人并非易事,尤其是他们进了病理科以后。汤姆以为他们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刚想回停车场去监视他们的五十铃车,他俩突然又出现了。
珍妮特离他那样近,他敢肯定她已认出他来了。他惊恐万状,好在没有鲁莽行动。他担心珍妮特会像那天晚上在福布斯招待所那样惊叫起来,已用手握着口袋里的枪。
只要她一叫,他就当场把她打死。
但是珍妮特毫无反应地走了过去。显然她没有认出他。汤姆胆子更大了,在他俩后面跟得更近了。他甚至于同他们乘同一部电梯下去。
汤姆看到珍妮特按B1层的按钮时,心中窃窃自喜。在迈阿密总医院,汤姆最喜欢地下室。他在这家医院干活时,经常溜到地下室去看报,或到停尸室参观。他对地下室纵横交错的过道熟悉得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当电梯到达地下室后,珍妮特和肖恩出去后朝两面看了一下,然后朝左走去。
汤姆故意呆在电梯里,等电梯门快要关上时,用力把门推开,走了出来。
他跟在肖恩和珍妮特后里,保持着50英尺左右的距离。他把手伸进口袋,紧紧握着枪把。他甚至把手指放在扳机和保险之间。
这两人离开电梯走得越远,汤姆越高兴。这对完成他的使命来说是最理想的场所。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运气。他们已进入地下室中很少有人光顾的地方,只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和蒸汽管道的嘶嘶声。
“这个地方简直像阴曹地府,”肖恩说。“我担心我们是否走错路了。”“从最后一个M标记以后还没有出现过岔道,”珍妮特说。“我想我们没走错。”“为什么他们总是把停尸室建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肖恩说。“甚至连灯光也这样暗淡。”
珍妮特指着前方。“那里又有一个M记号。我们走对了。”“我想他们想把医疗事故掩藏得起远越好,”肖恩又开始说俏皮话。“把停尸室放在入口处岂非是为自己作反宣传。”“我忘了问你,我给你的那种药,你分析出什么结果了吗?”“我才刚刚开始,”肖恩说。“我想发现这种药中有多少种蛋白以及它们的分子量。这只是第一步。”“你一定要充分利用,否则我的精力都白花了,”珍妮特说。
“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搞到这份样本就可以脱身了,”肖恩说。“下一次我还要你搞路易斯·马丁的药的样本。”“我想我不能再干了,”珍妮特说。“我不能再故意把针剂瓶打碎。如果这样,他们肯定会怀疑的。”“你可以用别的花样,”肖恩建议道。“再说,我也不需要那么多。”“我想给你整整一瓶就够你用的了,”珍妮特说。“我想比较一下不同病人使用的药,”肖恩说。“我想发现不同药之间的差别。”“我不敢肯定是否有区别,”珍妮特说。“我在里士满女士办公室里看到她从一个大冰箱里取出两瓶。我的印象是所有病人都使用这两种药。”“我不能同意你这种分析,”肖恩说。“每一个肿瘤的抗原都不同。即使同一种肿瘤也如此。不同抗原的肿瘤需要不同的抗体。”“也许他们在做活组织检查前使用同一种药,”珍妮特说。肖恩朝她投去尊敬的眼光。“这个解释有些道理,”他说。最后,他们拐了一个弯来到一扇很大的隔离门前。齐胸的地方是“停尸室”三个大字,下面写着“非公莫入”。门旁边有好几个电灯开关。
珍妮特使劲一拉,门居然拉开了。
“看来他们没有料到我们会来,”肖恩说。
一股阴风从室内窜出,在他们脚边打旋。肖恩把灯打开。“你先走,”肖恩殷勤地说。
“这是你出的主意,”珍妮特说。“你先走。”肖恩走在前面,珍妮特紧跟在后面。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旧的轮床乱七八糟地停在里面,每张床是一具用布罩着的尸体。室内的温度根据门上的温度计是华氏48度①。珍妮特瑟瑟发抖。“我不喜欢这地方。”珍妮特把自己抱紧,但是阴湿的冷气无孔不钻。
肖恩揭开一块罩布,对尸体说:“你好!”然后把它盖上。珍妮特内心十分厌恶,但为了节省时间,也不得不这样做。他们分头一个一个寻找。
“真糟糕,他们为什么不按字母排列呢?”肖恩说。“这里足足有50具尸体。”
他俩差不多分头走到这一行的尽头。
“赶快,海伦。”肖恩像孩子做游戏似地说。“出来,快从你躲藏的地方出来。”
“别开这种粗俗的玩笑,”珍妮特说。
汤姆·威迪库姆充满着期望即将实现的兴奋。甚至他母亲也决定打破长期沉默,称赞他跟踪珍妮特和她的朋友到迈阿密总医院是个聪明之举。汤姆对停尸室了如指掌。对于他期待已久的行动,这是再好不过的理想地方。
走到隔离门前,汤姆把手枪从口袋中掏出。他右手握着枪,左手用力把那扇厚重的门拉开,然后朝里张望。没有看到珍妮特和她的朋友,他跨进停尸室,让门缓缓关上。他尽管看不到他们,却能听到珍妮特叫她朋友别开玩笑。
汤姆把黄铜球形把手慢慢一转,把厚重的门锁上。汤姆在迈阿密总医院工作时从来没有用过门锁,他估计门外没有插钥匙。把门锁上就不会有人干扰他的使命。
“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艾丽斯低声说。
“谢谢,妈,”汤姆也低声回答。
他像在电视中看到过的那样两只手握着手枪,悄悄地向前移动脚步。他从声音中知道珍妮特和她朋友就在另一边。
“这里有些人已经放了好长时间,”肖恩说。“他们好像被遗忘似的。”“我也有同样想法,”珍妮特说。“我想海伦·卡伯特的尸体不在这一边。它应该在靠近门的地方。她毕竟死了才几个小时。”肖恩刚要表示同意,突然灯熄灭了。由于这里没有窗,厚重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里面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暗,而像在黑洞中一样漆黑一团。
随着电灯熄灭,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是近乎歇斯底里的哭泣声。
起先肖恩还以为是珍妮特,后来觉得不是从珍妮特熄灯前所在的位置传来的,而是从门那边传来的。那么是谁呢?
恐怖的气氛有感染性。一般情况下,肖恩不会害怕突然陷入黑暗,但伴随着恐惧产生的尖叫,也使肖恩惊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但是,对珍妮特的关切使他没有完全失去控制。“我不喜欢黑暗,”哭泣间歇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救救我!”肖恩显得手足无措。从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又听到一阵疯狂杂乱的声音。
①约等于摄氏9度。
轮床互相碰撞,尸体纷纷抛到水泥地上。“救救我!”尖叫声不绝于耳。
肖恩曾想高声安慰那个可怜的人,但怀疑这样做是否明智。在迟疑不决的情况下,他仍然保持沉默。
接着,更多的轮床互相碰撞。随之而来的沉寂中听到有人撞到隔离门上的响声,然后传来门锁的开启声。随着启门时渗入的瞬间光线,肖恩看到珍妮特用手捂住嘴。
她离他20英尺左右。一会儿黑幕重新降临。整个停尸室寂静无声。
“珍妮特?”肖恩轻声叫唤。“你没事吧?”“我没事,”她回答。“到底出了什么事?”“朝我靠拢,”肖恩说。“我过来了。”“好,”珍妮特说。
“这是个鬼地方,”肖恩尽量在相互摸索着前进时说些什么。“我原来以为福布斯中心是个古怪的地方,但是同这里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两只摸索着的手终于碰到了。他们牵着手,绕开乱七八糟的轮床,朝隔离门的方向走去。肖恩的脚碰到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他马上提醒珍妮特跨过去。“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噩梦不断,”珍妮特说。“这比斯蒂芬·金的恐怖小说还要恐怖,”肖恩说。肖恩撞到墙上了。他然后就沿着墙摸到大门。
他用力把门推开,两人跌跌撞撞步入走廊,走廊里灯光闪烁,空无一人。肖恩用两手抚着珍妮特的脸。“对不起,”他说。“你的生活永远是不平静的,”珍妮特说。“不过这次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们已经去过了。让我们离开这里吧。”肖恩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我也这样想。”出来的路上很顺利。用不了几分钟,两人已坐上五十铃车,准备驶离停车场。
“现在没事了,”珍妮特说。“你知道停尸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肖恩说。“太怪了。好像是有人故意上演这一幕来吓唬我们。也许地下室里有妖怪。”刚要开出停车场,肖恩突然一个刹车,珍妮特差点撞到前面去。
“又怎么啦?”珍妮特问。
肖恩指指旁边。“那幢砖房楼是验尸医生的办公室。想不到就在我们身旁。一定是命运告诉我们,海伦的尸体就在那里。你以为怎样?”“我不敢作这样大胆的设想,”珍妮特说。“但是既然我们已到了这里……”“我就是要你这句话,”肖恩说。
肖恩把车停在来访者的泊位上,走进了那幢现代化楼房。他们向问询处走去。
一个热情的黑女人接待了他们。肖恩告诉她,他是医学院学生,珍妮特是护士。他想找验尸医生谈一谈。“哪一位医生?”接待员问。
“主任医生行吗?”肖恩问。
“主任不在城里,”接待员说。“副主任可以吗?”“太好了,”肖恩说。
他们等了不久就被请到一个位于边角的办公室。副主任是约翰·斯塔辛大夫。
他身高和肖恩差不多,但没有肖恩那样粗壮。他看上去很欢迎肖恩和珍妮特来了解情况。“教学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之一,”他自豪地说。“我们鼓励学术界积极关注我们的工作。”“我们关心的是一个病人,”肖恩说。“她的名字叫海伦·卡伯特。她是今天下午在迈阿密总医院急诊室死亡的。”“我记不得这个名字,”斯塔辛大夫说。“请等一会儿。我问一下。”他拿起电话,提到海伦的名字,很快又把电话挂断。显然,斯塔辛大夫是个非常讲究效率的人。
“她是几小时以前送来的,”斯塔辛大夫说。“但是我们不准备对她验尸。”
“为什么。”肖恩问。
“有两个理由,”斯塔辛大夫说。“第一,她患脑癌,她的主治医生愿意证明这是她的死因。第二,她的家属强烈反对作尸体解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最好放弃验尸。我们一般总是尊重家属的意愿的。”“有没有可能获得任何组织标本?”肖恩问。
“我们不解剖。当然无法获得,”斯塔辛大夫说。“如果作尸体解剖,我们有权处理取下的组织。既然我们不对病人验尸,尸体所有权就属于家属。
再说,她的尸体已被埃默森殡仪馆收去,明天就要运到波士顿去。”肖恩感谢斯塔辛大夫。
“不用谢,”他说。“我们每天都有人值班。如果需要我们帮忙,来个电话就行。”肖恩和珍妮特回到车上。太阳开始下山,已处于交通高峰时间。
“这样助人为乐的人真难得遇到,”珍妮特说。
肖恩只是耸一耸肩。他把头靠在方向盘上。
“太让人泄气了,”他说。“看来什么事都不顺心。”“讲这种泄气话的应该是我,”珍妮特提醒他,想不到他一下变得这样消沉。
“意志消沉是爱尔兰人的传统之一,”肖恩说。“也许我们面临的困难是对我的一种警告,说明我本来就不应该来这儿,说明我应该打道回府,去波士顿干些有意义的事。”“让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珍妮特说。她想换一个话题。“我们再到海滩边那家古巴餐厅去。”“我想我肚子不饿,”肖恩说。
“喝一点古巴咖啡会改变一切,”珍妮特说。“相信我。”尽管外面天还没暗,汤姆·威迪库姆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最不喜欢黑暗。尽管迈阿密总医院停尸室那可怕的一幕已过去好几个小时,他依然惊魂未定,混身颤抖。他六岁时母亲也曾这样惩罚过他。她不让他再吃冰淇淋时,他对母亲大发脾气,威胁说要把两人同床睡觉的事告诉学校老师。
她的回答是把他在密不透光的壁橱里关了一夜。这是汤姆一生中最可怕的经历。
从此以后,他既害怕黑暗,又害怕壁橱。
汤姆不知道停尸室的灯怎么会熄灭的,他只知道最终摸到门跌跌撞撞逃出去时,差点撞倒一个穿西服戴领带的人。由于汤姆手中握着枪,那个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让汤姆有机会一溜烟跑掉。尽管那人想追他,但汤姆对地下室的通道了如指掌,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甩掉了。等他登上通向停车场的阶梯时,他已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汤姆惊魂未定,大步奔向自己的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发动汽车,朝出口处开去。
汤姆怕后面追他的人抢先来到停车场,所以他一边开一边向周围窥视。由于停车场并不繁忙,他很快就发现那辆绿色的默西迪斯车。
汤姆故意绕过那个常用的出口,从很少有人使用的出口开出停车场。那辆默西迪斯车也如法炮制,汤姆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他集中精力想甩掉这个尾巴。多亏交通灯和下午高峰时间的车辆,他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小时后终于达到了目的。这时他才开车回家。
“你本来就不应该到迈阿密总医院里面去,”汤姆这样责备自己是说给母亲听的。“你本应该呆在外面,等她出来后再跟踪她到家里。”汤姆仍然不知道珍妮特的住处。
“艾丽斯,跟我讲讲话!”他高声叫嚷。文丽斯却一声不吭。
现在汤姆只好等珍妮特星期六下班时再去跟踪她。他一定得格外小心。
然后他就用枪把她干掉。
“你看着,妈,”汤姆对冷藏柜说。“你看着。”珍妮特说得不错,尽管肖恩并不想承认。那一小杯一小杯浓郁的古巴咖啡使肖恩精神振作起来。他甚至学起邻座的人那种喝法。他一口一杯,像喝酒那样一饮而尽,让又浓又甜的咖啡直接灌入胃中。浓郁的味道几乎立刻使他产生一种令人陶醉的快感。
使垂头丧气的肖恩振作起来的另一个原因是珍妮特的积极态度。尽管她今天亲眼目睹两个病人不幸死亡,刚才又在迈阿密总医院停尸室受了一场惊吓,她仍然显得那样乐观。她安慰肖恩说,仅仅来了两天时间,他们的收获已不小。他们已搞到以前所有33个成神经管细胞瘤病人的病历卡,她还搞到了两瓶神奇的药。“我认为我们进展很快,”珍妮特说。“以这样的速度,我们肯定可以发现福布斯中心治愈这些病人的秘密。快,振作起来!我们能做到!”在珍妮特的热情和咖啡因的共同作用下,肖恩的情绪由阴转晴。
“让我们打听一下埃默森殡仪馆在什么地方,”他说。
“做什么?”珍妮特问,对他的建议很不理解。
“我们可以开车顺便去一下,”肖恩说。“也许他们的营业时间长。也许他们出让标本。”殡仪馆在城市公墓附近的迈阿密北大街上。这是一幢保养得很好的二层楼的维多利亚建筑。房子漆成白色,屋顶铺着灰色石板瓦,房子外侧三面都有走廊。整个房子看上去像一幢私人住宅。
旁边的环境很不协调,都是水泥建筑。一边是一家酒店,另一边是出售各种管子的商店。肖恩把车停在殡仪馆前面的装卸区域。
“我想他们已关门,”珍妮特说,眼睛盯着那幢楼看。
“还亮着不少灯,”肖恩说。除了外走廊外,底层所有的灯都开着。二楼一片漆黑。“我想还是试一试。”肖恩从车上下来,登上阶梯,按了一下门铃。没有人开门,他从窗户里朝里望了一眼。他又绕到两边的窗户朝里看了一会儿才回到车上。他把马达发动起来。“我们现在到哪儿去?”她问。
“我们去家用工具店,”肖恩说。“我需要更多工具。”“听上去不太妙,”珍妮特说。“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家,”肖恩建议道。
珍妮特没有理他。肖恩先把车开到她在海滩的房子,停在人行道旁。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她终于开口问他。
“继续寻找海伦·卡伯特,”肖恩说。“我很快就会回来。”“你打算到殡仪馆破门而入吗?”珍妮特问。
“我要‘悄悄潜入’,”肖恩说。“这样好听一些。我只想要一些标本。
即使再糟,又会怎么样呢?她毕竟已死了。”珍妮特迟疑了一下。这时候她又把车门打开,一只脚跨了出去。尽管肖恩的计划近乎荒唐,她毕竟也负有一定责任。
正像肖恩几次三番指出的那样,整个冒险计划最初是她的主意。
再说,让她一个人坐在家中等他回来,她会急得发疯的。她把脚又收回车内,告诉肖恩她已改变主意,决定和他一起去。
肖恩在家用工具店买了一把划玻璃的刀,一只玻璃吸盘、一把建筑刀、一把手锯和一个冷却箱。在路上,他又在一家小店买了冷却箱用的冰和几罐冷饮。然后,他开车直达殡仪馆,把车停在老地方。
“我想我就在车上等,”珍妮特说。“我还是觉得你有些不正常。”“你怎么想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肖恩说。“我认为自己是铁了心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带冷却箱和冷饮,”珍妮特评论道。“你好像是去野营似的。”“我这人就喜欢有备无患,”肖恩说。
肖恩拿起装工具的袋子和冷却箱,走上殡仪馆的外走廊。
珍妮特看着他检查每一扇窗。好几辆车在大街上开过去。她佩服他像冷血动物似的冷静沉着。他把自己看成是隐身人似的。她看到他走到旁边靠后面的一扇窗前,把工具袋放下。他弯身从袋里摸出几样工具。
“该死的!”珍妮特说。她气势汹汹把车门打开,一溜小步登上阶梯,沿外走廊走到肖恩身旁。他把吸盘装在玻璃上。“又改变主意了?”肖恩头也不朝她看地说。他正在沿着窗子边缘划玻璃。
“你的疯狂行为使我震惊,”珍妮特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在做这种事。”
“这带给我童年温馨的回忆,”肖恩说。他使劲把那一大块玻璃吸出来,放在木板走廊上。他把头伸进去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珍妮特说,不出他所料只有简单的窗框警报装置。肖恩先把工具袋和冷却箱放进室内,然后从窗子里钻进去。他从窗里伸出头来。
“如果你不打算进米,最好回到车上去等,”他说。“这个时间,一个美人在殡仪馆的外走廊逛荡,太引人注目了。如果我找到海伦的尸体,只要几分钟时间就够了。”“扶我一把!”珍妮特边说边学肖恩的样想钻进窗口。“当心玻璃的边!”
肖恩提醒她。“锋利得像刀一样。”等珍妮特进屋后,肖恩扛起工具袋,把冷却箱交给珍妮特。
“他们太客气了,大开灯火迎接我们,”他说。他们一直走到这层的另一端,看到一间很大的防腐处理室。里面有四张不锈钢工作台。两张工作台上分别放着一具尸体,都用布盖着。揭开布一看,第一个是粗壮的女人,看上去就像入睡那样安详。
走到第二具尸体前,肖恩把罩布揭开。
“终于找到了,”肖恩说。“她在这里。”珍妮特走进来,作好充分思想准备后才敢朝海伦看。眼前的景象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可怕。海伦·卡伯特也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好像在安详地睡觉。
她的脸色甚至比她生前还要好看。过去几天中,她的脸苍白得像纸一样。“太糟了,”肖恩评论道。“她已作了防腐处理。取血标本已没有价值。”“她看上去像活着一样,”珍妮特说。
肖恩戴上外科手套,在珍妮特的协助下,行动起来。他先抽取了一试管脑脊髓液,盖上盖后放在冷却箱的冰块上。然后,他切开颅骨,从脑壳里捞了一把脑子放到冷却箱内。肖恩把事先从冷却箱内取出来的冷饮递一罐给珍妮特。由于使用的不是专业器械,肖恩已满头大汗。
珍妮特谢绝了。她看着他仰头喝了一大口,禁不住又佩服又感叹。“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她说。突然他们听到警笛一声长鸣。珍妮特吓得就要朝外跑,肖恩一把拉住她。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珍妮特焦急地说。
“不要慌,”肖恩说。“这不是朝我们这里来的。”果然,警笛声由高到低,渐渐消逝。
“求求你!”珍妮特哀求道。“让我们走吧。我们已得到我们要的东西。”
“我们必须打扫干净,”肖恩说,把饮料罐放下。“这应该是一项秘密使命。去看看能不能找一把扫帚或拖把来。我要把海伦恢复原状,让别人看不出她的变化。”
尽管担惊受怕,珍妮特还是按肖恩的吩咐,找来工具,打扫起来。等她打扫完毕,肖恩还在缝头皮。他缝好后,把她的头发拉过来盖在切口上。珍妮特佩服得五体投地。海伦·卡伯特现在看上去就像没人动过一样。
他们带着工具和冷却箱回到进来的那间房间。
“我先爬出去,你把这些东西递给我,”肖恩说。他猫下身子,一下子就钻了出去。
珍妮特把工具袋和冷却箱递给他。
“你要我帮忙吗?”肖恩问。他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我想不必了,”珍妮特说。进来时好像并不太困难。肖恩捧着东西朝汽车走去。
珍妮特忘了肖恩的警告,一把抓在玻璃边上,四个手指都给划破了。她痛得把手缩回来,只见鲜血汩汩流出。她把手握紧,心中暗暗咒骂。
既然她在里面,她何不把窗干脆打开。她认为这样肯定会容易一些,也不会冒被划破的危险。她不加思索就把窗锁拉起,把窗框推上去。突然警报声响了起来。
珍妮特挣扎着爬出窗口,紧追肖恩而去。他们两人跳进汽车,肖恩马上发动马达。
“出什么事了?”他把车开上大街时问。
“我忘了有警报装置,”珍妮特承认道。“我去把窗框打开了。我很遗憾。我告诉过你我这一方面不在行。”“噢,没问题,”肖恩朝右转弯,向东开去。“等人们有所反应时,我们早就远走高飞了。”肖恩没有注意到殡仪馆隔壁的酒店中有一个人对警报迅速作出反应。他从酒店出来看到了肖恩和珍妮特坐的五十铃车,仔细打量了汽车的牌照。他回到店里,记下牌照号码,马上向迈阿密警察局报了警。
肖恩把车开回福布斯中心,让珍妮特取她自己的车。肖恩把车停在她租来的车旁边,她开门要下车。
“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家吗?”她问。
“我现在到实验室去,”肖恩说。“你想一起去吗?”“我明天还要上班,”
珍妮特提醒他。“这一天够紧张的了。我已筋疲力尽。但是没有你在身边我会害怕的。”“我不会在那里耽搁好长时间,”肖恩说。“别担心!只有一二件事我得马上做。再说,明天是星期六,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去度假。等你明天一下班我们就出发。”“听上去你已经决定到什么地方去,”珍妮特说。“是的,”肖恩说。
“我们开车到那不勒斯去,我听说那是个好地方。”“好,就这样说定了,”
珍妮特说着把她那边的车门重新关上。“但是今天晚上你必须在半夜以前把我送回家。”“没问题,”肖恩说着朝科研大楼停车场开去。
“至少须下公司的飞机还没有离开华盛顿,”斯特林说。他正在梅森大夫的办公室里。在场的除梅森大夫外,还有玛格丽特·里士满和韦恩·爱德华。“我认为在他们的飞机到达这里以前田中不会采取行动,”斯特林补充说。
“可是你刚才说肖恩被人盯梢,”梅森大夫说。“谁在跟踪他呢?”“我本来希望你会帮我们解开这个谜的,”斯特林说。梅森大夫朝里士满女士看了一眼,她耸了耸肩。梅森大夫又把头转向斯特林。“这个神秘人物会不会是田中雇用的?”
“我表示怀疑,”斯特林说。“这不是田中的风格。如果田中采取行动,肖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个行家,干起事来干净利落。跟踪肖恩的那个人穿着邋遢,根本不像田中会雇用的那种职业侦探。”“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梅森大夫提出要求。“我们在下午4点左右跟踪肖恩和一个青年护士的车开出福布斯中心的停车场,”斯特林说。
“这护士很可能是珍妮特·里尔登,”里士满女士插嘴说。“他们是从波士顿来的一对朋友。”斯特林点点头。他要韦恩把护士的名字记下来。“我们也需要调查她。有必要搞清楚他俩是不是一伙的。”斯特林继续介绍他们怎样跟踪肖恩到迈阿密总医院。他让韦恩留在外面,他自己跟随他们到停尸室。
梅森大夫感到大惑不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去那里?”“这也正是我希望你来回答的问题,”斯特林说。“我想象不出,”梅森大夫说,连连摇头。他又朝里士满女士看了一眼。她也摇了摇头。
“那个神秘人物跟着肖恩·墨菲和里尔登小姐进了停尸室,”斯特林继续说。
“我从后面很快看了一眼,觉得那个人手里拿着枪。后来证明我没看错。我担心肖恩的安全,所以我冲到停尸室门前,谁知门被那人从里面锁上了。”“多么可怕啊!”里士满女士说。
“我没有其他办法,”斯特林说。“我只好把里面的灯熄掉。”“干得太妙了,”梅森大夫说。“你头脑真行。”“我本来只希望在我找到打开门的方法前里面的人不至于出什么意外,”斯特林说。“可是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那个穿棕色圆领衫的人显然对黑暗有某种强烈的恐惧感。很快他就破门而出。这次我看清楚他的确有枪。他慌忙逃窜,我急起直追。遗憾的是,我穿的是皮鞋,他穿的是跑鞋,此外,他看上去对那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我当然追不上他。我再回停尸室去,但是肖恩和里尔登小姐也不见了。”“那么,韦恩应该跟踪那个穿棕色衣服的人啰?”梅森大夫问。
“他把我甩了,”韦恩承认道。“正好是交通高峰时间。”“所以现在我们不知道墨菲先生在哪里,”梅森大夫抱怨道。“我们还要担心那个无名杀手。”“我们已安排爱德华先生的一个同事守在福布斯招待所,”斯特林说。
“肖恩一回去我们就知道。”梅森大夫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梅森大夫拿起听筒。
“梅森大夫,我是入口处的警卫胡安·苏亚雷斯,”电话中传来胡安的声音。
“你让我一看到肖恩·墨菲先生就向你报告。他和一个护士刚进来,已经到五楼去了。”“谢谢,胡安,”梅森大夫松了口气。他把电话挂断。“肖恩·墨菲平安无事,”他告诉在场的其他三人。“他刚刚进这幢楼,很可能要给老鼠注射。他的事业心多强!我认为这小伙子会成功的,我们留他是值得的。”罗伯特·哈里斯离开拉尔夫·西弗的家时已是晚上19点多。西弗并不十分合作。他对哈里斯重提他在印第安那犯过的強 奸罪很反感,说那早就是“陈年老账”。哈里斯并不看重西弗的自我评价,但是他一看到这人时,心里就悄悄地把他从怀疑对象中划掉。袭击者被描绘成中等个子和中等身材。西弗却是高头大马,起码重250磅。
哈里斯回到他那辆深蓝色福特车,拿起最后一个怀疑对象的档案。汤姆·威迪库姆的家离哈里斯的家不太远。尽管时间已不早,他还是决定去汤姆家看一看。如果汤姆家里还亮着灯,他就按门铃。否则就等到明天上午再说。
哈里斯已对汤姆·威迪库姆的背景情况作过调查。他以前的雇主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材料。哈里斯也问过汤姆在福布斯医院的主管格伦。格伦认为,汤姆在工作上还是可靠的,只是经常与同事发生矛盾。总之,哈里斯开车去汤姆家里时,心中并不乐观。
“还好,房里灯还亮着,”哈里斯把车停在一幢保养极差的牧场式住宅前。住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这使哈里斯很吃惊。他注意到信箱上的名字是艾丽斯·威迪库姆,不知她与汤姆是什么关系。
哈里斯拾级而上,按了前门的铃。他在等人应门时,打量了这幢房子。
他发现粉刷和油漆已严重剥落。
哈里斯等了好一会没人应门,又按了一下铃,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铃是响的。
没有人在家,却把所有灯都开着,这让人不能理解。
按了第三下仍没有回应,哈里斯只好回到车上去。他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上考虑,什么情况下人们才会让自己的房子大放光明。他刚打算发动马达,突然隐隐发觉起居室窗子里有动静。他仔细朝那里看。房子里肯定有人动过窗帘。显然此人想暗暗窥视我哈里斯。
哈里斯毫不迟疑地下了车,重新回到门廊。这次他按住铃不放,让铃声响了好长时间,但是仍然没有人来开门。
哈里斯气愤地回到车上。他用车内电话给格伦打了个电话,询问他汤姆·威迪库姆明天是否上班。
“他明天不上班,先生,”格伦有南方的口音。“他要到星期一才上班。
这样正好。他今天身体不好,脸色很难看,我让他提早下班的。”哈里斯谢过格伦,把电话挂断。如果威迪库姆身体不好,在家卧床休息,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灯都开着?他真的病得无法来开门?那么艾丽斯在哪里呢?
哈里斯开车离开汤姆的家,心里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威迪库姆家中一定出了什么怪事。他可以开车回去,继续监视那幢房子,但是那样是否干得太绝了。他可以等汤姆星期一上班时找他,但眼下怎么办呢?他决定明天一早再去汤姆家看看能否见到他。格伦说过汤姆是中等个子,中等身材,有一头棕色头发。
哈里斯长叹一声。守在汤姆·威迪库姆房子外度过神圣的星期六可不是好滋味,但是他好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他感到,如果他还想继续在福布斯中心干下去,他最好在破乳 房癌病人意外死亡案件上有所突破。
肖恩一边工作一边自得其乐地轻轻吹着口哨。珍妮特也拉来一把实验室的高凳子,坐在肖恩旁边看着他全神贯注地工作。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玻璃器皿。
像这样宁静的时刻,珍妮特发觉肖恩最漂亮最迷人。一缕缕柔软的黑色鬈发垂在他脸上给人以女性的感觉,与他那强健的男子汉体格形成绝妙的对照。他的浓眉和笔挺的鼻子搭配得恰到好处。一双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粗壮但十分灵巧的手指托着的那个塑料盘。
他抬起头盯着珍妮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她看得出他非常兴奋。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深深爱着他,连殡仪馆那可怕的一幕也被抛之脑后。
她要他把她搂在怀里,亲口对她说他爱她,并且愿意同她白头偕老。
“过来看看,”肖恩说,打断了珍妮特的遐想。
珍妮特从高凳上下来。尽管她眼下对他的工作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她别无选择。
她不敢扫他的兴。但是,对于他没能体会她的一片爱心,她仍然很失望。
肖恩有条不紊地做着实验,并且向珍妮特逐一介绍每项实验的目的。珍妮特尽管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被他的热情所感染,渐渐产生兴趣了。
肖恩请珍妮特从她身边的抽屉里取出剪刀和手术刀。肖恩把冷却箱拿到水池边。
他戴上乳胶手套,把脑子取出来,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下。他又从水池下面取出一块砧板,把海伦的脑子放在砧板上。
他把脑子切开,找到了肿瘤部位。他让珍妮特帮忙把切口处撑开,自己用剪刀剪下肿瘤标本。
“我要看看我从神奇药中分离出来的抗体对海伦肿瘤所起的作用,”肖恩说。
珍妮特尽管对肖恩的解释并不十分理解,但是对揭开神奇药的谜还是很感兴趣的。尽管这样,她突然感到又乏又困。她看了一下表,原来已快12点钟了。
她拉了一下肖恩的手臂。“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她问。
肖恩看了一下表。“当你心情愉快时,时间过得特别快。”“我明天还要上班,”她说。“我得睡一会儿觉。我想我可以一个人回去。”“这么晚了不行,”肖恩说。
“让我把手中的活干完,用不了几分钟时间。”珍妮特不得不同意。但是她在高凳上已坐不住。她从玻璃办公室里拖出一把扶手椅。
肖恩越干越起劲,半个多小时又过去了。
“哇!”肖恩惊叫起来。“简直难以令人置信。珍妮特,快过来看看!”珍妮特没有回答,肖恩的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朝她的方向看去。珍妮特靠在椅子背上,已经睡着了。
肖恩看到她疲惫不堪的样子,马上感到一阵内疚。他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他从高凳上下来,走到珍妮特面前,俯视着她。她睡觉时的样子尤其像美丽的天使。肖恩很想去吻她。但是,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轻轻摇了摇她的肩。
“来吧,”他柔声地说。“我送你到床上去。”珍妮特已在肖恩的车上系好安全带,突然想起她自己的车。她提醒肖恩。
“你这样能开车吗?”肖恩问。
她点点头。“我要自己的车,”她说得很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肖恩把车开到医院停车场,让她下车。她把自己的车发动起来,肖恩让她在前面开。肖恩只看着前面珍妮特的车,没注意到一辆深绿色默西迪斯车车灯也不开,悄悄地跟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