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坐上了从鹫津开往东京的上行列车,估计要深夜十二点过才能到达东京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后,就打开在站上买的晚报埋头看了起来。列车已经停靠过几个站了,每停一个站都有旅客上下车,但他俩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显得毫无兴趣,同一则新闻都翻来覆去地看好几次了,还不打算把报纸收起来。不管是鬼贯,或是丹那,两个人谁都不想开口说话。不是因为心情不高兴,而是因为实在太累了。工作进展得不顺利,就愈发感到疲倦,甚至于疲倦得连话都不想说。
报纸在眼前摊开着,鬼贯却没有看,他在思考着一件与报纸上的内容毫不相干的事情。广尾二郎助不像是在作伪证。这从他的态度、说话的语气等方面都能看出来。这样的话,不管是乐意不乐意,都得承认芦田省三的不在场证明成立。这当真是事实吗?可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在和广尾喝酒聊天啊。
只要这个情况是事实,芦田就不可能是犯人,再说广尾的证言里也没有任何疑问。鬼贯的一双眼睛盯在报纸上,心里却在继续琢磨着案子。假设芦田省三的不在场证明是伪证的话,情况又会怎样呢?依据多年的破案经验来看,既然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不在场伪证,那么就肯定在某个地方存在着漏洞。
大致一看,好像一切都很正常。但反复琢磨几遍之后,就能发现其中好像有扎人的倒刺一样的东西。现在,鬼贯正在头脑中搜索这根小小的倒刺。
反复推敲芦田的主张和广尾的证言,鬼贯发现了其中有些不自然的地方。虽说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是怎么商量的,但晚上九点钟请广尾喝酒的事情就总让人觉得有点不正常。从鹫津到田原不用一个小时,说明广尾从自己家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八点过了。一般说来,这个时间不管是请人吃饭还是去别人家拜访都太晚了点。
芦田省三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叫广尾去喝酒呢?既然他说白天在帮别人鉴定华山的画作,这也是个很正当的理由,那改天再请广尾过来不就行了吗?所以,鬼贯觉得芦田肯定有非要在那个时候邀请广尾来喝酒的原因。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换个角度来考虑,会不会是广尾九点钟之前去会让他觉得有些不方便呢?要是弄清楚了这个答案,事情就简单了,但是思考这个答案,却让鬼贯绞尽了脑列车在将要驶进蒲原站的时候,前方已经歇业的商店街进入了鬼贯的视野:这时,他忽然联想到了田原的商店街,也终于找出了关键的提示。这里是国铁干线沿线的小镇,而三河田原却位于私营铁路线的终点站附近,所以那里的商店街应该关门时间更早吧。
广尾下车的时候是晚上九点过。那时,恐怕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招牌上的霓虹灯也熄掉了,店里的老板们也早早地到后面的房间里去看电视了吧。于是,芦田就将事先准备好的“今日休息”的木牌子挂在已经关了门的商店屋檐下,然后再去车站接广尾。广尾看见这些木牌子之后,肯定会轻易地认为当天就是休息日。其实,芦田并不需要给所有的店铺都挂上这样的牌子,只要挂上两三家就足够了。然后再通过一些语言刺激,就足以让广尾对此留下深刻的印象了。挂牌子的事情就算是让路人看见了,或是让店里的老板发现了,也仅仅是被简单地看成恶作剧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把这些小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芦田料想到自己将来某一天可能会遭到警方怀疑,所以就精心设计了这个不在场证明。并且,他很确信警方不会那么快就怀疑到他头上。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那名青年男子不将古币拿到云来居去兜售,也许他就能轻易逃过警方的搜查了吧。他叫广尾喝酒的那一天不是二十五日。二十五日那天他在东京,杀害了古董店的老板并抢走了对方的古币。所以,他是在另外一天邀请广尾的,并做了手脚让广尾觉得那天是二十五日
他告诉广尾说卖酒的商店今天休息,要他自己买瓶威士忌过来,这只不过是让广尾加深印象的辅助手段而已。既然和广尾是初中时代的朋友,那么芦田肯定很了解他的性格,也很清楚他是个不写日记的人。所以,他就利用广尾的这些特点设计了一个不在场的伪证明。
鬼贯确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是,怎样才能证明这些推理是成立的呢?现在,他还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列车已经驶过好几个站了,不过丹那依然在专心看报,一点也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那会是什么线索呢?怎样才能证明这一推理呢?鬼贯将头靠在座椅上,两眼望着车顶。但是,绞尽脑汁之后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芦田虚假的不在场证明就攻不破了吗?鬼贯闭上眼睛,心里想到了不幸惨死的古董店老板。那是一位小学一毕业就进古董店当了学徒,后来就把古董当伴侣度过了一辈子,连婚都没有结过的男人。
到最后,却在石神井那个凄凉的地方遭人暗算,还悲惨地丢掉了性命。真是个可怜的人啊。他的这一生中,又都有过些什么样的快乐呢?
一想到他那倒卧在黑色泥土上,被雨水淋湿了的尸体,鬼贯’啪‘地一下,霍然跳了起来。那个被遗忘了的细节终于想起来了。
二十五日那天,以九州岛为首的地区天气开始恶化,到了晚上,太平洋沿岸各地都下起了大雨。
当然,田原镇也不例外。可是,广尾二郎助却摇晃着肥胖的双腿,说当天晚上有月亮,不用担心迷路。
想到这里,鬼贯似乎听到了芦田省三的伪证被彻底击破时发出的尖锐碎裂声。
“丹那,喂……”
鬼贯拍打着伙伴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