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馨每天都过着繁忙的生活,光是看护秀幸以及打工就占据他很多时间,而且还得随时注意真知子的状态,根本无暇念书。
如果阿馨不留意真知子的举动,真知子会将所有和癌症有关的特效药,拿去喂给秀幸吃,反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一家的生计完全落在阿馨的肩上,他非但没有向秀幸诉说家中的困境,反而欺骗秀幸打工的目的是要筹措旅行费用。
秀幸对阿馨花费太多精神去打工很不以为然,他认为阿馨应该专心在课业上,不应该被打工占去太多时间,总是在阿馨的面前强调自己还有一些积蓄,可以支付阿馨的大学学费。
这种乐观的语调让阿馨松了一口气,他期望秀幸的心情能够放松,绝不能让父亲知道妻儿过着困苦的生活。
幸好,以“医学院学生”这个招牌担任家庭教师,可以获得很高的收入。
另外阿馨就读的大学附属医院里有很多儿童患者,他们的父母希望小孩在复学之后能赶上学校课业,因此经常会就近聘请学生当家庭教师。
在这个初夏的季节里,秀幸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那句口头禅:“就在今年,我们全家要到北美沙漠旅行。”他常常在同一时期述说相同的话语。
就在这时候,阿馨接到一个坏消息,医生怀疑秀幸体内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肺部。
得知秀幸的最新病况后,阿馨坐在附属医院的露天咖啡厅里,除了来这里喝杯咖啡纾解一下心情,还要思考家中未来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这家小咖啡厅位在三楼,它将自助餐厅的中庭围成一个“匚”字型而架设起来。
餐厅内部装潢得很精致,中庭有座喷水池,而且餐点的味道不错,完全闻不到医院里的死亡气息。
阿馨将视线投向入口处,突然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被一位美丽女性所吸引。
来人是杉浦礼子和亮次母子,他们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坐在阿馨的斜前方。
杉浦礼子穿着合身的米白色夏季洋装,那张素净的脸颇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如果旁边没有亮次在的话,即使说她只有十几岁也有人相信。
阿馨被他们吸引得久久不能移开目光,从杉浦礼子短裙下伸出来的白皙双腿,更是让他目不转睛。
他记起在两个星期前,曾在饭店的游泳池边偶然看到这对母子。
他一眼就看到穿着绿色泳衣的杉浦礼子,顿时心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阿馨一向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但却无法在记忆深处找到她的身影,只是残留着很不好的感觉。
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戴着浅色的泳帽和护目镜,穿着一件格子短裤,露出纤细的O型腿,皮肤异常白皙。
窗边的玻璃窗上淡淡反射出他们俩的身影,阿馨正好藉此观察这对母子的举动。
不久,阿馨发现那个男孩的头发很不搭调。
阿馨在游泳池边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泳帽下没有充满头发该有的膨胀度。
男孩才一落座,就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马上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头,原来这个孩子是在医院接受治疗的癌症患者。
他们母子并不是到医院来探望病人,而是母亲陪儿子一起来接受抗癌化学治疗。
秀幸同样在接受化学治疗,也因为治疗的副作用而使得毛发脱落。
阿馨出神地用手托着脸颊,望着三十多岁的美丽母亲和小男孩默默地吃着午餐的模样,他忍不住将男孩和秀幸做比较。
秀幸今年四十九岁,这个男孩大约十一、二岁,两人同时都在接受抗癌剂治疗。
那个穿着一身米白洋装、不适合医院气氛的高贵母亲,不时抬起头来望向窗外。
她将停在半空中的汤匙放回盘内,一副没甚么食欲的样子,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往阿馨这边斜射过来。
她一接触到阿馨的目光,眼光即变得比较温和一些,但是阿馨却因为这一眼而无法把视线移开。
杉浦礼子彷佛也想到之前曾在游泳池边和阿馨碰过面,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阿馨对她轻轻地点一下头,杉浦礼子也回以同样的动作。
接下来,杉浦礼子开始小声地对儿子说教,斥责亮次丢汤匙和筷子的任性行为,不再注意阿馨这边的举动。
阿馨仍然继续观察这对母子,他的所有意识已经都被杉浦礼子吸走了。
几天后,阿馨又在中庭碰到这对母子。
因为彼此都坐在同一张长椅子上,阿馨终于有机会和他们交谈,并且有了初步的认识。
他知道母亲名叫杉浦礼子,男孩叫做亮次。
亮次之前得了肺癌,如今医生怀疑癌细胞可能转移到脑部,所以在接受放射线治疗和抗癌剂治疗之前,每天要做许多身体检查。
而且,亮次的病征与转移情况和秀幸很相像,很有可能是“转移性人类癌”这种新型癌症。
阿馨顿时倍感亲切,他感觉找到了同伴,彼此都在对抗相同的敌人。
“我们是战友呢!”杉浦礼子也有相同的感触。
于是阿馨趁机询问心中的小疑问。
“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妳?”这句话好像是勾引女孩子的老套方法,阿馨这话一出立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杉浦礼子带着客套的笑容,说道:“我常常被问到这个问题,常听人说我跟以前一部连续剧里面的女演员长得很像。”阿馨觉得她的话中有种虚假的意味,他猜想说不定杉浦礼子正是那个女演员,不过,既然她故意找理由搪塞,他也不再追究。
当他们在中庭道别时,杉浦礼子将亮次住的头等病房号码告诉阿馨。
“下次有空,请你务必来坐坐。”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握住阿馨的手。
阿馨接触到这双纤细的手,以及她身上那股成熟的韵味时,发觉自己对杉浦礼子的情愫已经蔓延得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