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人日连休假期的第一天,安藤接到宫下打来的电话,邀他一起去开车兜风。
这对正在烦恼不知要如何打发连休假日的安藤来说,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罗!
即使安藤感到宫下的态度有些隐藏,他还是答应宫下的提议。
“你打算要去哪里?”
“我刚好有点事,想请你帮我确认一下。”
宫下只是这样说着,并没有说出要去的地方。
安藤察觉到他似乎有苦衷,不好意思说出来,因此不再追问下去,届时见到宫下再直接问他就是了。
没一会儿工夫,宫下果真开车到安藤的住处接他。安藤一坐进车内,马上询问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你要去哪里?”
“你先不要问,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于是,安藤在连目的地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跟着宫下一起去兜风。
出了第三京滨公路,车子往横滨新道的方向行驶,似乎是前往藤泽的方向。
如果是当天来回的路程,应该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才对,像是小田原、箱根,或者伊豆,最远只能到热海或伊东而已。
安藤在心中猜测他们要去的地点,享受着神秘之旅的乐趣。
横滨新道的入口处常常会塞车,由于今天是连休的第一天,交通量非常大。安藤看到宫下握着方向盘,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便开始跟他说出自己的假设。
“看了录影带的那些人,为何只有高野舞的心脏血管没有引发异常变化呢?这是因为她在看影像的那一天,正好是她排卵的日子,于是‘RING病毒’由攻击心脏的冠状动脉,转而以卵子为目标进行攻击。
然后,高野舞在掉落屋顶的排气沟之前,生出一个未知的生命体,而且是只有待在母体内一星期的生命体。如果以这种情况来考量的话,就可以说明当时她为甚么没有穿着内裤。”
宫下听完安藤的说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睁大浑圆的大眼睛,注视前方思索着。
突然间,他迅速变换车道,越过车线开到隔壁车道。
“当我们用电子显微镜观看高野舞的‘RING病毒’时,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是那样吗?”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那种形状的东西,对了,这和精虫很类似。”
“我也有同感。”
“根本也赞成这个看法。”
“那我们三个人都有同样的想法罗!”
“对,直觉是非常重要的。”
说完,宫下对安藤露出微笑。
“喂,好好看着前面啦!”
前面车辆的红色煞车灯已经近在眼前,安藤紧张得用力踩踏双脚,然而宫下却从容不迫地踩下煞车,结果差点撞上前面的车子,安藤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浅川为甚么没有因心肌梗塞而死亡?真是不可思议!”
“因为男生没有排卵日。”
“说不定他也跟高野舞一样,体内发生了某种变化。”
“大概吧!病毒可能发现了某个出口。”
“出口?”
(宫下可能是刚好看到道路标志,才会使用“出口”这个字眼吧!)“是的,能让病毒繁殖更多的出口。”
一通过保土谷的侧道出口,塞车的情形已不复见,车子的流量也比较顺畅。
宫下又继续说道:“我们一定要找到答案才行。”
他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少了刚才的那份悠闲。
“嗯,我也有这个决心。”
“今年过年的时候,你做了些甚么事?”
不知为何,宫下突然转变话题。
“没做甚么呀!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去了。”
“是吗?我们全家族一起去南伊豆的渔村过年。当时我们住在一般的民宿里,为何会选择那个简陋的地方过夜呢?因为在我很喜欢的一本小说中,就是以那个渔村作为背景舞台,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去看看……那本小说里面写着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他说:‘从渔村往水平线望去,就可以看到海市蜃楼。’”
安藤不了解宫下到底想说甚么,但他没有插嘴,只是静静地倾听宫下诉说。
“你一听搞不好会认为很酷,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好,从民宿里可以听到波浪声,我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凝视着妻子和女儿的脸,深深觉得她们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对于宫下的这份心灵感动,安藤太了解了。和家人一起在可以看到海市蜃楼的南伊豆渔村里共渡新年,感觉一定非常温馨。
宫下丝毫不给安藤感伤的时间,立刻问道:“你觉不觉得我太太很美?”
安藤的眼前顿时浮现出前妻的脸,不由得点点头。
“真的?”
宫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禁回想起他和妻子初次见面的情景。
“我的个子既小又胖,而且长得这副德性。而她不仅是个美人,个性也十分温柔,我真是个幸运的人。”
宫下的妻子比他还高,长得和某个以气质取胜的女明星很像;相较之下,宫下的长相就有些笨拙了。但是,宫下很顺利地爬上医学院教授的位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根本无须自卑。
“所以我不想死……在这个事件中,我都是以一个旁观者来判断,想使这个已成事实的结果变得更有趣些。”
宫下一直以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这和浅川、龙司的立场截然不同,他以为即使没有解决事件,也不会有莫名的迫害直接降临身上。
“我也一样。”
安藤同意宫下的说词。
“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那个想法是否太天真。”
“甚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
“我们休完假,从南伊豆的渔村回来之后。”
“你在渔村看到甚么吗?”
“我没看到海市蜃楼。”
安藤不禁皱起眉头,他觉得宫下答非所问。
“海市蜃楼?”
“就是想要去实地拜访小说中的背景舞台嘛!”
“哦……那你觉得如何?”
“甚么事?”
“场景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吗?”
“不一样的地方可多着呢!”
“你的意思是说,看了小说之后所产生的印象风景,和实际的风景不尽相同?”
“不可能会完全一样。”
安藤不认为宫下的想法和行径很幼稚,因为作家本身也会挑选风景来看,然后才将它写出来。这种挑选过程是依据作家本身的观点,当然会和读者所想像的风景以及现实风景有所出入。
藉由文字来传达思想,还是会有这种界限;若不是藉由照片或摄影机的拍摄,是无法将当地风景忠实地介绍给第三者。
“反过来,假如……”
宫下把脸靠近安藤。
“喂,你注意一下前面。”
安藤正经八百地指着前方,宫下马上转回视线,并将车速减弱。
“你还记得甚么时候看过‘铃’吗?”
安藤连日期都记得很清楚,他从浅川顺一郎那边借来磁片的隔天,立刻把资料列印出来阅读。
“嗯,我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去年的十一月十九日。”
“那份报告书我只看过一遍。”
安藤也是只看过一次。
“你认为如何?”
“我现在脑中依然留有鲜明的画面,偶尔也会突然想到。”
浅川在“铃”中所描写的世界是有影像的,会让人将那些画面牢牢地记在脑中。
但是,安藤不了解宫下的意思,因此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铃’这份报告书能够正确地传达‘风景’的话,那么我有一个疑问。”
宫下说出这句话时,他的侧脸看起来特别温和。
安藤思考着宫下所说的“疑问”。如果读过“铃”之后,个人所想像的风景和现实风景只有一点重复的地方,那又意谓着甚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
安藤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觉得车内的暖气太热,空气有些乾燥。
“我们就先来确认一下实际风景吧!”
“原来这就是你带我出来的目的。”
安藤终于明白宫下今天载他出来兜风的目的,他要前往“铃”的故事舞台──南箱根到热海一带,而且打算用眼睛来确认实际的风景,因此多带了一个人来,可以互相交换彼此所得到的情报,做出正确的判断。
“本来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想说出来的,但是又怕你会认为我很奇怪。”
“没关系。”
“我忘了问你,你是第一次来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吧?”
南箱根的“太平洋休闲乐园”是那卷神秘录影带的诞生地。
“当然,那你呢?”
“在还没看过报告书之前,我连这个地方都没听过。”
虽然他们两人都没去过,但是安藤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立刻会浮现一处斜坡上有一栋栋的小木屋,其中的B─4号小木屋里揭开了这桩令人惊叹的事件。而且B─4号小木屋的地板下开了一个洞,可以延伸到地底下五、六公尺深的古井。
在二十五年前,有位叫山村贞子的女人被强暴之后,又被丢到古井里面,她所引发的怨念中夹杂了天花病毒的繁殖愿望,一直被埋藏在地底下。
安藤和宫下现在正要去拜访这个地方。
宫下一边看着右边云雾满布的箱根山,一边驾车经过真鹤,前往热海。
在“铃”报告书中曾写到:“从热海一进入热函道路,马上就会看到通往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的告示牌”,安藤和宫下按照资料上所写的路径过去。
他们都是第一次开车行经热函道路,不过安藤却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去年十月十一日的晚上,当浅川和行开车经过这条路时,他并不知道在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的B─4号小木屋中有“东西”等着他的到来,只觉得胸口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现在的时间快接近中午,而且天气十分晴朗。
安藤记得在“铃”里面有叙述去年十月十一日是个阴雨的天气,浅川车窗前的雨刷不停地摆动着。但此时的时间、天气与当时的情形完全不同,安藤的脑中浮现一幕幕阴暗的场景。忽然间,他看到山坡上出现一张以白板黑字写出南箱根“太平洋休闲乐园”的告示牌。
宫下毫不犹豫便往左转到一条小路上,狭小的山路在农地上蜿蜒着,坡度开始渐渐升高,而且路面越来越窄,道路两旁长满了浓密的树木、枯草。
车子越往上走,安藤越觉得熟悉,他觉得自己不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你还记得那份报告中的描述吗?”
安藤降低音量问道。
“我也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没想到宫下也有相同的熟悉感。
安藤从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他甚至知道前方不远处,即将出现一栋三层楼的建筑物,那里有服务中心和餐厅。
安藤和宫下看完“铃”之后,根据它的内容,可以知道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