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
德持刑事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夜之中,就已由面町警局和安田刑事所隶属的警局联合,在此设立专案小组总部,另外,警视厅也派调查一课和调查四课干员前来支援。由于是同事之死,专案小组人员特别积极,非其他杀人事件所可比拟。
尸体解剖的结果,证实是颈部被勒导致窒息死亡。手脚有擦伤痕迹,却都极轻微,并非足以致死的外伤。推定行凶时间为发现尸体前一日的下午三点左右至五点左右之间。
由柜台主任、男女服务生协助制作出的合成照片,长相相当接近关口。另外,自关口同伙手中拿到的照片,女服务生高桥直子指认说酷似自305号房消失的房客。
立刻,警方全国通缉关口。
但,这三天之间,毫无与关口有关的情报。当然,专案小组已预料其可能远走高飞,只是,连其行踪的蛛丝马迹也无法掌握。
腰木刑事搭档的安田刑事于三天后的下午,和至各地巡回演出的电视演员野见山收见面。地点是在六本木的NET电视台附近的寿司店二楼。他们先在摄影棚的大厅会合之后,
或许野见山是为了避人耳目,马上招待两人至该处。
野见山在这里似很吃得开,叫服务生送来柳橙汁之后,吩咐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有关关口的事吗?”虽然已在电话里得知刑事来意,野见山仍再问。
或许是心里不安吧!神情不太平静的样子。
野见山收——一般人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颔首。每天固定会出现在某出连续剧之中,更是电视女演员北园纪美的丈夫。
两人虽很少同时演出,但,北园纪美是任何角色皆能饰演的演技派女星,相当受欢迎。而野见山虽一向担任配角,却擅于饰演和有夫之妇发生奸情的中年男人角色,在妇女观众之间风评特佳。而且,两人在影剧圈内也是出名的和睦夫妻。
但,别说荧光幕上的角色,即使是传播媒体的风评都和现实有一段距离。
眼前在刑事面前不安的眨眼之野见山收,却强暴刚满二十岁的少女,导致对方自杀!
此时的他,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个失去魅力的中年男人。
“很遗憾,关口尚未被捕,所以,我们想再次了解你控告他的经纬,你能尽量详细说明吗?”腰木刑事淡淡说。他的目的是想知道:勒索三十万圆是否关口一个人的主意?
“从最初吗?”野见山喝了一口果汁,问。只有那感性的嗓音还和荧光幕上相同。
“不错。请从认识染谷幸江当时谈起。”腰木刑事叼着一支烟。
染谷幸江就是自杀的少女。腰木和安田只见过尸体的脸孔,但,肤色白哲、容貌娇美,那长长的黑睫毛,至今仍深印安田的记忆里。
她是护士,自所就职的医院药剂室内偷窃毒药,结束自己的生命。夹在笔记簿间的遗书写满三张信纸,字字皆是对背叛自己的男人之挚爱与憎恨!
“去年十月,我罹患急性盲肠炎,在附近的小松医院住院。”野见山低头沉吟良久,才静静开始叙述:“住院后,我立刻接受手术,却因已快并发腹膜炎,所以住院期间比一般人久,总共二十天。在这段期间,我认识当护士的她。她是我的影迷,因而一开始我即对她产生好感,但绝无什么恋呀、爱呀的感情。
我四十八岁,她二十岁,而且,她也明知我有妻室。因此,即使一起上床,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这种事情摆得很明,所以就算她深夜来我的病房,也非我诱惑,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已非处女。
出院前一天,我已完全康复,就抱着很轻松的心情和她做 愛。那只是纯粹的逢场作戏,我想都没想过要持续这样的关系。
但,出院四、五天后,她突然到摄影棚来。我请她忘掉我,她却根本不听,甚至调查我预定录影的时间,在电视台楼下大厅等候。我很困扰,不得已,只好约每周一次或十日一次的设法和她见面,目的是让时间使她主动心灰意冷。
没想到,她紧接着说已经怀孕。我相信她身为护士,有丰富的避孕知识,但……这简直是诈欺嘛!
我给她一笔堕胎费用,明白表示要和她分手,毕竟,继续维持这种不正常关系,对双方皆无益。我坚决告诉她不会再和她见面,而且付诸实行了。
在我的想法,这是替她设想,谁会想到她居然自杀?当然,我也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且对她之死也痛感有责任,但……”
说到这儿,野见山停顿一下,喝光杯中剩下的果汁。
或许,他的供述是事实吧!但,他隐瞒着应该更坦白说出之事。根据遗书内容,野见山骗称要设法让幸江走上明星之路,而且,在幸江告知已怀孕之前,一直甜言蜜语不断,甚至还打电话约幸江幽会。
当然喽!遗书内容并不一定就全部为事实,不过,至少有一部分绝对是事实,不能听信野见山片面之词。
“关口第一次出现是幸江死后约一个月。”野见山继续说。“他突然找到我家,要我拿出十万圆,并且表示我若不拿出,要把我和幸江的事告诉专喜报导花边新闻的小报纸,并印制遗书内容在传单上,散发至全东京的各电视台。幸好当时内人不在场,但看来我只能照他的话付钱了。
如果和幸江的事宣扬开来,我的名气会一落千丈,到时候电视台不可能再用我。另外,我们夫妻的感情也将宣告结束!
翌日,我要关口发誓不再向我勒索,交给他十万圆现金。但,不到十天,关口又再次出了,说是十万圆太少,要我再拿出十万圆。结果,我还是只好乖乖再给他。
但是,关口既然已掌握住我的把柄,不可能会这样罢手,一星期后,又来拿走五万圆,再经过十天,又是五万圆。亦即,在一个多月里,我被勒索了三十万圆。
我觉得自己像是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内心的不安令我根本不能熟睡。
就在此时,他再度出现,表示最后一次了,希望我拿出五十万圆。我已无法忍耐了,何况,我不可能有这样多钱。现在的我和年轻时代当男主角的情况不同,只是一介配角演员,哪来那么大笔金钱。
前次的三十万圆,已是想尽办法东挪西借出来的,就算向朋友告贷凑足五十万圆,关口那家伙一定食髓知味,不会罢休,照此下去,我将会一辈子无法摆脱这场噩梦。
苦恼的结果,我想起以前到警局慰劳演出时会照顾我的刑事课长,就鼓起勇气去找他商量。我的目的并非要让关口进监狱,只是要他停止向我勒索。课长表示要先设法逮捕关口,然后予以说服,等他发誓不再向我勒索后,才将他释放。这样的话,关口既不会毁掉和警方之约,我也不必因为关口正式接受审判时,使自己和幸江的秘密公诸于世。
然而,关口却逃掉了。我很担心,不知他何时会突然出现,甚至为了向我报复,把秘密公开……”
野见山的话告一段落。
他这次的供违应该不会错。他因无法忍受屡次被勒索而向刑事课长哭诉。但,假若关口被捕并遭起诉,关口不可能不说出事实,新闻记者当然也会知道,这么一来,野见山的人生也告幻灭了。
因此,课长拟定先将关口逮捕,予以拘留二十天,在这段期间内,想办法令他答应不再向野见山勒索,依此条件,再请检察官不予起诉的将他释放。事实上,这只是表面上让野见山安心的话,课长的真正目的却是——利用这二十天的拘留期间,彻底地查明关口的其他罪行!
野见山的事只不过是诱饵。关口虽然会被释放,但是当天之内会以涉嫌其他罪行而再次被捕。
“关口第一次勒索时,你和他是初次见面?”擅于讯问的腰木刑事不断伺机问话。
“是的,我连他的姓名都没听过。”
“当时,关口是单独一人?”
“是的。”
“至最后一次见他,你们总共见过几次面?”
“被勒索四次,但是通常在两、三天后才交钱给他,有时候因筹钱较缓,他也会来催逼,所以总共应该是十次左右。”
“每次都是一个人?”
“是的。只有第一次是到家里来,其他都是以电话连络,而且每次地点不同。”
“不像有同伙吗?”
“我没注意。”野见山似不解腰木刑事话中之意,带着疑惑的视线自腰木刑事脸上移至安田刑事脸上。
安田接着问:“用电话连络时,都是同一个声音?”
“我想是同一个声音。”
“关口说过遗书内容吗?”
“……”野见山思索片刻,回答:“不,关于遗书内容,我自己也是刑事先生拿给我看了才知道,所以并未问关口,而他也没说。”
“只是觉得他似乎知道?”
“是的。他说他看过遗书。”
“染谷幸江的遗书是验尸之际被我发现的,并未告诉新闻记者内容,警方以外的人应该黑夜结束时不知道。但,依你之言,关口说他知道遗书内容,这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不过,他对幸江自杀的情事似相当清楚,他说过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些情报吗?”
“没有……”
“你认为呢?”
“也许是从小松医院的护士口中吧!有些护士是长舌妇,可能不小心说溜了嘴。我当然不认为是警方行动有疏忽,不管是谁说的,会传入关口耳中也是我的不幸,只能说我是自作自受……”野见山颓丧的低垂着头。
确实是自作自受,不能责怪别人,也没有被同情的余地!
但是,野见山不知消息是德持刑事传出。其他护士从幸江口中得知她和野见山的事,结果声扬开来,这是最自然的想法,不过,最确实的情报来源一定是德持刑事!
安田刑事再问几个有关关口背后的关系之问题,却一无所获。关口逃亡后,没去找过野见山。
野见山不时看着表。他三点开始要参加排练。
“如果关口有任何连络,请立刻通知我们,不必害怕。”最后,腰木刑事说。
“我当然会这么做。”
野见山表示感激警方未公布幸江自杀的真相,并不断反覆希望今后能继续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