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苗留在店里至五点过后。
在店里,香苗是挂着“设计师”头衔。不过,她也不讨厌应付这类顾客。首饰类的作品并非只是在头脑里的创作,必须经常了解来购买的顾客要求什么样的商品。香苗根本不希望只是设计出被当成收藏用的昂贵珠宝。
顾客买了宴会用的手提包,会到店里找寻相搭配的手炼;在义卖会场买了衬衫,会来找何种胸针才能搭配。见到来店里的顾客,香苗总会有所发现,她喜欢的就是这点,因为,这是她构思下一件作品的原动力!
五点过后不久,跑外务的营业员回来了。
“真是麻烦你了。”营业员替山路赖子向香苗致谢。
香苗总算得到解放了。她告诉营业员,赖子可能要晚一些才会回来后,走出店门。
站在店后的楼梯前,香苗稍踌躇了。还有相当时间芙美子才会结束工作,怎么办呢?最后,她下定决心,要去《完全消息》看看。
香苗从未见过这家公司的内部。不管是婚前或婚后,隆一都未带她去过公司,因此,在香苗脑海中,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很可怕的场所。
事实上,对香苗而言,赛马本身就是很可怕的事。买到手的马票,在只有约一、两分钟的竞跑后,有的就成为毫无价值的废纸,相反的,有的却变成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现钞。变成废纸很可怕,变成几十倍的现钞也很可怕,反正予人一种无法信任的感觉!
芙美子曾说过这是香苗的偏见,但那也不对。或许,赛马、甚至马票都太过活生生了也不一定,太过强烈了!就像是让人见到被剥了皮、露出血淋淋的肉 的人一样。芙美子虽说过“赛马并非只是马票”,可是,她也绝对不会考虑到没有马票的赛马!
四楼全层都属于《完全消息》。香苗略带畏惧的推开写有公司名称的玻璃门。
从宽敞的房间里,不知何处传来连续快速敲击什么东西的声音。距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室内一片昏暗,杂然并列的桌子在日光灯下,显得略带白褐色。
“芙美子……你在吗?”
香苗有一种错觉,仿佛声音被墙壁吸收了一般。听到芙美子的声音,她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
“在呀!”
房间对面用摺叠式的帘幕隔间,声音自其中传出。
香苗朝声音方向走去。
“赖子夫人回来了?”
帘幕内约有三坪大小,空间的大半都被纸塞满了。在填满小数字的长形资料板的缝隙间,芙美子和机器就像嵌入里面。
“还没有,不过营业员回来了。”
“是吗?你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告一段落了。”
芙美子边看着旁边的卡片,边将数字输入电脑,每隔几行,旁边的印表机就发出声音,送出纸张。芙美子眼前的映像管不断出现数字。她的手指动作很富节奏感,百看不厌。
过一会儿,芙美子站起说:“好了。”
看了一眼印表机的资料板,确定并无错误后,这才转身面向香苗说:“这边太窄,到那边去吧!”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来打扰的,你继续好了。”
“别这样说,我也要稍微休息一下。”
芙美子来到大房间,从桌上自己的手提包内拿出香菸,燃着,叼着菸,走向角落的流理台,把茶壶放到炉上。
“香苗,打算什么时候做?”边旋开即溶咖啡罐,芙美子问。
香苗知道芙美子问什么,但仍沉默不语。
“我那边是随时都行,反正你只是一个人。”
“也不可能的,还是有很多行李啊!”
“可以找‘单圈记录’的老板帮忙。要加糖吗?”
“一点就好。放心,我会自己一点一点搬过去。”
芙美子端来咖啡杯,啜了一口。“好烫!你这样拖拖拉拉不行,这种事要干脆解决,反正总是要做嘛!隆一有说什么吗?”
“我不想问他。”
“嗯……不过,也必须好好解决才行。”
“我知道。”
“要分手的话,就得清清楚楚。住我那边是无所谓,可是我不喜欢隆一事后到我那边怒叫或什么的。”
“他不是那种人。”
“你是说他胆子太小?”
“也不是,而是他绝对不会做那种会使自己看起来很悲哀的事。”
“那样就算是没勇气了。也就是因为胆子小,才不敢在明知会很悲哀的情况下仍旧依自己的心意去做。”
香苗没回答,默默凝视手上的咖啡杯。咖啡表面有日光灯歪斜的曲线晃动。
“你真令人着急呢!香苗。这不像你的个性。这种事情,岂非该更干脆的解决?我实在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说真的,你是否还不死心?”
“不死心?没有呀!”
“是吗……我总觉得你像是有某些地方还依恋着隆一,无法放得开。”
“绝对没这回事!”香苗在嘴里又喃喃念一次:“绝对没这回事……”
芙美子捺熄第二支菸,站起。“我先去收拾一下,再过个三、四十分钟就结束了。有话待会儿再说。”
芙美子进入摺叠式的帘幕隔间内,只剩下香苗。
“令人着急吗……”香苗喃喃自语。
对于这点,香苗自己也有认同,可是她实在无能为力,不管怎么想,每次都是相同结论。对隆一的感情在很久之前就已消失,但是男人和女人分手,并不像芙美子认为的那样简单!
如果能轻易说出“那么,再见了”,不知该有多好,可是却做不到!
突然,电话铃响了。香苗吓一跳,望向帘幕。
“香苗,你接一下。”帘幕对面的芙美子说。
“我?”
“装出总机小姐的机械化声音就行了,只说《完全消息》今天公休,反正差不多是这样。”
“讨厌,我不想……”
“没关系啦,帮我一个忙。”
香苗不得已拿起话筒。
“喂,请问是《完全消息》吗?”
是腔调相当重的口音。
“是的。不过,今天公休,没有别人来上班。”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也不认识大友隆一了?”
“……”
一瞬,香苗说不出话来,胸中掠过一抹奇妙的不安。
“啊,喂、喂……”
“是的,我……我是大友的妻子,有什么事……”
“大友太太吗?那正好。我这边是幕良警局,方才约五点左右,大友隆一在幕良牧场遭狙击……”
“什么?”
“被枪弹击中胸部,伤势颇重,目前在幕良的中央医院接受手术。如果可能,请你立刻赶来这边。啊,喂、喂……你有在听吗?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