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后,警察联系到了弘毅。当时他正默默干活。伙伴们都让他回去,但他坚持留了下来。他认为不能因个人原因误工,而且早回去也没用,倒不如在这里活动身体,让自己停止思考。
给他打电话的是警视厅的一个姓上杉的刑警。上杉希望能尽快见面,双方约在弘毅排练场附近的一个家庭餐厅。
在餐厅里等他的是两个穿西装的男人,都警视厅调查一科的刑警,年长的是上杉。
说完宽慰的话,上杉开始问弘毅最后一次见峰子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前年年底。”弘毅回答。
“前年?那么久没见了?”上杉瞪大眼睛.
“您没听我父亲说起我的事情吗?”
“只听说你大学没毕业就离家出走了。”
“那就是在前年年底。此后我就再没见过我母亲。”
“也没打过电话?”上杉投来怀疑的目光。
为什么这些中年男人一看到年轻人,就连敬语也不用呢?弘毅这样想着,也盯着对方。
“我是由于任性离家出走的。”
“你母亲也没打电话给你?”
“离家出走后,我买了新手机,号码也换了,没告诉父母。”
“但你父亲知道你的号码。”
“他派人调查了我的住处,还挨个调查小剧团。大概半年前,忽然有个陌生男人来找我,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让我跟父亲联系,我便给他打了电话。”
“重要的事?”
弘毅看着刑警,叹了口气。
“就是我父母离婚。我有点吃惊,但现在中年人离婚也屡见不鲜,而且我也不想管他们。我又没资格发牢骚,但他们好像觉得离婚这件事要是不告诉儿子不好。”
“他们怎么解释离婚的原因?”
弘毅摇摇头。
“也没怎么解释。我父亲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母亲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我倒觉得这对两人都好。”
“哦?原来她不喜欢待在家里。”
刑警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弘毅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这么问?他们离婚和案件有关吗?”刑警慌忙摆摆手。
“一切都还不清楚。你以前知道你母亲住在哪里吗?”
“我刚听说。没想到那么近。”
“就是这一点可疑。这仅仅是偶然吗?据我们调查,你母亲在两个月前搬到了现在的房子。她有没有可能是在知道你的住处后才搬到这里?”
“不可能。父亲也不会把我的住处告诉她。”
“嗯,你父亲说没告诉她。”
“那就仅仅是偶然吧。”
“是吗?”上杉依然一脸疑惑。
两个刑警又问起峰子的朋友圈和兴趣爱好。弘毅将知道的和盘拖出,但并不觉得这些信息对破案有用。刑警们也是表情暧昧。
弘毅问及母亲被害的情况,两个刑警几乎没有回答,只是坚称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但从他们的语气可以听出,这不是一起单纯的入室枪劫杀人案。
“最后一个问题,”上杉竖起食指:“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之间你在哪里?”
弘毅感觉眼角竖了起来。
“你们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明?”
“我们对所有相关的人都要问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弘毅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在排练场。你们可以问剧团的任何人。”
“哦,那就好。”刑警若无其事地回答。
晚上八点刚过,弘毅回到家中。他原本是应该在练习场继续安装舞台,但筱塚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让他回家,他只好照做。
透过窗户,他看见房间里亮着灯,亚美好像已经回来了。他打开门,亚美一脸高兴地回过头,说道:“咦,回那真早啊!”她在看电视。
弘毅道出母亲的事情,亚美的表情很快凝重起来。
“对了,今天老板还说起这事。”她皱起眉头。
“什么?”
“说昨晚有很多警车开过。小传马町离我们店不远,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她悲伤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刑警只告诉我她被杀了。”
“那怎么办? 阿弘,你得去参加葬礼吧?”
“要是有人联系我就去。但会有人联系我吗?”
弘毅完全不知道母亲在离婚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想知道知道。自己选择离家出走,过喜欢的生活,母亲也有同样的权利,他这样认为。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快顾不过来了。
他躺在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亚美也一样,在他旁边翻来覆去。他一直睁着眼睛,当眼睛适应黑暗后,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天花板上的花纹。
他是在看歌剧时认识青山亚美的,当时他们座位挨着。亚美比他大一岁,老家在福岛,怀揣当设计师的梦想来到东京,边打工边上职业学校。
这套房子原本是亚美租的,后来弘毅住了进来。
弘毅开始喜欢戏剧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偶然在一个小剧场看了现在他所属剧团的戏,从此坚信这就是自己终生的事业。此后他就不怎么去大学了,总到剧团里来。筱塚也对他说:“你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决定退学。这自然遭到了父亲直弘的强烈反对,母亲峰子也不赞成。
“你要是坚持退学就退吧。 但我不会给你任何资助,以后你就靠自己吧。”
“我知道。”他说完便站起来,回房间收拾行李。
“找到落脚的地方告诉我啊。” 峰子追上要离家出走的弘毅,小声说道。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们联系的,手机号也会换新的。”
“可是……”
“峰子!”屋里传来直弘的声音:“别理那种家伙!”
峰子露出悲伤又为难的表情。弘毅扭头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母亲被杀了,已经不在世上了。无论怎么想,弘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觉得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