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售票处叫住浩介的是警视厅少年课的刑警。由于暑假结束时,有很多少年少女离家出走,所以他们穿着便服,在东京车站巡逻。看到浩介满身大汗,一脸不安地走在车站内,立刻觉得有问题。于是,一路跟踪他来到售票处,伺机向售票员使了眼色。那名售票员离席并非偶然。
刑警之所以会把这些情况告诉浩介,是希望可以让他开口说话,想必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浩介这么不容易对付,以为问了地址和姓名后,就可以像其他案例一样,联络家长或学校来接人,就大功告成了。
但是,浩介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一旦说出自己的身分,就必须同时交代父母跑路的事。
即使从东京车站的办公室被带到警察局的接待室,浩介仍然保持沉默。当刑警递给他饭团和麦茶时,他也没有立刻伸手。虽然快饿死了,但他以为一旦吃了,就必须回答刑警的问题。刑警可能猜到了他的想法,苦笑着说:“你先吃吧,我们暂时休战。”说完,他走出了房间。
浩介吃着饭团。这是昨晚全家一起吃前一天剩下的咖哩饭后,他第一次吃东西。虽然饭团只加了梅子,但他感动不已,觉得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不一会儿,刑警就走了回来。一进门就问他:“现在想说了吗?”浩介低下头,刑警叹着气说:“还是不行吗?”
这时,另一个人走了进来,和刑警聊了一下。从他们谈话中,浩介得知他们正在比对全国失踪人口的资料。
浩介很担心警察会从学校方面下手。一旦向所有的中学打听,就会知道自己今天没去上课。虽然贞幸已经通知学校,全家要出国一个星期,但学校方面没有起疑吗?
天很快就黑了。浩介在接待室内吃了第二餐。晚餐是天妇罗丼,也好吃得不得了。
刑警对浩介束手无策,拜托他至少说出名字。浩介觉得那名刑警很可怜。
“藤川。”他小声嘀咕。刑警惊讶地抬起头,“你刚才说甚么?”
“藤川……博。”
“啊?”刑警慌忙拿起纸笔,“这是你的名字吧?怎么写?啊,还是你自己写吧。”
浩介接过刑警递来的原子笔,写下了“藤川博”的名字。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用假名字。之所以会取“藤川”这个姓氏,是因为想起昨晚经过富士川休息站【注:藤川和富士川的发音都是“FUJIKAWA”。】,“博”这个字则是取自万博。
“地址呢?”刑警问,浩介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他住在接待室,刑警为他准备了一张活动床。他裹着借来的毛毯,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刑警一见到浩介,立刻对他说:“现在来决定你的未来。看你要坦诚说出自己的身分,还是去儿童福利所,总之,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但是,浩介没有说话,刑警焦躁地抓着头。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的父母在干甚么?他们没发现儿子不见了吗?”
浩介没有回答,盯着桌面。
“真拿你没办法,”刑警终于投降,“看来你的遭遇很不同寻常,藤川博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浩介瞥了刑警一眼,再度垂下双眼。刑警知道自己猜对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浩介就被送去儿童福利所。原本以为那里会有像学校一样的房子,去了那里,才惊讶地发现有点像欧洲的古老大宅。一问之下,才知道以前的确是私人的房子。只是房子真的很旧了,墙壁已经剥落,有些地板也翘了起来。
浩介在那里住了大约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很多大人找他面谈,其中还包括了医生和心理学家。他们想尽各种方法了解这个自称藤川博的少年的其实身分,但每个人都无功而返。最让他们不解的是,全国各地的警察分局都没有接获任何符合他特征的失踪人口报案,他的父母或是监护人到底在搞甚么──最后,每个人都在问这件事。
离开儿童福利所后,浩介被送去“丸光园”孤儿院。虽然远离东京,但和他之前住的地方只相距三十分钟的车程。他有点担心,以为自己的身分曝光了,幸好从那些大人的态度来看,应该只是那家孤儿院还有名额。
孤儿院位在半山腰,四层楼的建筑被绿意包围。孤儿院内有乳幼儿,也有开始冒胡碴的高中生。
“如果你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分也没关系,但至少把生日告诉我。因为目前不知道你读几年级,就无法送你去学校。”戴着眼镜的中年指导员说。
浩介想了一下。他的真实生日是一九五七年二月二十六日,但如果说出真实年纪,恐怕很容易查到自己的真实身分,也不能虚报年纪,说得比实际年龄大,因为他根本没看过国中三年级的教科书。
最后,他回答说,我的生日是一九五七年六月二十九日。
六月二十九日──那是披头四来日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