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布鲁特斯的心脏》

第二章 谋杀失误(02)

作者:东野圭吾  来源:东野圭吾全集 
  中森弓绘自从隶属于开发企划室以来,一直都是在八点十分到公司。开始上班时间是八点四十分,所以在那之前的半小时,她会擦桌子或替花换水。弓绘并不讨厌这种杂务,例假日时她也喜欢早起打扫房间,但是今天早上没有那个必要,当她为了换衣服而进入更衣室时,知道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仁科直树死了,而且似乎是被人杀害。告诉弓绘这起命案的是同期进公司的朝野朋子。朋子的大饼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地炫耀自己挖来的消息。她说仁科直树在自家公寓的停车场被人发现、董事们为了收拾善后而齐聚一堂——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弓绘低喃道:“为什么仁科先生会……”
  这一天开始上班后不久,副室长萩原集合属下,正式发布他的死讯。说不定会有报社记者来询问这件事,请避免不负责任的发言。
  “中森你要特别注意。”萩原看着弓绘的方向说,其他员工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弓绘点头,就这样低着头。
  解散之后,几名年轻员工聚在一起,开始聊起命案,他们的声音也传进了弓绘耳中。
  “室长昨天应该出差去大阪啊,这么说来,他是半夜回来的时候被犯人袭击的吗?”一群人当中,年长的笠井压低音量说。
  “原本预定要过夜吧?听说国际学会是到今天。”另一名员工说。
  “所以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否则的话,没有理由回东京。”笠井说完抱起胳臂时,和弓绘对上了视线。他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清清嗓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其他人也注意到弓绘,摸摸鼻子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弓绘也坐在自己位于隔壁办公室的座位上,靠窗处有张仁科直树的办公桌。这一年多,她一直在这间办公室中与他两人独处。
  她的工作是管理开发企划室员工的出缺席,以及计算加班时数。她刚进公司时待在设计部,一年前,突然被调到这个部门。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
  此外,弓绘也不晓得为何只有自己和直树待在同一间办公室。根据传言,似乎是基于直树的想法。而这个传言被人加油添醋,说成直树对设计部的弓绘有意思,为了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而把她调过来。企划室的员工们至今仍以异样的眼光看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当然,这不过是单纯的谣言罢了。这一年来,直树从未表现出那种态度,也没有邀过她用餐。工作空档时,顶多就是在对话间穿插玩笑话。仔细一想,像直树这种名门出身的人,是不可能理会地方出身、貌不出众的小女孩的。
  弓绘自己也不太把他当作男人看待。毕竟两人的立场悬殊,而且年纪有差距。最重要的是,直树这个男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气氛。该说是防卫心太强吗?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管在谁面前,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不过,弓绘想起自己经常被他不时展示的温柔所吸引,这倒也是事实。那份温柔究竟算什么呢?如此心想时,内心深处果然涌现一股情感。弓绘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压抑这份情感,然后打开放在办公桌旁的计算机开关,决定开始计算出差旅费。机械性的作业,具有安定情感的效果。
  相较于其他部门,开发企划室的出差并不多,但每个月至少仍有几个人会提出出差申请书。出差地点几乎都在首都圈内,但也经常会远赴大阪或名古屋。这种情况下,就由弓绘负责买新干线或飞机的票。弓绘停止敲键盘的手,想起了直树提出申请书时的事,那已经是一星期前的事了。
  “往返都搭新干线可以吗?”她请示直树。
  “可以啊,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去听学会演讲是个轻松的差事。”
  “要过夜是吗?旅馆离会场近一点比较好吧?”
  国际学会的会场在中之岛附近的一栋大厦。
  “不,最好在新大阪附近,我可以将行李寄放在旅馆再去会场。”
  “我知道了。”于是弓绘从公司指定新大阪周边的商务旅馆中,挑了大阪绿旅馆预定房间。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事情有些古怪。直树说要寄放行李,但是一个大男人出差过一晚,应该没有什么大行李才是。而且,隔天也要出席学会,还是离会场近一点比较方便吧?
  这和命案有关吗?当弓绘想到这里时,轻轻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有那种事吧。直树之所以希望住新大阪的旅馆,肯定只是随性的一个念头。
  弓绘继续敲打键盘的作业,但仍持续想着直树。虽然不曾和他好好说过话,但是加班到很晚时,曾经一起下班走到半路。一开始是像平常的闲聊,久而久之,两人谈起了男女朋友和婚事。她说暂时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于是直树轻轻点头,然后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凝视她的眼睛。她问:“怎么了?”直树说:“没什么。”又再迈开脚步。他的模样可说是不知所措,而就弓绘所知,那是直树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当时,他想说什么呢?这件事已经无从得知了。
  工作告一段落后,弓绘到走廊上前往茶水室。趁工作空档到那里休息是一大乐事,MM重工备有完善的速溶咖啡的自动贩卖机,所以女员工一般不用送茶水。打开茶水室的门一看,里面已经有人,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她是弓绘熟知的女同事,到了这个时间,茶水室里总会有人。
  “午安。”弓绘对她打招呼。
  但是那名女同事或许是茫然地在想事情,一脸霎时没有注意到门打开了的表情。接着她看见弓绘,半张开嘴巴,仿佛在说:“哎呀。”
  “你怎么了?”弓绘问道。
  “不,没什么。休息一下。”对方说完起身,看也不看弓绘一眼就离开了。如果是平常的话,按照两人的交情,她应该会跟弓绘开一、两个玩笑。
  她怎么了呢?真不像她——弓绘目送长发飘逸的雨宫康子离去,心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