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七年的春天,从冈山县龙卧亭回来的我,因为一回房间我就会想睡,所以就先直接到伊势佐木町外科的结果治疗科去,好治疗我的断骨。在旅行的时候我的精神是开展的,回到家后那个精神就全抽离了,变得真像病人一般。虽然稍微上了一点石膏,孤独日子里的生活气力却完全没回来,头也痛,肩膀也痛,腰也不时地疼痛。不管做些什么,站起来或是往前弯,都像老人一样地蹒跚。就像这样,简直就像是中年时期已经消灭了,一下子突然进入老年时期的样子,深怕再也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不过说是要中风了还是复建之类的,那都太夸张了,所以其他的抱怨还是不要再写下去了。沉重的石膏每日因为从头部开始拉扯着的缘故,让我不管是头还是肩膀的肌肉 都被拉开了,而且左手也完无法发挥他的作用,什么工作几乎都没办法做了。吃饭也好,写信也罢,我忽然发现把手肘弯起来,吊在头颈的下方是比较能够移动的姿势。
像这样把脑袋和心都放空,然后一面弯腰一面把手向前伸,超过肩膀后,再这样放下来,保持同样的姿势将手固定好之后,根据熟人的介绍,一周一次地做指压和针灸的治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做指压,那是痛到足以让人发出惨叫声的痛楚,结束后我总是筋疲力尽地,历经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回到公寓里来。比起来针灸就舒服的多了,裸着上半身,在肩膀和头部插入不知多少的针,再在针上面连接上电极,把电导入里面,肌肉 便微微地同时受到波浪般的推打,上面则覆盖着附有盖子的,像电灯一样的小型温热器,往背上暖暖地照射着,舒服到我每次都做到睡着,总是要针灸师傅摇醒我才起得来。
嘛像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写得太长了。总之像这样的病人状态我一直到这年的秋天都还一直持续着,力气也萎缩了,精神上的冲击多少也还一直残留着。在这样的复建程序当中,工作什么的想必也没有任何成果。在这之中,和在龙卧亭相识的人也多少有点关系就是了——如果把那件事写下来的话,我怕读者说不定会猜到里美的身份,因此决定先不作纪录。近来像这样猜测谁是谁的信件也相当多,不管是写信来还是怎么样的,我都打算一概不予回应。不止是因为不想写它,也有想把写的机会让给别人的念头。
左手残废的期间,我当然也无法使用文字处理机。就算把石膏取下来后,也有一阵子无法正常使用。人类身体动作的机械装置是很微妙的,在床上睡上一周的话会怎么走路的方法也都忘记了,而一个月左手什么事都不做的话,就会连文字处理机怎么使用的方法也都忘光了。而长期熟习文字处理机的我,连手写都已经变得不太喜欢的我,在这期间就只好多多少少念几本书,以及整理一些过去的数据了。
我手边所有的数据,当然都是御手洗还在日本的时候,我们一起体验的无数事件相关的整理,我自己一个人的体验一件也没有。但是在这之中,只有这次是例外的。在冈山县贝繁村死亡的人们,在报纸上只占了一小角的版面,这则新闻在横滨地方报纸上还没有刊载,在中国报上好像有刊载,我把他剪贴下来后放进我的文件夹中。像这样的东西,加上两三份资料,还有就是以前事件里未整理的数据等等的,我想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整理一番。
这些档案我按照年代的次序,作成几本资料书。这样大型的资料簿做完之后,我反复地翻了几次,发现里面有张黑人的照片,还附上一篇大版面新闻的剪贴数据。之后的几页也是从图画杂志上剪贴下来的,同样附有同一个人的照片在中央。图画杂志这边有比起报纸更好的纸质,因此感觉上老人的表情要更为鲜明一些。因为我完全忘记这些东西从那来的,所以我仔细地看着照片,又读了记事上的文章,对于当初把这些记事剪贴下来的自己感到有点吃惊。当年那个感动的滋味逐渐在心底苏醒过来,同时间,我也注意到我尚未向各位读者发表过这一个小插曲。这是很早的事情,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的岁月了。
我所做的事件档案,从类型来看大致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当然是关于事件的档案,这是最重要的一部份,不待多言。而这一类型的事件,照律师的分类方式,应该是分为刑事和民事两种。只不过我并不是照这种分法来分的,在档案中这两类的案子随机分布在其中。这两者的比重,以逮捕犯人为终局的刑事案件较多,不过民事案件的数量也不遑多让,两者都有吸引读者兴趣的奇形怪状的事件,而留有发生过不可解印象的纪录也多少还留存在我的脑海当中。
读者每次都会催促我,要我不论如何尽早地将事件纪录出来,如果写下来的话,读者就会:啊啊原来是那个事件啊!的情况也相当多。也因此使用假名的话,当事人的名誉比较不会被毁损。然而即使如此在事件发生后马上发表,也相当地困难。那些事件的资料,现在正在我办公桌抽屉的深处,像白兰地一样静待着熟成到来的时机。今后我再看情况,将没有难处的事件依照顺序一一发表出来。
而剩下来的还有一个种类的事件,是不算是事件的一种纪录。既没有人会为此受伤,也没有人会为此伤心,而从中也看不出友人特别能力的发挥之处,纯粹只是因为我即使历经长时间我也不想忘记的,那些从思绪中涌出的零散插曲。
那些奇怪的事件,总是让我感到十分恐怖。对御手洗来说,恰巧是可以让他表现分析能力的那些事件,却总是令我心惊胆颤,那个时候的我,即便什么也事情也不会做,那种不想输给他的心情却仍然在我心底残留着。这个新闻记事还有图画杂志所纪录的一九九O年十二月那时候,我也还存在这那样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