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0-12-24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点击:

  但闻查老爹诧声说道:“娃儿,你到底为了何事这般紧张?”
  独孤钰适才听得司徒霜与查老爹二人一直未返“闽西八洞”,心中说不出是急是怨,但却明知人家这一老一少为的是自己,自己也不便说些什么,查老爹话声一落,他便即急急说道:“老爹有所不知,那‘南荒六凶’为报霜姑娘前日一纸戏弄之恨,已经联袂潜往‘闽西八洞’寻衅去了,起先晚辈以为有二位坐镇洞中,那六凶虽然功力诡异也不致有何大碍,却不料二位根本未回‘闽西’,晚辈如何不急!”
  司徒霜一声轻“哦!”说道:“‘南荒六凶’好大的胆子,容他横行云贵称霸南荒,已属我最大容忍,‘闽西八洞’却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显然这位绝代红妆并未将恶名震慑遐迩的“南荒六凶”放在心上!
  独孤钰道:“姑娘且莫小视此事,若二位身在洞中,在下也可以为六凶必然会铩羽而逃,然而……。”
  查老爹突然庄容说道:“娃儿说得是,丫头且莫小视这般魔崽子,‘四护法’与内外各堂主虽然对付一般武林人物游刃有余,却未必是功力诡异,自成一家的‘南荒六凶’之敌,‘闽西八洞’历代洞主创业唯艰,数十年基业……。”
  司徒霜柳眉倒竖,一双妙目杀机毕露,突然冷哼一声,道:“六凶称霸南荒,恶名慑人,别人怕得,司徒霜却视之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乘人之虚,罪该万死,‘闽西八洞’若有一丝毁伤,天涯海角,我誓必追杀以报!”
  万丈豪气听得独孤钰暗为心折,但她那满面杀机却激得独孤钰不禁挑眉,朗声说道:“此事由我而起,‘闽西八洞’若有毁伤,不劳姑娘玉趾,独孤钰他日艺成,愿凭一双肉掌搏杀六凶……。”
  “壮哉!”查老爹突然大笑说道:“侠骨柔肠,琴心剑胆,娃儿!难怪你能人见人爱,有此一句话,不负霜丫头千里奔波,披星戴月,老驼子若是娇娃婵娟也必死心塌地!”又是一阵纵声长笑!
  独孤钰方感面上一热,却见司徒霜却已亦喜亦嗔,娇靥微赧地将一双深情目光瞟过心中一震,倏然垂首!
  但闻查老爹一笑又道:“话虽如此,说咱们还是宁可赶往那般魔崽子之前,魑魅邪魔怎比得八洞侠义精英?数十年基业若有丝毫毁伤,纵是杀尽六凶也不足弥偿,咱们还是将步履放快些罢!”
  一眼瞥见独孤钰不但身形快捷大异往日,即是步履间也是颇为轻松从容,不禁微微一愕,轻“咦!”一声又道:“娃儿,一趟闽东不过数日功夫,难你有了什么奇遇么?”
  经此一说,司徒霜也突然发觉情形有异,一双诧异目光飞快瞟过!
  独孤钰方自一怔,突然忆起“迷魂谷”所遇,赧然一笑,道:“老前辈法眼如神,晚辈正数日前已被一位异人打通了‘生死玄关’!”
  此言一出,司徒霜娇靥突然掠上无限惊喜,倏伸柔荑,一把握住独孤钰左臂,尚未说话。
  但闻查老爹“咳!”地一声,须眉皆动地急急说道:“打通生死玄关,非功力已臻绝顶不能为之,老驼子虽然数十年内外双修,功力精纯,若想为人打通生死玄关,仍是相去甚远,放眼宇内,有此功力者不过三数人而已,娃儿,此人是谁?”
  独孤钰赧然说道:“晚辈也不知是哪高人,但那位老人家是一位超尘脱俗,飘逸如仙,俊美威严的白衣中年文士!”
  查老爹若有所悟,一阵激动地急急说道:“白衣中年文士!娃儿,你快将这段奇遇说说看!”
  司徒霜深注查老爹一眼,道:“老爹,看来你是知道此人是谁?”
  查老爹挥手说道:“丫头,你且莫打岔,我只是这么想但却未敢断言,这小子福缘深厚也很可能,且听他说!”
  司徒霜微一蹙眉,转过头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凝注独孤钰,道:“快说吧!让我也替你高兴高兴!”
  独孤钰忙一点头,遂将那夜“迷魂谷”中奇遇说了一遍,话声方落,但闻查老爹扬起一阵充满欢愉的哈哈大笑,道:“我只道那两个半人半鬼的老东西入土多年,先我而去,却不料会躲在这等隐密所在学起弄蛇儿来了……。”
  笑容一敛,突然一指独孤钰大叫说道:“该死,该死,我老驼子恨不得给你两巴掌,这等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天大福缘,竟被你小子傻得可怜,糊涂得可恨的一言错过,小子,你知道那中年穷酸是谁?”
  独孤钰呆了一呆,尚未说话!
  司徒霜突然说道:“我明白了,老爹,你老人家敢是说那位中年文士就是‘雪衣血神’柳……”
  “不是那一代奇人,宇内群豪闻名丧胆的柳穷酸是谁?错非是他,别人也办不到!那两个半人半鬼的老东西正是二十年前联手连劈八大门派掌门的‘碧目双煞’厉英,厉坤兄弟,这两个东西横行宇内,向不服人,却被那柳穷酸三招挫败,从此死心塌地,情愿为奴为仆修此一生,柳穷酸想必也是爱极二人一身功力,满腔忠心,遂自将二人改名柳勿邪,柳勿恶收在身边,十余年隐迹销声,我只道二人已先我而去,却不料躲在那种鬼地方弄蛇潜居,说来仍是这小子福命两大,落进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手里,竟能安然无恙!”
  司徒霜静聆至此,一双大眼睛凝注独孤钰,微一眨动,笑道:“老爹说得不错,这委实是武林中梦寐难求的天大福缘,老爹说你糊涂得可恨,傻得可怜,我却以为你是糊涂的令人哭笑不得,傻得令人可爱,因为我知道你心中仍是那么一套老说法,对不?”
  独孤钰赧然点头说道:“姑娘说得不错,纵然那雪衣血神一身功力高与天齐,在下却不能不为自己一身血海深仇打算!”他仍然未将自己与诸大门派及那“宇内二君”之事说出!
  司徒霜妙目凝睇,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很矛盾,我一方面对你这种想法做法不以为然,一方面却是更为敬佩,因为……”
  “敬佩个屁!”查老爹怒声说道:“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你丫头才会这么说,我到要看看那‘百晓老儿’到底替他荐介何等名师,娃儿,说!”
  独孤钰入耳一声“百晓老儿”,心中如遭刀割,“太姥山摩霄峰”一幕惨剧,顿时又映上脑际,强忍满怀悲愤,一腔杀机,黯然说道:“晚辈该死,就因为晚辈自己私仇,一趟‘太姥’,却使得‘百晓’老前辈师徒含恨九泉,惨遭……。”
  司徒霜神色一变,尚未来得及说话!
  查老爹突然一闪身形飘然掠过,倏伸铁掌,一把扣上独孤钰手臂,白眉倒剔地厉声说道:“娃儿,你说什么?哪个含恨九泉?”
  独孤钰但觉臂上一阵剧痛,禁不住微一蹙眉,但他心知此老猝闻噩耗,惊急之余,顿忘所以,深注神情激动的查老爹一眼,黯然说道:“晚辈说是‘百晓’老前辈师徒!”
  “啊!”查老爹如遭电击,身形猛地一颤,须眉皆动地暴喝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娃儿,快说!”一只铁掌无意中扣得更紧!
  独孤钰但觉臂痛如折,一双剑眉蹙得更深,但这痛苦远较他此时心中的痛苦为小,暗暗一叹,将那“摩霄峰”顶,凄惨绝伦的一夜,概要地说了一遍,抬眼望去,但见查老爹须发俱张,目眦欲裂,一双虎目中泪光闪烁,杀机毕露,面色惨白,阵阵抽搐!
  司徒霜更是娇靥色变,寒霜浓布,黛眉倒剔,眸子中冷芒暴射,杀机闪烁,不言不动木然而立,神色怕人!
  半晌,查老爹突然一声满含怨愤凄怆的长笑,大喝一声,一抛独孤钰扬掌向左近一块巨石劈去!
  但闻“砰!”地一声大震,一块斗大巨石应手四分五裂,劲气四溢,碎石四射激扬,声势惊人!
  查老爹一掌击碎巨石,眼角溢出,钢牙碎咬地狠声说道:“一个隐迹山林,与世无争的盖代奇才,善良老人,你们也不放过,查驼子为天下武林,为生死至交,若不将这般惨无人性的东西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誓不为人!”身形又是一阵颤抖,热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坠落衣襟,一颗皓首慢慢垂下,根根如银白发随风飘扬,流露出无限凄凉,悲愤!
  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悲愤气氛中,除了微闻查老爹几声轻微啜泣外,寂静得令人窒息!
  独孤钰一时百念杂集,五味俱陈,道:“老前辈,‘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由我而死’,咎由我起,祸由我生,晚辈在那‘摩霄峰’顶便已跪对百晓前辈遗体,发誓诛尽残凶,报此血仇!”
  这些话说得异常得体,在他以为“龙幡令主”为自己血海大仇,他不愿假他人之事将之除掉,查老爹悲愤之余又不便宜,只会如此表示!
  查老爹倏抬皓首,一双布满血丝的虎目凝注独孤钰,沉声说道:“娃儿,你的意思我懂,但魑魅妖孽人人得而诛之,那‘龙幡令主’虽然是你的血海大仇,如今却也是我查驼子的切齿大恨,我查驼子为友复仇,师出有名,义不容辞,娃儿,你能不让我老驼子插手么?”
  独孤钰剑眉微轩,尚未说话!
  司徒霜突然一笑说道:“你的意思仍是以为‘百晓老人’因你而死,深感愧疚,同时那残凶‘龙幡令主’更是你的血海大仇,不愿意让别人插手,可是?”
  独孤钰毅然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此意!”
  司徒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淡淡一笑,道:“那么我问你,‘南荒六凶’寻衅闽西,乃是由于我一纸相戏,你为什么要替我出头,追杀六凶呢?”
  独孤钰呆了一呆,道:“这,这,这归根究源,祸仍是起由在下!”
  司徒霜点头说道:“这只是你的看法,若要归根究源,‘南荒六凶’早在数年前就与‘闽西八洞’结了怨,这不过是个最近的原因,要知道武林中人重义轻生,‘百晓老人’与老爹数十年交往,情同师友,谊比手足,你若不让他插手报仇,老爹还有何颜立足宇内,将他心比你心,你将如何?”
  独孤钰顿感辞穷,半晌方始轩眉说道:“姑娘说得是,不过在下斗胆请老前辈暂时节哀,将那报仇之事,候诸在下梵净山艺成之后!”
  司徒霜妙目凝睇地嫣然笑道:“你可是担心老爹一怒之下,大展神威将那般惨无人性的东西诛杀殆尽?这你放心,老爹绝不会这么做!”
  独孤钰赧然说道:“在下正是此意,多谢姑娘!”
  一阵疾风过处,几滴豆大雨珠倏然洒落!
  司徒霜微一蹙眉,道:“暴雨欲来,我们快走吧!”
  独孤钰方待点头,查老爹突然挥手说道:“且慢,我再问这娃儿一句!娃儿,你适才曾云‘梵净山’三字,但不知‘百晓老儿’将你荐往何人门下?”这位风尘异人显然仍为自己那位胸罗万有,技比天下的至交“雪衣血神”叫屈,他非要听听“梵净山”中是哪位高人不可!独孤钰自然不知查老爹用心,苦笑一声,道:“百晓前辈并未晓谕晚辈那位高人名讳,但云晚辈去路自知!”
  查老爹“哦!”地一声沉吟说道:“这老儿委实强我查驼子多多,我怎不知梵净山还隐有一位高人……。”想是又忆起这位异人业已撒手尘寰,横遭惨死,倏然住口。
  一声长叹又道:“娃儿,老驼子需要等你多久?”
  独孤钰道:“多则三载,少则一年,晚辈必重回武林!”
  查老爹白眉一挑,双目神光闪烁地道:“好,娃儿,老驼子就等你三载,你娃儿重回武林之日,便是我老驼子放手诛仇之时,届时你我但凭本领逐鹿……。”
  独孤钰剑眉双挑,突然一笑说道:“晚辈就是再学十年也不敢与老前辈互争一日之短长,不过晚辈有此自信,但凭一双肉掌,我就要让那些妖魔孽血肉横飞,个个授首倒下!”
  一句话杀孽隐现,豪气干云,只听得查雷白眉连轩地纵声笑道:“娃儿,但凭这一句,老驼子未动手便已输三分,走!”
  一挥手,如飞般率先驰去!
  司徒霜说不出是喜是忧,是忧是怨,一双深邃妙目深深地看了独孤钰一眼,轻舒皓腕搭上独孤钰左臂,轻声说道:“走吧!”
  两袭雪白儒衫飘处,把臂携手,尾随后如飞奔去!
  云是越来越厚,苍穹里一片乌黑,大地上一片昏暗,使人隐隐地觉得这无限宽厚的一片乌黑,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吹啸而过疾风,已不知吹往何处,再也找不到一丝风的踪迹!
  墨般的滚滚乌云中偶而闪烁着一线曲折蜿蜒的万丈金蛇,使得大地上突然为之一亮,但却听不到雷声!
  层层的乌云掩去了天色,昏暗得一如暮霭低垂,使人无法判断天光到了甚么时分?
  独孤钰虽然玄关已通,较诸以往相去不啻天壤,但到底不若司徒霜、查雷这等绝顶高手!
  时间一久,强弱立判,司徒霜,查雷二人依然身形如电,神色泰然,步履之间恍若行云流水!
  然而独孤钰却已额上微现汗渍,步履之间也已渐现迟滞,但他天生傲骨,依然咬紧牙关,施出全力飞驰!
  饶是如此,身形已是逐渐落后!
  司徒霜有意无意地倏伸柔荑握起独孤钰一只左掌!
  柔若无骨的温腻玉手入握,独孤钰但觉一股电流倏遍全身,方自心头一震,猛觉一股暖气顺臂由上,顷刻间传达四肢百骸,内力突觉充沛,疲劳为之尽扫,步履之间更觉轻快异常!
  心知司徒霜是有意暗助自己,深注身旁这位绝代红妆一眼,方自轻吁一声:“姑娘!”
  司徒霜螓首半转,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不许多说话,我这是存心一亲‘芳’泽,知道么?”
  独孤钰心中一阵激动,道:“在下不济,反要拖累姑娘,委实令在下心中难安!”
  司徒霜道:“我不懂什么叫拖累,更不懂什么叫难安,我只认为这是我的福份!”
  独孤钰面上一热,忙道:“到得闽西一番拼斗乃是意料中事,姑娘长途奔波已感劳累,如何再能为在下损耗内力?”
  司徒霜妙目中异采一闪,柔婉无限地道:“看来你到很怜惜我,有你这句话儿,司徒霜就是累死也心甘情愿,知道么?”
  独孤钰情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儿,心中一震,忙道:“姑娘,此事非同小可!……”
  司徒霜突然一笑接道:“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小事嘛!”
  独孤钰急急说道:“在下说的乃是与‘南荒六凶’的一场拼斗!”
  司徒霜佯怔说道:“是呀!我也是指的这件事,怎么?你以为我是指的哪件事?”
  独孤钰闻言大窘,心知自己在口舌上万万不是这位才智超人的巾帼女敌手,赧然一笑,默默不语!
  司徒霜虽然俱有一身绝高功力,但女人家究竟体力较弱,更何况她本身飞驰之余还得顾个独孤钰这般一个大男人?
  前半段路程她尚能安祥泰然,但一过百里的后半段路途中,她却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不但娇靥微现汗渍,即是步履之间也不如先前那般潇洒轻盈!然而她仍然闭口不言地,拉着独孤钰向前驰进!
  独孤钰看在眼内大为不安,司徒霜红粉奇女,风华绝代,要说独孤钰能无动于衷,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那是自欺欺人,他不过为一个与自己相识在前的雪艳琴,强捺情愫,尽量避免罢了,“南荒六凶”联袂齐犯此事体大,只要司徒霜与查老爹一步落后,迟一步赶返“闽西八洞”,后果便委实不堪设想,他岂能因己误人?
  他明知自己若说出心中打算,司徒霜断不会撒下自己赶返驰救,倒视身边娇娃的迷人绝美娇靥,使他几次将那已到唇边的话儿又复吞回腹中,他不忍看到司徒霜那满含幽怨的雾般双眸,但他更不忍眼见司徒霜那越来越显疲乏的神色,略一权衡利害,暗一咬牙,突然说道:“姑娘……。”
  “姑娘”二字方自出口,司徒霜倏地侧转头来,眨动轻挂晶盈香汗的长长睫毛,嫣然一笑,柔声说道:“你不要多说了,我早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有怜惜我的心意,已经与我莫大安慰,但我绝不能答应你,设若你是我,你忍心撇下我走么?”
  独孤钰心中一震,暗道:此女果然才智超人,这点心思都难瞒得过她!略一想忖,庄容说道:“姑娘,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需知正事体大,万万不容有丝毫儿戏视之,姑娘知我……谅我,想必不致让在下因己误人,负疚一生!”
  司徒霜呆了一呆,柔婉一笑,道:“你无需躲避,这对你没有好处,你为什么不说‘姑娘知我,爱我’?……”
  独孤钰但觉面上一阵奇热,不知所云!
  司徒霜目光突然一转幽怨,轻叹一声接道:“你说得对!我爱你至深,绝不能让你负疚终生,但这只是你的想法,我绝不会这么想,你我邂逅至今,虽然你强忍情愫,并未对我说一个爱字,但你已知道我的心意,司徒霜已感安慰,但我绝不满足,今生若不能长伴君侧,虚度此生,我宁可青灯古佛……”
  “姑娘!”独孤钰只觉心中一阵出奇激动,再也不忍卒听她那如慕如泣的话声!
  司徒霜呆了一呆,突然展颜一笑,娇笑说道:“你不要着急,司徒霜不是俗脂庸粉,她虽然为你不惜牺牲一切,但绝不愿让你所谓负疚终生,行啦,答应你啦,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定随后赶到,莫使我望穿……”
  独孤钰料不到司徒霜会这么轻易地一口答应,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自急急说道:“姑娘放心,在下必然随后赶到,绝不会让姑娘久等!”
  司徒霜无限深情地一注独孤钰点头笑道:“我知道你绝不会对我失信,但你若有意避我,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徒然,百里武夷纵是一只鸟雀也休想瞒过我的耳目……。”
  独孤钰心中一震,暗道:好厉害的姑娘!
  但闻司徒霜一叹又道:“我现在虽然有些后悔,但我话已出口,那不过担心你的一路安危,不过此间已入闽西,我会在沿途为你安排一切,倾所有之力,也要保护你毫发无损,你多保重,快点来,我先走一步了!”柔荑一紧,深注独孤钰一眼,放手疾驰而去,千言万语已藉这玉手一握传过,其实这也胜过千言万语!
  查老爹依然率先在百丈外疾奔,丝毫不知背后已少去一人!
  两条人影转瞬不见!
  独孤钰望着那逝去的美好身影,打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空虚、惆怅,更微微地有点心酸!
  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一双星目有点湿湿的!
  仰首一看天空,微蹙剑眉,一声长叹,放步奔向前走!
  又是一天上午,独孤钰一路急赶之下,已抵武夷百里之内!
  一路之上,两天一夜,在这前半段路程中到也平安无事,但就在他进入武夷百里之内的后半段路中却碰上了一桩事儿,使他不得不稍作耽搁!
  这条官道地处偏避,两旁树木夹道,绿叶成荫,由西向东,百里蜿蜒直向一处山口伸去。
  官道左边是一片无垠的荒原,杂草丛生,长可及膝,由那稀疏的草隙间可以看到无数坟墓杂陈其间,有的坟头犹新,有的却已残破洞开,朽棺隐约,白骨到处,无限凄凉萧条!
  官道右边却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烈日下但见禾浪起伏,翠绿数里,却又使人倍感无限宁静,舒适!
  独孤钰正自暗叹这官道无殊一条阴阳分界线,突闻背后传来一阵蹄声!
  蹄声甚急,转瞬间已近身后,就在他忍不住停步回头之际,两匹健马如一阵风般掠身而过,铁蹄滚翻,卷起一阵尘土,扬得他一头一身,刹那间变成两个黑点,隐入滚滚黄尘之间!
  就在一转眼功夫中,独孤钰已看清两匹泼墨般骏马上端坐着两个道装全真,各自斜背一柄长剑,杏黄剑穗迎风飘舞,显然是诸大门派中人!
  他剑眉方剔,两匹骏马早已闪电般驰远,无可奈何地凝注两骑去向,冷哼一声,暗忖道:“这笔账,权且记下,独孤钰终有找上门去的一天!”
  他并非量小不能容物之人,但那“青城四友”临终前的一番叮嘱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更何况他日后免不了要与各大门派一一周旋,收回那本“归真经”下册,这件事绝非口舌所能解决,势必动手用强不可!
  拭了拭满头满身的尘土,又复向前驰去!
  转过山口,一片无垠的绿野顿时呈现眼前,官道左边一水若带,顺官道延伸之势流往东方,水色碧绿清澈,波光鳞鳞,游鱼可数,三五雪羽水鸟,来往飞掠水面!
  水之旁,是一片占地顿大的松林,在这片松林之前,由一色翠竹搭盖成一座不大凉棚之左另有两间竹屋,正自冒着袅袅炊烟!
  远远地,独孤钰便看见不少行人进出其间,有的拉马,有的步行,再一细看,只见竹棚边上老高地撑起一条布幡随风不住飘扬,随约地可以看出上面有“十里店”三个大字,显然这是一座傍依官道的简陋酒店!
  独孤钰正感腹中饥饿,不见人烟,有此发现,不由精神为之一振,放步向着那座凉棚奔去!
  甫抵凉棚,一眼望见棚外一条拴马桩上并排拴着五匹高头骏马,二黑三白,黑的一如泼墨,白的却更恍若银雪,但是一根杂毛也无!
  那两匹泼墨高头骏马,正是适才那两位道装全真的坐骑!
  那通体雪白的三匹马儿却是银鞍金镫,极尽华贵之能事,不知是何人所有!但一望而知必是巨豪富绅一流!
  独孤钰暗道一声:“这真是冤家路狭!”毫不犹豫,大步进棚!
  这座凉棚不大,一眼便可一览无余,桌椅均是一色翠竹造就,虽然简陋,但颇清洁雅致!
  座上俱是武林豪杰,贩夫走卒一流,但其中却有两桌五人顿引独孤钰注意,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头一桌,便是适才官道上放马疾驰的两个道全真,此际他二人向外而坐,独孤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面貌,一高一矮,高瘦矮胖,俱是五绺长须飘拂,颇有飘然出尘之概,独孤钰多看了他们两眼,他们却也回看了独孤钰两眼!
  第二桌凭临河水后窗而设,座上坐着二老一少三人!
  年轻的一位白衣文士,剑眉星目,俊美英挺,举止潇洒,神态飘逸之中更隐隐地透出一种高雅雍容的气质,想必是书生文士惺惺相惜,独孤钰一眼便对此人生出好感,心折之余更不由暗暗喝彩!
  两个老的俱是一般地一袭灰衣,颔下黑髯飘拂,四目间合之开精光毕露,一望而知必是两位内家高手,这两个灰衣老者神色之间颇为倨傲,但单对白衣文士执礼甚恭,不时为他轮流把盏!
  除此而外,独孤钰更发觉这棚内已是生意鼎尽,座无虚席!
  方自微蹙剑眉,由竹壁上一个小门内掀帘飞步走出一个中年店伙,迎着独孤钰满面堆笑地哈腰说道:“小店太小,多蒙客人们照顾,相公来晚了一步,可否请一旁暂坐,稍候片刻?”
  独孤钰只觉这店伙不但善于招徕而且谈吐不俗,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尚未说话。
  但见那临窗把酒的白衣文士突然推杯站起,拱手说道:“路长店少,这位仁兄如不嫌弃,敢请委曲过桌共饮!”
  独孤钰虽然腹中饥肠辘辘,更对此人早生好感,但到底与对方素昧平生,忙一拱手,微笑说道:“多谢兄台抬举,盛意心领,在下不急……。”
  但闻那白衣女士一笑说道:“恕在下无状,仁兄非常人,奈何存此世俗之见,在下恭候大驾!”
  人品俊绝,谈吐超俗,听得独孤钰暗道一声:“惭愧!”赧然说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扰?”
  白衣文士扬眉朗笑说道:“何言打扰?能得相逢更是缘,在下有幸与仁兄同桌共饮,足慰平生!”
  独孤钰拱手说道:“岂敢,既蒙兄台错爱,在下若再多言便是矫情,只得腼颜从命!”大步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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