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彦看得抚掌大笑道:“三妹穿上这副打扮,真有些像‘玄阴教副教主’的威风杀气!”
聂小冰白了司马彦一眼,东方赫又自怀中取出一粒丹药,交在聂小冰手内,含笑说道:“聂三妹,你与司马二弟所服‘同心丸’的慢性剧毒,虽然要在半年以后,才会发作!但你既远离‘北邙’,却不得不作万一因事羁,不能如期返来打算,且把这粒丹药,带在身边,以充万全准备!”
聂小冰见东方赫竟把“同心丸”解药,交给自己,不禁喜出望外!但因相聚以来,看出东方赫性情阴鸷,极工心计,遂灵机微动,不收这粒丹药,连连摇手地,含笑说道:“东方大哥,请把这粒能够解除‘同心丸’毒力灵丹收回,聂小妹与司马彦,在未能辅佐大哥,为‘玄阴教’创出相当威望之前,不愿先服此药。”
这几句话儿,听得司马彦暗暗点头,探觉古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亦文章”之语,确系处世名言,聂小冰如今对于处人处事方面,业已因屡受折磨之故,进步颇不在少。
东方赫见她这样说法,自然更是极为高兴地,纵声狂笑说道:“聂三妹,你尽管把这粒灵丹带走,这是延缓毒性发作的暂时药物,不是可以彻底根除毒的永久妙药!”
聂小冰闻言,立即把丹药揣进怀中,但腔上神色,已有显然变化!
东方赫知这位结盟小妹,心中不悦,遂又复和颜悦色地,目光微扫司马彦及聂小冰,含笑说道:“司马二弟与聂三妹,千万不要对你东方大哥这种举措,有所介竟,我身为教主,一切法令,必须力求公平贯彻,否则无以服众。故而对二弟三妹,也不能破格行事,且等你们光扬‘玄阴教’威望以后,结成佳偶之时,你东方大哥便用真正的永久解毒灵药,作为贺礼便了。”
聂小冰静静听完,脸上神色又变地,嫣然一笑说道:“东方大哥一代霸才,聂小冰对你,只有衷心佩服,怎会有所介意?我暂且告别,看看是否能在这两个月内,略效徽劳,使‘玄阴教’下增加几位身负奇能的英雄豪杰?”
说完,便含笑回身,向东方赫、司马彦挥手告别,离却“北邙鬼府”。
聂小冰出得“北邙鬼府”,展开轻功,一阵疾驰,远远离开了鬼气阴森的“北邙山”后吐出一口长气,胸中觉得略为舒畅。
但在舒畅之下,却又深深领受一些无形沉重。
这种无形沉重,便是聂小冰深切了解出自己与司马彦的未来祸福,完全决定在这两个月的光阴之内。
找得到大智禅师、 “青囊神叟”诸葛仁,或“妙手郎君”游天乐,关于未来展望,便福多于祸! 找不到这几位绝世奇客,则因服食“同心丸”,毒入脏腑,爱制于人,那里还会有侥幸之望?
聂小冰虽然怀着这等沉重心情,但她第一步举措,仍是重人轻己的奔向“王屋山长明谷”内。
他们所制作的“骷髅长袍”设计得颇为巧妙,白天穿着,只是一件宽宽大大的黑色长袍,夜间加上翻转,则从远处看去,满身都似变成一副白骨嶙峋的骷髅骨架!
聂小冰到达“长明谷”外,恰是初更时分!
她因拿不准是否可以会得着“重光公主”司徒潞?故而业已翻转“骷髅长袍”,戴上了人皮面具!
就在接近谷口之时,突然发现左侧峭壁以上,有条矫捷人影闪动,似是想悄悄掩入谷内。
这等举措,自非司徒潞手下之人,聂小冰暗地注目猜测,这条黑影,到底是什么身份?
谁知注目细看之下,这条黑影施展的轻功身法,似颇熟悉,像是曾在何处见过。
聂小冰越发起疑,遂远远追踪,察看这条人影进了“长明谷”有何举动?
不加察看还好,这一加察看之下,居然又添了两点足令聂小冰分外起疑之处。
第一点是这条人影不但身法绝快,并对“长明谷”内情势,极为熟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把“重光派”所设明桩暗卡,一一避过,毫无阻碍的,直扑内坛要地!
第二点是这人影竟和自己一样打扮,也穿了一件黑色宽大长袍,只是袍上未画骷髅白骨!也戴了一副面罩,只是非人皮所制,面罩上并绣了一条小小金龙而已!
越看越惊,这条人影,居然宛如一缕轻烟般地,窜进“重光公主”司徒潞所居静室。
聂小冰因知“重光公主”司徒潞的武功火候,高于自己,遂不再追踪,遵悄悄隐身暗处,静观变化。
事颇出人意料,那条黑影,进入司徒潞所居静室以后,约莫有半盏茶光阴,竟然毫无声息,依旧是一片沉寂!
聂小冰探觉奠名其妙,暗想这种情势,究竟是这条神秘黑影,是司徒潞姐姐熟人,彼此正在促膝密谈?还是司徒潞姐姐不在“长明谷”中,这条黑影特来乘隙弄鬼?
正把心内所疑,反覆推敲之际,突然听得远远传来三声凄厉鬼啸!
聂小冰入耳便知,这种凄厉鬼啸,不仅出于人为,并还是江湖人物之间,所约定的秘密暗号。
她往啸声来处,略为注目,耳边“轰”地一声,司徒潞所居静室之中,突然起火!
那条黑袍人影,自火光中电疾出现驰向凄厉鬼剪来处。
“长明谷”内,自然立是一番忙乱!
聂小冰此时已断定“重光公主”司徒潞不在谷内,并深知她这般手下,御敌不足,救火有余。遂对起火之事,未加理会,仍自暗暗尾随那黑袍人影。
她因看出对方武功并不逊于自己,生恐败露行迹,难察究竟,遂不敢距离过近,只是在十二三丈以外,骚足潜踪,悄悄观察。
出得“长明谷”,驰上一座小峰,那条黑袍人影,方驻足回头,遥眺谷内抢救火势的纷乱情形,并伸手把头上所戴,绣有金龙的黑色面罩缓缓除去。
面罩一除,聂小冰几乎失声惊叫!
原来黑袍人影,竟是聂小冰与司马彦为她寻遍天涯,不见踪迹的“东海龙女”艾紫君。
既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力”,则聂小冰定然高兴万分地,口呼“君妹”,一挥而出!
但聂小冰不曾这样做,她仍是悄悄无声地,隐于暗处。
因为既是“东海龙女”艾紫君,则她会潜入“长明谷”中放火,要想烧却“重光公主”司徒潞姐姐这片新创基业之举,岂非更神秘得令人无法理解!
何况聂小冰还有一种期望,她期望隐身暗处,看看适才发出凄厉鬼啸,与“东海龙女”艾紫君互相呼应的,又是什么人物?
期望终于实现,峰头上的小森林内,缓步从容地,走出一个人来!
聂小冰几乎昏倒,伸手转揉双目,疑心自己不是在眼睛发花?就是在白日做梦?
但一定心神,再度注目以下,仍见自小森林中,缓步从容走出之人,确是“离垢书生”司马彦!
这“确”字用得似乎不当,因“玄阴教主”东方赫不肯放他离开身边,故而“离垢书生”司马彦如今尚在“北邙鬼府”
之内。
那么眼前这位与“离垢书生”司马彦,容貌长得一般无二之人,定是既曾与司马彦结为兄弟,又对他屡加陷害的狠心恶贼马空群了!
聂小冰虽然距离太远,又是在月光之下,看不见对方左耳垂上,有无“守宫砂”所点红痣?但根据所知事实,业已不必怀疑地立可断定,这位正缓步走向“东海龙女”艾紫君的英俊书生,是狼心狗肺的马空群,不是侠胆仁心的司马彦。
对方身份,已使聂小冰无所怀疑,但继续发生的情形,却使这位“玉琢嫦娥”秀眉深蹙,无法忍耐地理身走出!
因为马空群走到“东海龙女”艾紫君身边以后,竟拉她同坐石上,伸手揽住纤腰,举动甚为轻薄!
而艾紫君也毫不抗拒地,偎依在马空群肩头之上,手指“长明谷”下,向马空群低声密语。
聂小冰那里知道“东海龙女”艾紫君已被“仙肌嫫母”余不邪,用妙法迷魂之事?自然认为艾紫君是误把马空群当作司马彦,才会对他如此亲热。
情势发展至此,她怎能听任艾紫君被马空群平白轻薄,大占便宜?甚至……
遂一声冷笑,身形电闪,向峰头纵出五丈!
马空群与艾紫君被冷笑所惊,双双起立,循声注视。
只见夜空之中,出现了一位身穿骷髅长袍怪人,纵落在身前六七丈外!
艾紫君首先沉声喝道:“来人是否‘重光派’下?”
聂小冰听她话意,竟似与“重光派”成了仇敌?不禁更加惊奇,默然不答,提气再一飘身,便到了艾紫君身前数尺。
艾紫君面罩严霜地,厉声戟指问道:“来人再不通名,本霸主手下无情,教你立时做鬼!”
聂小冰听得“霸主”二字,深感惶然,遂隐避自己原有语音,冷冰冰地反向艾紫君问道:“你是什么霸主?”
艾紫君扬眉笑道:“我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第九霸天’,名叫,东海龙女’艾紫君,你如今可以不必装神弄鬼,现出本来面目了吧!”
聂小冰听艾紫君自称“第九霸天”,并承认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不禁越发满头雾水,只好如言除去脸上所戴的特制人皮面具。 面具一揭,马空群因不曾见过“玉琢嫦娥”,故而只对聂小冰具有不逊于“东诲龙女”的如此天人颜色,大感诧异!
艾紫君则“呀”了一声的花容失色地,退了两步。
聂小冰见她不向自己招呼,竟退到马空群身畔,不禁愕然问道:“君妹,你不认识我了吗?”
艾紫君秀眉双挑,冷然笑道:“我怎么不认识你,你是以一柄‘湛卢古剑’,及一套‘龙虎风云剑法’威震西北,名气不小的‘玉琢嫦娘’聂小冰。”
聂不冰听艾紫君对自己所用的称呼语气,均极生分,遂惊奇万状地,又复讶然同道: “君妹,你怎么对我如此生分?难道竟忘却我们和彦哥哥之间的秘洞深盟?”
艾紫君冷笑几声,扬眉答道:“人世尽多翻覆事,新盟情比旧盟深!我觉得作‘武林八霸天’的小妹,总比作你们的小妹,来得神气一些!”
聂小冰几乎被艾紫君堵得无话可答,只好指着马空群,向艾紫君堪续问道:“君妹,你知道他是谁吗?”
艾紫君娇靥生春失笑答道:“他是我未婚夫,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谁呢?我们定在四月初一日的开帮盛会之上,举行嘉礼,欢迎你到时赶来‘六诏山恶鬼谷’中,吃上一杯喜酒。”
聂小冰适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得全身一禅,失声叫道:“他是马空群,君妹千万莫把他当作司马彦了。”
艾紫君娇笑连连,索性挽住马空群的手儿说道:“我自然知道他是马空群,不是司马彦。司马彦是你聂小冰的弹剑情郎,马空群才是我艾紫君的终身伴侣。”
马空群听得心神栩栩,抚摸着艾紫君的纤纤玉手,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聂小冰则以为艾紫君仍是愤于司马彦对她薄情,才刺激得如此反常,遂和颜悦色地缓缓说道:“君妹,彦哥哥对你一片真诚,正和我踏遍天涯,走遍海角,到处寻你……” 艾紫君不等聂小冰话完,便摇手笑道:“请你转告他不必找我,我已经找到我的群哥哥了,决不舍再对任何男子,假以辞色!”
马空群剑眉连挑,笑客满面。
聂小冰性情本颇刚烈,见艾紫君似乎陷溺已深,根本就不曾对自己有所尊重,不禁微怒说道:“艾紫君,你要放明白些,这马空群岂是可托终身之人?”
艾紫君看了马空群一眼,风情万种地嫣然笑道:“聂小冰,我要向你请教,我这群哥哥为何不能托付终身?
你看他多么挺拔、潇洒风流,那一点比不上你的‘离垢书生’司马彦?”
聂小冰气得冷“哼”一声说道:“仲尼与阳货之间,貌相虽同,贤愚却相去千里!你与无为仙子欧阳絮姐姐,难道还不知道这马空群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辈!” 马空群听得怒叱一声,便欲挣脱艾紫君的手儿,向这当面辱骂自己的“玉琢嫦娥”聂小冰,发动攻击!
艾紫君一面拉住马空群,不令他向聂小冰出手攻击,一面含笑劝道:“群哥哥,这聂小冰曾经作过我的姊姊,如今虽然交情已断,但仍应该对她客气一些。”
马空群恶狠狠地,盯了聂小冰两眼,向艾紫君点头说道:“君妹既然这么说法,我便不对她计较。司徒潞侥幸外出,不在‘长明谷’,我们何必多留?且回转‘六诏山’吧!”
艾肇君笑道:“群哥哥略候片刻,我还要针对聂小冰骂你的话儿,向她交代两句。”
说到此处,目光转注聂小冰,冷然说道:“聂小冰,我群哥哥虽对‘无为仙子’欧阳絮寡义薄情,却不会对我艾紫君寡情薄义!正与你那彦哥哥对我‘东海龙女’狼心狗肺,却不会对你‘玉琢嫦娥’狼心狗肺之事,完全一样!这就叫‘欲除炳恼须无我,各有因缘奠羡人’,我们告辞回山,你和‘离垢书生’司马彦,倘若有兴,不妨于四月初一,赶到‘六诏山恶鬼谷’,吃上一杯喜酒,并把彼此间的恩怨,藉机了断了断!”
话完,忽然扬手甩出一片红光,直向聂小冰眼前飞到!
聂小冰闪过来势,伸指夹住,见是一封大红喜柬,艾紫君与马空群双双展动身形,到了十数丈外,毫不回头,进入那片小森林内。
龙女已随魔鬼去,嫦娥茫立月华中。
如此出人意料,莫名其妙的巨大变化,怎不使这位手执大红喜柬的“玉琢嫦娥”聂小冰,在茫茫月光之下,莫知所措,茫然呆立。
聂小冰呆立了好久好久,终于不能再呆。
因为,这时“长明谷”下,火光已熄,四名“重光派”中武学较高的好手,业已被马空群的啸声惊动,悄悄掩来。
聂小冰自呆立之中,有所察觉,愕然转身注目,已见四名“重光派”好手,到身后五六丈外了。
这四名好手,因前在“长明谷”群雄试技之际,见过“玉琢嫦娥”聂小冰,知是掌派公主至友,并非敌人,不禁颇觉尴尬,彼此相顾失色,窘然却步。
聂小冰知道他们来意,遂欲加解释,含笑说道:“你们……”
“你们”二字方出,忽然远远有人接口说道:“不过烧了半间静室,何必大惊小怪?你们且回谷去,我姐妹要在这‘紫鹫峰’,相偕步月,一诉别来情况!”
聂小冰闻言大喜,因为不论是从话音或语意之上,均可听出这发话来人,正是“重光公主”司徒潞。
果然倩影一飘,人随语至,司徒潞风尘满面,纵到聂小冰身边,向她目光微注,摇头叹道:“冰抹你我别来未久,却事变惊人,你的彦哥哥呢?”
聂小冰秀眉深蹙答道:“小妹与彦哥哥,有奇绝的遭遇,少时自当详细禀报姐姐,但姐姐可知‘长明谷’内的这把火儿,是何人所放吗?”
司徒潞螓首微摇,应声答道:“我来迟一步,虽未遇见放火之人,却可猜度得出。”
聂小冰摇头说道:“司徒姐姐请猜,聂小冰料你未必猜得中呢!”
司徒潞越是看见聂小冰这等惊诧万分神情,便越是心中明白,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到我‘长明谷’中放火之人,是不是‘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
聂小冰惊奇得退了半步,目光凝注司徒潞,失声问道:“司徒姐姐,你……你怎么会猜得到‘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身上?”
司徒潞苦笑说道:“因为我如今不仅来自‘六诏山恶鬼谷’,并与艾紫君小妹是同样身份,她是‘武林八霸天’以外的‘第九霸天’,我则是‘武林九霸天’以外的‘第十霸天’!”
聂小冰越发茫然,皱眉说道: “司徒姐姐,你怎么会来自‘六诏山恶鬼谷’,又成了什么‘第十霸天’?请赶快告知小妹,我也有极重要的事情,要禀告你呢!”
司徒潞看了聂小冰两眼,点头说道:“我们姐妹之间的所遭所遇,大概都是说来话长,你先听听我的,然后我再听听你的,也就可以消磨掉漫漫长夜。”
说完,遂拉着聂小冰的手儿,一面闲步峰头,一面细说别来经过。
原来司徒潞于“六诏山”中遇险,身在“仙肌嫫母”余不邪,“眇目霸主”岑大化及“大头霸主”纪西屏的虎视眈眈之下,明知逃既不及,斗又不敌,情势确实恶劣到了极处!
这时,“恶鬼谷”中的熊熊炎光,烛天而起,“仙肌嫫母”
余不邪遂派“眇目霸主”岑大化,先行回谷照应,自己则一面探手入怀,一面向司徒潞缓步走来。
司徒潞平素极为镇定,但如今也未免有些心慌!因为她并不怕那“大头霸主”纪西屏,却着实对这“仙肌嫫母”余不邪,深深惧怯!
根据所见所闻的各种资料,加以综合研判,司徒潞业已知道这“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武功之高,不是自己能敌,何况对方还精擅比高明武功,更复可怕的迷神邪法!
故而司徒潞再三思忖,觉得除了犯险一拚以外,决无丝毫侥幸希望。
主意既定,遂在“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步步迫近之时,拚命提聚师门绝学“玄阴真气”!
展眼间,余不邪业已走到司徒潞身前三尺左右,伸在怀中摸索物件的那只右手,也正向外缩出!
司徒潞“玄阴真气”齐聚双掌,正待抢先发难,但目光触及余不邪自怀中取出之物,不禁又惊讶万分,再复强加忍耐。
原来“仙肌嫫母”余不邪伸手人怀所取之物,竟是一面“恶鬼令符”,她持符在手,神色漠然,难测喜怒,向司徒潞发话问道:“冷慕环,你知不知道不奉我这面‘恶鬼令符’,而私离‘恶鬼谷’,是犯了帮中大忌吗?”
司徒潞听出对方语气之中,似有转圆余地,遂微抱双拳,恭身答道:“小妹初入帮中,不诸规戒,加以身有要事,急于离谷,尚请余大姐曲为宽恕,从轻发落。”
“仙肌嫫母”余不邪忽然递过手中的“恶鬼令符”,向司徒潞怪笑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余不邪向来不罚甘心认过之人,这面‘恶鬼令符’给你,事了之后,立即回帮,千万莫要耽误了四月初一的‘开帮大会’!”
这一番话儿,不仅使司徒潞听得喜出望外,连“大头霸主”纪西屏也弄不懂“仙肌嫫母”余不邪为何竟对这新入帮的冷慕环,如此宽容优待?
司徒潞恭身伸手,接过“恶鬼令符”,余不邪遂向纪西屏怪笑说道:“纪霸主,我们赶紧回谷,也许还可兜截‘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问他们一个纵火焚帮之罪!”
纪西屏这才猜出“仙肌嫫母”余不邪因大敌当前,无暇对冷慕环作甚严厉处置,遂索性特加宽厚,以恩相结,免得使冷慕环畏罪心虚,一去不返。
想通究竟,心中遂对“仙肌嫫母”余不邪的处事手段,越发佩服,一面随同余不邪,驰回“恶鬼谷”,一面也向司徒潞挥手含笑说道:“冷家妹子,你看余大姐对你何等爱护宽厚?务望早日回帮,纪西屏陪你向余大姐前,缴符谢罪。”
话音犹在荡漾,两条电闪人影,业已跃过峭壁,踪迹不见!
司徒潞弹去额间冷汗,急急离开“六诏”赶回“王屋山长明谷”内。
她因听说“东海龙女”艾紫君奉了“仙肌嫫母”余不邪之命,前来利用昔年交谊,暗算自己,遂想将计就计,先行生擒艾紫君,再设法为她祛除所受迷魂邪法。
谁知就因“六诏山”中遇事,略有延迟,以致未能赶上艾紫君,等司徒潞到得“王屋山长明谷”口,谷中火势已弱,即将救熄。
聂小冰听完司徒潞所述别来经过,不禁连连顿足,失声叫道:“司徒姐姐,这种情势大大不妙了呢!不仅‘东海龙女’艾紫君身中‘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迷魂邪法’,连我与彦哥哥,也复中无法祛解的慢性剧毒!”
司徒潞听得双眉一皱,指着聂小冰身上所着的“骷髅长袍”,苦笑问道:“冰妹,你和彦哥哥到底遇上些什么事儿?怎地又是身中慢性剧毒,又是这副怪异打扮?”
聂小冰叹道:“司徒姐姐,你且略候片刻,小妹索性使你大大惊奇一下!”
说完,便即微闪身形,藏入一块巨石之后。
司徒潞见状叫道:“冰妹,你如今怎么有点鬼气森森,到底弄的是什么把戏?”语音方落,聂小冰已自石后转出,但脸上业已戴了那副被称为“玄阴三宝”之一的人皮面具!
司徒潞自然认得出师门宝物,一见之下,大惊欲绝,瞠目叫道:“冰妹,你这副人皮面具,是从哪里来的?”
聂小冰除去面具,皱眉问道:“司徒姐姐,你是否还有一位名叫东方赫的师兄?”
司徒潞越发吃惊,点头答道:“此人性情卑鄙,手段毒辣,业已被我去世恩师‘玄阴仙子’,逐出门墙,莫非冰妹与彦弟,竟遇见他了吗?”
聂小冰苦笑说道:“岂但遇见司徒姐姐的这位师兄,并被他强迫我与彦哥哥,服食特制慢性剧毒,结为兄妹。如今我还是一位‘玄阴教’的副教主呢!”
司徒潞越觉惊奇,遂由聂小冰把夜游“幕阜山”,误入玄阴洞,那桩惊魂荡魄经过,向她说述一遍。
司徒潞静静地听,默然无语,两道秀眉,几乎愁皱得连结一处。
聂小冰知道司徒姐姐正在寻思对策,遂也不敢加以惊动。
司徒潞负手徘徊,踌躇良久,然后才下了决定,走到崖边,向“长明谷”内,引吭连啸!
过了片捌,先前那四名“重光派”中的得力人物,又复赶来,听候分派。
司徒潞嘱咐他们立刻解散“重光派”,不许再在“长明谷”
居留,散处江湖,以待后命,并分往“武当”、“少林”等地,告知各派主脑,于四月初一,宰众直赴“六诏山恶鬼谷”,毋须再来“王屋”聚集。
四名得力手下,领命去后,聂小冰不禁讶然问道:“司徒姐姐,你此举是何用意?”
司徒潞叹息答道:“冰妹有所不知,东方赫为人凶狠忌刻无比,他既已重回‘北邙鬼府’,则必来此处寻事,何况要奉陪冰妹,寻找大智禅师、‘青囊神叟’请葛仁、‘妙手郎君’游天乐等,无法兼顾‘长明谷’。‘武林八霸天’又复虎视耽眈,时来生事,若不暂时解散,岂不徒使他们遭受惨祸?”
聂小冰听得点头说道:“司徒姐姐既然如此深谋远虐,且等大破‘八霸帮’,歼除东方赫后,我和彦哥哥等,一齐投归姐姐摩下,助你创设一个规模更大的‘重光派’……”
司徒潞摇手笑道:“冰妹说得不对,‘重光派’既已解散,不必重组,真若如愿扫荡群魔,企图光扬武学,倒不妨另组一个‘无为派’,我颇愿号召旧部,作为基干。”
聂小冰微笑问道:“司徒姐姐是‘重光公主’,你所领导的武林派别,自然应叫‘重光’,为什么要叫‘无为派’呢?”
司徒潞摇头叹道:“这就是我屡经挫折,深深体会出自己的武功才智,委实不足为领导群伦的一派之尊,故而必须另推高明,重组新派。”
聂小冰“哦”了一声,恍然问道:“司徒姐姐欲另组‘无为派’的‘无为’两字,是指‘无为仙子’欧阳絮姐姐吗?”
司徒潞点头说道:“除了由这位武功才智均胜我多多的欧阳妹子,出面领导以外,根本无法与当今这些穷凶极恶的魑魅魍魉,一较长短!”
聂小冰脸色一愕,惊中带喜,扬眉叫道:“司徒姐姐,你缍漏了口气,照你这样说法,‘无为仙子’欧阳絮姐姐,不是还未曾死吗?”
司徒潞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如今魔高道浅,浩劫终临,卫道降魔的武林大事,重于温馨旖旎的儿女私情,我不应再把这桩秘密,瞒着冰妹与你那位彦哥哥了。”
说完,便把“无为仙子”欧阳絮未死,并化身庄伯乐之事,向聂小冰详加叙述。
聂小冰昕得忽惊忽喜,终于满面笑容,拍掌叫道:“这就好了,我对欧阳姐姐,委实太以祟拜,虽然听了艾紫君小妹的一套谎话,并看见了她那一座假坟,但仍与彦哥哥约定坚守十年清白!”
说到此处,卷起衣袖,露出那粒上次在“长明谷”内,被司徒潞亲手所点的“守宫砂”来,又复微带娇羞地,玉颊飞红,低声说道:“司徒姐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小妹更与彦哥哥名份早定,两心早同,但万里偕游,宫砂宛在,这一处微忱,也应该可以略为告慰于欧阳姐姐的了!”
司徒潞笑道:“你欧阳姐姐就是要想玉成你与彦哥哥之间的这段姻缘,才费尽苦心,饰词诈死!谁想到你们偏清清白白守约十年,她得知以后,却未必能高兴呢!”
聂小冰目中泪光盈睫,点头说道:“我懂得欧阳姐姐的这种为人舍己的伟大襟怀,但却要求司徒姐姐,千万也要使欧阳姐姐与彦哥哥之间,遇合奇妙的一段无垢情缘,得能月圆花好,则聂小冰为婢为妾,决无怨言!”
司徒潞摇头一叹,缓缓说道:“冰妹的这桩要求,我怕难以应命。因为我已看出你欧阳姐姐与我一样尝尽世味,勘透世情,胸襟间不会再有什么儿女夫妻之念了。”
聂小冰垂泪说道:“司徒姐姐,你说得不会有错,但欧阳姐姐倘若淡尽情怀,彦哥哥岂不要相思没世!”
司徒潞失笑说道:“你欧阳姐姐是具有大智慧的性情中人,她怎会不替你彦哥哥顾念及此?徐庶别玄德时,曾经走马荐‘诸葛’,故而她也诈死荐‘嫦娥’,更布置下一位‘东海龙女’艾紫君,作为替身,难道‘离垢书生’司马彦,在乐享齐人,身拥二美之下,还嫌不足,贪得无厌吗?”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眉端又聚愁思,摇头叹道:“话虽如此,但你们这几位欢喜冤家,将来究竟武成一个什么结局?只怕谁也无法断言,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聂小冰举袖拭泪,幽幽问道:“司徒姐姐,你解散‘重光派’后,打算先去找谁?”
司徒潞一面与聂小冰缓步下峰,走向“长明谷”,一面苦笑说道:“我们先回谷去,多取些金银衣物,带在身边,才好作海角天捱的长期漫游打算。因为无论是大智禅师,‘青囊神叟’诸葛仁,或‘妙手郎君’游天乐,都是居无定所,行无定踪,可遇难寻的不易寻找。尤其这次我赶去‘乌蒙山见性庵’,居然庵化劫灰,你‘无为仙子’欧阳姐姐,及‘见性师太’孟香禅,又复双双失踪,真令人惶惑万分,莫知所措地山穷水尽疑无路了!”
聂小冰见司徒潞也已眉头深锁,面带重忧,遂只好暂撇愁怀,反向她加以劝慰,含笑说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披谲云诡的江湖动态,往往如此,司徒姐姐何必耽忧?难道你还担心具有那大神通的‘无为仙子’欧阳絮姐姐,会在区区一把火儿之中,遭了劫数?或许欧阳姐姐正在密筹什么降魔大计,暂时必须隐匿行踪,也说不定呢!”
司徒潞苦笑说道:“我也知道‘无为仙子’欧阳絮决不会死在一场劫火之中,但她无论是否密筹降魔大计?也该与我互通音讯,商议才对。
因为如今群邪之内,出了‘赤手妖龙’姬玉城, ‘仙肌嫫母’余不邪,及‘玄阴教主’东方赫等三位绝世魔头,除了你欧阳姐姐得自‘无为真经’的那一身超妙武学,及大智老禅师的佛门神功以外,我简直再想不出挑有什么正派高人,会是这三位魔头对手?”
聂小冰点头说道:“司徒姐姐说得不错,这三个魔头,确实厉害!尚幸他们之间,互相仇视为敌,可使力量对消,略减速凶焰,万一竟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则来日武林之中,不知要成为一种什么局面的了?”
司徒潞微叹一声,摇头笑道:“所谓天机之妙,就在于此,上苍冥冥,自有威灵,造化安排,无人能测,我们目前境遇难逆,但一心无愧,应能上沐天庥,把险恶途程,化作康庄大道!”
聂小冰扬眉笑道:“不问收获,但问耕耘,我们这些弹剑江湖,以侠义自许之人,确实应该具有如此襟抱!”
姐妹二人回到“长明谷”中取了不少细软之物,便漫无目的随兴邀游,但因“玄阴教主”东方赫只给了聂小冰两月期限,故而也不敢走得距离“北邙”太远!
一月之中,音讯寂寂。
她们到过“天台山华顶峰”,那位“青囊神叟”诸葛仁的草庐之外,却见柴扉倒馈,蛛网尘积,显示出这位当代神医,业已久未返此。
但既有耕耘,总有收获,在她们“天台”游倦,再入中州之时,却在“大别山”中,有了遇合。
所遇的不是聂小冰与司徒潞要找的佛门圣僧,当世神医,或盖代名偷,却是一位凶神恶煞!
这位凶神恶煞,是个红衣憎人,也就是在“武林八霸天”
中,被称为“天龙霸主”的朝元大师!
聂小冰与司徒潞正于一株古木之下,倚树望月,忽见这位凶僧,在十来丈外,匆匆走过,遂压低喉音,向司徒潞附耳说道:“司徒姐姐,这僧人不就是我们在‘云梦争奇会’上所见,与‘南荒毒猬’柳文宗,及化外凶苗,一同出现的红衣和尚吗?”
司徒潞点头答道:“他法号‘朝元’,在‘八霸帮’中,被称为‘天龙霸主’!”
聂小冰扬眉说道:“这凶憎不会无故远来‘大别山’……”
司徒潞接口笑道:“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余不邪外,其余诸凶,都要在四月初一之前,尽量拉拢好手入帮,以便于开帮大会以上,向举世武林人物,夸耀实力,故而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既在‘大别山’中出现,定是来此寻人。”
聂小冰笑道:“司徒姐姐,我们跟去看看好吗?看他寻的是谁?并可以顺手叫这凶僧,尝尝我‘虎龙风云剑法’滋味!”
司徒潞点头笑道:“跟去探看无妨,这凶僧既然走单,也应该乘机下手,但冰妹的‘湛卢剑’,务必留情,却千万不可将他杀死!”
聂小冰讶然问道:“司徒姐姐,你怎么这样慈悲?”
司徒潞一面戴上“飞环霸主”乌都拉送给自己的“十三金环面罩”,一面摇头笑道:“冰妹会错意了,我不是慈悲,只是想把这位‘天龙霸主’,设法生擒,因为‘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神智被迷,陷身魔窟,我们若能擒住这只秃驴,便可在别无他法营救艾紫君小妹之下,来个彼此交换。”
聂小冰见司徒潞戴上面罩,遂也把自己那副人皮面具戴好,点头说道:“司徒姐姐此计绝佳,我决意对他剑下留情便了。”
司徒潞与聂小冰悄然远远尾随“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但忽地想起一事,又向聂小冰低声说道:“冰妹与贼秃动手之际,务须特别小心,不可大意轻敌,因为‘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余不邪外,便数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技冠其余,位居第二高手!”
聂小冰闻言,目注司徒潞,低声问道:“司徒姐姐,你怎么会知道对方功力深浅?”
司徒潞徽笑答道:“我曾经深入‘八霸帮’重地,一度身为未经正名的‘第十霸主’,自然深知了一些虚实。‘六诏山恶鬼谷’口,悬挂了三具试技金钟,悬钟之初,‘武林八霸天’曾经试验,结果只有‘仙肌嫫母’余不邪,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两人,能把第一具金钟击响!”
聂小冰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来个软硬兼施!先由小妹与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过上几招,若不敌,或是无法得手,再由司徒姐姐出面,就冲着你这具‘十三金环面罩’以及伶牙俐齿,更加上深知‘八霸帮’中底细,定能把这秃驴骗得晕头转向,而被我们乘机点倒!”
司徒潞点头一笑,姐妹二人遂蹑足潜踪,在距离约莫二十丈外,尾随着那位似乎晦气临头的“天龙霸主”。
越过一座山峰,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忽在一座参天峭壁脚下,面对一个黑沉沉的洞穴止步不走。
司徒潞与聂小冰见此刻山风狂拂,木叶萧萧,加上瀑响泉声,喧成一片,知道踪迹不易泄漏,遂提气轻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洞外三丈来处的乱石堆中,准备观看并潜听究竟。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本是一个性情骄暴的狂妄凶僧,但如今居然神态恭敬地,先向那山洞之中,合十恭身,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然后才发话说道:“贫惜朝元,遵命赴约,敬请大师赐见!”
聂小冰听他这样说法,不禁用“蚁语传声”功力,向司徒潞耳边说道:“司徒姐姐,看起来是和尚找和尚呢!”
司徒潞也以“蚊语传声”功力,含笑说道:“不但是和尚找和尚,并从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的恭敬神情看来,住在山洞里的,还决非普通和尚,至少总会比他要高明一些。”
说到此处,洞中果然也传出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
司徒潞与聂小冰听了这声佛号,不禁对看一眼,心中又复暗起疑云。
因为这声佛号听来,洞中和尚的真气内力,决比不上“天龙霸主”朝元和尚那等深厚。
朝元和尚也觉微愕,定睛看去,只见从洞中缓步从容地,走出了一位身着灰色惜袍,相貌秀朗出尘的少年僧人。
这少年僧人才出洞口,朝元和尚便变色冷然说道:“小师傅,这洞中的老禅师,是你何人?你法号如何称谓?” 少年僧人合掌当胸,含笑说道:“小僧悟非,奉家师之命,在此等侯大师一晤,了结兰因絮果。”
朝元和尚讶然问道:“令师老和尚既然道约贫僧朝元到来,为何又吝于一见?”
悟非大师合掌当胸,神色肃穆,朗声答道:“家师奉召西天归极乐,人间无法了因缘!”
朝元和尚“哦”了一声,失惊说道:“令师业已圆寂了吗?贫僧特意为他远来,想不到此行成虚,真是憾事!”
悟非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家师虽已圆寂西归,但尘世间所留因缘,遗命悟非代为了结。但不知大师是为了何事,远来相寻?”
朝元和尚说道:“贫僧与老禅师萍踪偶遇,看出他是位武学精奇的佛门高人,遂想拉拢他参与一桩武林盛举,老禅当时未置可否,只邀我于今日来此商议,谁知……”
话犹未了,那悟非大师便自已口问道:“请问朝元大师,你打算请先师参与什么武林盛举?”
朝元和尚扬眉答道:“贫僧在‘武林八霜天’中,忝居‘天龙霸主’!故想邀约老禅师,参与‘八霸帮’,或是担任一家霸主,或是荣居护法之尊。”
悟非大师静静听完,摇头笑道:“先师在世之日,以清净身律己,以广长舌度世,焚五香而清五浊,去六欲而得六通,万法皆空,一尘不染,怎会参加什么夺利争名的武林帮派?故遣命悟非,代谢大师美意,并有一物相赠。”
说完自身边取出一只小小透明晶瓶,瓶中盛着三粒佛家舍利,向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递去。
朝元和尚不肯伸手接取,向晶瓶看了两眼,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令师所留的‘舍利子’吗?” 悟非大师恭身答道:“正是先师所留证道舍利,悟非遵奉遣命,敬以三粒相赠!”
朝元和尚如今业已收拾起恭敬神态,逐渐恢复了狂妄本性,双眉一挑,冷笑连声说道:“你把此物收回,我看中你师傅,只是为了他一身出奇武学,却要他这几颗死人骨头何用?”
悟非大师缓缓说道:“先师命悟非奉劝大师,早离魔道,静礼空王,则在尘缘满后,还可留下一些千古难磨,不与草木同朽的‘证道舍利’。
否则,一归劫数,便化虫沙……”
朝元和尚听到此处,厉声叫道:“贼秃住口,你佛爷神功绝世,已成‘不坏金刚’,我还怕的什么虫沙浩劫?”
悟非大师缓缓收回晶瓶,揣向怀内,一面脸含祥和,微笑说道:“收不收先师遗赠舍利,及听不听先师遗劝良言,均在大师自己。伎此一无嫌隙,二无冤仇,又全是佛门弟子,何必如此恶言相向呢?”
朝元和尚冷笑说道: “岂仅‘恶言相向’,我还要你这清高佛门弟子,与我同坠‘泥犁地狱’!”
悟非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悟非只走‘天堂路’不入‘地狱门’,大师倘若真个自甘堕落,欲坠‘泥犁’则请自便,恕我不奉陪了。”
聂小冰听至此,向司徒潞用蚁语传音功力,讶然说道:“司徒姐姐,我怎么觉得这悟非大师的语音甚熟?但却想不起曾在何处听过?”
司徒潞也有同感,正待答言,却又听得那位“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厉声狂笑叫道:“悟非小贼秃,你赶快收拾衣物,随我同去‘六诏山恶鬼谷’!再若不识抬举,便成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悟非大师扬眉一笑,摇头答道:“敬酒也好,罚酒也好,均请大师留着另赠旁人,悟非不敢接受。”
朝元和尚怒道:“我一向言出法随,既然提拔于你,便采取硬抓手段,也要把你抓到‘六诏山恶鬼谷’内!”
悟非大师微笑说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悟非生平与‘霸’字无缘,大师便有慈悲意念,恐怕也未必度得了我?”
朝元和尚勃然震怒说道:“你就试试!”
语音方落,一式“鹰攫燕雀”,便向悟非大师闪身猛扑!
悟非大师僧袍微扬,身法极为轻灵地,便把来势闪过。
朝元和尚冷“哼”一声,绝招连发,在展眼之间,便把悟非大师,圈入了一片如山掌影之内!
司徒潞、聂小冰二女,同具上乘法眼,自然看得清明,深知悟非大师功力远逊于“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只仗恃一身精绝轻功,在对方掌风掌影之中,腾挪闪展而已,根本无法还手抢攻,克敌制胜! 这种情势,在短时间内,尚可撑持,但一到五十照面左右,悟非大师便险象横生,身法凌乱! 聂小冰知道应该及时出手,遂先向司徒潞打招呼,然后便闪现身形,发出一阵森森冷笑!
朝元和尚忽听背后来人,遂微吃一惊,停手注目。
聂小冰装出一副高傲无比神情,根本不对他加以理会,只是冷笑不绝地缓步走近!
她身上所着的“骷懂长袍”,及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自使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师,均看不透她的来历。
朝元和尚扬眉问道:“尊驾何人?并为何如此冷笑?”
聂小冰对于他第一项问题,不予答覆,对于他第二项问题,则仍冷笑说道:“我笑你这位身为‘八霸天’之一的‘天龙霸主’,武功着实不弱,但眼皮子却又着实太薄!”
朝元和尚讶声问道:“此语怎讲?”
聂小冰失笑答道:“常言道:‘牛吃稻草鸭吃谷,各家自有各家福。’这位悟非大师,分明是位苦行僧徒,你却想叫他去做杀人放火的酒肉和尚,岂非‘拉着孔子上梁山’,简直成了糟蹋贤者!”
朝元和尚听得双眼一瞪,聂小冰又复播手笑道:“你不必瞪眼,悟非大师虽对‘八霸帮’不感兴趣,我却有点心动!你只要允许给我一家‘霸主’头衔,我便既不要你酒,也不要你抓,甘心愿意地,随你同去‘六诏山恶鬼谷’,眼前有佛不拜,偏欲西天去取经,你难道还不承认是一个眼皮子太薄,心眼儿太蠢的‘笨蛋霸主’?”
朝元和尚被聂小冰刻薄嘲讽得无言可答,只得发出一阵厉声狂笑说道:“若无惊世艺,何当霸主尊?你……”
聂小冰不等朝元和尚说完,便接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惊世之艺?就拿我尾随你来此,你却毫无所觉一事来说,我就比你强得多!”
朝元和尚听得脸上一红,冷笑说道:“这种鬼祟伎俩,算不了什么,你既想获得一家霸主之尊,总应该拿出些真才实学,给我看看。”
聂小冰点头笑道:“这个容易,我和你斗上五百回合,不就结了?”
朝元和尚“哼”了一声,哂然说道:“不必五百回合,你只要能保持百合不敢,我便负责替你争取一家霸主之位。”
聂小冰道:“这样更好,你就亮兵刃吧!”
朝元和尚摇头说道:“我的兵刃威力太强,不必取用,就以双手奉陪你斗上几合试试。”
聂小冰目光一闪,冷然说道:“我劝你莫再坐并观天,以蠡测海,赶紧取出兵刃为妙,否则万一双手被断,则‘天龙’无爪,岂不成了条蚯蚓、泥鳅,或是小蛇之类了吗?”
话完,探手肩头,“呛啷啷”一阵清越无比的龙吟剑啸起处,已把自己的“湛卢古剑”掣在手内。
神物在手,神戚自肃,那位“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硬被聂小冰人的英气,剑的精芒,惊得连退几步!
聂小冰哂然一笑,横剑当胸,目注“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说道:“天龙霸主,我剑是屠龙剑,人是屠龙手,你如今大概肯亮兵刃了呢?”
朝元和尚极其识时务地,伸手腰间,一探一抖,取出一根金光闪闪的“金丝藤蛇棍”来,沉声说道:“贫僧敬如尊命,但施主最好先将名号见告。”
聂小冰依旧不报名号,只是笑了一笑说道:“你既位居‘武林八霸天’之一,应该可从兵刃及招数之上,看得透我的来历。这样岂不比由我自行报名,来得更有趣一些。”
这种说法,含有考虑之意,“天龙霸主”朝元大师自然不便再问,遂把“金丝藤蛇棍”略微一抖,点头说道:“施主既然如此说法,贫僧只有如命一试,敬请施主进招!”
聂小冰见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起初颇为骄暴,但在这双方即将动手之际,却又神宁气稳,嗔火不扬,便知确是一位难斗劲敌!遂抢步中宫,硬走洪门,手内“湛卢古剑”的精芒微闪,缓缓向朝元和尚的心窝点去!
朝元和尚见状好生疑惑,因对方踏中宫,走洪门,分明是异常狂妄地,意欲仗恃手中前古神兵威力,一味强攻,但来势却为何如此徐缓?
手法步法两不相当,在初学武功之人,虽属大忌,但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倘若也是如此,则必然含蓄了莫大精奥变化! 朝元和尚心如明镜,身似轻萍,才一转念,决定对这招反常手法,不加招惹之际,便已僧袍微扬,人退七尺!
他猜得丝毫不错,聂小冰这当胸一剑,是她压盖八荒“龙虎风云剑法”中的起手招式“大风欲起”!
大风欲起,万变暗涵,对方只一轻视疏虞,便极难逃得过以下回环并发的三招绝学!
如今“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虽然极为知机,不加招惹,向后飘身,但聂小冰的连环三剑,依然并发!
“湛卢古剑”一剑虚点,突然精芒更盛地,在聂小冰叱声中,幻出了漫天剑影! 她这连环三招是“龙行布雨”、“虎扑羊群”、“云铺山谷”,分成上中下三路,在一刹那间,回环发制,极像是同时攻出!
攻上路的“龙行布雨”,幻成一天错落剑花,凌空飞洒!
攻中路的“虎扑羊群”,化成一道疾闪剑虹,拦腰急卷!
攻下路的“云铺山谷”,则凝成一片如浪剑花,贴地如流,猛削双足!
错落剑花,疾闪剑虹,及如浪剑光,自上中下三路同攻,也就可以说是把这丈许方圆之间,布满森森剑气!
聂小冰“玉琢嫦娥”之名,决无幸致, “龙虎风云剑法”
之妙,冠绝当今,若换了身手稍差的武林人物,在这三招以下,便将难逃劫数!
就算“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这等一流魔头,适才若非见机闪身,先行退出七尺,也会被聂小冰弄得手忙脚乱,异常窘迫!
如今有了这七尺距离,聂小冰“龙虎风云”的起手四扫,威力顿减,使那“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可以施展灵妙身法,比较从容地,脱出密布当空的一片森森剑气之外,目闪厉芒,高声叫道:“施主起手四招,各尽‘龙虎风云’之妙,掌中长剑,又具前古精芒,莫非竟是以‘龙虎风云剑法’,及一柄‘湛卢古剑’,名震乾坤的‘玉琢嫦娥’聂小冰姑娘吗?”
聂小冰四招落空,并被对方看破来历,遂也暗自佩服,伸手摘下脸上所戴人皮面具,含笑点头说道:“天龙霸主,真好眼光,我正是聂小冰呢!”
聂小冰这一报名,那位站在一旁,静静观战的悟非大师,却低低“呀”了一声,脸上微现惊奇神色。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则单掌当胸,念了“阿弥陀佛”佛号,向聂小冰堆起满面笑容说道:“聂姑娘既欲参与‘八霸帮’,足使‘恶鬼谷’蓬荜生辉……”
聂小冰摇手截断朝元和尚话头,扬眉笑道:“‘天龙霸主’且慢夸奖,你还是先试试聂小冰这点俗浅功夫,配不配觊觎一家霸主之位?”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摇头笑道:“不必,不必,仅凭聂姑娘的‘玉琢嫦娥’四字,已足为一家霸主,那里还用得切磋试技?”
聂小冰娇笑说道:“不试不好,试技以后,我才会心安理得地,身为‘武林八霸天’之外的‘第九霸天’,故而我们应该依照原议,打完百招之数!”
语音方落,“湛卢古剑”连挥,漫天精芒掣处,又把“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罩入由“神龙卷尾”、“恶虎凭冈”、“天风卷雪”、“冻云迷翠”四招回环绝学,所幻的密密剑幕之内!
若论修为火候,及其他功力,“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要比“玉琢嫦娥”聂小冰,强胜不少,但兵刃方面,朝元和尚的“金丝藤蛇棍”的威势,却远逊聂小冰的“湛卢古剑”凌厉!
兵刃上是聂小冰占了便宜,招术上也数聂小冰来得精妙!
她驰名天下的“龙虎风云剑法”,是以“龙虎风云”四式,合为一套,每次都是四招连环,攻势强烈得宛如浪卷涛翻,山崩海立!
这剑法不仅精妙,招式回环不已,变化更多,以“龙”招起手的计有“龙虎风云”,“龙虎云风”、“龙云风虎”……等等六套加上以“虎”等招起手的三六一十八套,只是二十四套,每套中又复含蕴四招绝学,这“九十六招精妙剑法”,回环不断地施为之下,再配合“湛卢古剑”无坚不摧的绝世锋芒,委实使任何能手,均难于抵敌防御!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应付了十套攻势,也就是到了第四十招上,手中的“金丝藤蛇棍”,已被聂小冰的“湛卢古剑”,削断了八寸左右!
朝元和尚又惊又佩,纵身退出丈许,刚待向聂小冰含笑发话,承认她武学高强,足为一家霸主之际,聂小冰却娇叱连声“易水悲风”、“四海从龙”、“罗汉伏虎”、“远岫归云”又复洒出了慑人心魂的一天剑影!
朝元和尚心中由惊佩转为惊怒,施展出自己最为得意的“天蝉蜕壳身法”,避开了一天剑影,向聂小冰厉声喝道:“聂姑娘,我如今承许你是一家霸主身份,你若再复狂妄进手,便见入帮之语,全属虚伪,贫憎要叫你尝尝我的‘天龙掌力’!”
聂小冰冷然一笑,正待挥剑再攻,却听得远远响起了一片银铃似的清脆女子语声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聂小冰姑娘,你武学虽好,但江湖弹剑,孤掌难鸣,真应该与我兄妹结盟,方能群策群力,互相扶助地,称霸宇内!”
这一片清脆语音,听得“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师,均觉惊奇,只有聂小冰知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所发。
司徒潞因曾在“六诏山恶鬼谷”内探得虚实,深知朝元和尚是“武林八霸天”中第二高手,武学极强,倘容其发出“天龙掌力”,聂小冰恐有伤损。故而一面发话,一面缓步自乱石堆后走出。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见来者,是位窈窕佳人,语气却站在自己一边,脸上又戴着代表至好盟弟,化外凶苗“飞环霸主”乌都拉身份的“十三金环面罩”,不蔡越发惊奇欲绝!
聂小冰聪明透顶,知道司徒潞如此说法,是要自己帮腔,与她一吹一唱,演上一台好戏,觅机把这“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活捉生擒,作为人质,才好使“东海龙女”艾紫君小妹,脱离险境!
她已领会出司徒姐姐用意,遂故意目光冷注司徒潞,扬眉问道:“来者何人?”
司徒潞娇笑说道:“我是‘第十霸天’!”
这“第十霸天”四字,听得“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又是一愕,司徒潞继续笑道:“武林八霸天的声势扩大,业已成为‘武林十霸天’,‘第九霸天’是‘东海龙女’艾紫君,‘第十霸天’便是在下,故而聂姑娘若肯参与盟约?只能委屈一些,殿居于第十一席了!”
说到此处,转身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抱拳为礼,笑声说道:“小妹冷摹环,参见‘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单掌当胸,一面还礼,一面讶然问道:“冷姑娘是何时参与我兄妹之盟?”
司徒潞知道这位“天龙霸主”,心内生疑,遂自怀中取出“飞环霸主”乌都拉送给自己的三枚金环,托在手上,向朝元和尚笑道:“小妹蒙‘飞环霸主’,赠送三枚金环,及‘十三金环面罩’,引介加盟,并于‘六诏山恶鬼谷’,击响第二具金钟,由值月霸主纪西屏姐姐领往‘不邪宫’,参谒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姐,遂忝居一家霸主!”
这几句话儿,不是“八霸帮”外之人,可以捏造的,何况司徒潞手中,又持有“飞环霸主”乌都拉赠有信物的三枚金环,自使“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疑思全释,含笑问道:“冷贤妹何故离山?总督帮余大姐法驾安好?”
司徒潞恭身答道:“余大姐法驾安泰,小妹便系奉余大姐法谕,出山办事,并在遇见诸位兄妹之际,奉讲立即回谷。”
朝元和尚失惊问道:“恶鬼谷中,出了什么事吗?”
司徒潞点头说道:“赤手妖龙姬玉城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奇袭‘恶鬼谷’,火焚‘不邪宫’,帮中伤人不少,连天龙兄长爱徒,‘红粉金刚’姚梦黛也中了姬绿绮的‘阎王刺’,被余大姐断肘疗毒,废了左手,正在呻吟病榻。”
这些谎话,是半真半假,揉合而成,司徒潞随口说来,极为周圆,简直使“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听不出半丝破绽。
何况司徒潞在“恶鬼谷”中,“飞环阁”下,与“四大金刚”试技之时,看透“红粉金刚”姚梦黛色欲过度,真阴不足,与“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师徒之间,必有私情,遂故意又复加油加酱地,添上姚梦黛中毒断肘之讯。
这一招,果然正中“天龙霸主”朝元和尚要害,使他听得双眉一蹙,悚然失惊地颇为焦急说道:“冷贤妹,既然帮中出事,你我立即回谷!”
司徒潞指着正把“湛卢古剑”,缓缓归鞘的“玉琢嫦娥”
聂小冰,微笑说道:“兄长不是想邀请聂小冰姑娘参与盟约吗?怎不把这位‘第十一霸天’,带回‘恶鬼谷’去?”
朝元和尚冷笑一声说道:“聂姑娘是高傲侠女,看不起江湖帮会,我们未必高攀得上?”
司徒潞摇头笑道;“兄长,你说错了,依冷摹环看来,聂姑娘既然回剑入鞘,便是有意参与我兄妹盟约。”
朝元和尚听得心中一动,目注蠢小冰发话问道:“聂姑娘,你是否愿意参与‘霸天之盟’?我们一言而决!”
聂小冰一时想不出应该如何答话?遂对司徒潞看了一眼,眼色中似向司徒潞姐姐有所请示!
司徒潞一面微使眼色,向聂小冰示意,一面含笑说道:“聂姑娘何必深思?你若答允加盟,冷慕环愿意把‘第十霸天’让你,自己甘居第十一席的殿后名位。”
聂小冰又复略为懂作,思忖片刻,好像下了莫大决心,向“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点头说道:“聂小冰愿意加盟,即请两位霸主,加以接引。”
她们这一台好戏,唱得本甚有声有色,毫无破绽,但天下事往往万密一疏,却在这即将煞尾收场之故,使“天龙霸主”
朝元和尚,心中略起疑窦。
他起疑之故,是偶然瞥见聂小冰与冷慕环之间,似曾互施眼色。
但司徒潞所扮冷摹环,使人起疑条件,仅此一事,使人相信的条件,却属极多。
故而“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心虽略起疑,但却不便查询,他只想旁敲侧击,不落痕迹地,试探一下。
朝元和尚也是一代凶僧,立即想出妙策,向聂小冰含笑说道:“聂姑娘既允加盟,我就以盟兄身份,宣告你从此身为……”说到此处,语音忽顿,偏过脸儿,目注司徒潞笑道:“冷贤妹,宣告‘新霸主’名位之权,属于‘总督帮’,我身无令符,不敢擅行,贤妹且把离山时余大姐所颁‘恶鬼令符’借我一用!”
这种试探法儿,委实毫无痕迹,设词极巧,司徒潞若是拿得出“恶鬼令符”自是万虑全消,若是拿不出“恶鬼令符”,则其中必有奚跷,自己可以审度情势,不动声色地,暗筹妥善对策。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的如此想法,不能不说是相当高明,但千算万算,不及苍天一算,他越是设想巧妙,便越是替“重光公主”司徒潞,和“玉琢嫦娥”聂小冰制造了对他下手机会!
一来“重光公主”司徒潞玲珑剔透,足智多谋,一听朝元和尚说话,便知道这“天龙霸主”,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来司徒潞身边恰有一面由“仙肌嫫母”余不邪,与“大头霸主”纪西屏,特意赶出“恶鬼谷”,颁发给她,用以示恩结好的“恶鬼令符”!
故而,司徒潞闻言之下,毫不犹豫地,便取出腰间所带的那面“恶鬼令符”,双手捧向朝元和尚,恭恭敬敬地,微笑说道:“天龙兄长,这便是总督帮‘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姐,颁交冷慕环的‘恶鬼令符’,兄长请用。” “恶鬼令符”一现,“天龙霸主”朝元和尚便心头疑虑齐消,深信冷慕环确是本帮新进小妹。但因必须掩饰索符用意,遂含笑接过,高举手中,转而向“玉琢嫦娥”聂小冰叫道:“聂姑娘……”
三字才出,肋上一麻,便自中了身后“重光公主”司徒潞,近在咫尺发难的“玄阴弹指”!
“天龙霸主”朝元和尚“吭”的一声,僵立不动。
“呛啷啷”一阵龙吟,精芒电掣,聂小冰的“湛卢古剑”
又复出鞘!
司徒潞柳眉微蹙,伸手阻止聂小冰的疾落剑光,讶然问道:“冰抹这是何意?我们必须把这位‘天龙霸主’活生生地,送往‘六诏山恶鬼谷’中,倘若杀死,却如何能加以利用呢?”
聂小冰娇笑说道:“我不是要杀他,只因这凶僧,功力甚高,想废去他一只右手,免得此去‘六诏’,长途迢迢地,万一出甚差错。”
司徒潞摇手笑道:“冰妹放心,我这‘玄阴弹指’的绝脉手法,是独门秘传,除了在‘长明谷’中,点倒马空群时,曾被‘仙肌嫫母’余不邪解穴救走以外,从无人能解,尤其任何人也无法自动解穴,故不必废他右手,因为我们越是使这位‘天龙霸主’,完完整整,无损无伤,便越是有望救出那位鲜蹦活跳的‘东海龙女’。”
聂小冰听司徒潞这样说法,遂只好含笑点头,重行回剑入鞘。
这时那位悟非大师连司徒潞的来历,也已听出,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说道:“贫僧今日可称幸会,两位施主竟是名满乾坤的‘玉琢嫦娥’聂女侠,及‘重光公主’司徒女侠。”
司徒潞讶然问道: “大师是一向驻锡在这‘大别山’内吗?”
悟非大师摇头笑道:“贫僧一向浪迹江湖,声名狼藉,近始蒙先师接引,悟却前非,皈依三宝!” 聂小冰含笑说道:“大师俗家名号,可否见告?令师又是那位佛门高僧?”
悟非大师笑道:“贫僧与两位女施主,曾经同赴‘云梦争奇大会’,因在三奇水坞之内,彼此均非以本来面目出现,故而如今陌不相识,但贫僧却与两位女施主的好友,‘离垢书生’司马彦兄,于武昌城内,及黄鹤楼头,气味相投,订过交呢!”
司徒潞闻言,秀眉双轩,看了聂小冰一眼,含笑说道:“冰妹,这才真叫做‘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又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知道这位悟非大师,是谁了吗?”
聂小冰也惊喜异常,向这悟非大师扬眉说道:“大师莫非就是以一身空空神技,游戏人间的‘妙手郎君’游天乐兄吗?”
悟非大师先是点了点头,又复摇了摇头,宝相庄严地口宣佛号答道:“游天乐三字,是生身父母所赐,贫僧不敢否认。但‘妙手郎君’之号,却请两位女施主,不必再提。因贫僧既悟前非,畏闻旧孽……” 说到此处,司徒潞翘然想起一事,遂打断这位由“妙手郎君”游天乐化身的悟非大师话头,失声问道:“大师既是游天乐兄,则你皈依三宝之事,想由大智老禅师,慈悲引渡的了?”
悟非大师念了一声佛号,合掌恭身答道:“先师法号,便是上大下智。”
司徒潞“呀”了一声,神色黯然,叹息说道:“大智老禅师不仅是禅功湛深的佛门圣僧,也是武学高明的武林前辈。我们正想倚仗老禅师的佛法护持,共弭世劫,尽扫群魔,谁想到老禅师竟已撒手红尘,西归极乐了呢?”
悟非大师合掌笑道:“佛门以‘诸缘尽灭,减度西归’为上乘功果,先师功行圆满,得证真如,两位女施主不必为之悲戚!”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注向司徒潞,含笑问道:“司徒公主适才曾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语,莫非是有甚事儿,特来找寻先师或贫僧的吗?”
司徒潞点头笑道:“你们师徒二位,都是我们要找之人,如今大智老禅师既已西归,只好单独找你这位悟非小禅师了。”
悟非大师眉头一皱,讶然问道:“司徒公主与聂女侠,见识高明,神功绝世,贫僧则无德无能,不知有何值得两位寻找之处?”
聂小冰娇笑说道:“我们有桩要紧事儿,想请一层空空妙技!”
悟非听得连摇双手,频宣佛号说道:“贫僧适才业已说明既悟前非,畏闻旧孽,怎可再蹈覆辙,施展那种自知不肖的下流手段?”
聂小冰想不到自己才一开口,悟非大师便加峻拒,不禁目注司徒潞,苦笑摇头,示意求教。
司徒潞见着笑道:“冰妹,你且把你彦哥哥和你身中膏毒经过,说给这位悟非小禅师听听,大概他会动了慈悲之念。”
聂小冰受教以后,果把自己与“离垢书生”司马彦,夜游“幕阜山”,误入“玄阴洞”被逼吞下了慢性毒丸,致为“玄阴教主”东方赫加以控制等情,向悟非大师,详述一遍。
悟非大师静静听完,宣了一声佛号,向聂小冰摇头笑道:“聂女侠放心,先师在日,曾对贫僧畅论当世武林一般豪侠,他老人家认为‘离垢书生’司马彦兄,是位出类拔萃的少年英雄,人品端正,种福心田,生平纵有灾危,必无大碍,事事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样。他老人家并在巫山石壁之上,为司马彦兄,留下‘江湖弹剑,心地为先,恶者必遣,善者必全’之偈示。”
聂小冰苦笑说道:“四句圣僧佛偈,解不了我彦哥哥的目下危机!还请大师慨施妙手,从那‘玄阴教主’东方赫身畔,盗取他的独门解药才好。”
悟非大师闻言,向聂小冰合掌一拜,含笑说道:“聂女侠,不是贫僧故意拿跷,只因我好容易才悟尽前非,皈依三宝,跳出红尘,就等于武林大侠的‘封剑闭门’,绿林豪雄的‘金盆洗手’一般,你难道竟忍心逼我把这双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藉着慈悲佛力,洗得净净的手儿,再复插入那血腥污浊的江湖之内?”
这一番话儿,堵得聂小冰无法再作请求,只好废然一叹,摇头说道:“大师既然这样说法,聂小冰自然不敢再以讧湖俗事,奉扰禅心,我姐妹就此告别。”
轰小冰语音方了,司徒潞忽然含笑叫道:“冰妹且慢告别,我还有桩更重要的江湖俗事,忘了告诉这位一尘不染,四大皆空的悟非小禅师呢!”
悟非大师听出司徒潞这“一尘不染,四大皆空”八字,有些讽刺自己意味,不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对她苦笑说道:“司徒公主,难道你也有些怪责我吗?常言道‘人各有志’,悟非不愿再染尘俗之举,曲加谅宥是幸!”
话完,神色一正,合掌当胸,低眉吟道:“未着袈裟我是人,袈裟一着绝凡尘,只从经卷求心静,不向江湖把手伸……”
吟犹未了,司徒潞便笑吟吟地,摇手叫道:“小禅师放心,我不是要你再向江湖把手伸,只是要告诉你一桩江湖俗事,也可以说是一桩喜事。”
悟非大师点头笑道:“司徒公主请说无妨,但‘喜、怒、忧、惧、爱、憎、欲’等七情,却已早对悟非无涉的了。”
司徒潞含笑说道:“关于解除‘离垢书生’司马彦,及聂小冰小妹所中慢性奇毒之事,我认为有四人可以求助!就是请你施展空空妙手,盗取解药。请‘青囊神叟’诸葛仁施展岐黄妙技,加以治疗。
以及请大智老禅师、‘无为仙子’欧阳絮等两位仅凭一身所学,便可硬把‘玄阴教主’东方赫制倒,前往‘北邙鬼府’,强行抢救!”
悟非大师点头说道:“司徒公主想得极对,只可惜先师已扫极乐,贫僧已绝尘缘,你们还是赶紧去找‘青囊神叟’诸葛仁,和‘无为仙子’欧阳絮吧!”
司徒潞播头说道:“请葛神叟的行踪难觅,我姐妹苦寻不见……”
悟非大师不等司徒潞话完,便即含笑说道:“诸葛神叟虽然行踪不定,但欧阳仙子却甚为好找,她住在‘乌蒙山见性庵内’。”司徒潞点头说道:“我知道欧阳仙子所在,故而最先求助之处,便是奔往‘乌蒙山见性庵内’……”
她话方至此,悟非大师便愕然插口说道:“司徒公主既已去过‘见性庵’,就不对了。那位‘无为仙子’欧阳絮,与‘离垢书生’司马彦兄之间,曾有一段‘无垢情缘’,难道她也不管闲事?”
司徒潞淡笑几声,摇头说道:“江湖间事,变化太多,等我赶到‘乌蒙山’中,‘见性庵’却已成了一团火海,无法抢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灰烬!”
悟非大师惊得退后一步,失声问道:“司徒公主,你知不知道这把火儿何来?欧阳仙子与见性庵主,有无伤损?”
司徒潞目光微瞥聂小冰,抛过一个神秘眼风,再向悟非大师缓缓答道:“这把火儿,是‘赤手妖龙’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绿绮舅甥所放,‘无为仙子’欧阳絮,踪迹不见,生死难知。‘见性庵主’孟香禅则因初学武功,难逃劫火,遂随着她那座‘见性庵’,化为灰烬!”
悟非大师闻言,脸上神色,立时惨变!
司徒潞柳眉微扬,含笑说道:“大师不要为孟香禅庵主难过,捏磐茶毗,也是佛门子弟的正当收场,所以我才说这是一桩喜事。”
悟非大师目光茫然,苦笑点头说道:“不错,这是喜事,但贫僧与孟庵主昔有深交,我既知她先我解脱,应该为她念一段经儿致敬!”
语音了后,果然立即低眉合掌,口内喃喃,哦嘿咕噜地,不知在念些什么经咒?
聂小冰见状,眉头双蹙,正在暗觉司徒姐姐未免过份捉狭之际,那位悟非大师的一颗光头,却越来越低,口内所念经咒之声,也含糊得更不可辨。
司徒潞先行霎霎眼皮,对聂小冰嘴角微披,现出一种哂然笑容,然后疾如电光石火般,双手齐伸,左手兜住悟非大师下颏,把他那颗光头,往上一抬,右手则向悟非大师的肋下一指!
这是一招名叫“彩风双飞”的精妙手法,慢说悟非大师正在毫无防范的低头念经,就算是对面过手,以悟非大师的武功造诣,也逃不过重光公主司徒潞的如电动作!
如今呈现在司徒潞、聂小冰眼前的,是一幅奇妙画面。
悟非大师是先被司徒潞兜住下颏,抬起光头,然后再用点穴手法,制得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这副姿态,已足够令人忍俊不禁,但更妙的是这位自称七情不染,已绝尘缘的悟非大师,却是满面模糊泪渍。
四肢百穴虽被内家手法制住,但他那为了听得“见性庵主”孟香禅惨死,因而伤心垂落的两行情泪,却不怕什么“内家点穴手法”,依然一滴一漓地,顺颊下流,漓在所着僧袍之上。
司徒潞目注悟非大师,满面笑容地,曼声吟道:“终朝拜佛礼香花,不入江湖要出家,旧伴忽传遭浩劫,两行情泪漫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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